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一楠

　　　　　　　　　　　　　　　　　　　　水仙  （又名：那年那月）
　　
　　那年高考结束后，我便留在了新城打工。刚开始，我跟随的那家建筑施工队在旧城拆迁后的一片废墟上摆好了“车马炮”，正准备开工时，却遭到了当地居民的阻挠。队长无奈，只好说等等看看吧。
　　
　　工地的北边就是清水河，河两岸已经建成了旅游观景区，绿树红花，亭台水榭，小桥流水，甚是迷人。
　　
　　这天刚好下着小雨，给酷暑的夏季送来了几许清凉。我一个人走进河南岸的青石小径中，在绿荫中淋着小雨，闻着花香，心中甚是惬意。从“清流烟渚”到“挹秀园”一直往东，到了清河湾转向北行，然后过了平安桥，迎面就是一片红墙绿瓦的别墅区。我想，这应该是新城建设最豪华的黄金地段吧，属于贵族区。
　　
　　正在我傻呆呆仰望羡慕的时刻，忽听身后“哎呀呀”一声惊叫，当我转脸的刹那，一辆电动车撞来……我的身体顿时一阵颤抖，然后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我抬头一看，一个白衫绿裙的女孩正冲我歉意的笑着，她有一头齐耳的短发，样子很是清秀甜美。
　　
　　“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我说着站起来，忽感觉右腿肚子有点刺疼，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裤腿撕裂到了膝盖之上，腿肚子被刮出了伤口，正流着血。
　　
　　女孩显然看到了，一下子慌了神：“真的对不起呀大哥，我不是有意的，刚才一时心慌，没有把住车把……”
　　
　　我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心里也很不高兴，看她这么一个文静的女孩儿，骑车竟然这么冒冒失失的。可面对女孩的如此道歉，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弯腰用撕裂开的裤腿按在伤口上，希望止住血。
　　
　　女孩扯下围在脖子上红纱巾，要给我包扎，我摆摆手：“没事，我按一下就好了。”
　　
　　“可是……”女孩有点左右为难的样子，“你的裤子都扯成这样了，怎么走呀？还有伤口，必须敷药才行，不然会感染的。”
　　
　　嘿，这么明白还撞我？我白了她一眼，只好叹口气：“算了，自认倒霉吧。”
　　
　　“要不这样吧大哥。”女孩说，“你跟我到前边包扎一下吧，还有你这裤子，我可以给你换一条。”
　　
　　我想也是，你撞了我，我不讹你就算便宜你了，帮我绑扎一下伤口总算不过分的，再说撕裂的裤腿已经让我走光了，别说无心再观景了，就连回去也难了。
　　
　　我答应了，于是坐在女孩的电动车后座上。
　　
　　我说：“你不会把我再甩下来吧？”
　　
　　女孩嘿嘿一笑：“放心大哥，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我以为女孩会带我去附近的卫生室，没想到却直接进了红墙绿瓦的别墅区。在前排最右边的一栋别墅楼前停下。
　　
　　女孩看出的我迟疑，于是笑笑：“没事的大哥，这里就我一个人，家里有云南白药和创可贴……”
　　
　　我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刚要转身，女孩拉住我：“怎么了大哥，我又不是老虎。再说，是我撞了你，你总得给我一点补偿的机会吧？”
　　
　　我想也是，来都来了，进去又何妨。虽说我是一个穷学生，但在这么一个雨天遭遇这么一个漂亮女孩的一撞，也许会有故事发生吧。
　　
　　走进别墅，顿时感觉一阵清凉。看着面前的壁画，两边的真皮大沙发，右侧的木质楼梯，还有顶棚镶嵌凹式灯饰和悬式时尚水晶吊灯……虽说不算豪华，但绝对是简约气派。再看看自己，真有点格格不入。我开始后悔进来了。
　　
　　女孩到是很热情：“大哥你先坐，我上楼拿云南白药。”说着噔噔噔的上了楼梯。
　　
　　我坐在沙发上，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两盆水仙花，一红一白，开得甚是鲜艳。我知道一般水仙花的培育需要两年时间，春天育种，夏天休眠，秋天发芽，冬天开花。可现在正值夏季，而这两盆水仙花竟然开得如此美丽，真是怪了。
