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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清明时节(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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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1 06:5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清 明 时 节




  




  父母在我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天天掐着指头算日子。算来算去,终于憋不住了,要走,回大台村老家去。我劝他们再多住几天,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好,回去叫我放心不下。两位老人不同意。母亲说今天都阴历二月二十六了,明天就是清明,不能耽误了给你爷爷奶奶上坟。父亲也说,上坟烧纸是有说头儿的,清明节早烧,十月一晚烧,还是早回去一天吧。

  恰好今天是礼拜六,早饭后,我找了一辆车,送他们回大台。

  出了县城,望见路两边的树木庄稼,两位老人的眼活了,年轻了,像是有看不尽的风景。父母当了一辈子农民,看到土地就觉得亲,好像满地的庄稼都是自己种的,都是自己家的。风像一支笔,涂涂抹抹,到处描画得一片新鲜。老人们兴致高,话就不断。母亲说,咱家大门口才栽的那几棵树该浇水了。父亲说,是该浇了,旱了。母亲又说,西院的有根大嫂子,得了半身不遂,不知道轻点了不?还有西林大婶,也恁多天没见了。父亲说,咱去看看她俩,回到家就去。

  进了村,父母下了车,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村里的空气才是空气,村里的空气才是新鲜的,香甜的。一段时间不在家,老人们见了谁都亲切,见了谁都先打招呼,有说不完的话。有人不断从我家临近的胡同里进进出出,三五一伙的,都神色凝重。不远处传来哭声,高一阵低一阵。父亲一下反应过来,是谁又老了?


  这条胡同住着四户人家,上了年纪的有两三个。父亲问一位邻居,邻居说,是庆恩大爷,半夜里倒的头。

  父亲一愣,站住不动了,好像没听见,好像听见了又不相信。过了一会,慢慢转过身,对母亲说,庆恩死了。

  母亲神色惊动了一下,说,是他?停了停,母亲低下头,一边往家走,一边反复自语道,是他,他可死了,你庆恩总算死了。

  父亲背起两只手,脚步老了,慢了,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疼处。到了家里,父亲在一把老年大椅子上慢慢坐下,拍着两边的扶手,闭上眼不说话。过了很久,他呼出一口气,出得长,出得缓,像憋了许多年,永远出不完。

  天阴了。清明时节好下雨,农村里都这么说。每年春天,地里旱了,人们便盼清明,盼着清明到了能下一场雨。春雨难得,一指雨就是一石粮。我想改变一下家里的气氛,看了父亲一眼说,阴天了,想下雨呢。父亲并不接我的话,他睁开眼,向我要烟。父亲已经戒烟多年,身体不好,平时闻不得烟味。我劝他不要再吸。父亲不说话,也不看人,两个手指伸成剪刀形状,杵到我跟前。我只好给他一支,帮他点着。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一口吸呛了,吭吭哧哧咳嗽了半天。

  他平息下来,长吁一声说,庆恩啊庆恩,可盼到你死了。

  我知道父亲又记起了那件事,劝他不要想得太远太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紧。中午的时候,母亲做好了饭,都是父亲喜欢的饭菜。父亲坐在饭桌跟前,久久不动。我把筷子递到他手里。他握着筷子,两眼出神,夹了一嘴菜又放下,喝了几口汤,撤起身子坐回到椅子上。一顿饭一家人吃得没有滋味。

  下午,村里去庆恩家吊孝的人多起来。一家事,百家忧。谁家有了忧事,家家都去人,凭吊一番,安慰一番,尽一番心意。庆恩家离我家不远,一东一西两条胡同,哭声传过来,声声听得到。父亲一直在椅子上坐着,听到哭声禁不住闭上眼,眉头紧起来,一脸的皱纹密了,深了,深不可测。我一时揣摩不透他的心思,试探着问是不是去吊个孝。父亲猛地睁开了眼,看着我。父亲的目光我从未见过,说不出是悲,是恨,还是气愤,让我有点惊,有点怕,有点手足无措。他沉沉地低下头,两手捂住脸,许久抬起来,已是两眼泪水。

