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燕 子

一楠

　　　　　　　　　　　　　　　燕 子

　　燕子13岁时就辍学了，那时她的哥哥16岁，刚考入县城一所私立高中，需要交八千多块钱的培养费。燕子和哥哥都是听话和懂事的孩子，知道家里的情况，他们都表示不想上学了，他们的爸爸阿水吼道，你们放屁，这么小的年纪不上学在家能干什么，你们给我好好地上，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不过当燕子单独提出不想上学的时候，阿水没再说什么，燕子的妈妈则蜡黄着脸，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燕子，听妈妈的话，要上学，要好好上学。燕子说，妈妈，让哥哥上吧，哥哥的成绩好，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的。阿水也说，燕子不上也好，在家就帮你妈妈拾掇一下家务，干点零碎活，我也能放心出去干活了。
   
　　燕子不上学，目的就是想照顾妈妈。在燕子的记忆里，妈妈始终是瘦瘦的身材佝偻着背，脸色蜡黄而苍白，一步一喘气，平时端一盆水就要歇上半天。燕子平时听邻居大娘大婶们议论妈妈时说，妈妈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一直在叔家过话，那时叔家的日子也很艰苦，再加上婶子这人又极吝啬，于是妈妈小时候是啃着咸菜疙瘩过来的，所以妈妈大了也就落了个哮喘的痨病。十多年了，爸爸没白没黑的出力干话，有些积蓄也给妈妈吃药打针了，可妈妈的痨病依然如故。燕子有时也想，妈妈这么善良漂亮，为什么会得了这么一个怪病呢！如果某一天妈妈真的走了，那她燕子和哥哥该怎么办呢？
   
　　燕子在家里干家务，她的爸爸阿水就可以放心的外出打工挣钱了，不过一到天气变冷的时候，阿水还是尽量不出远门，因为燕子的妈妈每到这个季节就只有靠针药来维持生命了，有时还会插上氧气来帮助她熬过那些滴水成冰的日子。俗话说，缺么别缺钱，有么别有病。阿水的家整个让一个病人拖地个唏哩哗啦，乡亲们也常常在阿水面前摇头叹气，说燕子的妈妈也是早晚的事，真是命苦啊！

　　燕子就这样伴随着扫帚和锅台忙忙碌碌地度过了两个春秋。燕子的哥哥也争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级部前五名。为尽量给家里省钱，燕子的哥哥每月的生活都是吃从家里带来的煎饼。那煎饼是燕子请邻居大娘大婶给烙的。每当烙煎饼的时候，燕子就添材烧火当配角，烟火薰着燕子黑里透红的脸庞露着甜美的笑容。邻居们都说，燕子这孩子聪明听话，象她妈妈一样的漂亮，将来一定有福气。
   
　　燕子知道，哥哥还有一年就要考大学了，再这么把煎饼吃下去，哥哥非变成个煎饼卷不可，怎么能有气力考大学呢？于是燕子给爸爸阿水建议到外边打工去，她说我已经15岁了，能出去挣钱了，哥哥还有一年考大学也该增加点营养了。燕子的话使爸爸妈妈都忍不住地泪流不止。妈妈说，燕子，都怪妈妈这不死不活的病耽误了你，你想出去挣钱是好事，可一个女孩在外边是很危险的，我们不放心啊！燕子说我什么都懂的，爸妈就把心放肚里好了。阿水经过两天的奔走，联络到了自己的一个外甥女就在南方某个地方的服装厂打工，于是让她回来把燕子给带了出去。虽说那地方离家乡有三千多里路远，但燕子毕竟是跟自己的表姐出去的，这样燕子的爸妈也就放心多了。
   
　　燕子进了服装厂边学边干。表姐在这里干的时间比较长，是个技术工，而燕子和其她几个小姐妹只能在下边打包搬运装车，工作很累，可工资只能拿技术工人的一半。一开始，燕子还适应不过来，时不时往邻居家打电话，问候妈妈爸爸的情况。阿水就在电话里说，燕子，不要为你妈妈担心，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如果真的干不了就说声回家来吧。燕子说，没事的爸爸，我能干的了，这里有好些和我一样大的姐妹呢，就是工钱太少了。
   
　　燕子每个月只拿二百来块钱的工资，除了吃饭和一些必须的零花钱，燕子每月最多能攒到一百块钱。有的小姐妹喜欢打扮自己，一个月下来根本就存不下钱来。燕子在家时经常听说谁在外边打工挣了好多钱，可轮到自己出来打工怎么就这么可怜呢？后来燕子就和几个小姐妹找老板理论，要求增加工钱。可老板说，你们年龄小，你们两个人其实只是干了一个人的活，我总不能做亏本得生意吧。燕子知道老板不讲理，可也无话反驳。
   