　　
　　“这是西洋水仙，开的花要比中国水仙浓艳，楼上阳台上还有好几盆呢，大哥可以上去看看？”女孩说这已经走下楼梯来到我面前。
　　
　　我摇摇头，接过她手中的云南白药，一边搽敷着伤口，一边说道：“我听说水仙花一般开在冬季，而你的水仙花怎么会在夏季开放？”
　　
　　女孩自豪的说：“这是我专门培育出来的反季生长水仙，只要有适合的温度，一年四季都可以开花。”
　　
　　“看来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我说，“还是你们有钱人，办什么事情都手到擒来。”
　　
　　“你在讽刺我？”
　　
　　“不，我在羡慕你。”
　　
　　“大哥在干什么工作呢？”
　　
　　“别叫我大哥了，我其实不大，刚度过了黑色七月，出来打工挣学费。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工没开成，反到撞上桃花运了。”
　　
　　女孩嘿嘿一笑：“不让我喊你大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叫我阿财吧。名字土了点，父亲希望我以后有财路，但愿以后发了财，也能买上这么一栋豪华别墅。”
　　
　　“你一定行的。”
　　
　　“谢谢。哎，你叫什么名字？
　　
　　“水仙。”
　　
　　“水仙。”我一愣，望着茶几上的水仙花，再看看面前这个有着甜美笑脸的女孩，点点头，“还别说，凌波仙子玉玲珑，白衫绿裙雪中花。你这水仙还真是名至实归。”
　　
　　水仙呵呵一笑：“阿财哥真是好幽默，不过你可知，水仙也是孤独的象征，因为它从不成群开，一枝只开一朵。”
　　
　　我说：“一朵一世界，更显你水仙的个性。”
　　
　　水仙没有笑，只是微蹩了一下眉头，叹了口气。
　　
　　我不好再说什么，涂抹完伤口，起身说道：“谢谢你的云南白药，我该走了。”
　　
　　水仙一愣：“还没给你换裤子呢。楼上的衣架上有几条男士裤子，你上去自个挑吧。我就不上去了。还有，楼上左边就是洗浴间，你可以先冲个澡。”
　　
　　“我……”我有点晕，这待遇是不是太高了？本来互不相识，只是这么一撞，难道真的要撞出桃花运了？
　　
　　水仙看着我微微一笑：“放心，这里就我一个人，我就在下边等你，然后送你出去，怎么样？”
　　
　　水仙一再说就她一个人，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一个房子，仅仅就你一个人，可能吗？算了，既然她这么说，我也不能不给面子，即便有桃花陷阱，我也认了。
　　
　　二楼的装饰摆设我就不多说了，在靠内墙的衣架上挑了一条自己喜欢的灰色裤子，然后走进洗浴间洗了个温水澡。出来后，看到阳台上有四盆不同颜色的水仙花，不仅又靠前欣赏了起来……
　　
　　我知道水仙的根茎叶花都含有一定毒素，但她的功能和药用价值非常的高，是家居室内最好的吸尘器。我这样想着，竟然不知不觉的打了一个盹。醒来时，发现水仙正默默的站在我的身后。
　　
　　我有点尴尬：“对不起，不知怎么我就……”
　　
　　水仙突然从身后抱住我：“王财哥，难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全身一震，“你，怎么知道我姓王？”
　　
　　水仙把脸贴在我的后背上，幽幽的说：“因为我也姓王，我叫王小花。”
　　
　　“小花……”
　　
　　我的潜意识里好像记得有过这么一个女孩，似乎是在……
　　
　　“对了，我记起来了，原来你是……”
　　
　　水仙松开了手，转到我面前笑起来：“真的记起来了？”
　　
　　我点点头：“对对对，是在高一，我们两个班曾经举行过一次结对诗会，那次……”
　　
　　“那次我们是一对，按照诗会的要求，我在黑板上画了一朵水仙花，你就要以此作一首诗。那首诗至今我还记忆犹新。金盏银台恋影花，天葱雅蒜一朵开，凡心洗尽丽人面，冰肌玉肤水中来。”
　　
　　“ 即兴而作，没想到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我还因此改名水仙呢。”
　　
　　“哦！”我顿时恍然，“难怪你这么喜欢水仙花，而且还培植了反季生长水仙，看来你对此情有独钟。”
　　
　　“是的，是情有独钟，不仅仅对花。”
