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蔡花

荦春

　　　　　　　　　邻居蔡花

　　　　　　　　　　　　　　　　　　文/荦春


　　蔡花高挑苗条，身穿天蓝色裤子、打着补丁的红底白粹花的衣服把白净的脸庞映衬得红彤彤好像熟透了的苹果，走起路来，乳房高高挺起，圆润的臀部微微翘起，惹得男人直勾勾盯着，心里痒酥酥的。有的惊叹道，跛脚谭师傅真有艳福啊！还有的愤愤不平地骂道，真他妈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有年长者微笑着称赞道，五九年时，生活那么老火，谭师傅的父亲真是胆大啊！大家都饿得快不行了，集体伙食团也都快揭不开锅了，可他从伙食团回家看见了饿得倒在路边的她父女俩，不知从那里端来一点野菜汤救活了还敢接回家收留。不久她父亲死了，她就成了谭师傅的媳妇。


　　蔡花家住在张贵家的斜对面，有两块水田隔着，四周是一片毛竹林，靠她家水田角有一口水井。一条大路通到井边，经过毛竹林蔡花家一直延伸到街上。她养了五个孩子，经常和跛脚丈夫坐在门前编斗笠，传出“吱嘎吱嘎”斗笠模转动声音，竹篾划得细而软，竹叶席得厚而密，价钱比别人贵，可是销路很好，赚了不少钱。但是在凭工分吃饭的年月过得很清苦，常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张贵在街上杀猪卖肉，天还没有亮肉就卖完了，经常穿一身的确良衣裤，熨得四棱上线，脸上笑眯眯的，随时还用手将那雪白衬衣衣领向上扯两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十元钞票捋几下，真是令人羡慕死了。


　　张贵几乎每天往返街上，经过蔡花家，隔三差五的，她总要给他送东西，什么她家院子里的春巅呀！杏子呀！橙子呀……


　　一天天下雨了，蔡花拿着斗笠甜甜地叫上一句，张哥，这么大的雨，戴上吧，把身体淋坏了可不好哟！


　　哟！难得嫂子这么心疼我哟！张贵也酸溜溜地玩笑着张开双手去拥抱。


　　人家给你斗笠戴。你怎么这么坏哟！她说着将身子扭几扭，回头一个媚眼红着脸丢下斗笠，转身走开了。


　　张贵呆呆地站在那儿，好像魂被勾去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戴上斗笠走了。


　　这以后，不知怎的他们总是同时一起挑水，经常在毛竹林里买肉。你来我往，不知何时好上了。


　　一次，晚上十一点钟了，张贵从街上回来，经过毛竹林看四下没人，正要按原定的暗号咳嗽两声，一股清香随着黑影飘了过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蔡花，忙拥入怀里退到毛竹林深处如饥似渴地缠绵起来。完事后，依依不舍离开了。


　　渐渐地，蔡花也穿上了崭新的的确良，打扮得更加漂亮了。他家的生活也好了起来。她与张贵的事像春草一样在村里暗暗传开了。


　　谭师傅，你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有的故意地问道。


　　还不是我那口子能干勤快呀！编的斗笠总是要卖出高价钱来！谭师傅乐呵呵地笑得合不拢嘴。


　　张贵也常常帮村里人买肉杀猪，差一角二角从不计较。因此大家虽是心知肚明，也不好说穿，只是暗地里有人取笑他，你天天杀猪，可别把嫂子涨成两个哟！


　　哪里，哪里！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哟！他显得很平静，暗地里骂道，你们这些王八蛋，真是没有不知道的事。


　　好景不长，张贵因没有按时上交公款，被关进了学习班扣上坏分子帽子，一夜之间大家纷纷和他划清界限，进行无休止的抄家批斗。第一个带领红卫兵抄张贵家的就是蔡花。他们翻箱倒柜，抱走了两瓶壳儿钱和放在猪饲料里的三四块腊肉以及玉米、稻谷等。张贵妻子张嫂气得哭天喊地，头撞在门枋上鲜血直流昏了过去。在批斗会上，蔡花登上舞台，拿出搜出的钱、粮食、肉，指着张贵怒吼道，你有意破坏国家经济秩序，大搞发家致富，这就是铁的罪证。接着不知是谁在台下站起来高喊道：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毛主席万岁！人民公社万岁……这时口号声此起彼伏，整个会场好像波浪翻滚的海洋。


　　夜深了，四周静悄悄的，张嫂家传出嘤嘤呜呜地哭啼声，蔡花蹑手蹑脚摸到窗下喊道，张嫂子，张嫂子，我是蔡花，开门吧！我有话要说。喊了两三声，屋里的哭声停止了。蔡花又喊了起来，张嫂怒吼道，蔡花，你抄了我家，害我还不够吗？


　　嫂子，你消消气，把门开了，我有话跟你说，不要嚷，别人听见了就更糟了。蔡花望了望四周解释道。


　　滚！没有良心的家伙。张嫂更加气愤了。


　　嫂子，真的有话要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害你们的。蔡花再次央求道。


　　说话间，张嫂和孩子们摸到门边，仔细望了望，确实没有别的人时，才打开门，张嫂气冲冲地冲到蔡花前推倒在地，怒斥道，你有啥事，快说吧！


　　这，这是我给你拿来的白药。白天看见你撞伤了，快……快敷上吧！她躺着吓得全身发抖，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儿送了过去。


