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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小耍(两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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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24 13:5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淡淡不如风 于 2015-9-25 07:06 编辑

  (一)
  
  我问小耍:“你为什么起名叫小耍呀?我觉得你性格蛮好呀!”
  
  小耍回答:“有机会,我会耍给你看的!”
  
  那一天,是我们在论坛里相识一周年的特殊日子,也是我们第365次的对话。因为在这一年以来,我们每天晚上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电脑跟前,等待着对方的出现。
  
  小耍是个漂亮的女孩――虽然她一直不承认自己漂亮,虽然她一直强调她不是女孩。但我看遍了她所有的照片,细细地看,我的专注像是在显微镜下观察纤细的微生物,多少次我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她就是女孩。
  
  我很喜欢看小耍,也许我骨子里就喜欢真实,而小耍不浓妆淡抹,是不是正符合了我的审美观呢?我们家乡一句很粗的话:不喜欢了,金子也是狗屎;喜欢上了,屁也是香的!我一直认为这句是话粗理不粗,但是我跟小耍讲时,她还是怒了,直到我承认这个“香屁”是我自己为止。
  
       我喜欢上这个女孩了吗?我一直在问自己。小耍也曾经问过我,我回答说我不知道,这不是在矫情,我曾经为一个人写了上千首诗,只到她的冷漠与虚伪让我绝望。我说,如果哪一天我再为别人写了诗,也许我真的会喜欢上那个人。
  
  但小耍一直不相信这个网络里有真爱,她觉得上网的男人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他们花言巧语,无非是想骗女人上床。做为男人,我极力辩解着这个社会上还有君子,还有柳下惠,你可以说他们极少,但你不能说他们不存在。
  
  小耍那一次很较真,她说:“你经常让我坚信,这个世界上有好男人,有坐怀不乱的君子,那么如果给你机会,和一个美丽的女人同床共枕,你会守身如玉吗?”
  
  “守身如玉”这个词用在了男人身上,我在电脑的另一边,不禁啼笑皆非,但我还是得义正词严一些:“能!绝对能!虽然我不倡议压抑人性的行为,但只要她是我的真爱,我首要的选择是尊重她。”
  
  “那……如果是我呢?”小耍虽然大胆泼辣,但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当然!”我的回答却毫不迟疑:“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就会证明给你看。”
  
  小耍笑了:“我可不能给你这样的机会,怎么看,你也不像个好人,倒像个烂人。”
  
  我也禁不住笑了,小耍就是这样顽皮,她总能有一些古怪的想法来拿我开涮,总是会让我陷于她的圈套中,然而在我最认真的时候,她又会露出调皮的嘴脸来告诉我,这只是一个玩笑。但好象我特别愿意被她捉弄似的,不但不生气,反而有着丝丝的甜意。
  
  慢慢地,无话不谈了。我曾经描述过我们东北雪乡六月飞雪的奇景,对此小耍非常向往,因为她从来没来过东北。
  
  慢慢地,网络里的交流变成了等待,变成了二人世界。慢慢地,穿越了时空,似乎也在为她的喜怒哀乐左右着。
  
  “小耍,春节马上到了,来雪乡过吧?这边南方游客可多了!”
  
  小耍却一口回绝了:“那怎么行,我怕上你的当!”
  
  一句话,弄得我无语了。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算我什么人呢?算是网络论坛里认识的好朋友,但并没有谈过情、说过爱呀,只是整天相守,无话不谈,虽然这已经说明了很多,但网络毕竟是网络。我几次想表白一下对小耍的爱意,可是以前不只一次听她说过,她特别讨厌献殷勤的男人,尤其是花言巧语对着美女献殷勤的,她觉得这种人都是居心不良的,所以我每每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看我没有话可说,小耍在视频里笑了:“其实我倒真想去你们那的雪乡看一看,不过呢,我得找机会,跟着旅游团走。我得防备你啊,你家就在雪乡,我就有点打怵,万一你利用地理优势把我骗了呢。”
  
  “我发誓,”一见她开了口,我急忙趁热打铁:“到了雪乡,秋毫无犯,况且,我是网络处男,要怕也是我怕你?”
  
  “呸!烂人!”小耍那声“呸”――是那天晚上,最美丽的声音。
  
  (二)
  
  我对小耍说,你不管搭哪个旅游团,都得我去接你,外地的车进不了雪乡。这话她当然不信,但我说的次数多了,她自然也就半信半疑。临上车前,她特别问了两次司机,都明确告诉她,直接拉进雪乡。但是,当她来到双峰林场场部时,才知道,我没有骗她!
  
  双峰林场,一年有六个月积雪,最深处可达两米,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成就了赫赫有名的亚洲第一雪乡。但是,真正的旅游景点在深山区里,场部只是管理部门办公的地方,或者也算是卖门票的地方。外地游客到了这儿,对不起,雪乡到了,大客车、小轿车全停下来,干嘛呀?换车。
  
  场部离雪乡还有一百多里,而且是异常崎岖、九曲十八弯的一百多里。依山修建的道路本就狭窄,且又到处积雪,如果不是本地走熟了的老司机,谁敢上去?所以不管是谁,来这儿就得换车。外地游客无可奈何,只得又多交一笔车钱,来都来了,天南地北的,只能入乡随俗。
  
  我和小耍坐在老孙的大客车上,看着她裹在鼓鼓囊囊的羽绒服里,显得更加娇小,我想这可能是小耍平生第一次穿这么厚重的衣服。小耍一直看着窗外,偶尔回头看见我的目光,就剜了我一眼,用胳膊肘轻轻给了我一击,声音却压得极低:“个儿郎目灼灼似贼。”
  
  这小耍,真调皮,一出口就是《聊斋》中的名句。我假装听不懂,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希望能看到她的笑。但她偏偏只会瞪眼睛:“你再盯着我不放,我就喊了,我就和人换座。”
  
  我禁不住笑了,眼光却丝毫没有旁移的意思:“没想到,就这么见面了。”
  
  “哦,”小耍看着我的眼睛:“你见过几个网友了?快点招。”
  
  我一脸委屈,倒不是装出来的:“你还不了解我,我哪有时间呀。”
  
  小耍确实应该了解我,她知道我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雪乡旅游管理处人不多,但破事真多,我这个负责写材料的,年年忙得焦头烂额。有几次小耍约我去她的城市去看看,我也特别盼望能有这一天,可是始终也没有如愿。甭说见网友,就连回雪乡的家里看看娘――距离算很近吧,也得等到夏天这样的休闲时期才行。不过这次回家,感觉却和以往更不相同,以前是心切,这次却是幸福。
  
  我盯着她,实在是不愿意把目光投向别处,小耍可能明显感觉到威胁无用,但若由着我饱餐秀色却又心有不甘,只好做出愤恨的样子小声嘀咕了几句:“流氓、坏蛋,你怎么能接到我……”
  
  我告诉小耍,开车的老孙是我哥,远房表哥。我早就打好招呼,一旦车上下来一个不会笑的冰美人,就一定给我留个位置,否则我就跟他没完。
  
  小耍“扑哧”一声笑了,看了看前面的老孙,又轻骂了我一句:“烂人。”
  
