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

东方小来

　　头皮浸到水的那一刹那，我全身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我嘴里已经被水灌满，所以除了一个劲儿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再没能有其他反抗的行动了。
　　“兔崽子！我叫你犟！”男人结实干练的手扼着我的后脑，随后又是扑通的几下，我的小脑袋已经在水缸里打了几个来回。我憋着劲儿想骂几句，拼尽力气昂着脑瓜，我这丝毫的反抗迎来的却是更狠的反击。

　　坐在门里的中年女人望着这一切，不停地啜泣。她穿着一身碎花上衣，上面开着几个口子——大概是刚才在和男人的推搡中留下的。大水缸的对面是一间临时搭成的板房，里面堆满了木头。在那歪歪斜斜的门缝里，一双水灵的小眼睛窥视着这恐怖的景象——我的妹妹，她被关在那里已经一天一夜了。

　　我的意识已经混沌了，嘴里也只挑那些最难听的来骂。男人越听越气，把我往水缸里按的频率越发加快。


　　“姓‘好’的，你停手吧！你当他是什么？！他是你儿子啊！你这是干什么？”女人声嘶力竭地喊出几句话。男人没听见一样，并没有停手。我想自己就会那样在他的手下见了阎王——他带我到这个世上来，我终归还是该让他送走。可惜天不遂人愿，突然而至的一场大雨，让我活了下来。

　　离村子不远的打麦场上堆着我家的几垛麦子，它们可不能因为教训我而受到损失。小麦比我重要多了，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他左手抓着我的头发，右手卡着我的腰，就这样拎着我，直奔那间板房。

　　“好好在这儿待着！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说这话的时候顺便瞟了一下我身旁的瘦弱的妹妹，他目光很凶，“出来呢？还是想坐到明天？”妹妹嗫嚅着，并没有开口，她是吓怕了。“哼！”他转身锁上了门。

　　妹妹看着头发凌乱、全身湿透的我，也不敢靠太近。

　　“哥？你……冷吗？”她试探性地问我，我的意识还没有恢复，手却不自主地伸出去，抓住了她的手。

　　“好冰！”她叫出声来。外面打起了雷，男人和女人已经奔向麦场了。

　　她使劲儿抽离了手，在周围找来一些废纸，从裤兜拿出一个火柴盒子，轻轻两下，刷地燃起了小火“拷拷吧，哥，过来，拷拷火。”她又拾来一些短木头，火越燃越大。男人和女人回来的时候，雨已经下的很大。板房已经变成了一堆焦炭，若不是正好下雨，指不定那火能烧到哪里去呢。

　　我和妹妹早已逃离了现场。

　　这段陈年旧事在我的记忆中本来已经快沉寂到消失，前些日子父亲病重，回家路上经过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随行的小妹问我，哥，还记得“当年”火烧麦田的事吗？那会儿你可真调皮，一把火烧了咱家那么多麦子，那年才收了两三成呢！我楞了一下，对她一笑：唉，没忘，你那会不也火烧板房吗？哈哈，多少往事，尽付笑谈中了……

　　父亲始终没熬过去，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可不能丢了咱家那几亩麦地。我和妹妹在旁边，眼泪刷刷地滚下来。这么些年，他惦记的，还是那几亩地，也难怪，年轻时的他，真真饿怕了。





[ 本帖最后由 东方小来 于 2013-4-24 20:30 编辑 ]

若水

调皮的代价，陈年的心痛，一辈子的记忆。更像是一篇散文。问好！

暴雨迎风

写得还不错，但作为小说，后面的交代简略了些，对人物的立体塑造不够，主旨不明。

西夏楼兰

小来的小说细节动人，有独特的体验。只是还不太成熟，迎风版说的主旨不明，很有道理。

苏薄荷

年轻时的他，真真饿怕了。这一句的诠释在哪里？

东方小来

对麦地（粮食）的无比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