　　
　　“可是，后来你怎么突然辍学了？我还打听过你呢，邻家小妹怎么突然不见了，同学也摇头说不知道。”
　　
　　“唉，家里突遭大难，我无法进行学业，只好退学。那时我们不在一个班里，只是一次诗会与王哥相遇相见，王哥自然不会把我这个丑小鸭放在心上了。”
　　
　　“哪里哪里，虽是一面，也令我难忘。只是现在两年过去了，你变得跟水仙花一般漂亮，我又怎么会想起是你。”
　　
　　“哦，原来我在王哥心里还有一席之地。”
　　
　　“这是当然，毕竟同学一场嘛。哎，说来真是奇怪呀，你怎么会突然撞上了我？”
　　
　　“奇怪吗？”
　　
　　“奇怪。”
　　
　　“是我故意撞的。”
　　
　　“啊！你……”
　　
　　“我本来也去清河湾赏花的，没想到就遇上了你。我想今天的小雨应该是为我而下的吧，要不然你怎么会突然来到我身边。我本来在你前边，可是当我看到视我为无物，不理不睬的从我身边走过时，我的身心霎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悲哀。”
　　
　　“所以你就在后边故意撞我？”
　　
　　“对，让你长点记性。”
　　
　　“还好我命大，不然可就冤死了。”
　　
　　“哼，我是手下留情了。”
　　
　　“谢谢，算我有福气，能再一堵你王小花水仙般的真容了。”
　　
　　“有王哥这么不掩饰的夸赞，我这个当年的王小花，现在的水仙是不是要对你表现的更加亲近一些呢？”
　　
　　我看着水仙正要靠过来，慌忙后退一步：“算了水仙，玩笑归玩笑。我干活的工地就在南边不远，有空我还会来你家中做客，我该走了。”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为什么我们不能庆祝一下今天的巧遇呢？”
　　
　　“这……”
　　
　　“别这了，下楼去，看我这个厨娘的手艺，怎么也得给你整几样好菜出来，保证让你吃了乐不思蜀。”
　　
　　听着水仙自称厨娘，又说自己会做几样拿手好菜，我大抵明白了她的身份。看来她已经嫁人了，而且对象肯定是个腰缠万贯的大富商。如此对比自己，含辛茹苦高中三年，如今高考刚结束，前途未卜……即便是以后再如何的学业辉煌，也未必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我坐在餐厅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耳边听着厨房里的锅碗瓢勺交响曲，一时错觉的认为自己好像就是这家的主人了……
　　
　　“在想什么呢？”水仙围着个大围裙，一手端着一个菜走进来。
　　
　　“没想什么。”我笑笑。
　　
　　“这么入神，没想什么才怪你。”水仙说着转身又去厨房。一来二去，六个菜齐了，外加一瓶五粮液。
　　
　　我说：“水仙，这酒就免了吧，我怕酒后误事。”
　　
　　水仙坐在对面，自顾摆放了两只高脚杯：“你不是说工地上今天不开工吗？误什么事？”
　　
　　“我怕……”我本来想开句玩笑，可我又怕对方误解了，只好说道，“我怕回去找不到路。”
　　
　　“放心，我送你。”
　　
　　五粮液真是名贵好酒，喝了半杯我就晕乎了。水仙也喝了，好像也是半杯，脸颊绯红的真的就跟红口水仙似的，更加显得知性迷人了。
　　
　　我感慨今天的巧遇，不仅哑然失笑。
　　
　　水仙说：“你是不是感慨今天我们会遇到一块？”
　　
　　我点头：“对对对，太巧了，就像……做梦一样。”
　　
　　水仙用筷子往我面前夹菜，眯着眼睛说：“你相不相信这是缘分？”
　　
　　“是，是缘分。”我忽又一想，不妥，慌忙改口，“是同学之缘，同学之缘。”
　　
　　水仙苦笑，伸手端起酒杯：“来吧王哥，把剩下的半杯喝掉。”
　　
　　“我……”
　　
　　“我什么？”
　　
　　“我怕你喝醉了。”
　　
　　“呵！”水仙笑起来，然后很爽快的一饮而尽，“放心吧哥哥，小妹天天孤独自饮，一天一杯，不会醉的。”说着自顾斟满了酒。
　　
　　我好像听出水仙话中有话，喝起杯中酒后自顾斟满，然后望着似醉非醉的水仙：“这么大一个房子，怎么会……”
　　
　　“想知道吗？”
　　
　　“你想告诉我，我自然洗耳恭听。如果不想告诉我，我自然也不能强求。”
　　
　　水仙嘻嘻一笑：“聪明，好男人，不枉当初我对你一见钟情。”
　　
　　“水仙，你醉了。”
　　
　　水仙摇头：“没醉，来，小妹敬你。”
