妓女的理想

水如空

妓女的理想

　　
　　韩寒的新作《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里有一个“小姐”，名叫娜娜。由于她姿色平平，人又不够机灵，所以只能混迹于最下层的洗头房里，做着最低档最便宜的皮肉生意。尽管他的老板每次都要和她“上钟”以检查她的“业务”进境，却始终没有把她调到更高一级的桑拿室去。于是，能够进入条件更好、收入更高的桑拿室就成了她的一大人生理想。
　　
　　说起理想，想起小时候，也是和其他孩子一样爱在笔记本上抄一些名人名言的，其中就有关于“读书”“惜时”“爱国”等等分类，自然地，“理想”也是其中之一。在如许众多的名言中，屠格涅夫的一句印象颇深，说的是：“生活中没有理想的人是可怜虫。”还有托尔斯泰的一句：“理想是指路明灯。没有理想，就没有坚定的方向；没有方向，就失去前进的力量。”由此看来，这位主动“失足”的妇女娜娜虽然从事贱业，却绝不是该叫人怜惜的“可怜虫”。而从她的努力和敬业来看，她甚至还远胜某些看似从事着光鲜的职业的人们，只因她有自己的人生“理想”，同样也就有了“坚定的方向”，因而也就有了“前进的力量”。这一点，从她可以不辞辛劳的连续接客，以及为了节省几块钱的打车费而从遥远的郊外步行回城的举动便可看出。
　　
　　与之相比，另一位妓女则显是那样的没有理想，没有抱负，所以也就表现得不思进取，不求上进，那就是金庸小说《鹿鼎记》中韦小宝的老妈韦春芳。当韦小宝从京城衣锦还乡后乔妆去探访他的做妓女的老妈时，恰巧遇见韦春芳正极尽媚惑之能事去勾引郑克爽以及女扮男装的阿珂。可惜在韦小宝眼中，他老妈用的还是数年前的老手段，唱的还是数年前的旧曲子，甚至连床上的被褥都还是从前的那套，就连这个昔日的小混混、今朝的韦大人也不禁感叹“她做婊子也不肯用心”。所以，如此一位没有“理想”的妓女，混到这个地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与之相比，娜娜其人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不只因为她有自己的人生理想，更因为她的理想现实而切近。
　　
　　想起童年时代，是也曾被老师们问及自己的理想的；如今也成了一名老师，也同样向学生们问及他们的理想。几十年过去了，答案竟然仍是惊人的相似，或者说没有太大的改变，处在农村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我们以及他们，回答大抵不过是“科学家、画家、医生、老师”之类，没有一个大到想要“中华之崛起”或“祖国的繁荣富强”，也没有一个小到要去做一个农民或民工——尽管这本是他们中绝大多数的必然命运。而在居中的那些所谓的“理想”中，除了对于个别人而言“老师”和“医生”还有些切近外，其他的不过也是不切实际的空想或痴人说梦。
　　
　　当然，说给老师听的并不一定是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也许有的孩子的理想真的很独特，但他们的心里却清楚得很，这样的“理想”根本不应该在课堂里、不应该在老师面前说出来，否则，是一定要被别的孩子乃至于老师笑话的。在刘震云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里，主人公吴摩西最羡慕的人是喊丧的罗长礼，而他的理想就是要成为罗长礼那样的喊丧人。在身边，也见过有的孩子很是羡慕小剧场里逗人发笑的二人转演员，梦想着长大后也做一名那样的“转星”。不过，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在课堂上，在老师和同学面前，把这样的理想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呢？
　　
　　据说，西方发达国家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有一个例子说的是，老师问及一个孩子的理想，孩子回答：想做一个小丑。老师特别高兴，鼓励孩子：很好，希望你能把欢乐带给全世界。而在中国，这样的回答是绝对要被老师斥为“不求上进、胸无大志”的。所以，他们宁可说假话、说空话，也绝不可能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过这也许是因为笔者身处偏远农村的缘故，据说，城市里的孩子们，尤其是幼儿园的小孩子和小学生们，也是有一些很现实且真实的想法的。据报导，某地一幼儿园老师问及孩子们的理想时，有一女童竟直言“相当贪官”。而在一名小学生的作文中，更是明言“要想当一名大贪官，比贪官都还要大”。无独有偶，某小学对学生作了一次理想调查。没想到，“当官”、“当大明星”竟成了学生的最大愿望。而某杂志对2500多名中小学生作了一次有关理想的调查中，在“才、权、钱、貌”四项选择中，希望当官“有权”的竟占了69%。
　　
　　也许中小学生心智还不够成熟，所以他们表现得有些太过明显了。至于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大学生们，表达的就隐晦多了。他们从来不会在公开场合宣称自己想当官尤其是想当贪官。但看那前赴后继、百折不挠的考公务员大军，似乎仍可以把他们潜在的心理窥视一二。因为当年社会，考公务员几乎就是“当官”的唯一出路；而“当官”则是“当贪官”的前提条件。曾获“洋浦十大杰出青年”和“海南青年五四奖章”清华硕士、涉足官场不足六年却因受贿千万而落马的的８０后局长肖明辉，就是最典型的例证。
　　
　　不过对于一般孩子来说，无论是当明星还是当贪官，仍然只不过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当明星要有先天条件，要有后天机遇，乃至于还要接受“潜规则”，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而当贪官并不难，难的是首先要当官，而在现有的体制下，一个普通百姓的子女，想要从政的概率实在比当明星还要低，这其中，连主动献身甘愿被“潜规则”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如果再看那位“小姐”娜娜的理想，就不由得我们不对她另眼看之了，因为她的“理想”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切近、那样的纯净，远为那些虚伪、空洞、龌龊的“理想”所不及。而且，在小说中，娜娜甚至还怀上了不知是谁的孩子，她为了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而且为了这个孩子的成长，正在不惜一切地努力“工作”着，在子女的问题上，她的理想则是“只要我的孩子不干这个就行了，我愿为她不干这个而被干死”。读到此处，更是令我们不由不为这个“失足妇女”肃然起敬。遥想父母当年，为了我们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而省吃俭用全力以赴供我们念书；而今天虽比父母条件略好却仍然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我们，不也正为了自己的下一代“不干这个”不辞辛劳而“宁愿被干死”吗？
　　
　　似乎只有这样的理想才是最切近的，最真实的，最高尚的，也是最有希望可能实现的。（水如空）
　　
　　

