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利益集团

柳藏

       我家阳台上，摆放着一些花草。
　　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运用在那些花草上，一样通理。花盆仍旧是那五六个，里面的植物却来来往往，更换多次——阳台是花们的住房。

　　一盆结籽的君子兰，一盆粉掌花，一株小榕树盆景，一盆地瓜叶，一盆鱼腥草，这就是阳台花草的全部。粉掌花是别人转赠的。小株榕树盆景放在空调室外机处，将近四年时光了，它依然枝叶稀疏，宛如微型恐龙标本。爬着地瓜蔓的花盆，是顺手扔在里面的地瓜，成活了，初始的嫩叶，曾让我们享用了几顿美餐。鱼腥草是老家带来的，老妈坚信它是居家必备良药，碧绿的叶子覆盖了整个花盆，中间奇怪的探出两枝姜，还有一条红薯紫藤，卷曲的攀上了阳台护栏。

　　此处最年长的是君子兰。花语词解道：“君子谦谦，温和有礼，有才而不骄，得志而不傲，居于谷而不卑”。如此说来，系花中君子，花中逸士。对花草一窍不通的我，还一度以为君子兰是兰花类，被薰衣草同学取笑。此花能生长到今天，殊为不易。由于缺乏护理，它一度枯死，叶子发黄变黑，甚至已完全没有存活迹象了。后来，老妈来了以后，加以料理，竟然重绽新叶，茁壮成长，还鲜丽的开出花来。其死而复生，生命之倒悬，令我惊诧，并以文字记录。与君子兰同时入驻的，还有一株植物。拿回家时，仅手掌高，柳状叶，周身是小刺，生命力极为顽强。哪怕我从不施肥，长时间忘了浇水，它顶多是叶子蔫巴一点，一旦得到水喝，便又翠绿起来。自从得到老妈照料后，它长势迅猛，个头长到一米多，主干达碗口粗，与此同时，它身上的刺越发惹人嫌，一不小心，便扎着人了。嫌弃声越来越大，终于有一日，我决定要抛弃它。原想留它一命，送人也好，放到花园里去自生自灭也好。可惜事与愿违，它实在太沉重了，身上密布的硬刺，让它就象一条浑沉的藏獒。我只好取了菜刀，砍伐时，我感觉到了一株植物的生命在刀下消失，但我并末收手。一刀刀将它杀死，肢解分尸，装成数个袋子。有些刺穿透塑料袋，象死者的手指捅出来。

　　几盆花草，放置在阳台，时间一久，便成了居家的固定组成。与家里的其它摆设相比，它们似乎可有可无。家庭生活需要电脑、电视、洗衣机、热水器、气灶等设备，一旦其中一项出问题了，势必影响正常生活，必须迅速得到解决。而花草不然，我从来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绽出新叶，什么时候开出花蕊，什么时侯凋落。不可否认，在我的潜意识里，花草与生活设备是有阶级层次的，具有经济价值上的层次，又有实际应用上的层次差别。

　　一切以为我服务的意识为判定标准——我说的仅是我家的事，不要上升到社会与国家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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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柳藏 于 2013-2-1 11:44 编辑 ]

剑鸿

不要最后一句吧，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一水

　　讲个真实的故事吧：
　　……
　　我从来不大养花，甚至也没有真正的养过鱼。因为我见不得花枯，更见不得鱼死。
　　有一次郊游。到了午饭的时刻，大家兴高采烈，围地而息，如野炊，很自我，很原始。
　　我一面听任大家拿起啤酒就吹，一面听他们胡侃，更忙不迭地为她们服务。不知谁给先生送来的绿色食品，一种粗粮的玉米煎饼，合上我起早给大家做的五香青豆。我心甘情愿为大家所服务的项目，是为她们将煎饼卷制成夹馅的即食饼，供他们下酒。
　　在我贡献手艺的当口，一群蚂蚁嗅到了食物的所在，它们排成一行向我的脚下移来。
　　我想我并没有现成的饭粒可给予它们以温饱，假如手中的煎饼可以掉下一块渣来。这个时候，我已经饥肠咕噜，却仍坚持为大家服务。几个年龄尚小的同事甜嘴一直叫喊着煎饼的好吃，我忙得挥汗如雨，有点供应不起，想必她们吃腻了细粮。
　　一只不知深浅的蚂蚁爬到我的脚上，无容我思想，一阵风帮了我的大忙。它跌到地上的那一刻，我被弄痒的肌肤跟着抖动了一下。这只蚂蚁如愿接到了可以果腹的食物。
　　突然，一只大脚在我的眼前走过，连同那只蚂蚁。一种犯罪的感觉。蚂蚁它只为了生，而我竟成了无形的杀手。
　　我为之纪念，这是一种“跌破底线”的即景。继而公诉：分明，“大家”都是觅生的蚁类，我亦其中一员。
　　其它蚂蚁成群移向蚁窝。天即刻飘起了小雨。