　　
　　我站起来，探身按住对方的手：“水仙，再喝就要出事了。”
　　
　　“就我们俩，会出什么事？来，喝。”水仙固执的推开我的手，举杯喝下了大半。
　　
　　我的酒量总比她要大点，自然不能耍滑头，只好一口喝下。然后把她剩下的那半杯也喝了。
　　
　　我说：“水仙，咱不喝酒了，说说话总可以吧。”
　　
　　水仙点头：“好哇，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以前单相思，除了那首让我背得滚瓜烂熟的《咏水仙》诗外，再没有听到过你跟我说过一句话。两年了，我一直忘不掉那个为我作诗的人，我想我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在这魔鬼般的大房子里，只能把苦闷向着水仙倾诉了。可谁又想到，今天的一场小雨，让我突然想起外边的景致……哥哥，这是上天的故意安排，安排我们此生究竟是要有点故事发生的。”
　　
　　我有点吃惊的望着水仙，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我还确实有几分惊喜。因为高中三年，虽然也曾对同桌的女同学感兴趣，但还没有达到激动的地步。现在听到水仙的一番表白，顿时天眼大开，原来我的身边也曾有这么一个痴情女孩，只可惜我竟然一无所知。
　　
　　“我知道，哥哥当时根本没有把小妹当成一碟菜……”
　　
　　“不，水仙，你误会了，如果你不退学的话，也许……”
　　
　　水仙双眼顿时盈满了泪水：“哥哥说的对，都是……因为我。可是，上天就是那么的不争眼睛，那年我爸爸出了车祸，妈妈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病不起。我还有个弟弟在上初中，我没办法，必须回家顶起这个天……”
　　
　　我这才知道当时的王小花为什么突然退学了，残酷的现实让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羸弱女孩过早的承受了心理和心灵的双重煎熬，两年来，她又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难道……我不敢想下去，也不愿想下去。
　　
　　“知道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吗？”水仙似乎看透了我的疑虑。
　　
　　“算了水仙，别说了，哥哥理解你。”
　　
　　“哈，不愧为诗人才子，我还没说，你就猜到了。”
　　
　　“水仙，不，不是……”
　　
　　“哥哥，别再寻找措辞了。此刻面对我的单相思初恋情人，我还能对你隐瞒什么呢？不错，为了钱，我出卖了自己，这是唯一能够解除家里困境的一步棋，我没办法。我想，作为父母的女儿，作为弟弟的姐姐，能够帮助他们过上好日子，帮助弟弟继续学业，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再说，我现在过得不是也很好吗，有这么大的房子，又不缺钱花，我们为之努力所追求的幸福也不过如此吧？”
　　
　　“水仙，能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吗？”
　　
　　“干么哥哥，吃醋了？找他打架？”
　　
　　“水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知道你是否真的幸福。”
　　
　　“哥哥这么关心我，在意我，我水仙知足了。告诉哥哥，那个人就是个开发商，两年前他还是个建筑老板，新城建设时，他注册成立了自己的开发公司。那时，我跟哥哥现在的情况一样，和本村的几个姐妹们出来打工。只是不同的是我们都是女人，女人的处境总是被动的。那时老板早就瞄上了我。有一次老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一阵甜言蜜语后就把我給办了。我当时大哭，发誓要告他，可他当时甩给我一沓票子，有好几千，我一下楞了，我何时见过这么多钱。于是从那时起，我妥协了……”
　　
　　我说不出什么来，我知道我也是现实主义者，一切的理想再没有真正实现之前，都是空想主义。我一方面同情水仙，一方面又为她惋惜，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换成我，我又能给予她什么？即便是为她写上千首万首诗，能让她走出现实中的困境吗？