  母亲在一旁说,不去,他再死一回咱也不去。

  我理解两位老人的心情,不再多说话。

  其实我觉得还是应该去一趟。他庆恩人已死了,活人不计死人过。即使不为庆恩,为他儿子广成广文,也应该吊一个孝,表示一下心意。而且庆恩家和我家虽说出了五服,到底是一门人,不管喜事白事,相互帮衬一下,都在情理之中。只是父亲不说话,母亲又旗帜鲜明,我只有顺从。

  一家人都沉默。过了很久,父亲站起来,拿出一把烧纸,又找到纸梭,走到院子里打纸钱。我过去帮他,他抬手把我挡回去。父亲把纸铺在地上,蹲下身,一手拿着纸梭,一手握着棒槌。打纸钱忌讳用铁器,都用棒槌。棒槌在父亲手中举起,一次比一次变得沉重,一次比一次变得笨拙,有了千斤重的分量。他砸一槌歇一下,打了五行,每行五个,都是单数。放下棒槌,父亲喘了一阵,把纸划开,两张一份叠起来,整整齐齐摞成一打。他把纸夹在腋下,一只手拄着膝盖站起来,没有站稳,身子晃了晃。

  母亲说,歇会儿吧,到明儿一早再去烧。

  父亲说,这就去。

  父亲拿着纸往外走。走了几步,站住了,回过身对我说,你也去。

  我跟在父亲后面,父亲佝偻着身子,脚步有些蹒跚。我发现父亲老了,一下老了十岁八岁,像一棵老榆树,突然间遭遇到冬天,叶落了,枝枯了,在风中颤抖。父亲年轻的时候,身体壮实,饭量大,力气足,村里没人比得了他。我小的时候,他经常伸直一条胳膊,让我攀在上面荡来荡去,耳边荡起呼呼的风声。从我记事开始,父亲每次上坟烧纸都要带上哥哥和我,每次都要给我们讲起爷爷。爷爷年轻时长年给人扛活,挣下二十九亩地,自种自收,养活了全家老小。爷爷性子硬,不愿活在人家眼皮底下,大事小事都要领先。还会木工,通厨艺,而且规矩好,给人帮忙,从不多吃人家一顿饭,远近大小村庄,有了红事白事都请他。爷爷干活上紧,农忙时犁地,顾不上回家,站在耙上,一边耙地一边吃饭。每到过年,爷爷都是一夜不睡,爷爷说,一年好容易熬到这一个时候,哪能睡得着哎。关于爷爷的一些佳话,至今还在村里流传。

  我从未见过爷爷,爷爷在我心中的形象,是从父母和奶奶的讲述中逐渐树立起来的。后来奶奶去世,上坟的时候,不管是在清明、十月一,还是在除夕,父亲总要我们哭几声。父亲说,不过三年烧纸的时候都得哭,要不家里下辈子出哑巴。可是奶奶过世三年后,父亲每次上坟还是忍不住哭,哭奶奶,更哭爷爷。父亲想起爷爷就难过,爷爷的死至今是他心中疗不好的痛。

  下雨了,是蒙蒙的细雨。清明时节无大雨,清明的雨是下给亡人的。爷爷奶奶的坟在村东的一块麦地里。坟旁一棵柳树,是当年父亲的哀杖长成的,树身上布满了刀刻的疤痕。父亲每一次上坟,都要在树上留下一个记号,每一个记号都刻着父亲的一次伤痛。树下栽着一截石头,上面刻有泰山二字。通常的说法,坟地要后面高,前面低,后世才会诸事顺利,人气旺盛。父亲对此深信不疑,把泰山搬了过来,镇在我家的坟地里。

  父亲来到坟前,蹲下身,把纸放在地上。他在衣兜里摸索着,掏出一盒火柴,抖着手捏出一根,划着了,两手捧住。火苗在父亲的手中跳跃着飘动。父亲腾出一只手去拿纸,火在风中熄灭了。我走到跟前,要帮他点。父亲不让,又划了一根,把火揽在怀里。纸泛了潮,久久不见动静。火柴越来越短,烧到了手指,父亲的手没有了感觉。划到第五根的时候,终于把纸点燃,火光照在父亲脸上,父亲的脸一抽一抽地抖动。
父亲烧着纸钱,双膝跪下,嘴唇哆嗦起来。雨飘到脸上,把父亲的泪淋湿了。他喃喃地说,爹,又到清明了,您拾您的钱,俺给您送钱来了。