　　燕子是八月份出去的，干了快五个月了，可手头的积攒下来的钱才几百块钱，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了，想买件衣服都不舍得，燕子在心里直想哭。再说天气变了，妈妈怎么样了呢？于是燕子跟表姐说想回家。表姐就和老板说了，可老板不愿意，因为年终的服装生意好，厂里正缺人手，想回家也只能等到过春节的时候。老板不让回家，燕子就跟几个想回家的小姐妹商量着夜里偷跑了出来。燕子在翻墙的时候还被玻璃渣划破了脸和胳膊，一直跑到火车站才买了创可贴贴在了患处。买长途火车票一般都要提前两天才能买到，可现在燕子几个人只能眼巴巴地呆在火车站上干等着。直到天快明的时候，才有人过来询问她们，然后让她们每人交了120块钱，把她们领上了火车。燕子晃晃荡荡地坐了一整天的火车，直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才与等在车站上接她的爸爸见面。燕子哭了一会，然后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坐上又行了二十里路才到家。燕子一进家门，看到了躺在床上一直在等她回家的妈妈，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燕子哽咽着喊了一声妈妈，就扑了过去……
   
　　这个冬天分外的寒冷，燕子的妈妈看来有些支持不住了，病情一天重于一天。燕子始终陪护在妈妈身边，握着妈妈的手，眼泪也流干了。乡亲们也说，燕子的妈妈怕是熬不过这个年头了。阿水也已经为妻子准备了一切后事。也许是燕子的妈妈放不下两个孩子的缘故，所以一直坚持到过了春节，又看了灯，然后才在一双儿女的哭喊声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自从妈妈走后，燕子脸上的笑容少了，经常是一个人静静地想着什么。邻居大娘大婶也说，燕子这孩子太懂事了，燕子长成大人了。燕子自己也感觉的到，往后的日子里再也看不到妈妈那和蔼可亲的面容了，燕子真的长大了，燕子应该有自己的能力去生活了，燕子应该象真正的燕子一样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再也不需要爸爸妈妈为自己分心和操劳了！
   
　　天刚转暖的时候，燕子和本村的三个姐妹又要去南方打工了，这次是去深圳，说那边已经有人给找好了工作。阿水一直把女儿送到了小城火车站。在月台上，燕子趴在爸爸阿水的肩头上流了一会泪，然后说，爸爸，你不要为我担心，燕子已经成熟了。还有哥哥，他可是我们家的希望，爸爸好好把哥哥供出来，妈妈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动流泪的。阿水，这个一向憨厚耿直的男人，此刻在女儿燕子面前流出了激动的泪水，他说，燕子，你确实长大了，爸爸爱护你只能是一时的，以后的日子只能靠你自己了。
   
　　火车启动的时候，燕子从窗口探出头来不停地给爸爸摆手。阿水被泪水迷蒙了视线，只能模糊地看着火车沿着两道平行的铁轨，轰轰隆隆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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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如斯

燕子长大了
为了这个家
可以飞向远处觅食了

好小说！
一楠版主真是高手！

冷眼看

可怜的燕子，城里像她那么大的孩子还什么都不会做呢，唉！

一楠

最初由 逝者如斯 发表
燕子长大了
为了这个家
可以飞向远处觅食了

好小说！
一楠版主真是高手！

谢如斯，过奖了！双休日回家时听邻居女孩讲她外出打工的经历，有感而作！：）

一楠

最初由 冷眼看 发表
可怜的燕子，城里像她那么大的孩子还什么都不会做呢，唉！

　　问冷眼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农村，这样的女孩子不在少数！

郭敏

情况就是这样,我发现一些这么大的孩子在一些饭店或什么地方打工.

迈阿密的寒冷

火车启动的时候，燕子从窗口探出头来不停地给爸爸摆手。阿水被泪水迷蒙了视线，只能模糊地看着火车沿着两道平行的铁轨，轰轰隆隆地远去……

真实感人！

素心一点

虽然是一个平凡人家的普通故事,但那悲欢离合总是会让我双眼湿润

一楠

　　谢郭敏，寒冷，素心朋友！情感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我创作这篇小说时，也曾两次控制不住流出了眼泪，不为别的，只为现实中人物的命运！

袁和鲁

好一个燕子。主人公在一楠版主笔下得到了尽情地展现，一把辛酸的泪。读之动情。精华小说。

都市稻草人

生活重压下的燕子依然飞翔～～

好帖子，欣赏！

谬斯之剑

平凡的故事、真实的情节，深深打动了人们的心弦！

木祥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燕 子

　　燕子13岁时就辍学了，那时她的哥哥16岁，刚考入县城一所私立高中，需要交八千多块钱的培养费。燕子和哥哥都是听话和懂事的孩子，知道家里的情况，他们都表示不想上学了?..

真是高手，写得淋漓尽致

wtzc

学习　一楠斑竹好文！

王建设

支持精华文章，学习一楠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