　　
　　“哥哥，再陪我喝一杯吧。”水仙提议，好像聊了这么一会，她的酒意下去了。
　　
　　我说：“不了水仙，喝得不少了，我也吃饱了，该回去了。”
　　
　　水仙好像有些失望：“怎么了哥哥，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
　　
　　“看你，说哪里去了。”我笑着摇摇头，“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老板找不到我会发急的，万一有什么事情错过了，我这个工可就泡汤了。”
　　
　　“好吧哥哥，明天我去工地找你，反正我没事。”
　　
　　“不，还是我来找你吧。”
　　
　　“也好，不过哥哥一定要来。”
　　
　　其实我回到工地上，情况依旧。第二天，老板说，协调关系还没有理清，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让我们各回各家，等开工了再给我们打电话。
　　
　　我想在回家之前必须给水仙说一声，于是给她去了电话。水仙一听，忙说：“过来吧你，我帮你找个活干。”
　　
　　听水仙这么说，我心里又有了空。毕竟出来是挣钱的，没有赚到钱，我的学费只有靠贷款了。
　　
　　水仙正站在平安桥上等我。绿裙，青带，白衬衫，亭亭玉立于清波之上，俨然一朵美丽盛开的水仙花。我不禁感叹，如此佳人，对我可心，可又非我所属，真是人间一大憾事。
　　
　　来到水仙身边，忽闻到一股清香，不仅神怡气爽。
　　
　　我开玩笑道：“是不是可以让我当甩手掌柜？”
　　
　　水仙侧脸笑笑：“我求之不得呢，可惜我……好了，我们都别想入非非了，别墅区正在搞绿化，大概需要两个月时间，活计不算累，你看怎么样？”
　　
　　我说：“小区绿化可是园林负责的事情，你能说上话？”
　　
　　“这个你就别问了，我已经联系好了，下午就可以上班。”
　　
　　“那谢谢了，不过说好了，中午我请客。”
　　
　　“行，你请客，我炒菜。”
　　
　　“怎么，还要回去吃？这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我不习惯在外边吃。”
　　
　　我知道水仙的意思，我也不便强求，只好再次来到那栋别墅里，吃她亲手炒的菜，不过没喝酒。水仙说了，下午上班，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我佩服水仙的细心。
　　
　　小区绿化树的种植都是有讲究的，例如女贞、玉兰、龙柏、苏铁、法青、木槿等等，种类很多，必须科学选择采光，抗污染，各种乔灌藤草花必须有机搭配。我跟着打个随手，学了不少的新知识。
　　
　　下班的时候，水仙打来电话说，你先回来吃晚饭，我给你找地方住。
　　
　　晚上，我们喝了那剩下的半瓶五粮液……
　　
　　我举着杯：“谢谢你水仙，谢谢你给我提供一次良好的学习机会。”
　　
　　水仙一撇嘴：“说什么呀你？”
　　
　　我说：“你让我学会了种树养花。”
　　
　　水仙沉吟一下：“嗯，你种树还可以，养花恐怕不行。”
　　
　　我哈哈一笑：“小瞧我是不是？”
　　
　　水仙抿嘴一笑：“好吧，等会我就要考验你一下，看看你究竟会不会养花。”
　　
　　“行，我才不怕呢。”
　　
　　“好吧，喝了这酒再说。”
　　
　　酒足饭饱后，水仙起身：“我先上楼，等会叫你。”
　　
　　我说：“考验我未必上楼呀，下边一样。”
　　
　　水仙嘻嘻一笑，没有吱声，自顾上了楼。
　　
　　大约半个小时后，水仙在楼上叫道：“哥哥上来吧。”
　　
　　我一边上楼一边想，这个水仙，一定要考我如何培植水仙花了。其实对于一般的水仙花的培育，有标准技术可循，如果要我按照她的反季培植水仙，那可一窍不通。
　　
　　来到二楼，我听到洗浴间里的哗哗水声，我说：“你还在洗澡呀？”
　　
　　水立马停了，水仙说：“进来吧。”
　　
　　我一愣，立在门口没敢动，这个水仙搞什么。
　　
　　这时，门开了，我的眼前霎时一亮，看到了水仙赤裸的冰肌玉体。顿感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我慌忙转身。可水仙不容分说的扑过来抱住我：“哥哥，难道我这朵水仙花不好看吗？”
