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澧水寒儒 于 2016-3-10 08:50 编辑
入骨亲 一、 这么多年了,刘跃进一直习惯用酒精麻醉自己,虽然伤疤结了痂,但遇到雨天,总是隐隐作痛。
窗外,正在下雨,薄薄的雾气渐渐笼罩下来,风不时地掀着简陋的木门。时间很早,似乎又黑了下来。刘跃进的小火炉里,飘着诱人的肉香。一杯米酒,已经被他喝了一小半。刘跃进的脸有些红,酒劲不断上升,但他全然不顾,仍然喝着。耳畔响着这样的声音:这样会喝死的。他呷了一口酒,一声冷笑。暗想,死,我还会怕死。
其实,四十年前,他的心就死了。
那是一个寂寞的雨天。刚娶过媳妇的他,从修水库的工地上回来。一路踉跄,满身泥泞,半夜才回到家。家中,媳妇周玉英和父母一起住着。狗的一阵狂吠之后,家门仿佛轰然洞开,从中闪出一道黑影。只是,微弱的手电光下,谁也没有看清谁。他心里咯噔一下,跨进了那虚掩的柴门。
闻声,妻子周玉英披着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很为诧异地说,是你,我以为还是强盗啊。刘跃进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倒是贤惠的周玉英看到刘跃进那般狼狈的样子,就收住了话匣子。在火塘里生火烧起了水来。周玉英那清秀的脸庞,掩映着火苗,愈显得美丽了。尽管生活有些艰难,却也难以掩盖她正是青春的光芒。
很快,周玉英就为他烧好了一壶水。周玉英为他取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不一会儿,刘跃进就把自己清理得干干净净了。趁着刘跃进洗澡的时间,她又为他热好饭菜,虽是残羹冷炙,但也可以果腹。他一下就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刘跃进在一番温存之后,把周玉英搂在臂弯,听着她那均匀的酣息声,刘跃进心里却荡着涟漪,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雨夜,黑影,盗贼,近乎洞开的柴门。一些列问号,就像一把剔骨刀,沿着他的肌肤不断深入骨髓。他越是想弄明白,却越是弄不明白。那一夜,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这一宿并没有太多的话。第二天,周玉英依然为他准备好了早饭。太阳老高了,他才起床。没睡好觉,口味也不大好。胡乱地吃了几口,就丢下了碗筷。他想到山林里转转,清理一下思路,同时也听听,村里有没有嚼舌头根子的人,散播关于周玉英的新闻。
果然,村子里喜欢嚼舌头根子的人,说到了周玉英的一些事。唉,你看那个刘跃进,也是个傻蛋,敢把那么俊的媳妇一个人留在家里,就不怕偷人吗?我看,跃进媳妇不是那号人,别乱说。哈哈哈,那女之间那些事,你晓得,猪都能上树了。能说会道里的刘三媳妇,附耳跟大家报告了她的最新发现。刚好,刘跃进从溪头路过,他们一看见他,就哑巴了,一句话也再不说了。
虽然他们不再说话,但是他还是听到了一些内容。主要是他们说的太投入了,忘记了周围会有人到来。刘跃进把听到的话,这么一想,莫非,果真有那一回事。
那晚上,闪出的人影也是太蹊跷了。他决定要弄个明白。只是,在家的这些日子,周玉英做饭,洗衣,做活,样样麻利细致,也并未表现出半点让他感到异样的状况。可是俗话又说无风不起浪,这些让他如同陷入了迷雾之中。 二、 一切还将继续。刘三和刘跃进情同手足,想必他会知道一些。刘跃进在一个午后遇到了刘三。两人在山岗上晒着深秋的阳光。一番寒暄之后,就扯到了正题。刘三吸着烟,用手掸了掸烟灰,说,跃进啊,你还是不要在外面去做工了。
刘跃进把头埋得很低,看着地上的砂子。嘴里叼着的烟,狠命地吸着,蹿出一圈一圈的烟圈。头发似乎燃烧了起来。你是知道的,少时夫妻,那方面的事,还是松懈不得。
这事刘跃进岂不知道,只是家里瘫痪在床的老父,一直是母亲照顾着,需要的是钱。家里的活儿,也是他兼顾着,平日里,他母亲帮着照看,妻子周玉英也帮衬着,日子过得有些紧巴。
他叹了一口气。他跟刘三道出了他心中的谜团。刘三听了,也觉得有些愤怒。跃进,也是你沉得住气。换做是我,早就和老婆开战了,不信就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刘三越是愤怒,刘跃进越是感到内心有一种羞耻感。他不是不想质问周玉英,而是没有真凭实据,苦于家里关系的维系。想起家里现有的状况。他想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还是不能和周玉英大吵大闹。