  这一天,暴雪就没停过,路越走越陡,车越爬越慢。等到天黑时,刚走到“兴农”。兴农原本也是个小林场,只是人少得可怜,只有几十户,所以慢慢地被大家淡忘了。雪乡发展起来后,兴农也归属了雪乡旅游管理处,但它实在太小了,也没有发展的必要。除了本地人,谁也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个小林场。
  
  车上的人开始都在抱怨,后来多数人昏昏欲睡,还有不少人被颠得五迷三道的。我安慰小耍说,这两年旅游业迅速发展,公路也修得整齐,所以才有这样的末班车敢跑夜路。要换以前,这条路晚上没人敢走。
  
  小耍的眼睛早有些迷离,“怎么还没到?”她说完这句话,头就倚在了我的肩头,竟然睡着了。她的发丝擦在我的耳边,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我伸手想去揽一揽她,但是终于放弃了,我不怕当流氓,但我怕小耍笑我乘人之危。或者,就这样偎着,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大巴车突然停了下来,车身的震动惊醒了小耍,“到了吗?”她问我。我摇了摇头,却看到老孙下了车,好半天才上来,和售票员骂着真倒霉,好象油箱漏了,这车可就走不了了。
  
  乘客们七嘴八舌地吵起来,乱出主意,老孙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对大家说:“对不起大伙了,这车得天亮才能修上。这样吧,现在都下车,这里原来也是个小林场,现在也有几家家庭旅馆,会有人安排大家住下,让大家提前感受一下东北农家大炕的风情,也可以吃到农家菜的――价格很便宜,比雪乡便宜多了!”
  
  大家不情愿,有人已经在小声咒骂,但最后又无可奈何地下了车,黑灯瞎火地跟着老孙往前走。大家的脚底下踩到了积雪上,发出那种特殊的“吱嘎”声。小耍紧紧地拉住了我的胳膊,我连忙安慰她:“没事,这儿离咱家不远了,这些林场里的人我都熟悉,放心吧。”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小耍却还是说了一句:“烂人,那是你家,不是咱家,少套近乎。”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在四周一片埋怨声中,我这一笑显得颇有些轻佻,小耍肯定瞪我了,虽然我看不到,但能感受得到,因为她的小拳头,又轻轻地给了我一下。
  
  半年多没来兴农了,居然也因地制宜的开了两家农家旅馆,显然是在捡雪乡的漏――听说上面人满为患,住的地方奇缺。“旅馆”设备简陋,就是自己家的房子间隔开的,有四五个小房间,每个房间有一通大炕,炕头倒是烧得火热。老孙看起来和这两家旅馆的人非常熟,两家人早就迎出来,安排客人们分头住宿。小耍和几个女人被分到了一个房间,而我和三个男人,则被分到了对面的一间房。
  
  我一把扯住老孙:“你小子是不是托儿?我怀疑车根本就没坏,说说,这一票提成是多少?我告诉你,最近接到不少举报材料,说雪乡司机当托儿,拉客宰人现象严重,我还憋着词汇报呢,现在正好,把你报上去,看你还能开这趟车吗?”
  
  老孙嘻皮笑脸地抽出一包“中华”给我,我一扒拉他的手:“明明知道我不抽烟,你还给我安排了三个烟筒子,你看看他们几个,嘴里一直喷云吐雾的,这觉我还怎么睡?”
  
  老孙恍然大悟,他琢磨了一下,掏出手拨了号,把我安排到老海家里了。老海是他的同学,老婆在雪乡上班,他正好自己在家。老海马上就过来了,把我接到他家里。本来我们两个要睡觉,可一听说那三个“烟鬼”要打牌,想找一个倒茶水递烟的,一夜二百块钱,老海乐坏了,把这活揽去了。
  
  我睡在老海的炕头上,想着这样的环境,小耍能不能睡着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场部住一夜,明天早上再坐车上来。我这么想着,手机响了一下,竟然是小耍发的短信:“出来一下,我在旅馆门口。”
  
  我连忙穿鞋下地,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旅馆门前,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看,小耍正噘着嘴,站在门口呢。“怎么了?”
  
  小耍皱着眉头说:“我不和她们一起睡,她们……都抽烟,呛死我了。”后来我才知道,这趟车的游客多数来自于广东清远的农村,他们那里吸烟成癖,男男女女手不离烟。
  
  我拉起了小耍的手,她的手很软,只是有点凉。我拉着她回到老海家,她一进去,看到只有我们两个,转身就想走。我说:“你去吧,外面可有狼。”
  
  外面漆黑一片,小耍走到门口就害怕了,转过头来时,眼睛已经有星星点点的泪光,却努力咬着嘴唇来瞪着我。我叹了口气:“天底下的坏人,都让你遇上了!”我把被窝给她铺上,又往灶塘里填了块木头。等到火燃起来了,我把老海家的“穿壶”塞进了灶炕。随即,我让她去睡觉,我把香肠和啤酒拿了出来――这是刚才老孙给我的“贿赂”。
  
  小耍看我喝得高兴,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戒心,她走过来,咬了一口香肠,喝了一口啤酒。我笑了:“傻丫头,一会儿水开了,泡泡脚睡觉吧。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天亮了我就不敢干坏事了,要不然你一喊,左邻右舍的全认识我,我可就要出名了!”
  
  小耍点了点头,脸色也红润多了,她更有兴趣是那把“穿壶”。我说这可是东北的一件特殊工具,东北人很聪明,烧一把火,炕头热了,而且菜炖在锅里,饭热在菜上,一把火三种功能还不够,又发明了“穿壶”。细长的水壶,直接“穿”进灶塘里,不用十分钟,水就滚开了。不过呢,倒水可讲究了,得一手抓住穿壶耳朵,另一只手用炉钩子钩住……
  
  我现场表演了一番,把茶水沏上,又给她倒了盆洗脚水。小耍兴头来了,她甩掉鞋袜,把脚伸进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抬头看,我自然正盯着她粉白细嫩的脚丫子看,她这次真的生气了,用脚一撩水,那洗脚水直接就洒在了我的啤酒上。看着我的狼狈样,她竟然咯咯地笑了。
  
  折腾了大半夜,小耍累了,她开始还像防贼一样,紧紧地拽着被角,时不时地睁着眼睛来瞪着我。可是睡在这样的热炕头上,身子下面滚烫,没几分钟她就酥软了戒备,睡得沉沉的。啤酒喝完了,这个深夜我也难熬,老海的家里有电视,可我不敢看,生怕惊醒了小耍。我走到炕头前,想想还是找个角落里,靠一靠吧,要不然我也难受。
  
  我去拉熄灯光的时候,看到了小耍睡热了,蹬开了被子,两只白嫩的小脚丫露在外面,让我大生怜爱。我禁不住用手滑了一下,手感细腻,还想再摸摸,小耍却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脚,我赶紧拉了灯,在黑暗中浮想联翩……
  
  (三)
  
  我在吵吵闹闹的人群中,发现了小耍。她站在几个游客的后面,脸上很愤怒,声音虽然小,但她还是没有退缩。
  
  “凭什么加一百块钱的服务费?你们提供了什么服务?”
  