柳藏

原帖由 剑鸿 于 2013-2-1 11:45 发表
不要最后一句吧，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呵呵，最后一句最关键。

柳藏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3-2-1 12:30 发表
　　讲个真实的故事吧：
　　……
　　我从来不大养花，甚至也没有真正的养过鱼。因为我见不得花枯，更见不得鱼死。
　　有一次郊游。到了午饭的时刻，大家兴高采烈，围地而息，如野炊，很自我，很原始。
　　 ...

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心怀大爱之人，方能聆听世间万籁。

夏冰

有些刺穿透塑料袋，象死者的手指捅出来。

表現力奇強。

夏冰

文章平實，但內在的力量值得咀嚼。

时光安然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3-2-1 12:30 发表
　　讲个真实的故事吧：
　　……
　　我从来不大养花，甚至也没有真正的养过鱼。因为我见不得花枯，更见不得鱼死。
　　有一次郊游。到了午饭的时刻，大家兴高采烈，围地而息，如野炊，很自我，很原始。
　　 ...

一水的细节故事更精彩，由花及物，这是一个色彩缤纷且充满爱意的世界，一种温暖，在冬季悄悄漫行！

柳藏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3-2-2 00:31 发表
有些刺穿透塑料袋，象死者的手指捅出来。

表現力奇強。

谢谢夏冰先生的品赏。杀树之时，确有不忍。提树尸下楼，这种感觉更有强烈。它努力生长，得到的却是我的抛弃和杀害。

陀螺

花草有花草的芳香和美丽，也有花草卑贱的宿命。当它们装点和陶冶人的生活时，人们培育和珍爱它们，当它们妨碍人的生活时或者遇上人心情不好时，被遗弃甚至被剔除或者毁掉也是必然。对花草来说，如果有灵魂，下辈子争取做人，而且要做人上人，最好是魂飞魄散，再也不要进入生命的轮回。

云端

原帖由 陀螺 于 2013-2-2 15:53 发表
花草有花草的芳香和美丽，也有花草卑贱的宿命。当它们装点和陶冶人的生活时，人们培育和珍爱它们，当它们妨碍人的生活时或者遇上人心情不好时，被遗弃甚至被剔除或者毁掉也是必然。对花草来说，如果有灵魂，下辈子争 ...

人与花又能有多少不同呢？柳藏说不要上升到社会与国家理论，这我赞同，但类比可以主宰花树生死的人，同样是被命运主宰的，当然我不是宿命论者，但冥冥中一切已然也都是必然。无论挣扎还是顺从，这就是生活。

[ 本帖最后由 云端 于 2013-2-2 16:09 编辑 ]

陀螺

原帖由 云端 于 2013-2-2 16:05 发表

人与花又能有多少不同呢？柳藏说不要上升到社会与国家理论，这我赞同，但类比可以主宰花树生死的人，同样是被命运主宰的，当然我不是宿命论者，但冥冥中一切已然也都是必然。无论挣扎还是顺从，这就是生活。

这几天我的遭遇也像柳藏家阳台上那些仙人掌的遭遇了，预知详情，等我心情好点时慢慢道来。

清荷吴霜

取舍之间才是人生的宿命。没想到柳先生还有一副菩萨心肠。

柳藏

原帖由 李明 于 2013-2-2 15:31 发表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柳藏的文章总是让我觉得自己很无知，我眼前仿佛柳藏手持利斧，挥汗如雨地，怒不可遏地，歇斯底里地砍着一株成精的仙人掌。

二拐同学，我没持斧，是菜刀，二没砍仙人掌——我好歹还是知道仙人掌的。

时光安然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2-3 10:23 发表

二拐同学，我没持斧，是菜刀，二没砍仙人掌——我好歹还是知道仙人掌的。

我猜想明兄是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