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向阳花
文/王富中
我每天都在打理我的头发。我坐在围椅上,双手插进我有些卷曲焦黄的头发里。我听得见我头发里那些头皮屑吼叫的声音,它们在我的手的动作下纷纷扬扬的掉落下来,散落在我的身上,围椅周围。
“肯定是又生虱子了。”妻子说,眼睛里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我不理会她,我继续搔我的头。我已经习惯于不和她讲话,她总是这样,在我最不愿意说话的时候就在我耳边嘟哝,这个女人已经进入了思想混乱的时期,而且更为可怕的是,最近睡觉她老是在深夜里打鼾,格外的声响叫人胆颤心惊。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窗子外面好象有许多的眼睛,那些目光十分的可怕,仿佛可以刺穿玻璃。
我发现屋顶上有一盆向阳花的时候,儿子正在花园里玩耍,他急匆匆的跑进来,拉着我的衣服大声的说:“爸爸,要下雨了,你看,花园里的蚂蚁都在搬家了。”
“嘘。”我使劲的瞪了他一眼,“不要吵,快回自己的屋去。”我怕这小子的声音吵着了那盆向阳花,你看它真是害羞,我稍稍的看了它一会,它就扭过头去了。我不能够让人们打扰着它。
吃饭的时候,儿子又闹了起来:“怎么还不下雨呢?刚刚花园里的蚂蚁都在忙着搬家呢?”
“一会儿就下了,吃完饭就下了。”妻子拿开儿子拽着她衣服的手。
“屋顶上有盆向阳花呢!”我看着妻子说,“那真是一盆害羞的向阳花。”
妻子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我,一会儿后,又拿起筷子吃起饭来。我知道她又不相信我了,这个女人老是不相信我,我憎恨她就像憎恨夜晚里出现的那些蚊子一样,它们吸我的血是时候老是探出长长的吸管,而这个女人,老是在深夜里躺在我的身边粗鲁的打鼾,从来不管我的感受,更让人气愤的是,现在她老是不相信我。
吃完饭,我坐在围椅上,打理我的头发,那些头皮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妻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上打着毛衣,是给儿子打的,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真的,你得相信我。”我对妻子说,“屋顶上真有盆向阳花。你看,顺着这个方向,屋顶那里是不是有盆花,多美丽的花啊!你看,它听见我们说话了,还害羞的转过了头去。那么多的虫子围绕着它飞,它们肯定是要想接近它。可是,它怎么可能让那些丑陋的虫子靠近呢?”
“有病。”妻子放下手中的毛线活,进了卧室。她进门的时候我看见了她脸上偷偷的冷笑。
下雨天是最难受的。我总是担心那盆向阳花无法承受这些风雨。我坐在围椅上,一边搔头以便观看它。值得可喜的是,它总是在无数个这样的风雨里挺了过来。妻子这段时间老是对我说,你的眼睛老是直勾勾的,叫人害怕。我就又给她讲那盆向阳花,这时候她总是打断我,并且嘲笑我,我清楚的看见了她脸上的嘲笑。
她说:“准是耳朵和眼睛都出了毛病。”
儿子这时候拿着一块玻璃跑了进来。他的身上全是雨水,脸上身上都是湿泥巴,他踹着粗气说:“妈妈,你看这玩意里面怎么有我?”我看见了他眼睛里的恐惧。
“这是镜子,知道镜子吗?照着谁里面就有谁。"妻子说,“你看,现在这里面不是有我吗?你过去照爸爸,里面就有爸爸了。”
儿子跑过来,这时候我发现了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狞笑。他满是泥巴的脸上因为狞笑而暴露出来了一条条的纹路来。我想这块玻璃一定有问题,但我已经没有办法逃跑了。儿子就在我的面前。
儿子把玻璃对着我照,得意的笑挂在脸上。
我看见镜子里有许多许多的大野蜂,成群接队的飞舞着,对了,这些飞舞着的东西就是夜晚在我的窗子外面出现的眼睛,它们刺穿了窗玻璃,向我飞过来。我还看见了向阳花,就是屋顶上的那盆。可是很快屋顶就穿了一个洞,那盆向阳花掉了下来,刚好掉在了妻子的手上,妻子恶毒的笑着,并且用那把她常用的大剪刀把那盆害羞的向阳花剪得七零八碎的。这时候我头上的那些被我搔下来的头皮屑也飞了起来,它们在那些向阳花的碎片里大声的吼叫,并且,它们都露出了大大的嘴巴,探出了长长的舌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它们的嘴巴和舌头,还有幽绿的眼睛,就像是黑夜里的狼。
“看到了吗?”妻子也过来了,“看到爸爸了吗?”