  和游客对峙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一脸横肉,眉心处有颗大痣,这付尊容我觉得有些面熟,却又仿佛不是这几家林场的人。她掐着腰叫嚷着:“吵吵什么?没出过门吗?没旅过游吗?这是雪乡知道不?晚上热水不花钱吗?卫生间不花钱吗?”
  
  我从没听说过,晚上热水还要另加钱的,更知道这里的厕所只是简易的土厕所,晚上轻易不敢去拉屎,因为怕冻屁股,居然也要收钱?
  
  众人自然也不服气,还在争辩时,猛然间过来一个小伙子,二十多岁的样子,猛推了几把,几乎把前面的几个人推倒。我眼中只看到小耍在人群中踉跄着,我几步冲过去,一把扶起小耍,正好那只手推到我面前,我一把抓住他的拳头,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我们都愣了!
  
  是二狗!我的胳膊隐隐作痛,但仍然不肯放手。
  
  二狗看着我,眼睛里阴晴不定,好半天才收回拳头,做出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哟,这不是雪乡的大才子吗?咱们哥俩儿真有缘啊!大哥,你这胳膊治得挺利索,在哪家医院治的呀!”
  
  那个胖女人显然也认出了我,她横了我两眼,没说什么,依旧伸手找各人要“服务费”。这时候,老孙在人群中撺掇着,吓唬着,游客们已经在掏钱。当胖女人把手递到小耍面前时,有些犹豫。老孙看到这情况,急忙笑着说:“这都不是外人,这是我表弟,你也认识,这钱我出……”
  
  老孙拿出一百块钱来,被我抢了过来,几把撕碎。老孙一边骂着我,一边跑去捡钱。二狗又往前迈了一步,拳头攥得紧紧的。那个胖女人倒是拦着他,嘴里说给老孙个面子。
  
  老孙好不容易把碎钱捡回来,跑过来拉着我上车,一边和胖女人赔着好话。到了车上,老孙把我按在椅子上,这才松了口气:“那是金大菊,二狗的妈,就是金牙的妹妹!”
  
  我把胳膊举了举,老孙就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小耍紧紧挨着我,用力地抓着我的胳膊,她说她害怕了,东北人怎么能这样?说动粗就动粗,和抢钱差不多。
  
  我笑笑,不是所有东北人都这样。小耍又问我,那个人说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我没吱声,心思却回到了三年前,雪乡风景区刚开发的时候,金牙被主管基本建设的赵局长委以重任,负责双峰林场的拆迁工作。赵局长相中金牙,是因为他是判了死缓后又改判了有期徒刑,出狱后组织了几个弟兄强买强卖。能打能拼的外甥二狗,自然也跟着金牙混了,这样的人负责拆迁,赵局长认为有“优势”。
  
  于是,就在娘的小屋前,二狗和我两败俱伤,我付出一只胳膊骨折的代价,二狗的鼻梁骨碎了。就在金牙大肆宣扬要报复的时候,我的几封信写到了省委,连赵局长一起端了。后来赵局长被调到别的林业局,虽然是平调,但那个林业局比我们的林业局要小得多,也算是发配了。而金牙为了息事宁人,主动上门和我谈判,拉关系托朋友,老孙自然也出面了,我们算是和平解决。那件事以后,娘的小屋保住了,新上任的陈局长更是相中了我的文笔,给我安排到雪乡旅游管理处做文秘工作……
  
  老孙发动了车子,我这才发现金大菊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车,没有座位,她就站在老孙旁边,一边抱怨着雪太大了,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这车都快爬不动了。
  
  老孙笑着说,本来还能爬动,她上来才爬不动的。
  
  金大菊伸手就去掐老孙,老孙握方向盘的手一失控,车子一晃,我吼了一声:“好好开车!”
  
  金大菊有些尴尬,回头瞄了我一眼,嘴角似乎撇了一下,但还是没说什么。
  
  一辆比蜗牛还慢的车,在漫天飞雪中艰难地爬行着。
  
  雪乡,一片银白世界,白的屋顶,白的地面,白的树尖。小耍的心情仿佛忘了刚才的不快,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她指着挂在房檐下的那一串串红辣椒说:“你瞧,多好看!”映着白雪,那一串串红色,确实显得特别鲜艳。我拉着她,要往那条通往家里的小道上走。可是她却时常挣开我的手,跳到雪地里去踩,那雪很深,没过了她的膝盖,她却欢喜得不得了。一不小心就会被陷在雪里,要很费力地才能拔出腿来,可是她的兴致却越来越深了。
  
  我被她感染着,一边看着她笑,一边不停地往外拉她:“快走吧,等到了家,我让咱娘给你炖小鸡蘑菇。”
  
  小耍有些紧张起来,她的脚步也慢了下来,我扯了她一把:“快点走,怎么像个新结婚的小媳妇。”
  
  小耍真的有点生气了,她板起了面孔,郑重地警告了我:“告诉你烂人,到了你家,你要敢胡说八道,我转身就走,半分钟都不会留。”
  
  我笑说:“别紧张,那不是我的亲娘,我只是叫‘娘’!她不会像对那啥样看着你!”
  
  “娘”的事,我以前和小耍讲过,那是我同学的娘,一个女同学,一个我写过上千首诗,或者还不只上千首诗的女同学。这就是她的家,但她已经二十年没回来了。考上大学,和一个博士去了美国旧金山,听说两个人现在都是博士后了。二十年前送别时,她说爹没了,又没兄弟姐妹,只剩下这个娘了。我说,姐,我从小没娘,正缺一个娘,娘交给我了……
  
  就这样,我陪娘过了二十年,我没让娘吃过亏,即便是金牙和二狗那么凶,娘也没怕过,因为她有我呢……
  
  娘对小耍的到来显然没有准备,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随即热情地拉着小耍的手,坐在了炕头上问寒问暖,一直问到小耍做什么工作的,成家了没有,最后还跟小耍谈起了自己的女儿,居然还掉起了眼泪。
  
  小耍有点尴尬,向我发出了求助信号。我连忙打着哈哈:“娘,我姐不是年年寄钱吗?你看咱雪乡,家家户户都搞成了旅店饭店,只有你空着个小屋,为什么放着钱不挣啊,因为我姐寄来的美元值钱!”
  