　　
　　我慌忙推她：“不，水仙，不，不能……”
　　
　　“为什么不能？”水仙紧紧地抱住我不放，“我暗恋了哥哥这么长时间，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次表白的机会吗？”
　　
　　“你已经表白了。”
　　
　　“是嘛，我什么时候表白的？”
　　
　　“昨，昨天中午……”
　　
　　“我忘了，那么就让我再表白一次吧，还有，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培育西洋水仙……”
　　
　　“为什么？”
　　
　　“因为西洋水仙更渴望爱情。”
　　
　　“我……”我已经没有任何的理由来拒绝水仙的热情了，或者说我本来就已经沉浸其中，只是心中有一个阴影不停的在眼前晃动，使我无法能够真正拿出足够的勇气来。
　　
　　水仙动手脱我的衣服：“哥哥，这里就我们俩，我们俩的世界。我让水仙花在夏天开放，就是为了等待哥哥的到来……”
　　
　　我感到了对方饥渴，同时也感觉到了自身的爆发……我们几乎来不及上床，就在地板上完成了一项水仙花最新栽培技术……
　　
　　直到我们双方冷静后，才相拥着来到了卧室。水仙趴在我的胸前大哭不已，好一会好一会，她依旧哽咽着说：“对不起，哥哥，我不是个好女人……”
　　
　　我搂过水仙玲珑的娇躯，尽情的吻着：“水仙，千万不要这么说，遇到你，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有生以来莫大的幸福。你是美丽的，纯洁的，也是执著的，你做出了最大的牺牲，也为之付出了最伟大的爱。”
　　
　　“行了哥哥。”水仙捂住我的嘴，“别这么夸张了，与你一眠，我已经无求了，只是哥哥以后不要忘了我。”
　　
　　我说：“水仙，我如果考上大学，回来一定娶你，能答应我吗？”
　　
　　水仙一愣，打了我一下：“去你的，我才不嫁给你呢。”
　　
　　“怎么了，你不是一直……”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已经无憾了。”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自从与水仙越过了这层关系后，我们相处了机会也多了。后来一次，水仙用手机拍了一张合影照。
　　
　　我说：“不行，快删掉，这是定是炸弹。”
　　
　　水仙说：“我就喜欢这样，我才不怕呢。”
　　
　　“那你答应嫁给我了？”
　　
　　“去你的，两码事。”
　　
　　一个多月后，我接到了一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小区的绿化也刚好结束。我拿到了两万块钱的工钱，我有些吃惊的问工头：“不到两个月，这么多，搞错了吧？”
　　
　　工头笑笑：“这年月还有嫌钱多的？好呀，分给我一半吧。”
　　
　　我回来问水仙：“这两万块钱是不是你从中做的手脚？”
　　
　　水仙苦笑：“我想给你五万呢，你要吗？我知道你的脾气。这两万块是你的劳动所得，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水仙说着低下头，“还有，老板明天就回来了，听说他在新城郊区又承揽了一个工程。你走吧哥哥，我不会寂寞的，同时也祝福你今后宏图大展。”
　　
　　我望着水仙，本想再说你离开他吧，我回来娶你，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并不是我没有勇气，而是我没有资本，或者说没有资格来要求对方答应我，尽管我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那种渴求的眼神，但我却无法与这栋豪华别墅平起平坐……
　　
　　现实让我们相遇，又让我们决然分离，我的心里总有一种不甘。
　　
　　我开始了大学生涯。第一年的暑假，我来到了清河湾的别墅区，看到了阳台上的水仙花依旧开得鲜艳，可是大门紧闭。我给水仙打电话，水仙告诉我在外地，然后就问了我一声好。我感觉她的话语中对我冷淡了许多。
　　
　　我有些失落，但没有办法，现实并非是我能掌控的。
　　