  父亲把纸一张一张放在火上,火势旺起来。

  爹啊,庆恩死了,今天夜里死的,俺给您送个信儿,您该闭上眼了。

  爹,庆恩他没得了好,瘫了两年,眼也瞎了,他早就该死。

  爹,俺知道您死得屈,俺心里难受,难受了恁多年啊。
  ……
  父亲越说话越多,最后语不成句,失声痛哭。他趴在地上,两手抓着泥土,肩膀不停地颤动。

  回到家,天快黑了。我安慰了父亲,打算回县城。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小旭。小旭在县医院工作,是我一个远门的堂兄弟。他问我,咱村里的事你知道了吗?我问什么事。他说刚才接到家里的电话,庆恩大爷爷去世了。我说知道了,我已经去过了。小旭有些生气,抱怨说怎么不约着他一块去。我解释道,今天一早回村里办事,赶巧听说了,就一个人先去吊了孝。小旭又问,是不是按以前的规矩办的?我说是,还是老规矩。


  按以前的规矩,村里死了人,我们几个在县城工作的都要相互通知,每人两条烟一把纸,一块回去吊孝。如果是本门的人,出门那天还要去,有事帮忙,没事帮人场,对于死者是一分敬意,对于主家是情分,是安慰,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我刚放下手机,母亲说,你不能去,别管人家咋着办,咱不去。

  父亲坐在一旁,眼望着远处,像一直盯着某个地方,又像什么也没看见。自从听到庆恩的死讯,父亲的神情完全变了,反应慢了,话少了,心事重重。常常一个人发呆,塑像一样,偶尔动一下,手脚显得迟缓,沉重,力不从心。

  听了母亲的话,父亲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身体向后靠过去,再靠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了很久才缓缓吐出。

  母亲又对我说,你别忘了,你爷爷是咋着死的。

  我点了点头。我是不会忘的,父亲更不会。父亲靠在椅子上,直到我走,没动一下,没说一句话。
回到县城的家里,我心情一直不能平静。夜里,被翻波浪,辗转难眠。关于爷爷的死因,父亲曾经给哥哥和我讲过无数次,每一次都字字沉痛。后来哥哥在河南工作,回家探亲时,也常常告诫我不要忘记,那是我家的一场灾难,一场耻辱。即使表面上不显露,心里也要永远记住,忘了那事就是忘了根本。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两家的关系看起来风平浪静,可父亲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心中窝着一股气。而我认为冤家宜解不宜结,庆恩已经死了,应该看得长远一些。我们两家的恩怨,村里不少人都知道,这次吊孝去或者不去,人们都会有所议论,有所评价。况且,广成广文两个人对我父母还是尊重的,对哥哥和我还是友善的。只是母亲极力反对,父亲又不表态,使我一直打不定注意。

  爷爷的死,给父亲留下的阴影太深了,太重了,太难抹去了,成了老人心中永久的伤痛。

  那个时候,在村里,大队支书一手能遮天,在生产队,队长一叶能蔽目。庆恩在我们生产队当队长,父亲是会计。父亲年轻,在庆恩跟前又是晚辈,事事都看他的脸色。这年年底,队里结算一年的账目,地点在生产队的牛屋里。几个人忙到大半夜,还没有完成一半,都累了困了,回去休息。父亲到了家,发现少了一个账本。队里总共两本账,一本账就是全队半年的收入。父亲紧张起来,担心起来,又不敢声张。一个人连夜出去,牛屋里,大街上,小路上,所有可能的地方,到处都找了,到处找不到。只好向庆恩回报。庆恩也慌张起来,责怪父亲没长脑子。组织人继续寻找,忙了几天,终无结果。

  最终的结果是,父亲被撤去会计职务,我家赔偿整个生产队半年的收入。

  听到此事,爷爷一语不发。第二天天不亮,爷爷背起一条褡裢,装上几个窝窝头,一个人离开了家。时间是腊月底,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爷爷的脚印在那个寒冷的冬天里孤独地延伸。后来奶奶回忆说,那年的雪真大啊,一辈子没见过恁么大的雪,路边的井都填平了。几天后,爷爷回来了。爷爷回来的时候,村里人遇见他,盯着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几天时间,爷爷的头发胡子变白了,又脏又乱,裤子撕开了几道口子,破败的棉絮露出来。爷爷乞丐一样走在我们村的大街上,走出了几分苍凉,几分悲壮,脚步拖动着人们的目光。爷爷没有回家,径直找到庆恩,把褡裢里的钱一把一把抓出来,堆在庆恩面前。