能娶到周玉英,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周玉英还算个美女。追求者也不乏其人。单单插在刘跃进这堆牛粪上。周玉英出身并不好。她父亲当年一场病,害得不轻,她母亲乞讨到他家门前晕倒了。是刘跃进的母亲救了她,并汇报到村里,是村里派人附送她母亲回去,所以周家也就一直感恩他一家。此外,刘跃进的父亲没有瘫痪以前,家里比较宽裕。能娶到周玉英,家里的条件不错也是另一个原因。所以周玉英就嫁了过来。谁都想不到,天有不测风云。在他父亲瘫痪之后,刘家就开始衰败了下来。
刘跃进想到这些,就这样安慰自己:要坚强起来,把日子过下去。他和刘三的的一番话,并未让他心胸变得开阔起来,倒是增添了一些惆怅。
虽然日子不比从前,但是周玉英也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同,只是唠叨多了一些。半个月过去了,刘跃进并没有发觉什么端倪,还是要出去做工。心事也就慢慢放下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难保不是盗贼,何况家里喂了十多只鸡。
刘跃进不再多想,作别了妻子,又到工地上做工去了。那时,村里还是手摇电话,说家里万一有什么事,可以捎信。并说会在半个月打个电话回来的。一切交待好以后,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刘家庄。
刘三是一个怕老婆的人,经常被罚跪搓衣板。他老婆黄秋叶生性比较懒,喜欢搬弄是非。自从刘跃进去工地以后,她又开始散布捕风捉影的事了。比如,看见谁和周玉英在一起了说笑了。谁和周玉英一起赶场了。周玉英背东西背不起,谁又帮她一把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于是好事就来了。起初,周玉英并不当一回事,她一直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来,我又怕什么呢。她依旧做一些家务,协助婆婆做一些农活。她还编织一些柳条框子到集上卖,换取一些日常所需。
只是时间久了,话就多了。一传到她婆婆那儿,婆婆就心里不好受。老一辈人讲的是面子。谁家的媳妇有那种事,都是一把刀,在剜老人的心。终于,婆婆坐不住了,在一个晌午,就破口大骂了起来。起初,周玉英还想辩护,没想到越描越黑,婆婆居然要打。还好,周玉英还是没有和婆婆对抗,让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不过,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不到,我这样一心为刘家,还是遭到了这样的咒骂。她越想越生气。夜晚,她想着白天发生的事,看着窗外射进来的皎洁月光,她不禁殷殷地哭泣了起来。要是跃进在家,那该多好啊。他虽然长得不俊,但心好,总是心疼着他,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留给他,哪怕是一包山果。
唉,她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打算去娘家去一趟,看看自己的父母也好。第二天,她也没有跟婆婆说一声,就回了娘家。婆婆更没有好心情,竟怨恨起周玉英来。 三、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周玉英被人强暴了,就在她去娘家的路上。
虽然那时有车,但人们并不舍得钱。在那个通往娘家的路上,何况也走一段山路。就在那个路上。周玉英遇到了一个蒙面的汉子。面对那个蒙面汉子,周玉英除了害怕、惊悚以外,什么办法也没有。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一条林荫小道通向她的娘家,在这寂静的山林里,除了野鸟的鸣叫之外,很少见到其他的人。
醒来的周玉英,只觉得身体特别地疲惫,勉强站立起来,眼前有千万朵金花在舞动。她一屁股坐了下来。想好好休息一下,也好整理一下思路。恰好身边发现了三张十块的人民币。看了那三张人民币,周玉英立马抓了起来,想撕个粉粹,可是撕了对半,却有点犹豫了。嗨,她像一块石头重重地跌在地上,独自哭了起来。风在听,树在听,鸟儿也在听。
