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5-12-1 17:17 编辑
善良的代价
牧歌 我是红月亮文化传播公司的一名员工。说起我们公司的名称你可能不一定知道，因为眼下各种名头的文化公司多如牛毛，我们公司无论就规模还是特色上都没有什么特别引世人注意的地方。但是若说起我们公司制作的广告，就有可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就是每晚央视黄金档播出的，一个身材曼妙风姿绰约美女一手拿一精美包装瓶子，另一手从瓶里取出乳白色膏状物向脸上身上涂去，并且一边涂着一边说，想要美吗？想美你就这样做。然后深沉磁性男中音和满屏鲜绿色手写体字同时出现：保春嫩肤霜/让你永葆青春
我自信这则广告一定会深入人心。因为这里头有两个特写：一个是涂脸时的脸部特写，那真是用尽古今中外描绘美人的词汇也难以描述出的美丽，最后只能用“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这样的话来形容了；再一个是涂身上时那一对半裸着的，富士山一样雪白闪亮的乳房。我相信，任何看到这则广告的人，只要他是一个正常人，肯定不会不引起一些生理反应，哪怕是女人。
这位美女就是我们公司付总眼中和麾下的红人——技术总监兼模特瑞德梦。我们公司女多男少，用我们付总的话说叫做阴盛阳衰。有人说女人天生就爱嫉妒，再加上有漫长中国封建史所提供的宫廷嫔妃们争斗经验和技艺可借鉴。许多地方，女人与男人的比例与鸡零狗碎、蜚短流长成正比。但是瑞德梦却超乎一般（一切？）女人之上。现实生活中的瑞德梦要比广告画面中还要美上三分。她的脸蛋，她的肌肤，还有她的体态、身姿、舞步，令但凡认识或见过她且又稍有些历史知识的人自觉不自觉地联想到汉代赵飞燕，唐朝谢阿蛮，南唐小周后。不仅如此，瑞德梦还唇齿伶俐，能力过人。不记得历史上哪个名人说过给一个杠杆就可以撬动地球这样一句话了。但是瑞德梦只需要一根小小的草棒就可以将整个公司翻个底朝天。所以，我们公司几十号人，包括我们的付总，只要瑞德梦对什么一打喷嚏，大家定会毫无二致地对其感冒。瑞德梦的喜恶是决定着大家取向的风向标。
我来这家公司不长时间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为了取悦瑞德梦我几近做绝讨好之能事。比如瑞德梦喜欢狗不理包子，我骑着单车满京城去找口味最好的；比如瑞德梦说古代杨玉环常食荔枝养颜，我便会一篮一篮的往她家里送，而且专拣岭南的：再比如手包，袜子，卫生巾等，但凡瑞德梦需要而价格上我又能承受得起的，我从没吝惜过。与此同时，我还冬天替拎包，夏天帮打伞，自觉充当起瑞德梦的耳目。谁曾对她眨过眼睛？谁在她背后吐过舌头？我都会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她。这样坚持不懈四五年，如今，我总算安全度过了排斥期，真正融进公司几十号人这个大团体。
在有了安全和踏实感以后再来重新审视我们公司，我发现，如果把我们公司比作一个天体的话，我们这个团体就好比太阳系，瑞德梦是太阳，我们是行星。行星绕着太阳转。当然，天体里也有与太阳系不怎么不协调的流星存在。广告创作部有个叫冰潔清的就好比这么一颗流星。自打我进入红月亮以来，耳根子里有关于她的是是非非就没有停止过。
首先是她的婚姻不幸。
我们在一起共事十几年了，从没见过她和老公一起走过，也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她老公。瑞德梦说。
果然如此。来公司时间比较长的员工经瑞德梦这样一提示如梦方醒。
是不是离婚了？老张问。
老李说，我看有可能，那天冰潔清给我说她差一点起晚了，多亏头晚定了闹铃，是闹铃把她叫醒的。可见她老公没有和她在一起住，对吧。
老王说，听人说她老公又找了个年轻的，他单位才招聘的研究生，人家说他给那女孩买了车，还在兴盛花园买了房子，现在她老公和那个女研究生住在一起。
老张又说，我就说嘛。过去冰潔清一直仗着她老公在国有大型企业任高管看不起人，清高得啊，恨不能鼻孔朝天。
老孙说，是的。不就有俩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给她打招呼她顶多回你一句，多一句话都没有，好像跟我们这些人在一块会降低了她的身份似的；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稀罕谁呀！
小刘说，这样的人，离婚了也活该！
瑞德梦又说，很早以前听人说过他们夫妻关系不好，冰絜清对她老公的爸妈一直都不好，不孝顺。
老李说，我和她家住在一个小区，从来没见过她公公婆婆来过她家。
……
我不得不思考一下这个叫做冰絜清的人了。过去我一直称她为冰老师，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戴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负责公司广告创意和文案撰写。
我仔细回顾一下半年来与冰潔清相处的细节，的确如老张和老赵所言，她的矜持和孤傲始终给人以一种距离感。她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包括她的声音，她的微笑。过去我还一直以为是温婉持重，极有修养的一种体现呢，原来她这是在迂尊俯就。