  爷爷像是完成了一桩伟大的使命,感觉心中敞亮,浑身轻松。他步伐高昂地走,走给庆恩看,走给全村人看。到了家门口,身体突然支撑不住,晃了晃,一把抓住了门框。父亲大跑着迎上去,看见爷爷用手捶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慢慢倒在地上。

  爷爷死在那一年的除夕。

  庆恩来吊孝,安慰父亲。父亲磕头拜谢,一句话不说。爷爷死的时候,父亲没有哭。爷爷出门的时候,父亲也没有哭。人们都说父亲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变傻了。爷爷下葬的时候,父亲给爷爷埋下第一锨土,大呼一声哭出来,晕倒在地上。

  父亲开始了艰难的还债之路。那个数目在那个年代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一家人一分一分的积攒,一点一点的偿还。为了多挣一些工分,父亲兼做队里的收粪工,每天早晨挑着两个大桶,挨家挨户收集人粪尿。生产队分了口粮,母亲盛出一瓢,剩下的叫父亲背到集上卖掉。那年年底分到一罐棉油,是全家人一年的食用油。母亲舍不得吃,提着去赶集,打算卖了换点钱。路上不小心拌了一下,罐子掉了,油泼在地上。母亲哭着把油往罐里捧,捧不及,洇在了土里。母亲用衣服把浸了油的土兜回家,放到锅里,加水烧开,把油一点一点撇出来。春天青黄不接,一家人吃糠,吃野菜,吃一切可吃的东西。现在,野菜成了人们喜爱的菜蔬,母亲却一点吃不下,当年吃多了,伤了胃,吃了就烧心。

  多年后,欠债还清,父亲心中一付沉重的担子卸下来。这一年春节,父亲卖了二斤肉,大年夜终于吃了一顿饺子。一家人长年没见过荤腥,吃了胃里盛不下,都搜肠刮肚地吐出。

  也是在那一年,账本事件真相大白。当时那个账本丢在了牛槽旁边,被庆恩拾到了。庆恩拾到账本藏了起来,叫父亲一个人背了冤屈。至于庆恩的用心,有人说是他害怕父亲以后会威胁到自己的位置,于是暗中使坏。也有人说,庆恩这人本来就心不善,平时干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良心坏透了。


  这件事当时在村里影响很大,庆恩不仅逼死了爷爷,也害苦了我们一家人。父亲到庆恩家闹了一场,又找到大队,找到公社,讨要说法。最后,庆恩被撤掉职务,那笔钱也全部归还。
  
  看着失而复得的钱财,父亲没有激动,没有惊喜,也没有话语。他坐在那里,眯着眼久久不动,桌上的钱财一分一厘都进不到他眼里。父亲把钱包起来,揣在怀里,踉踉跄跄来到爷爷坟前。父亲把钱放在地上,分成五份,摆成上供时的样子。

  父亲跪下来说,爹,您看见了吧,咱的钱又回来了,您睁开眼看看啊。

  父亲说,是他庆恩坏了良心,他不得好死。


  父亲说,爹,您受了一辈子苦,一辈子不舍得花钱,想花就拿吧。

  父亲等着爷爷拿钱。父亲到底没有等到。他从每一份里面抽出一张,用火柴点着。蓝色的火苗在爷爷坟前飘动,久久不息。

  多年之后,两家的关系有了一些缓和,父亲对庆恩的恼恨却一直难以熄灭。

  我小的时候,常见母亲捏面人。母亲手法娴熟,一团面在手中揉来捏去,不久便有了四肢,有了五官,成了人的模样。母亲把小面人绑在墙角的树上,一个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在胸口扎上几个针。炒菜的时候,舀出一些热油,哧哧啦啦从小面人头上浇下。我问母亲小面人是谁。母亲瞪我一眼,不说。前年,庆恩下雨时摔倒在地,人瘫痪了。母亲咬牙切齿地说,活该,咋不摔死他。