  娘勉强笑了笑:“我宁可不要美元,换一次钱还得去市里,要多麻烦有多麻烦。”娘擦了擦眼睛,又感慨了一句:“那间小屋,已经有人给我五万块了,是一年的租金。我没同意,我怕她哪一天回来了……”
  
  娘终于放开了小耍,去院子里抓鸡去了,小耍的眼角也有点湿了,小声说:“你那个……那个有暧昧关系的‘姐’,可真够狠的,一走二十年……”我瞪了她一眼,看她做出害怕的样子,我也压低了声音说:“在美国,说回来就回来吗?在那头怎么样我们了解吗?二十年了,人都会变的,不说这个了……”我拉起了小耍的手:“走,我们去景点看看。”小耍高兴地差点叫起来,她赶了几千里路,可不就是为了看雪景吗?出门的时候娘嘱咐了一句:“早点让人家姑娘回来,别冻着人家,到处是雪,有啥好看的。”
  
  在娘的眼里,雪是最平常的东西,可是对于很多外地人来说,雪乡的雪是天地间最圣洁的精灵。有的南方人一辈子没见过雪,小耍见过雪,可她也不可能见过这么厚的雪。来这里玩的人,通常都是叫着跳着,让自己和雪滚在一起。小耍现在就在人群中乱叫着,她对什么都好奇,特别喜欢那个狗拉雪撬,盯了半天,想做却有点不敢。我急忙上去,挨着她坐下来,雪撬主人一吆喝,两条大黑狗立刻跑起来。一路上雪撬溅起的冰雪碎屑,不时地飞到我们的脸上,凉凉的,还有些微微的刺痛。狗越跑越快,到后来小耍紧紧地靠着我,恐怕自己掉下去。我连忙揽住了她的腰,她轻轻挣了一下,却没有再拒绝。
  
  雪撬终于停了下来,小耍走下来的时候,看见我还没有松手,她又给了我一肘:“臭流氓,趁机占便宜。”我一脸冤枉:“哪有的事,这不为了助人为乐嘛。唉……”
  
  “怎么了?”小耍奇怪地看着我。
  
  “真想再坐十圈,我最乐意帮助人。”我笑得有点坏。
  
  小耍想板起脸,却也没忍住,笑骂了一句:“呸,烂人!”她一指雪撬主人:“去,算帐去!”
  
  几片大大的雪花落在我的手背上,狗主人接钱的时候一脸凝重:“坏了,黑杀云!”
  
  我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天边一大片浓墨一样的云,似乎正向雪乡这边靠过来。小耍不懂“黑杀云”是什么,我却不敢告诉她,这是当地人最怕的一种天气,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识过,只是从大人的嘴里听过,据说上次“黑杀云”出现,整整狂下了半个月的雪,把雪乡多数房屋都掩埋了,成了上世纪最严重的雪灾。
  
  我正在观望着那片云的变化,希望它不要飘到这边来。大雪眼见着越下越大,游客们正在雪地里狂欢,他们哪知道,若是这么下下去,雪就不是精灵了,而是魔鬼!小耍在不远处,不知道接了一张什么传单,我有点好奇,却发现发传单的两个人随即就走向这边,挨个游客递,还递给我一张。我这才看清,居然是金大菊和老孙,他们两个怎么搅到了一起?
  
  老孙看出是我,略有些尴尬,只得打岔说:“这雪太大了,这车怎么往回开呢?刚才接到短信,下面的道全封了――场部怕出事,新来的游客都憋在场部呢……”
  
  我“哦”了一声,拂去传单上的雪花:樱花世界――小雪乡!
  
  去年我就听同事说过,因为雪乡人满为患,所以陈局长已经同意招商引资,开发“小雪乡”,就在双峰林场的北面,那里原来叫“奇峰”,有座五花山,上学的时候我和同学们还去那里春游。传单上自然不会落下五花山,说秋天的时候,各种颜色的树叶纵横交错,五彩斑斓。当然,传单还是以宣传雪景为主,照片上有健身馆,有雪房子,就像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小屋一样。
  
  小耍像只小鸟一样扑过来,她说她要去小雪乡,她要去见识一下雪房子,她特别好奇:雪做的房子里,怎么还能烧火?还能睡觉?我告诉她:“这都是真的。但是雪这么大,车还能走吗?我还是领你去堆雪人吧,你看,那伙人准备堆一个比二节楼还要高的雪人,咱们也去……”
  
  没多久,在雪乡玩的人都安静下来,一个消息在人群中传播开来:封道了,三天内无法通车。这意味着大家必须要在雪乡滞留三天,或者三天以上,因为,谁也无法预知这场雪会下到什么程度!
  
  这个消息肯定是老孙传播的,因为很多人又知道了,往回走是不可能了,但往北走,去“樱花世界”玩还是可以的,因为那边雪不大,而且日本老板投资修的公路,道路很宽,也比较好走。但是,最吸引大家的是,从小雪乡再往北走一百多公里,就可以到达吉林的高速公路,这对于一些不想耽误返程的游客来说,无疑是一举两得的事!
  
  小耍兴奋得恨不得马上飞到“樱花世界”,她要去看雪房子,她要去当白雪公主。我找老孙买了车票,她开心得笑了,那一刻,在冰天雪地里,她的笑容像是绽放了一朵花,一个劲儿地让我给她讲五花山。我痴痴地看着她,再也组织不出完整的语言。很多年前的那个春天,天气还冷,五花山只开了一种花――达子香。我和我姐就在那座山上,我们在比赛,谁采的达子香最多……
  
  (三)
  
  浓浓的香味飘到了院外,娘的老母鸡炖山蘑菇,那可是她的拿手菜。
  
  我没有想到的是,院子里停了一辆大轮车――最适合在雪地里开的车。屋子里已经人满为患,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两个刚会爬的双胞胎,还有一个身高马大的二狗。二狗看到我时,讪讪地笑了,但这次的笑容中没有恶意。娘说封道了,他们回不去了……
  
  说着,娘看了看我,眼神中有点慌乱。我当然知道娘的意思,她害怕我生气,生气她收留了我的“仇人”二狗一家。二狗是可恨,我甚至可以把他赶出去,可那两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怎么办?我勉强堆出了个笑脸,小耍却去抱起一个胖娃娃,亲了两口。
  
  我把小耍领进厨房,那里已经摆了满满一盆菜。热气腾腾,香气腾腾,娘说,大家都吃过了,这是特意给我们留的,都是好肉!娘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我不吃鸡屁股,所以嘱咐了一句,让我可劲造!
  
  我却问娘:“有酒吗?”娘愣了一下:“忘买了。”
  
  二狗出去了一下,不一会儿拿进来一瓶酒,还主动给我倒了一碗。小耍突然抢过来喝了一口,辣得直呵嘴:“东北的酒,好辣!”
  
  看着她那可爱样,我笑了,招呼二狗坐下喝点儿,我们家乡人就这样,只要不是什么解不开的死仇,两杯酒下肚,大家的胸襟也就开了。
  
  二狗长得挺高大,酒量却不大,不一会儿脸就红了,倒是小耍适应上了这种烈性酒,又连喝了好几口,然后两个人的话就多了。小耍特别关心“樱花世界”的情况,二狗偏偏所知甚多,他告诉小耍,是一个日本人,叫“板野什么郎”,板野投的钱,修得挺漂亮的。他还告诉小耍,他不喜欢那里,因为那个日本人很狂,瞧不起中国人。他还说,日本人带了几个保镖,有一个叫小井的特别横,总想挑事,如果不是他舅拦着,他早就和小井干上了。
  
  小耍听得津津有味,我却心里一动,日本人投资的旅游项目,金大菊替他们发传单,可是老孙又怎么会参与进去?
  