　　第二年的暑假，我再次来到清河湾的别墅区，大门依旧紧闭，但阳台上的水仙花已经枯萎了……我再也打不通水仙的电话了，不知她去了哪里，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三年的暑假，我没有回来，因为我有了女朋友，她叫阿朵。我们相约在海边，共同勤工俭学，度过了浪漫的暑期。
　　
　　第四年，学业结束，我带着阿朵回家。可我的内心深处依旧抹不掉一个人的影子，那就是水仙。
　　
　　在等待分配工作的时期，我带着阿朵来到了新城，来到了清河湾。这时已是秋季，空气凉爽了许多。不过清河湾的美丽精致依旧吸引着众多休闲的游人。
　　
　　在荷韵广场，我发现这里有好些卖水仙球种的人。我的眼光一扫，忽然定住了，那不是水仙吗？虽然她一身青衣装束，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玲珑的身躯。她蹲在那儿，正在为购买水仙球种的顾客讲着什么，她的一颦一笑都让我那么的记忆犹新。
　　
　　“哎，宝贝，看到什么了？”阿朵问我。
　　
　　“我……”我按捺住激动，望着阿朵，“你喜欢水仙吗？”
　　
　　阿朵说：“喜欢。”
　　
　　“好，我们去买几株来。”
　　
　　在我走进水仙的时候，水仙发现了我，同时看到了挽着我的胳膊一起走来的阿朵。水仙原本的笑脸突然僵住了，但在我准备要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又恢复了笑容，高兴的招呼道：“来来来大哥，我这里都是西洋水仙球种，花开鲜艳，正宗品牌，保你喜欢。”
　　
　　我准备要说的话突然噎在了喉咙口，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此时复杂的心境了。
　　
　　阿朵蹲下去一边挑选一边说道：“真是西洋水仙吗？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水仙说：“妹子真漂亮，刚从外地来的吧？”
　　
　　阿朵笑笑，望了我一眼：“姐的眼力不错，我是外地人，不过我男朋友可是本地人。姐，你也蛮漂亮的嘛，你卖的水仙球种一定也漂亮，我们喜欢。”
　　
　　水仙呵呵一笑：“好，就冲妹子这句话，我白送给你们。”
　　
　　“妈妈，妈妈……”这时，一个光头小顽童俏皮的从水仙的背后转到前边，扯着水仙的衣领不停的喊着妈妈。
　　
　　我心中惊讶，啊，原来水仙有孩子了。
　　
　　阿朵显然也有些吃惊，盯着小孩，问水仙：“姐，想不到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几岁了？”
　　
　　“三岁多一点。”水仙说。
　　
　　也许阿朵太喜欢孩子了，一把拉过顽童，抚摸这他的光头：“小宝贝，叫阿姨。”
　　
　　“阿姨！”
　　
　　“嗯，宝宝真乖。”
　　
　　阿朵拉着孩子，指着我：“来宝贝，叫叔叔。”
　　
　　光头顽童仰脸望着我，一双机灵有神的眼睛眨巴了几下，突然叫道：“爸爸，爸爸……”
　　
　　阿朵一愣，嘿嘿笑起来：“小宝贝，他不是爸爸，是叔叔。”
　　
　　顽童依旧喊着：“爸爸……”
　　
　　我全身一阵抽缩，脑海里立时波涛汹涌，乱作一团……
　　
　　水仙一把拉过顽童，照着顽童的屁股拍了一巴掌：“这孩子就是淘气，胡咧咧什么。”
　　
　　孩子哭了，一边哭一边抓扯水仙的衣襟。
　　
　　我说：“孩子挺乖的，干么打他呢？”
　　
　　水仙并没有看我，只是说：“不听话，就要打。”
　　
　　这时，从顽童的抓扯中，一张照片从水仙的胸前滑落了下来，我发现那正是我和水仙曾经的合影……
　　
　　水仙显然吓了一跳，慌忙抓起照片，抱起孩子，对阿朵说：“妹子，这些水仙球种都给你了。”
　　
　　阿朵一愣：“可是，我们要不了这么多的。”
　　
　　“不要钱，都送给你们了。”水仙说着抱着光头顽童转身而去……
　　
　　我的心一阵揪痛，本想冲过去问个究竟，水仙，这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不给我留个电话？这孩子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阿朵一把拉住我：“宝贝你怎么了？姐的水仙球种都送给我们了，你不会不高兴吧？”
　　
　　“高兴，高兴。” 此刻，我相信我的脸色比哭还难看。