  如今,庆恩死了,母亲终于解了一口气。父亲的心情却显得沉重了,复杂了,心中像是憋着许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我担心老人的身体,第二天早饭后又回大台村。

  路上依旧是细雨如丝,不断遇到上坟烧纸的人们。偶尔有炮竹声响起,越传越远,终至于无。到了家,父亲还没有起床。母亲说,还没吃饭呢,夜里也没睡好,一个劲儿翻来覆去的。我劝父亲起床吃饭,不要折腾坏了身体,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他庆恩人也死了,别再想的太多。父亲坐起身,叹了一口气说,不想,啥都不想了,可我想你爷爷啊。


  我照顾他起了床,有意转移话题,引他开心。父亲好像真的想开了,吃了两个鸡蛋一碗饭。我心情也轻松下来,没话找话,望着门外说,今年的清明还真像清明,您看这雨。父亲说,再下大点儿才好呢,地里要雨了。

  我看见门边上插着柳枝,叶子上结了一层细细的水珠。我故意问,都说清明不插柳,死了变成狗,真能变成狗?父亲笑了一下,哪有那回事,都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说法。我陪着他笑,掏出一只烟递过去。父亲摆了摆手。

  母亲找出几包蔬菜种子,倒在簸箕里,戴着老花镜一粒一粒仔细地挑拣。母亲打算撒在院子里,吃着方便,年年都种,年年都吃不完。

  父亲看了一阵说,好啦,挑得差不多了,你到有根大嫂家去一趟,还有西林大婶家,看看她俩好点了不。母亲望了望天,低下头接着忙手里的活,不说去,也不说不去。父亲说,叫你去你就去呗,俺爷俩在家说一会儿话。


  母亲把种子收拾起来,走了出去。

  等到母亲走远,父亲脸色又沉下来,对我说,你去买两把烧纸。

  我一时不明白,望着父亲,昨天不是上过坟了吗?

  父亲语气重了,叫你去你就去。

  我到村里的门市上买了纸回来,递给父亲。父亲接过去,拿在手里掂了掂,不看我,也不跟我说话,一个人出了家门。我远远地跟在后面。


  父亲腋下夹着烧纸,朝东边的胡同拐过去。父亲走得稳,走得慢,好像几十年的路都踩在自己脚底下。到了庆恩家门前,父亲站住了,仰起头。雨下得紧了,密密细细的,淋在父亲脸上,淋在父亲身上,淋得父亲身影模糊。


  父亲抹了一把脸,垂下头,向庆恩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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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1 12:05 | 只看该作者
再编辑一下吧,用自动排版,然后点添加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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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1 14:19 | 只看该作者
又没编辑好。欢迎张老师常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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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1 16:05 | 只看该作者
父亲卖了二斤肉---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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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1 16:08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写得细腻生动,温婉感人。一开始设置悬疑,然后抽丝剥茧一般展开叙述,最后揭开谜底,使故事大开大合,丰硕生动,充满张力,人物也更加立体丰满,同时也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不错!!
6#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6:16 | 只看该作者
多谢迎风版主。因为刚进来,不太会编辑,见笑了,呵呵,多拍几砖,不必留情哦!
7#
发表于 2013-7-12 12:01 | 只看该作者
首先要欢迎新朋友,一来就拿出一个短篇。总体感觉作者的语感不错,故事设置的悬念也能一直吸引着读者。如想在报刊发表的话,还需要把情节再简练一些,要有节奏感。
8#
发表于 2013-7-12 12:29 | 只看该作者
实至名归
9#
发表于 2013-7-12 12:36 | 只看该作者
情节设置的很好。欣赏学习。问好。
10#
发表于 2013-7-12 14:26 | 只看该作者
结构很好,语感不错,朴素的情感穿插,欣赏!
11#
发表于 2013-7-12 15:22 | 只看该作者
生动细腻人物立体,学习了!
12#
发表于 2013-7-12 15:51 | 只看该作者
文字朴素,情感细腻,节奏安排把握得不错
13#
 楼主| 发表于 2013-7-12 16:07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7# 昨夜秋风 的帖子

多谢指教!
1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2 16:08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9# 寻找文字 的帖子

谢谢,相互学习
15#
 楼主| 发表于 2013-7-12 16:09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10# 若水 的帖子

谢谢,多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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