“看到了。”儿子说,“爸爸热得流汗水。”
我在脸上胡乱的摸了一把,冰冷的一巴掌。
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决定上屋顶去看一看,究竟那盆向阳花怎么样子了。就在这个时候,儿子跑出来跟我说,妈妈要回来了。我不相信,她说出去三天的,今天才第二天呢。
儿子说:“你不知道吧?妈妈一直都想打断你的手。因为你的手老是搔你的头,弄得满屋子都飞舞着你的头皮屑。”
我冷笑起来。我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容易就范的,她以为她有一把大剪刀就可以斗过我?我是一个大男人,而且我现在知道了,我会让她拿着剪刀来对付我吗?
“你不知道吧?”儿子又说了起来,“妈妈这次出去是去找帮手的!”
这下子我真的害怕了起来。她要是把她的那个哥哥找过来,这个大舅子可不是好惹的,壮得像头牛。更何况她手里还有一把大剪刀。她以前老是在我面前炫耀那把剪刀,说它是如何如何的锋利,看来她在早就有预谋的了。我不能够让她轻易的就得逞,我得保持冷静。我从屋子里收出那把大剪刀来,我把它丢在了花园后面的厕所里,咕咚的一声就沉下去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坐在围椅上等妻子回来,她回来的时候如果没有带上大舅子,我一定要给她好看。我坐在围椅上搔我的头发,那些头皮屑又吼叫了起来。可是,妻子直到天黑都还没有回来。
妻子不在的这几天我睡了几个好觉,没有那些讨厌的打鼾声,窗子外面的野蜂也不在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听见儿子在使劲的敲我的房门。我开了门。
“爸爸,爸爸。”他拉着我的衣服边往花园里走边说,我看见他的手很脏,满是泥土:“要下雨了,花园里的蚂蚁又都在搬家了。”
他硬拉着我到花园里去,我看见无数的蚂蚁成群接队的在搬家。我抬头看天,阴沉沉的,应该是要下雨了。我又担心起那盆向阳花来。
我从屋子里找来梯子,不顾一切的爬上了屋顶。天好象压得更低了。可是,我看不到那盆向阳花了。我努力的寻找都无法找到。儿子在下面大声的叫喊:“爸爸,妈妈回来了。”
我站在屋顶上看下去,妻子和大舅子一起来了,她哥哥的身体真叫人看起来害怕,更叫人害怕的是,他黑着一张脸,手上还提着一把菜刀。
妻子也看见了我,她大叫:“天啦,你爬到屋顶上去干什么,危险,快下来。”
"我就不下来."我说,"你别想把我的手剁掉.你知道我会把你的大剪刀给扔了,就又买了把刀回来剁我的手.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妻子更着急了:"谁说我要剁你的手的?我们家厨房里的菜刀坏了."
我看着她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大舅子也在一边着急,只有儿子在一边幸灾乐祸的笑.
"我不能下来,我还得去找那盆向阳花呢!"我说.
妻子更急了,她丢下手中的东西,顺着梯子爬了上来.她一上来我就急了,一急我就跑,一跑我就从屋顶上栽了下去.
于2005.1.11晚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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