　　谁要你的白药？张嫂这才想起自己头上的伤来，感到隐隐着痛，虽嘴上这么说，还是接了过来，忙叫孩子们倒来盐开水清洗伤口。她爬起来帮忙敷上。张嫂才消了气。


　　嫂子，白天的事真对不起！是大队干部逼着的，我要不这样做，我们就说我与张贵有关系，把我们一起抓起来送去坐牢。蔡花诚恳地苦苦哀求着从背后拿出半包大米送上说，看，你家的吃的也没有，这就将就吧！


　　张嫂想了想，我们也没有得罪过呀，就相信了她。

       后来蔡花和大队书记好上了，张贵非常生气，不久得重病死了。张嫂也听说了她与张贵的事生气地发誓不理她了。


　　蔡花的孩子渐渐长大了。土地下户了。她家的日子过得更顺溜了，小儿子在八二年考上了四川医科大学，当时是村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蔡花高兴得像绽放的花朵，走到那里，都有人主动和他拉话，让座，听见有人称赞她儿子，她总是乐呵呵地说，是啊！他听话，乖！


　　后来儿子在外地城市里一家大医院当院长，有钱了，蔡花夫妇也老了，早就不编斗笠，再也听不见那“吱嘎吱嘎”的斗笠模转动的声音了，可那片毛竹林依旧那样亲切。儿子要接他们去享享清福，她死活不愿意，嚷道，你那里有什么好？人生地不熟的，闹哄哄的。还是没有家里的毛竹林空气清新啊！别的不说，我想吃就吃，想玩就玩，玩腻了，还可以种种菜，吃点新鲜的。


　　唉！你老苦了一辈子，还是离不开这块土地呀！大伙听了叹息道。


　　蔡花快七十大寿了，儿子邀请他到城里去，亲朋好友，医院的医生们都要来祝贺祝贺，可是她就是不去，还厉声喝道，他们离我这么远，人都不认识，凭什么给我祝寿。这明明是你们在敛财吧，是要遭报应的。


　　后来，儿子知道母亲最疼爱孙子，打电话说孙子病了，很想见见奶奶，蔡花才敢车去了。刚到，儿子派车把他接到了宾馆，看见大厅里摆了三四十桌，正前方挎着一个金黄色大大的“寿”字，下面写到祝蔡花老人古稀之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儿子媳妇忙着招呼客人，收红袍……


　　你说孙子病了，人呢？接我到这里来干什么？她冲过去恶狠狠地对儿子嚷道，我叫你不要这样，你不听，到时侯会悔之晚了！说完冲出门打的向车站走了，大家齐刷刷看着她儿子尴尬地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派人追了出来……


　　今天，蔡花七十多岁了，患了肺癌，已到晚期了，亲朋好友来都来看过了，孩子们轮流守在病床前，就是不见小儿子的身影，她整天以泪洗面，哭着伤心叨念道，这，这孩子，怕是见不到了。我死了以后，安葬在那片毛竹林吧……

　　大家暗暗流泪，安慰道，不会的，听说你儿子开会去了，回来还要接你到他那里去治疗呢！


[ 本帖最后由 荦春 于 2013-4-9 17:12 编辑 ]

木门长子

这样的文字总是让人想起了红色小说，正能量也总在吟唱人间温情。

荦春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3-4-6 17:41 发表
这样的文字总是让人想起了红色小说，正能量也总在吟唱人间温情。

感谢木门版主肯定和支持！

若水

敢作敢为的时代女性，心地善良大智若愚的妇女形象。

敬一兵

人物勾勒到位，草芥气息浓郁。欣赏并问好！

暴雨迎风

人物形象生动，故事耐读，立意积极，文字清新流畅。

西夏楼兰

蔡花这个人物代表了农村妇女中的一类人，善良但生活上也比较开放。人物性格鲜明，有典型意义。

荦春

原帖由 一剑封尘 于 2013-4-6 19:17 发表
很不错，支持下。

感谢朋友阅读和支持！欢迎常来指导！:handshake

荦春

原帖由 若水 于 2013-4-6 21:15 发表
敢作敢为的时代女性，心地善良大智若愚的妇女形象。

谢谢若水的阅读和指导！问好！

荦春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3-4-7 09:07 发表
人物勾勒到位，草芥气息浓郁。欣赏并问好！

谢谢敬版主的肯定！辛苦了！

荦春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4-7 13:47 发表
人物形象生动，故事耐读，立意积极，文字清新流畅。

谢谢迎风版主的鼓励和支持！问好！:handshake

荦春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3-4-7 15:16 发表
蔡花这个人物代表了农村妇女中的一类人，善良但生活上也比较开放。人物性格鲜明，有典型意义。

感谢楼兰版主的鼓励和支持！辛苦了！问好！

林晓妮

蔡花是人，是人就有优缺点就有私心。有血有肉，人物形象饱满生动。 学习。

荦春

原帖由 林晓妮 于 2013-4-9 11:37 发表
蔡花是人，是人就有优缺点就有私心。有血有肉，人物形象饱满生动。 学习。

感谢晓妮朋友阅读和鼓励！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