  二狗打了个酒嗝,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脸上却露出一种不屑的表情。娘在这时候进来,她手里端了一盆花,她让我把花放在橱柜上,先放在这儿一个晚上,她怕那两个孩子碰倒了花。
  
  我连忙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把花放了上去。五年前我姐邮来了这株昙花种子,娘和我一直都在守着它开花,可它至今没有消息。小耍的脸酡红了,她听了我讲这株昙花时,她说我真傻,昙花必须得预知花期,到那个时间段就得日夜苦守,否则就算开了也看不到,因为它随开随谢。
  
  灯光下我看着小耍的两腮微红,不禁心生爱怜,原来女人喝点酒之后,比平时更见妩媚。娘又进来了,这次她显得很为难,她光顾着可怜二狗一家了,却忘了――我和小耍住在哪?
  
  二狗一家占了娘的小炕,我姐的小屋却挤不了我们三个,娘准备出去借宿,可是左邻右舍但凡有半寸地方,全都挤满了游客。我说我出去转转,也许就是要在外面转一宿,或者跑老孙的车上呆着,那总比外面暖和。
  
  在我出门的时候,二狗递过来一串钥匙,告诉我有个地方能对付一夜。我很奇怪地看着二狗,既然他有地方,还跑我们家挤什么?小耍却跟着我出来了,她噘着嘴说,不想睡在我姐的房间,她要去找旅馆。
  
  看到她那娇嗔的样,我忍不住去捏了捏她的脸蛋:“傻丫头,现在你不要说找旅馆,就算你能找条长凳子,那也算你有本事。告诉你吧,全满了,只有一个地方能睡觉,但你不怕我吗?”
  
  小耍说:“不怕……因为,因为你只想着你姐!”
  
  小屋不大,炕头却是热乎的,最让我意外的是,被子是新的。看来二狗是准备在这儿过夜的,所以新买了被子,但是又怎么跑了呢?我无暇顾及,玩了一天,也累了也乏了。小耍躺在炕上,和衣而卧。我说:“你要不舒服,你就把外衣外裤脱了……以前在我们东北这边,住了不少鲜族人,他们这个民族爱喝酒,而且习惯喝到人事不省。赶上节日,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喝得天昏地暗,喝醉了就往炕头上一栽,十几口人横七竖八地躺在一铺大炕上,男男女女的无所顾忌,也没见人家出过什么别的事?”
  
  也许是酒劲上涌,小耍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是鲜族人,你是汉族人……我才不上你的当,你要碰我,我就告诉娘!”
  
  小耍睡了几分钟,猛然间腿就一缩,我知道她睡不安稳,也许在梦中梦见我耍流氓了。我伸手过去,轻轻地拍着她,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刚刚朦朦胧胧地合上眼睛,就听到隔壁“吱”的一声,进来人了。
  
  这间小屋狭小,打的隔断只是临时性应付,既不隔音又不隔光,隔壁开了灯,光线顺着缝隙透过来,老孙和金大菊的声音也随之飘过来。
  
  “娘的,这场雪把咱们成全了,明天带上一车人,板野肯定乐坏了!”
  
  金大菊也很高兴,两个人不知道在嚼着什么,边吃还边叭叭地亲嘴。我在这边暗骂,人说十个司机九个骚,果不其然!但愿他们早点睡觉,别吵着小耍。
  
  可是事与愿违。没过几分钟,噢……噢……的声音传过来,老孙和金大菊夸张的呻吟声无法形容,总之是一种极致的发泄。
  
  我气得直想砸几下隔断,可我还怕更会吵醒小耍。怪不得二狗那王八犊子不在这边“对付”,这是能“对付”的地方吗?小耍若是醒来,听到这种声音,成什么样子?我连忙去捂她的耳朵,在碰到她的耳垂时我的心一荡,触手柔软,肉乎乎的。我禁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另一只手却伸进了她的被子,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刚刚碰到一丁点温软滑腻的肉,手背就被狠狠地掐了一下。我马上把手抽出来,隔着被搭在她的腰间,这次她没有继续掐下去,我知道,她没睡。
  
  过了一会儿,老孙胡乱叫了几声,喘气声像牛一样。金大菊哼呀了两声,说了句:“累死了,睡吧,别耽误事,我哥那脾气可饶不了你!”
  
  她哥,金牙!我一惊,搂着小耍的手紧了紧,轻轻地说:“明天你别去了,我们在雪乡玩一天,看路能不能通开。那个金牙不是好东西……”
  
  小耍继续睡着。
  
  (四)
  
  天亮的时候,我的身边空无一人。望望窗外,我才知道睡过了头。小耍呢?我起身下地,抓手机的时候发现手机被静音了,上面弹出几条短信――长长的短信。
  
  “烂人,我犹豫着不敢来雪乡,事实上是怕你来欺负我,虽然我极其信任你,但我们毕竟萍水相逢。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即便是给你机会,你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因为你还活在那一个影子中,一个二十年前的影子。“
  
  “影子毕竟是影子,她不属于你这个空间。你是个明白人,你说这二十年来她究竟在干什么,究竟是怎么样的,你一无所知。其实你心里明明知道,她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她,只是你还在傻傻地做着二十年前的你。你给自己画了个牢,让自己不快乐,却没有影响到她什么,感情是两厢情愿的。就像我想要你的一首诗,可是只是我想,有用吗?……”
  
  “我去樱花世界了,虽然你说的什么人是好人是坏人,我都相信。可我只是游客,我们很多人都是游客,我是来旅游的。祝好,问候娘,她的老母鸡炖得可真香……”
  
  老孙的大客车已经不见了踪影,雪乡安静了不少,和小耍同车来的游客,差不多都被老孙带走了。我打电话联系场部,问下一趟大客车什么时候上来?可是场部说,道路通开一半,但要是继续下雪,估计就得停工了。
  
  我再打小耍的手机,她已经关了机。我像失魂落魄一样,在雪地里踱着步,那几条短信如箭一样,一箭一箭地射在我的心脏上。其实若干个日子前,我已经偷偷为她写过一首诗,只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因为我不敢承认自己对她瞬间而产生的爱意,更因为我姐的影子仍然飘在我的心中,抗拒着我所有的对外感情。
  
  是否,你的素颜
  
  是在聆听我的到来
  
  是否,我的殷勤
  
  已经覆盖了你的温婉
  
  是否,你的淡然
  
  是在怜惜我的仓促
  
  是否,半点柔情
  
  便会造成我的消逝
  
  是否,你终会舒张笑颜
  
  来接纳我更多的晶莹
  
  我在雪地里,把这首《是否》编辑在手机上,给小耍发了一遍又一遍,我像个最俗的故事情节里的失恋男人一样,魂不守舍地等着她的回音。
  
  “雪总算停了!”二狗开着大轮车过来,他骂道,“又他妈的折腾我,给日本人送菜去!”
  