会是谁干的呢?她也弄不清是谁。她出村的时候,刚刚好遇到刘三的媳妇,虽然刘三媳妇平日里喜欢嚼舌头根子,但心眼也不算坏,所以就告诉了她,是回娘家。
强忍着心里的痛,周玉英决定还是去娘家。这种事,天知地知你知你知,只要不声张,也就当作没发生,烂在肚子里了。谁教自己倒霉呢?若不是和婆婆负气,会发生这样的事吗?周玉英不断地责备自己,艰难地向着娘家的路迈进。她的脸上,流淌着豆大的汗珠,脊背上也有虫子在蠕动。
一面是周玉英的痛苦,一面却是刘三老婆黄秋叶的窃喜。这不, 刘三老婆的弟弟黄大力在叫喊着,好姐姐,好姐姐。这声音老远,就能听到。黄秋叶跑到庭院里一看,骂了一句,你喊冤啊。我的个亲姐姐啊。黄大力一手提着肉,一手抱住姐姐,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今天那个爽啊。黄大力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黄秋叶赶紧揪住他的耳朵牵到了里屋,狠狠地说,你不要声张啊。要不然,你就要吃牢饭了。黄大力立马闭住了那张臭嘴。
周玉英在娘家小住了三日,也自觉乏味,便又回到了刘家庄。想不到他一回来,她的身上就像被钉了千百根钉子。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和飞溅的唾沫,使她陷入了沼泽地,一步步下沉,直至整个人淹没掉。
这还了得,周玉英的婆婆,气得连连跺脚。一直要强的她,哪能受到如此羞辱,扫帚星,丧门星,一直骂过不停,还狠狠地打了她三拐棍。她没有任何怨言,谁教自己不小心呢?她也不想报警,不想把此事闹得满城风雨。
事实上,瞒是瞒不住的,刘跃进回来了------是他娘托人捎信回来的。他得知这个消息,他心里有着万般的仇恨,他不知道是谁干的,他若是知道,一定要宰了他。
他是爱她的。只是这顶绿帽子戴着也特别沉重。他娘的咒骂不绝于耳,还放下了狠话,要不离婚,要不她死。她说我老刘家容不得这样的丧门星,何况还不如一只下蛋的鸡。
村子里的风言风语一浪高过一浪,刘家庄所有的力量都倒向了她,她想到过死,但是,她觉得又不能死。最近,她一直作呕,是不是怀了跃进的孩子。如果是,孩子无罪。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的。她又一次坚定了她的想法。
最终,她和刘跃进离婚了。那天下着大雨,似乎想洗刷人间的一些劣迹,但只不过是人们的想像而已,这倒成了刘跃进引起回忆的镜像了。
刘跃进猛喝了一口酒,想摁着自己,只是那往事一个劲地往外蹦,像一个个顽皮的小孩。
只不过,刘跃进的娘并没有因为扫除了丧门星而家门清净起来,多日来的愤怒、郁闷,羞耻,使她气急攻心,也卧床不起。虽然刘跃进尽孝,不出一年,刘跃进的父母双双辞世。
刘跃进的倒霉,倒是刘三的老婆黄秋叶表面唏嘘了一阵子。其实,内心就一直幸灾乐祸。她曾经说过,红颜薄命。黄秋叶的弟弟黄大力一直就觊觎刘跃进的老婆周玉英,他在黄秋叶的帮助下,实施了他的阴谋。那晚,出现在她家的黑影就是他,不过,那次并未得手。
事情终有败露的一天,刘跃进辗转知道是黄秋叶的弟弟黄大力干的事,一时血气上涌。他怀里别了一把刀,冲到黄大力的家里,砍了他几刀。幸好,有周围的人劝着,黄大力没有被砍死。但他却以故意伤害罪获罪,蹲了一年的班房。
刘跃进想到这,狠狠地拍了一把桌子:狗日的黄大力,老子操你姥姥!而另一幅画面却不由自主地飘了过来。
四、 周玉英与刘跃进离了婚,回了娘家。落得如此田地,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逐日以来,她以泪洗面。只是她腹中的胎儿在静静地发育。孩子是无罪的。必须要找一个可靠的人作为依靠,将来才能养活孩子。想到孩子,她再一次变得坚韧了起来。
周家寨里的赵一武,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会做竹篾货儿。家里有老母在堂。他心里一直喜欢周玉英。听说了周玉英的遭遇,很是同情他。于是就经常到周家探望周玉英,并安慰他。他也透露出了愿意接纳周玉英的意思。
面对赵一武的殷勤,她一度想拒绝。但是赵一武心地好,又有手艺在身,将来养活孩子不成问题。思前想后,她决定改嫁赵一武。嫁过来之后,夫唱妇随,赵一武的生活起居有了周玉英的照料。周玉英也有了赵一武的安慰,心里的阴影也渐渐散开了。
