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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它
为执著 2015-7-29 15:30
一、老弟 刚走进车间, 瑶就蹦跳到我跟前问,车间里新来的“老弟”有没找我搭讪?看我一副愣样,瑶噗哧笑了。 “老弟就是那新来的老头呀,平时车间里新来学修机的学徒我们不都叫小弟嘛!可现在这个实在没法叫小嘛。”没等瑶说完我也噗哧笑了,真不愧是九零后的思维呀。 老弟其实不老,听说也才四十五岁,只是他长得有些“着急”。无论从五官还是身材看,总给人感觉就是长得有组织而无纪律似的,腿粗短、腰滚圆,两只小眼睛躲在脸上的肉堆里,每每他要看人的时候得使劲的往外挤他那两颗眼珠子。加上他常穿着一件印有狼头图案的深色T恤,圆凸的肚子上那两只喷着雄性本色的狼眼,配着他扎在熊腰上说不清是什么动物图案的皮带,整个一看,真应了奇葩一词了。更奇葩的事是那么壮的一个人,声音小得像蚂蚁,每每跟人说话他得把头伸出去,像非得要把声音送到对方跟前似的。一般他说的话第一遍没人听得懂,所以不管是他跟谁站一起,总能看到他把头伸了又伸,而对方把耳朵侧了又侧。 老弟的工作很简单,偶尔碰到师傅忙的时候,他搭把手,抬一下物件递一下工具之类的。再就做点杂活,保持车间原料的规范整齐,每天把空纸箱收拾到废品回收间。老弟刚来那段时间,车间的活较少,他收拾完空纸箱后,是可以像其他人那样随便找个角落休息的。但不知咋的,老弟根本就呆不住。整天顶着他那印有狼头的圆凸肚子在车间里不停地来回走、来回逛。那叫一个精力充沛。正经比我们逛机台还勤快。他的身影时常晃得令人眼花。瑶曾经跟我开玩笑说,既然他那么勤快,机台让给他看算啰。因为这话,我俩还乐了好几天。 说来也怪,一到干活的时候,老弟就没了那股麻利劲儿。明明是抬一脚跨一步的事,他却要在原地不停地“挪”。有时他干脆就把鞋给脱了,打着赤脚,更小心翼翼地“挪”。感觉就像八十几岁的老头,颤颤巍巍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摔跤,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这老头,干活时连路都走不稳,老板要他来干嘛呀?” “这老头有病,每天五点多就进车间了,还老是到我机台来找我说话。” “这老头身上有股怪味,每次他经过我机台我都得屏住呼吸。” “这老头每天进车间第一件事先往称上站,然后逛两圈车间又称,一天不知道要称自己多少回……” “这老头看人时笑得猥琐……” “这老头……” 才几天的时间,她们就纷纷的议论着老弟的各种不是。她们奇怪我为什么没有发言,我只是笑了笑。 其实我并没有多好的修养,也是挺三八的。只是我注意到老弟每回在车间晃荡时,只要他经过那堵装原料的纸箱墙,他就用拇指在纸箱上使劲一戳,硬生生的戳出个洞来。逛几圈下来,就多得数不清。我心想,明明是个浑身有劲的人,为什么每到干活时他就不利索了呢?而且每次看到他的师傅在忙时,他就开始在一旁挪他的“碎步舞”。师傅越忙,他挪得越欢实,那一脸堆出的满足感里,更难扒拉出那对眼睛。或许正因为这些困惑和不解吧,我只好在我和他之间筑起了一道“墙”。用这道“墙”隔出一段安全的距离,筑起相应的尊重吧。 然而没过多久,真的传出了老板要辞退他的消息。这又让我想起了之前走了的厨房大叔和阿布。 二、大叔 大叔是老板娘因为过年缺人招的临时工,来谈工资的时候正好我在场,老板娘顺口介绍说我俩是同乡。一句同乡就多了份亲切感,我们彼此点头微笑说上了几句家乡话,之后因车间与厨房隔离着就再没什么交谈。只是后来,我们员工都反应这大叔做的饭菜好吃,老板娘就把他留下了。 一天中午,大叔突然进车间找我,问我借几百块钱,说摩托车被交警扣了。我有些发愣,毕竟除了他刚来当天说过几句话外,平时就碰面时点下头微微一笑,其它再没有过多的话语。借或不借在我心里纠结着。 “放心嘛,发了工资我会还给你的,现在真的遇到困难了。”大叔看出我的犹豫说道。我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再想想都五十几的人了,如果不是不得已的情况不会拉下老脸跟我开口的。于是我没再犹豫,借钱给了他。 日子过得飞快,感觉刚领完工资,轮两次班又快到发工资的日子。每次碰到大叔我们彼此仍是点下头微笑,他始终没有提还钱给我的事,而我只在心里做着各种猜测也没开口问起。直到有一天,师傅让我们员工之间互相传一下话,说如果厨房大叔进车间跟我们借钱谁也不要给。我脸上打着大大的问号看着师傅。师傅看到我表情,一敲我脑袋:“就知道你这人对人不设防,借给他多少?多久的事了?” “就几百,两个月了。 “老板娘交代下来的,因为他才来十天就跟老板娘借了两千。这段时间又缠着老板娘借了几次,每次借钱的理由都不同,都超出他的工资了。其实我们几个男的他都开口借了,只是我们没给。”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大叔经常进车间晃悠,看着他一幅愁容满面的样子,我们也不知道他想啥。