  我跳进了车厢,感谢地冲二狗笑笑。二狗也笑了,发动了车子。
  
  “樱花世界”刚刚建设,景区占地面积并不大,远没有照片上拍得壮观。最漂亮的建筑就是那座集健身与餐饮于一体的宾馆,宾馆的名字就叫“樱花世界”。宾馆的前方有十几座雪雕,倒是很有特色。宾馆的东边,矗立一排排的雪房子,二狗告诉我,这就是木头房子,外面拍了一层厚厚的雪,到夏天雪化了,木头房子还能接待游客,日本人聪明着呢!
  
  我看到老孙的车停在了宾馆前的停车场里,我下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打听了一下,有人说雪房子那边去了几个游客,我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前后几个小时没见着小耍,就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雪房子很矮,真有点童话里的味道。再看门楣上,用雪雕着“东京”、“福冈”、“北海道”……字样。我拉了几道门,都关得紧紧的,我一个个地拉过去,突然有一间房门敞开着,里面传来了吵骂声。我急奔过去,只见矮胖的金大菊被一个高个男人逼到墙角,金大菊推搡着,可那个高个男人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捏着她的大乳房,使劲地拧。金大菊似乎不敢高声喊,只在那小声地骂:“小井……你变态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哎哟!”
  
  这就是那个小井!板野的保镖,我虽然讨厌金大菊,可是我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一脚踢在小井的屁股上。小井几乎被踢倒,回头怒视了我一眼,攥着拳头想上,金大菊突然间叫了一声:“我儿子来了!二狗来了!”
  
  小井显然是认识二狗的,他瞄了一眼门外,用一种挑衅的眼光看着我,大踏步出去了。金大菊随后出去了,边走边对我说:“你找的那个女孩在健身房呢,板野那老东西,说她像日本贵族,非得请她去参观,还要带她去玩雪滑梯。”
  
  我道了声谢,也跟着往外走,随手关上房门的时候,我愣住了――门楣上赫然是――尖阁诸岛!
  
  我想都没想,上前挠了几把,把前三个字挠得粉碎。小井在不远处看见了,吱哇乱叫地说着日本话。可我没理他,从地上抓起了雪,笨拙地在门楣上贴着我的“雪雕作品”――钓……
  
  我刚“雕”成一个歪歪斜斜的“金字边”,一伙人已经冲了上来,几个人按住了我。我扭过头来,叼着雪茄的金牙惊讶地看着我。他后面跟着过来的是小井,还有一个最多只有一米五的小矮子。金牙见了小矮子,赔着笑脸叫了声“板野先生,这游客喝多了!”
  
  我知道金牙虽然是地痞,但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上次他找人讲和,我让了他一马,他今天是想还我这个人情的。可我却骂了他一句:“金牙,不用你讲情,这是中国,你让日本鬼子贴尖阁诸岛,你就是汉奸,那是我们的钓鱼岛!”
  
  “什么?”金牙回过头,一脸茫然,钓鱼岛事件已经是全民皆兵的事,但是尖阁诸岛却只是日本单方面的称呼,我看得出来,金牙不是装出来的。
  
  板野一脸怒火,瞪视着我,小井在旁边跃跃欲试,金牙回过神来,伸手让几个手下人松开我,他和板野小声嘀咕了几句,我见他指指我,说了声“记者”。板野“哼”了一声,指了指门楣上被我破坏的字,说了句很流利的中国话:“让他给我修好,这事算了。”
  
  我刚想骂他不要脸,就听金大菊跑过来,大喊:“板野先生,那个‘贵族女孩’,从滑梯上摔下来了,扭伤了脚!”
  
  板野一听,赶紧往回走。我顺势摆脱了众人,几大步就跑到了前面。雪滑梯前已经围了几个游客,都在关心地看着一个女孩。我冲过去,挤进人群,一把扶起了她,“小耍,怎么这么不小心?”
  
  刚才还强忍着疼痛,若无其事地和游客说笑的小耍,伏在我的肩膀,竟然软得一点力气没有了,声音也带着哽咽,“烂人……疼。”
  
  板野也赶过来了,声音显得很惶急:“哎呀,小耍小姐,我很痛心啊!快,到我房间,去上点红花油,那可是我们日本运动员专用的。”板野竟然还伸过手来想扶小耍,被我一把推开:“去你妈的花油!”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目瞪口呆地听着我骂着粗鲁的脏话,半抱半扶着小耍,走向了老孙的大客车。
  
  (五)
  
  我轻轻地抓起小耍赤裸的左脚,轻柔地摩挲着。小耍脸红了,脚也往回抽了一下,可是终于没有抽回去。我一点一点地按摩着略有点红肿的脚踝,心里不时地疼痛,怎么能让她受伤呢?我小心翼翼地碰触着小耍的每一寸肌肤,似乎想将这份伤痛,通过手指转嫁到我的身上。
  
  “烂人,好了……没那么疼了……”
  
  我抬起头,看到小耍娇好的容颜,两腮微红,就像画里的古典美人一样。我说:“小耍,其实我……”
  
  她笑了,脸上绽开了一朵花:“烂人,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
  
  我把她的脚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感受着那份光滑,感受着那份柔软。小耍靠了过来,我们就这样依偎着,就这样拥挤着,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时光静止了,静止得竟然如此美好!
  
  老孙显然看到了我们的相依相偎,所以他先敲了敲车窗,然后才打开车门。他冲我伸出了大拇指:“我弟威武!游客都称赞你呢,钓鱼岛就是我们的!”
  
  小耍缩回了脚,我有点失落,嗔怪地瞪了老孙一眼,这么早上来干吗?破坏气氛!
  
  老孙接着说:“日本武大郎板野请客,吃什么日本正宗的寿司,说是给这位……小耍造成了伤害,要赔罪!而且点名要请你和我,他妈的,我不去,我看那小井就来气……”
  
  我看老孙的脸色,显然他是知道了小井对金大菊的调戏。但是我也不想去吃日本鬼子的东西,小耍更不会去吧!没想到小耍却很有兴致:“刚才板野先生说,他们的厨师在日本挺有名的,我们去尝尝。”看我板着脸没吭气,小耍抓住我的胳膊,小声地说:“去嘛,烂人,那个板野对我不错的,也没什么恶意,他见面就用日语和我打招呼,吓我一跳。后来他说,我长得太像日本人了,还说我像贵族呢。”
  
  她在我耳边轻声地说,头发丝在我的脸颊滑动,让我感觉得温馨无比,心都被她化了,还有什么行不行的,我说:“去就去!老孙你也去,万一打起来,你好帮我!”
  
  老孙也笑了:“打起来我帮他们,他们人多!”
  