我渐渐地与冰潔清疏离了关系。
但不久我却因工作需要而被临时抽调到创作部。在与冰潔清朝夕相处过程中，我逐渐感受到了她的真诚与善良。发现了她无与伦比的学养及涵养。她不仅没有离婚，而且夫妻感情也一直很好。有一段时间，我看到冰老师因照顾病中的婆婆显得疲惫不堪，便自觉承揽起创作室的清洁卫生。每天早上抹完桌椅，擦完地，再给自己和冰老师的杯子沏上水。日复一日。
忽然有一天下班时瑞德梦问我说，怎么样，在策划部好还是创作部好？我见她神色上有几分诡秘。正当我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之际，却见冰潔清正拎着手袋匆匆向公司大门跑去。瑞德梦的脸上立马显现出鄙夷之色，说，干活不怎么样，跑得倒挺快呢。
我心里悚然一惊。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我摸不着头脑了。
公司里有许多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含有怜悯的成分；有时候，还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嘀咕。嘀咕的内容似乎与我有关。我尤芒刺在背，内心里生发出几多恐慌。
有一次，我见她们又在叽咕便不由自主地冲了过去。只听见瑞德梦总结似的说，不就是觉着人家年轻，刚来吗？然后大家便无言地散了。
我实在承受不了了。我得去向小刘打听。
小刘心眼儿直，实在。
小刘说，瑞总监说冰潔清欺负你，把你当成了佣人，什么活都让你去干。
天呐。我简直不知道该叫做无语还是失语。
我为冰老师因我而担责这样的恶名而不安。不行，我得去找瑞德梦解释清楚。我想。
瑞德梦正在给付总说着什么。瑞德梦的脸上窜动着火苗。
这怎么办？人家那边客户急等着要，她这边不是老婆婆生病就是老公公住院。都像她这样，工作由谁来干？瑞德梦说。
能干就好好的干，不能干就干脆退了回家养着去，这公司不养闲人！瑞德梦又说。
付总的脸也开始燃烧起来。他立即掏出手机，对着手机按下一串号码，说，冰潔清吗，啊，你现在立马到公司来！
付总说，请假了又怎么样？你当时并没有说请多长时间的假啊！
付总说，你要知道他只是你老公公！你对象管干嘛了！？
付总说，还有你老婆婆呢！他又不是你直系亲属，你父亲！
付总说，你在那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大夫，你又不拿手术刀……
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只感觉背部冷嗖嗖的，在冒着凉气。
说句实在话，生活中，有时为了生存我们不可避免地要做一些趋炎附势的事情，可毕竟心底下生存原则、道德底线这些潜意识里的东西还在。我的骨子里还保留着父母的正直、善良的遗传基因。
在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内心挣扎和纠结以后，我决定将自己这几年来的所见所闻对冰老师，也即对冰潔清和盘托出。并且做好了随时时挺身而出，做一个铁骨铮铮证人的准备。
没想到冰潔清却只淡淡一笑，说，我早就知道。
那为什么还不去找她们质问，为自己辩解？我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恨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
要知道，一味的迁就和忍让等同于纵容！我义愤填膺说。
冰潔清仍只是淡淡一笑。让她们说去吧。冰潔清说。
她们就这样，不说我，定会说别人。任何人，无论哪个方面超过她们都会无端遭到诟病。从心理学上，这样嫉贤妒能，肆意攻击、伤害他人，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冰潔清说。
与其让哪个年轻人遭诬诟毁在她们口中，倒不如——嗨！权且让我来充当这个衔枚吧。毕竟我已逾知天命，有过许多工作经历；职业场上和许多人打过交道；我的工作能力、风格，我的才学、人品和修养不是一两个人所能诋毁得了的；我所做的一切也不是个别人能否认或抹杀得掉的。冰潔清说。
况且在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和生命可供挥洒的人生秋季，多少有价值和意义的事情尚都无暇去经营呢，更何况这鸡零狗碎，飞短流长琐事？冰潔清又说。
冰潔清依然故我，每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忙碌着。
只是我的情状越来越不妙。我开始感觉到瑞德梦看我的眼神里有了睥睨之色，渐渐的，我发现公司里有许多人在有意无意地躲避着我，拒我以千里之外。及至后来我看到三人一伙五人一群的聚在一起，一边用鬼祟的眼神望着我一边低声议论着什么……
|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5-11-29 18:37
收藏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