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守望者

杨进修

　　1
　　
　　腊月二十一过，过年的氛围就浓了。浓到像一朵到了花期的花，想不开都难！
　　
　　北方的农村里，家家户户忙着置办年货。男的杀猪宰羊，女的烹炒蒸炸，忙得不可开交，忙得一团喜庆。
　　
　　每当到了这个季节，在外打工的人员就会一波一波三天两头地往村里赶。狗不嫌家贫，人眷恋故乡。不过是几间旧房子都在梦里牵魂几回，不过几句熟稔的乡音就让人感叹唏嘘，不过是几帧亲人的身影就让人哭的稀里哗啦！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小彤都要数次跑上东面那座离家最近的山岗，然后睁大她那双清亮纯真的眼睛，远眺上老半天。山岗的下面，是唯一一条通往村外的羊肠小道。
　　
　　在那条小道上，时而驶过疾驰的机动三轮车，时而是慢慢吞吞的手扶拖拉机，当然也有更慢的牛车马车。从这个视角来看，最可笑的是看人。当一个人远远地出现在这条镶嵌在大地上的“羊肠”的尽头，看上去像是一个小黑点。随着时间的推移，等你眼睛都要看花的时候，才隐约能识辨得出那人着装的颜色。
　　
　　每到这时，小彤就有些激动。她多么希望走过来的黑点能是爸爸，能是妈妈！小彤看过无数次，也激动过好几回。可是扫兴的是，每次都伤心而归。小彤就暗暗地下了决心：下次绝不会再犯傻了，绝不会再去等爸爸妈妈了！
　　
　　可是，过不多久，等到心底的疮口愈合了，小彤依然会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满怀期待地去眺望远方，去等待爸妈！
　　
　　2
　　
　　小彤的奶奶此刻正在家里收拾东收拾西。她的年龄并不太大，也就五十多岁的年纪，可是岁月的风尘已使得她看上去年逾花甲！她的头发整个都白了，忧愁折磨着她，她渐渐患上了神经衰弱的毛病，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老人家的老伴早已过世多年。如今唯一的儿子儿媳又双双去了东莞打工。小两口前几年出去赚的钱用来还完了结婚生孩子欠下的账。这两年又在马不停蹄地奋斗，继续攒钱。母亲的药费，女儿的学费，平时的吃穿用度一切开支，全出自小两口的打工钱！
　　
　　再说，村里有规划，打算一两年后，将全部的房子拆掉，盖楼，建立新的社区。虽说，旧房改造国家是有补助的，可是，每个家庭不另外拿出几万怕是不行的！
　　
　　因此，小两口卯足了劲，在外打拼着，在外坚持着，整整有两年的春节他们是在工地上度过的。虽然他们也为大过年见不到娘亲和孩子难过得偷偷掉泪，可是他们却觉得很值，因为过年时看工地的酬劳是比平时翻倍的！
　　
　　3
　　
　　老人家先是磨了一簸箕的高粱米的汤圆面。再然后就开始捣饬蒸炸过年的吃货。小孙女小彤平时最爱喝豆浆吃油条，可是老人家却嫌油条太贵了，平时很少买给小彤吃。这回好了，老人家弄了小半盆面，和好，再用刀切成细长条，两个细长条并在一起，放在起烟的油锅里炸。只一会，油锅里就排兵布阵一般，漂起一长串黄腾腾香喷喷的油条！
　　
　　外面的雪下的好大。小孙女一早就跑到邻居家里玩去了。雪落在屋檐上，雪落在院子里，雪落在水缸上，雪落在墙角的几丛干枯的月季花枝上。不到半个小时，鹅毛大雪就覆盖了整个村庄。
　　
　　村西的冰河上，早已坚冰封锁。几个孩子正在嬉闹追逐，或者在冰面上滑冰，或者在雪地里打雪仗……
　　
　　4
　　
　　“不好了，小彤掉进河里了。”老人家正看着落雪出神的时候，邻居的女儿小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老人家心里蓦然一惊，手里一双翻动油条的筷子，啪嗒掉落在地面上。紧接着老人家的身子就像是一捆绵软的稻草，倒伏下去！
　　
　　老人家清醒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屋里十五瓦的灯泡软弱无力地散发出昏黄的灯光。老人家看清了有几个妇女还没走。她们是村东头的王婆婆，邻居李婶，还有村里的妇女主任刘春花。
　　
　　妇女主任刘春花先开了口：“已经这样了。大娘，您老可要想开些啊。”之后，刘春花又告诉老人家：已经打电话给您的儿子儿媳了，就说您病重，让他们赶快回来。
　　
　　其他人也好说歹说安慰一番，然后就逐个离开了老人的家。
　　
　　老人愈思愈想愈难过，她想起了儿子儿媳临走时交代的话：娘，小彤就交给您了。
　　
　　自己当时还拍着胸口下了保证：放心吧，我会管好小彤的。
　　
　　可现在孩子没了呀……
　　
　　想到此，老人家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水，渲泄不止。
　　
　　5
　　
　　天亮的时候，刘春花带着几个妇女去探视老人家。
　　
　　她们意外地发现，老人家已经服毒而去！
　　
　　当老人家的儿子儿媳赶来，他们看到了老人家在一张废旧报纸边角上留下的遗言：儿子儿媳，我没脸见你们。你们交代的事，我没做到！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小彤……
　　
　　1693字

碣石清风

凄惨的故事，令人扼腕。文字不多内涵很大，反映农民工问题，这个群体很庞大，问题很多，应引起社会关注并期待妥善解决、

杨进修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5-1-13 10:35
凄惨的故事，令人扼腕。文字不多内涵很大，反映农民工问题，这个群体很庞大，问题很多，应引起社会关注并期 ...

谢谢点评，问好碣石版！

暴雨迎风

捯饬---捣饬吧？

暴雨迎风

很真实的故事，令人心酸。

杨进修

暴雨迎风 发表于 2015-1-13 22:09
捯饬---捣饬吧？

谢谢暴雨版，您不说还真没太注意这二词的区别，网上查了下，您说的对！

琴岛小丫

一直没有回复，一是想看看大家怎么说，二是觉得故事很可怜！

杨进修

琴岛小丫 发表于 2015-1-14 10:31
一直没有回复，一是想看看大家怎么说，二是觉得故事很可怜！

谢谢热情的小丫哦，现实中有这样可怜的故事。我不过是把它如实叙说了一遍，（不过有些特凄惨的情节还是省略了——我怕触疼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这也许算不上是小说，或许它只是生活的忠实记录——然而这种记录让人心情沉重，极端压抑罢了！

万里

这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故事，其实不同的版本，我听过不少，都是父母外出打工，孩子交给家里老人，最终却出了事。悲剧的意义在于将好的东西砸碎了给人看，借以吸取教训。可是，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想要完全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却是不大可能的。也正因为此，看过后心情非常沉重。向您问好！

杨进修

万里 发表于 2015-1-14 21:08
这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故事，其实不同的版本，我听过不少，都是父母外出打工，孩子交给家里老人，最终却出了 ...

是的，打工故事，留守问题是一个常见的话题，也是一个写作的题材来源，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类似撞衫或许难免。问好，感谢关注与评点！

琴岛小丫

感谢杨老师的辛苦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