  “樱花世界”的料理厅刚装修,环境倒是很幽雅。金牙没有出现,板野换上了日本和服,说这是日本人接待贵客的礼节。我们坐下来吃着料理,喝着清酒。板野还敬了我一杯酒,但是其他时间,他基本上都把眼光放在了小耍身上。开始说话还是挺靠谱,夸奖小耍长得漂亮,气质好,可是酒一多,板野的眼光就有点迷离了。我狠狠地瞪着他,他明显感受到了我的敌意,就在这时候,小井进来了。
  
  小井光着上身,手上还戴着拳击手套,进来后冷冷地扫了大家一眼,一屁股坐在板野旁边,端起酒就喝。板野有点尴尬,但他却不说小井,只是打着哈哈解释着:“我们小井可是拳击高手,武士精神,连这么可爱的小耍小姐都忽视了……”
  
  小井哼了一声,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我的不像板野先生,他的就喜欢瘦弱的女孩,我的喜欢胖的,抗折腾的。”
  
  这话非常粗俗无礼,小耍的脸色变了,老孙在旁边的脸色也变了,但是喝醉了的板野却更加放肆地笑了:“小井君就这毛病……哈哈,就喜欢年纪大的胖女人,说是会玩。”
  
  我克制不住了,站起来一指小井:“小井……孙子,咱练练拳击怎么样?”
  
  小井听懂了,他眼睛一下冒出了光,站起来一指外面:“走……”
  
  小耍急忙抓住我:“你打不过他吧!”
  
  是呀,无论从年纪还是身高,小井都占绝对优势,而且我哪练过拳击?可是怒火已经点燃了我的血,我轻轻地拍拍小耍:“别怕!老孙,给我们当裁判去!”
  
  老孙倒是很响应,站起来就走,小耍想跟出来,可是板野端着酒杯又要向她敬酒,她只好站在门口,看着我们上了楼上的拳击室,她一脸关切,又叫了一声:“你……你小心啊!”
  
  我笨手笨脚戴上拳击手套,心里一阵忐忑。小井却不断地做着出拳的动作,非常敏捷,非常凌厉。我看了看老孙,老孙把我们叫到中间,说:“我喊一二三,你们就开始,我喊停,必须停!”
  
  小井听懂了,他点了点头。老孙给我递了个眼色,拉长了声音:“一……”我“嗖”地就出了拳,正打在小井的脸上,小井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我打懵了。我上前一脚踹倒他,骑在他身上,往他脑袋上一堆猛打。小井左遮右挡,不停地喊:“犯规……犯规!”
  
  老孙嘴里一边叫着:“停,犯规了!停!”一边伸腿往小井的身上乱踹。眼看着小井被我打晕了,老孙这才拉开我,还不忘了喊一声:“比赛结束,你犯规了,小井获胜!”
  
  我们撒腿就跑下楼,一进料理室,却看见小耍被逼到了墙角,板野嘻皮笑脸地端着酒杯往她身边靠。我把拳击手套摘下来,像掷篮球一样掷过去,“啪啪”两声,一只手套正砸到板野的身上,他“嗷”了一声,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板野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说:“小耍,我们走,谢谢板野先生了!”我拉起小耍的手,领着她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后面传来了小井的喊声,板野随即暴跳如雷,发出了像野兽一样的嚎叫。老孙随即冲出来,惶急地说:“你快跑,板野让人抓你!”
  
  我领着小耍跑到了那间小雪屋前,小雪屋外面挂着红灯笼,但里面没有客人,黑乎乎的。小耍害怕了:“烂人,这里没有路,怎么办啊?”
  
  我笑了:“傻丫头,这里都是我们的路,这是中国,怕他个鸟!该跑的是他们,来,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一指门楣上的“金字边”,小耍欢快地叫了一声,抓起旁边的雪,我们一点一点地往上沾着字――“钓鱼”两个字很快粘好了,虽然还是歪歪扭扭,但是和第三个字连起来,赫然就是“钓鱼岛”。
  
  小耍欢呼着拍着手,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我抱着她悠了一圈又一圈,也像是没长大的小男孩。我们停下来,抱在了一起。灯笼的照映下,小耍的脸蛋泛着红光,我禁不住低头亲了一口,然后我说:“让亲吗?”
  
  小耍打了我一拳,打得很轻很轻……
  
  他们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耍勇敢起来,她挡在我前面,回身问我:“烂人,你骂人骂得好听,怎么骂,教教我!”
  
  我笑了,大声吼着:“板野,你这个小侏儒……”小耍跟着叫:“板野,你这个小侏儒……”
  
  我大声骂:“我操你妈,你妈了个逼!”
  
  小耍刚骂一句:“我操……”便骂不下去了,她笑得直不起腰,把下面的板野气得直跺脚。
  
  金牙的人上来抓住我的时候,我喊了一声:“这是中国,谁他妈的帮日本人,谁就是汉奸!”
  
  看得出金牙很为难,二狗在旁边和他说了句什么,还被他踢了一脚。板野暴跳如雷:“我要报警,我要找你们陈局长算账去,这个人侮辱我的民族,打伤我的人,他这是破坏投资,他这是破坏中日友谊!”
  
  (六)
  
  我被绑在椅子上,二狗看着我,我一个劲儿地在求他,去帮帮小耍,别让她吃亏。二狗叹了口气,点起一根烟,猛吸了几口。他冲我张了张嘴,但终于什么也没说。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过来听了几句,挂了手机,他的嘴角挂上了一丝苦笑:“你那个小耍吧,去找板野求情去了,羊入虎口了!”
  
  啊!我气得想蹦,可我蹦不起来。二狗把烟吐掉:“板野说了,让我打你一百下,因为那个小耍不听话!”
  
  二狗走向我,晃了晃拳头:“你说这时候,还能有谁救你呢?除非像电影里似的,来个蒙面大侠,一棍子把我打晕,然后把你救了,让你英雄救美去!”
  
  门“砰”地一声开了,老孙拿了根棍子冲进来,冲到二狗跟前的时候老孙举起了棍子,却下不了手。二狗瞪了他一眼,突然间头一歪,伏在旁边的桌子上,还叫了声:“哎哟,我晕了!”
  
  老孙愣了一下,随即醒悟,扔下棍子,把我胳膊上缠的胶带扯开。“走,我开车拉你走!别人我不管了!”
  
  我推开老孙:“哥,我得去救小耍!”我跑出屋子,门口却赫然站着金牙。我和金牙四目相对,他看了我一眼又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丢给我:“那个女孩在‘钓鱼岛’!”
  
  我站在“钓鱼岛”外面,轻轻拧开房门。屋里灯光明亮,板野穿着睡衣,却把衣襟敞开,他背对着我,坐在一把宽大的椅子上,嘴里淫荡地笑着:“把手拿开,不许挡着,哈哈,不听话,我再让二狗打他一百下!”
  
  小耍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她的脸上带着泪,怯怯地把挡在下身的手拿开,让自己如玉一样的身体,暴露在灯光下。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流过了白皙的乳房,流过了微微隆起的小腹,流过了那片幽然的森林――那本是小耍最宝贵的地方,最神圣的地带,如今却为了我,暴露在板野面前。
  
  我环顾四周,回身看到旁边的小屋前面有个堆好的大雪人,我轻手轻脚走过去,一用力,把雪人的脑袋揪了下来。我抱着这个大圆雪球回来,屋里的板野笑得更荡了:“跪下来,往我这边爬,爬过来,哈哈哈……不听话我可让人打他了!”
  