九个月之后,周玉英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儿子。赵一武心里特别高兴。想不到赵家终于有后了。只是,周玉英心里清楚,孩子并不是赵一武的,而是刘跃进的。虽然刘跃进的娘不好,他也没什么主见,但是他俩离婚前,刘跃进还是很疼爱他的。看了看熟睡的婴儿。她叹了一口气。
转眼,七年过去了。赵玉英也为赵一武生了一个儿子。算是真正意义上为赵家续上了香火。赵一武更加勤快了,在农忙的时候,他辛勤地劳作。稍微清闲了,他就上山砍竹木,编织各种竹制品到集镇变卖。生意好的时候,买竹器就是周玉英的事。她卖了很多回,价格公道,很受人欢迎。她还和赵一武商量过,打算到镇上租一家店铺,专门做竹器的买卖。
可是,这件事还在酝酿中,周玉英就出事了。
四月的一天,周玉英背着竹器去赶场,走到半路上。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只不过半小时的雨,山洪就肆掠了起来。躲在岩屋下,周玉英听着那震耳欲聋的雷声,看着那暴涨浊黄的溪水,心里涌起一阵害怕。她心头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只是,她必须还得去卖竹器。最近,她老是做梦。梦见自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美丽的云彩,鲜花。
管他呢。她咬住嘴唇,趁雨下得小了,她就钻出岩屋,冲进了雨里。路,又窄又滑,脚下是滚滚波涛。幸好,她很细致,走过断崖,到了稍开阔处,要过一座小桥。桥是一座木桥,颤颤巍巍的。她试探性地走着,一步一步地向前,还差两米就要到对岸了,她心里有如打鼓,吱吱作响的桥仿佛是鼓点,发出可怕的声响。脚下是滚滚洪涛,看着有点眼花。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缓缓向前。可是没想到,湿滑的木质桥面,已暗暗生长出青苔了,她一脚踩上去,一个趔趄,跌倒河里去了。很快,周玉英就没有了身影,被河水冲走了。 五、 蹲了一年大牢的刘跃进,出狱后变得更沉默了。喜欢一个人喝闷酒。平日里,他喜欢打鱼用来下酒。
刘家庄的村头,水势平缓,雨后适合放罾。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停歇了。他喜出望外,一个人在这里放罾。放罾是个力气活,一放一拉,有时有渔获,有时没有,不过他并不气馁,放了一个小时,还是有不少收获。
放眼平缓的河水,他相信,水里一定有鱼。他再一次放下罾,放了少许,他使劲地拉起来,不过,这一罾却显得异常沉重。他想,一定有大鱼入彀了。他心里一阵窃喜。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地拉,终于,罾缓缓地露出了四角,罾的中心却向下沉着,他小心翼翼缓缓地向岸边拖着。终于,开始露出了一小部分。天啦!他倒吸一口冷气,那个沉重的家伙不是鱼,而是一具尸体!他的腿有些发软,他想放下那具尸体,不过却舍不得那副罾。心意已决,他壮了一下胆,慢慢地将那具尸体拉到了岸边。他看了那具尸体,发现是具女尸,尸体还尚未变形,只不过肚子胀满了水。
刘跃进看了看,那具女尸脸庞清秀,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非是她,不,应该不是。她化成了灰,我都认得。他再次否定了他心中的想法。只是,他再次看了她一眼,发现的确是她。天啦天,刘跃进一下子悲从中来,她就是他的结发妻子周玉英。他的眼角闪着泪花。
周玉英昔日的好,一下子涌向了心头。若不是那杀千刀的黄大力从中陷害,咋怎会走到这个田地。他狠狠地踏着草地。
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为死去的周玉英做一点事。
他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扯下被单,然后下了一副门板,再央求刘三帮忙。他们来到河边,把刘三着实吓了一跳:跃进,这是干什么,她是哪个啊。刘跃进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是周玉英啊。刘三一听,脊背上忽然爬上了一股冷气。他们把周玉英的尸体抬了回来。他又拿出了身上仅有的500块积蓄,到镇上买了一具棺材。那是一具很大的棺材,乌黑的漆透出死亡和冷酷的气息。