熊荟蓉

看完了。更喜欢后半部。半开之花才好看。前半部，开得太绚了……
问好一楠版主！

瑞雪洪荒

一段关于错失的爱情故事，一朵向命运低头的水仙花，一个渴望真正爱情的女孩。
小数语言优美，叙述流畅，细节感人，一楠版主好文笔！

有个细节商榷一下：我和水仙是高中同学，第一次相遇时，我刚高考完，与水仙高一时有过一起作画赋诗，三年时间，我会对水仙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感觉应该交待一下更可信，比如第一次见面时，我“似乎有点面熟”之类话。个人拙见，不对勿怪！

暴雨迎风

读起来令人荡气回肠，极富感染力的文字，曲折的故事情节，引人入胜。好读，一口气读完，畅快！！

碣石清风

很缠绵的爱情故事，从开始到结束合情合理，虽然有那么多遗憾，但还是觉得挺完美。留给读者的思考更美好。作者娴熟的写作技巧与其饱满的情感流露彰显了小说迷人的艺术魅力。点赞。

jiangxinlei

水仙花和女孩，相辅相成，很漂亮的一个小说。后半部分更让眼前一亮。

一楠

熊荟蓉 发表于 2015-12-28 15:04
看完了。更喜欢后半部。半开之花才好看。前半部，开得太绚了……
问好一楠版主！

谢谢荟蓉友，我写不了短的，一写就长。我们看电影电视剧也是这样，前边是故事的前奏，高潮总在后边！

一楠

瑞雪洪荒 发表于 2015-12-28 16:41
一段关于错失的爱情故事，一朵向命运低头的水仙花，一个渴望真正爱情的女孩。
小数语言优美，叙述流畅，细 ...

谢谢瑞雪的一再支持和关注。
你提到的这细节与我一开始的思路一致的，因为当时已经写了一句“似曾相识”，后来还是去掉了。因为实际中的“我”是真的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当时本班里的女同学还记不全呢，何况她在另一个班，虽说诗会上有过接触，可她提前辍学了。再说不到20岁的女孩子，两年不见，变化是很大的，还有环境的影响……
当然，这一句加上也不为多。

一楠

暴雨迎风 发表于 2015-12-28 20:55
读起来令人荡气回肠，极富感染力的文字，曲折的故事情节，引人入胜。好读，一口气读完，畅快！！

谢谢迎风版的支持。你是一口气读完的，我也是一口气写完的。说实话，我为此熬了一夜，带病操作，因为思路来了挡都挡不住。目前感冒还没好呢！

一楠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5-12-29 08:03
很缠绵的爱情故事，从开始到结束合情合理，虽然有那么多遗憾，但还是觉得挺完美。留给读者的思考更美好。作 ...

谢谢清风版的褒扬。我写不来小小说，只能突出情感类，一写就长。

一楠

jiangxinlei 发表于 2015-12-29 08:59
水仙花和女孩，相辅相成，很漂亮的一个小说。后半部分更让眼前一亮。

多谢朋友的支持了，欢迎以后常来发帖，多交流！

文秋

真的假的，这样美丽的邂逅，一切都发生得让人昏眩、窒息，一楠老师真幸福

天门牧夫

看完了！情节跌宕，生动。很耐看的故事。人物形象分明。小说语言地道。字里行间情感饱满，看来是一气呵成啊。高赞！

牧歌

令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故事情节起起伏伏但合乎情理，承转自然，饱含真情，可见作者娴熟的技巧和驾驭能力。结尾半含式留白给人以思考余地。
只是隐隐感觉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心智太过成熟了点儿
（恭喜一楠版，桃花灿烂）

一楠

文秋 发表于 2015-12-29 12:18
真的假的，这样美丽的邂逅，一切都发生得让人昏眩、窒息，一楠老师真幸福

说真的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