[ 本帖最后由 水如空 于 2012-10-28 11:54 编辑 ]

吴墨

人的理想根据个人情况不同而不同，但能有自己的心中真实理想那是真诚和勇敢。现在的小孩子理想长大了相当贪官，应该说比较真实。当官的好处深深印在他们心灵里。不知道，外国的孩子有多少想当官的？也或许，外国的官不太好当，还没有中国的官权力大、得到的实惠多，所以不被洋娃娃看好。唉！这话题咀嚼着酸涩。颇有思想的文字，说理透彻的文字。问好水版！

太和五中张奇

世上没有相同的树叶，也没有相同的理想，就好像一百个读者就有一百个哈姆莱特一样。没有理想的人生犹如行尸走肉，有了理想的人生才是精彩的，为理想而奋斗不止，才无怨无悔。
   文章触及话题虽老，但是观点新颖，论述有理有据，高屋建瓴，切中时弊。

lichezhiyuan

没有读过韩寒的作品，对其作品中的人物不便评价。但毋庸置疑，失去了“真”，人便只有堕落之一途，如空老师发自内心的呼唤，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深思！

水如空

原帖由 吴墨 于 2012-10-27 21:34 发表
人的理想根据个人情况不同而不同，但能有自己的心中真实理想那是真诚和勇敢。现在的小孩子理想长大了相当贪官，应该说比较真实。当官的好处深深印在他们心灵里。不知道，外国的孩子有多少想当官的？也或许，外国的官 ...

问好吴版！
小时候，总是羡慕有理想且有远大理想的人。可是如今，我们的所谓“理想”甚至还不如一个妓女更真实。

水如空

原帖由 太和五中张奇 于 2012-10-27 22:31 发表
世上没有相同的树叶，也没有相同的理想，就好像一百个读者就有一百个哈姆莱特一样。没有理想的人生犹如行尸走肉，有了理想的人生才是精彩的，为理想而奋斗不止，才无怨无悔。
   文章触及话题虽老，但是观点新颖，论 ...

问好奇兄！
理想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和空想差不多，实现了的就叫理想，实现不了的就是空想。

水如空

原帖由 lichezhiyuan 于 2012-10-27 22:37 发表
没有读过韩寒的作品，对其作品中的人物不便评价。但毋庸置疑，失去了“真”，人便只有堕落之一途，如空老师发自内心的呼唤，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深思！

问好沐阳兄！
韩寒的作品还是不错的，文笔老练，叙事轻松，最重要的是内容真实，毫无斧凿痕迹，更不装腔作势。尽管和一些伟大的作家比还不够深刻，但也堪称佳作。

太和五中张奇

原帖由 水如空 于 2012-10-28 12:21 发表

问好奇兄！
理想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和空想差不多，实现了的就叫理想，实现不了的就是空想。

把理想说成空想有点过于悲观！这个社会不一定所有的理想都会实现，努力了，奋斗了就无怨无悔。

陀螺

理想这东西，说大了就像开空头支票，看着挺诱人的，至于能否兑现谁去想？要我说呀，没有理想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像没有思想的人也可以活得很自在。至于理想的远近、明着说、暗里想，那又有什么要紧呢？思想这东西别人抢不走，也没法灌输，这是最个性的东西。那种模式话的理想，不要也罢！

雨沐

妓女的理想是有一天当老鸬，带领一大群妓女挣嫖客的钱。
监时工的理想就是有一天转正，当国家的公务员。
很现实的例子，类似事件溢于言表。

一水

若往大里说，凡此以秦淮八艳之女伶代表，我觉得能入陈寅恪法眼的柳如是很值得议论的一个，其纵身一跃并易投缳自尽之操守或可夸大为民族气节，也算有其为“理想”而不惜代价生命的一面。如空这个标题虽扎眼一些，但文章内容很温和，说理透彻，牵扯社会之弊，且有贫民意识，杂文意味很浓，标题虽然有点“辣”，但不属于标题党。

摇曳风铃

现在有理想的人少了，有梦想的人多了。

南山菊

韩寒的文章我没看，看了如空版主介绍，觉得他的写作角度还是比较另类和有一定深度的。

看了这个题目，“妓女”二字，条件反射一样让人心里登时涌上一阵鄙视，但是看到后来和结尾，觉得很多自以为“高贵”的人，未必有她这样一颗纯净的心灵。

突然想起《白露》里面那个翠喜，也是个妓女，为了生活，抱着儿子在妓院卖身，这样的“母亲”比起很多对孩子不管不顾，只贪图自己享受的做作女人，确实清白和高等得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