  小耍像一条白嫩的美人鱼一样,伏在地上,向板野爬了过去,眼看着离板野越来越近,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心疼到了极点,我把嘴唇都咬破了,就是让自己冷静。我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走到板野后面,举起了雪球。板野还在说:“快点爬……”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脑袋陷进了雪球中,我还不解恨,照着他的裤裆踢了一脚,疼得板野蜷曲着身子,嘴里发出“唔唔”的叫声。我又举起了椅子,小耍却冲了过来:“烂人,你会杀了他的!”
  
  我拉着小耍在雪地里跑啊跑啊,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这样是跑不掉的!”我说。
  
  可是小耍不在乎,她牵着我的手,在月光下笑靥如花:“为什么要跑掉呢,傻……”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里,不时地就会摔一个跟头,有时候两个人会滚在一起,有时候我会顺势地亲她两口,然后抱着她滚来滚去,站起来时我们已经是两个雪人,我们互相拍打着,时不时地会开心地笑起来。
  
  一辆大轮车驶过来,二狗在车上叫着:“我可是来抓人的,我可没看见那两个人跑哪去了,我这车上可有座……”
  
  车子经过一番颠簸,总算是开到了公路上。我看着路标,已经是吉林境内,我告诉二狗,把我们捎到火车站吧,我要送小耍回家,我要让她平安到家,回来我再处理这件事,毕竟打伤了日本投资商,我要给陈局长一个交待。
  
  二狗应了一声,却突然接了一个电话,他的脸凝重起来:“我舅说,警车马上来了,板野报了警。我舅说,他欠你的已经还了,以后的事……”
  
  我对二狗说:“那我就欠你一个情,你把小耍送到火车站,我在这儿等着警车。”小耍听了,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她的眼神告诉我,她要和我共同承担。看着她的眼睛,我笑了,猛然间低下头,在她的脸上用力嘬了一口:“傻丫头,你若安好,我便晴天!”
  
  我跳下车,二狗的车突突地开走了。我仿佛听小耍叫了一声“烂人”,我仿佛听小耍叫了好多声“烂人”。
  
  尾声
  
  每年深秋,树叶开始变色。五花山上的各色树种就出现了不同的颜色,红松依然保持四季常青的风格、落叶松呈现出金黄色、而枫树则变成娇艳的红色……形成了多姿多彩的“五花山”景观。各种深浅不同的绿、白、黄、红、紫色开始呈现,真可谓如诗如画……
  
  写到这里,我的笔涩住了。十个月前我闹了一场,被警察抓了。不料想,很多了解情况的当地人都开始针对板野,气得板野吵着要撤资。多亏了金牙,联系了一个南方商人,把“樱花世界”买下来,我也算借了光,大事化小了。我这次来,是给金牙写宣传资料的,也算是还他一个人情。
  
  来之前我回了雪乡,娘让我把昙花带上,她说我姐来电话了,昙花可能就在这几天开。娘还说,我姐要回家了,这次回来就不想再回去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娘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其实我也接到了我姐的电话,她说想回来看看我写的诗。我本想告诉她,我已经习惯给别人写诗了。但我没有和我姐多说什么,也没有和娘提这些。
  
  突然间我来了灵感,提起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一首新诗。
  
  放下笔,我读了一遍又一遍,一个女孩的身影在字里行间越发清晰。
  
  “我又拉了一大车人,你猜我把谁带来了,大美女啊!”老孙的声音在窗外暴响起来。
  
  我头都不回地应了一句:“你爱带谁带谁,关我什么事!”
  
  “烂人,昙花开了……”背后有人轻轻地叫着。
  
  我闪电般地扭转了身子,手里的诗掉在了地上……
  
  我是灵台拂拭不及的一粒尘
  
  佛光普照下灵性滋生
  
  你是佛前虔诚飘过的青莲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令我迷乱
  
  千载修行只为与你共证今生的一瞥
  
  千载孤苦只为勘破一个虚无飘渺的迷梦
  
  怕只怕
  
  勘得破这迷惘的三千世界
  
  却勘不破那迷离的如水秋波
  
  亦或是
  
  你不愿我不忍
  
  去达悟去明了
  
  嗳,我在佛前修得一只转生船
  
  载着这迷乱的蕾再度轮回
  
  但不知
  
  来世若开出并蒂的花
  
  我更希望你在哪一枝上葳蕤
  

2#
 楼主| 发表于 2015-9-24 13:51 | 只看该作者
写长了,大家看的时候会辛苦一些
3#
发表于 2015-9-24 14:17 | 只看该作者
中午慢慢看完了,很凄然的故事,欣赏!
4#
发表于 2015-9-24 16:29 | 只看该作者
这个短篇写得细腻,不错!
5#
发表于 2015-9-24 16:50 | 只看该作者
太故事了,太美好、太纯洁的情,像雪,有点冷美,让人透不过气来。已经不知道“我”最后跟了谁,真希望是跟小耍。
6#
发表于 2015-9-25 08:39 | 只看该作者
先支持再慢慢看。
7#
发表于 2015-9-25 14:28 | 只看该作者
小说主题多元,作品厚重。小说以网恋旅游为线索,彰显纯洁的爱情,崇尚的品格,复杂的人性,爱国的情怀。揭示了特色地域的旅游业的发展与存在的问题。值得称道的是小说的人物塑造,形象鲜明,个性十足。有很强的可读性。欣赏并学习。
8#
发表于 2015-9-25 15:21 | 只看该作者
厚实的作品!:victory::victory:
9#
发表于 2015-9-25 22:55 | 只看该作者
篇幅较长,容我明晚细读!
10#
 楼主| 发表于 2015-9-27 11:41 | 只看该作者
万里 发表于 2015-9-25 22:55
篇幅较长,容我明晚细读!

阅读辛苦,祝中秋快乐
11#
 楼主| 发表于 2015-9-27 11:41 | 只看该作者

阅读辛苦,祝中秋快乐
12#
 楼主| 发表于 2015-9-27 11:41 | 只看该作者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5-9-25 14:28
小说主题多元,作品厚重。小说以网恋旅游为线索,彰显纯洁的爱情,崇尚的品格,复杂的人性,爱国的情怀。揭 ...

阅读辛苦,祝中秋快乐
13#
 楼主| 发表于 2015-9-27 11:41 | 只看该作者
文秋 发表于 2015-9-24 16:50
太故事了,太美好、太纯洁的情,像雪,有点冷美,让人透不过气来。已经不知道“我”最后跟了谁,真希望是跟 ...

阅读辛苦,祝中秋快乐
14#
 楼主| 发表于 2015-9-27 11:42 | 只看该作者
邱天 发表于 2015-9-24 16:29
这个短篇写得细腻,不错!

阅读辛苦,祝中秋快乐
15#
 楼主| 发表于 2015-9-27 11:42 | 只看该作者
叶柄 发表于 2015-9-24 14:17
中午慢慢看完了,很凄然的故事,欣赏!

阅读辛苦,祝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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