他没钱雇车了,他决定叫上他的伙计刘三,拖着板车,将周玉英的尸体,送回周家寨。
只是还没有唢呐,没有围鼓。刘跃进本想请一支,但实在是没钱了。这年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他。他有这样的心思,可惜没有钱。不过刘三倒撺掇他请一支。他说,钱可以帮他借。自从黄秋叶导演的戏败露后,刘三也变得强硬了一些。既然刘三愿意借钱,那就如此吧。算是为自己减轻一些罪孽吧。
呜咽的唢呐,一阵接一阵,围鼓与钹儿响起,偶尔的爆竹,飞散的买路钱,天地之间一下子变得悲凉了起来。到了周家寨,刘跃进先行告知了周家人。周家人闻讯赶出来,不愿相信的事确是事实,周家人顿时呼天抢地,哭声震天。 .......
我的苦命的玉英啊!都是我害了你!醉眼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了玉英,他竟然呜呜呜地放声大哭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那种哭揪心被风传递得很远。 六、 雨天是一个镜像,整个天空也像一张巨大的魔镜,这个镜子里有他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
四十年前的往事,就像电影胶片,总是雨天在刘跃进的大脑里播放。他的这一生,就是那样不幸和潦草。他舔舐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却毫无否极泰来的征兆。夜晚,他一次又一次地用酒把自己灌醉,然后倒伏在地上,呼呼大睡。
好在刘三的开明,并不责怪他。此时的刘三已是一家小型工厂老板的刘三,还记住往日的情分,也同情刘跃进。让他当门卫,并说他要看开一点。俗话说,命里有的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那样傻傻地喝。说不定会喝出事的。刘跃进也知道刘三是好意。只是这一生的悲愤,实在是难以轻拿轻放。
二0一0年三月二十日的上午,刘三的厂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长相如青年时刘跃进的年青人,说是要找他的父亲刘跃进。刘跃进心里咯噔一下,看着那英俊的模样,时光就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一切又鲜活了起来。但是他又很快镇定了起来。
我就是刘跃进,你有什么事吗?刘跃进淡淡地说。
你,你就是刘跃进?那个年轻人的眼里放出喜悦的光来,脸上堆满了激动。他握住刘跃进的手,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今天终于找到你了。你是我的亲爹啊!
刘跃进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会有儿子啊,他和周玉英离婚时,周玉英并没有说,她已经怀孕了。否则,怎么我也是不离婚的。那些情况,你可以问一下我的舅舅。这个年轻人拨了一个电话,刘跃进颤颤巍巍地接过电话,年轻人的舅舅告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是真的,我们还可以做亲子鉴定啊。本来,周家人是不想把这个事抖露出来的,只是发现刘跃进老了,无依无靠,也可怜。
刘跃进的儿子拿出了五百块钱给他,刘跃进想了想,却推脱说,我虽说是你的亲爹,但我没有尽到一丁点的责任,你还是要好好跟你养父尽孝。这个钱我不能要,你自己攒点钱娶媳妇。你要是想我,就来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刘跃进的儿子不依,硬是塞给他,他只拿了一百。拿着儿子的钱,他的眼里噙着泪水。儿子还请他下了馆子,不过这次,他同样喝了酒,只是他没有喝得酩酊大醉,倒是满心喜悦。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这次,是那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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