忽然有一天老板娘找我,叫我想办法问回那几百块钱,她打算把他辞退掉了。 “啊!为什么?他做的饭菜那么好吃。” “我也不想换人啊,可是他整天找我借钱。我最担心的是他跟你们每个都借个遍到时一走了之。”老板娘一脸无奈的说。 “不会不会,你提醒了之后不会有人肯借钱给他了。” “我已经招到一位阿姨了,她明天就开始上班,所以你要尽快问,等他走了就没机会问了。”老板娘说完有些黯然的走出了车间,我的情绪也跟着低落…… 三、阿布 阿布,是我去年冬天偶然邂逅的一只狗。狗主人是个小伙子,见我非常喜欢狗,就对我说,他要回老家过年,没法带它,之所以大冷天领它出来,是希望能遇到有缘人收养它。 “我也只是打工的,住厂宿舍。”我踌躇地说。那一刻小狗盯着我的双眼仿佛由希望变成了黯淡。 “要不我回厂里问问我老板。它叫什么名字?” “还没取呢 。”小伙子说。 “叫它阿布吧?我家也有一只黄狗也叫阿布。”我扭头冲小狗喊:“阿布!” 阿布像预见了某种希望,摇着尾巴热情的回应我。我真的很愿意收养它,于是和小伙子互留了电话。 回到厂后,我并没有勇气直接问老板,因为我也只是漂泊在他乡打工的。寄人篱下,我担心我没法看管好阿布,它会乖吗?犹豫的同时我又想到阿布看我那种祈盼的眼神,我只好硬着头皮问了老板娘的爸爸,我们车间里的人都叫他老爷子。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检验我们机台织出来的丕布质量。 “叫他送过来嘛,厂那么大,平时的剩饭菜也多,不会亏待它的。不过送过来了就不能再领回去了,因为我也喜欢狗。”老爷子听我说后就爽快的答应了。 刚开始我真的很幸庆我可以为阿布找到了一个好东家。老爷子也很宠它,还给它取了个很洋气的名字叫“乌灵”。 “为什么叫乌灵呢?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我问。 “我们家养过的狗都叫乌灵,都把它们当成家里的一员,希望它们聪明有灵性。” 瑶在一旁笑,说“阿布”这名字土,还是“乌灵”显得洋气。 可我还是喜欢叫它阿布。阿布刚开始很乖,就整天呆在老爷子给它做的窝周围,慢慢的它就开始不安分了,整个厂都转悠。有段时间它甚至跑到对面厂去玩,夜不归宿。老爷子说乌灵现在可牛了,不听他使唤了。不久之后,我发现阿布又变乖了,每天趴在车间门口,守着我们上班下班。瑶说看它那副样子,肯定是被对面厂的狗给甩了。说完我俩忍不住开怀大笑。 之后的日子阿布乖得异常,每天等我下班,还跟着我去买菜,我去散步去海边它都跟着,甚至我要上街它也跟着,我对它大声喝斥几回都不愿回厂。直到老爷子找我,我才意识到阿布突然的异常是因为它预见了自己的命运,就像当初它能预见跟我会相遇那样,只是它不会说话罢了。 “你打电话给当初送狗来的小伙子,问他想不想把狗领回去?如果他不要我就送人了。”老爷子进车间来找我说的。 “它前段到处去玩,身上脏有跳蚤。它每天晚上都在老板房间门口蹲着,老板一家都被跳蚤咬,全身起疙瘩。” 我急忙打电话给小伙子,他第一反应也说不要了。因为他住厂宿舍不方便。后来他担心阿布的命运又说容他再想想有没有地方放阿布。我如实跟老爷子说了小伙子的想法。 “最好他能领回去。”老爷子说。 “你会难过吗?你以前有说领养了就不能再要回去的。”我看着老爷子问。 “不会!因为我们一家人都讨厌它。而因为狗的关系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也讨厌我。”老爷子回我话的时候我从他表情上读到了别的东西。 “做人要识趣,虽然我是他们最尊重的长辈,但因为狗的关系我也令他们生厌,我就得收拾好自己,每天做好我自己的工作就行。”老爷子继续说着,我听着沉默地点着头。 四、他们 最后大叔被辞退了,临走前他主动找我还了钱。他说其实他很需要这份工作的,只可惜这份工作太“短命”,说老板嫌他不会煮海鲜。说完塞钱给我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很想说什么,可是最后我只张了张嘴。 目送着大叔,我的情绪又再一次跌落。其实我真想跟他说老板说他不会煮海鲜只是委婉的措辞,还想说……可是我最终没开那个口。 而阿布,老爷子找我的当天,天黑后老板叫几个杂工用皮卡车载着它到路边去扔,第一次它自己跑回来了。第二次他们只好载着它去更远的地方扔,之后它再也回不来了。 这是我第二天才知道的事,早上我上班没见阿布在车间门口,我就意识到了。我挺难过的,加上那几天一直下着雨,我心里更觉得凄惶。瑶看到我那么担心,揶揄我租车雇人去路边找。我嘴上虽然怪瑶那样调侃我,但是心里真有想去找阿布的冲动。自责的同时也会埋怨它,厂那么大,为什么它不会自己安分些,乖乖呆在不惹人嫌的地方呢?它是不是以为谁给它骨头,它就可以跟谁亲近呢?也怪我自己没能看管好它。其实我更希望它会遇到更好的东家,能像老爷子给它取的名字那样,聪明而有灵性。能善解人意,从此安分守己。那样它一定会赢得主人的喜爱,有个长久的落脚点,感受人间的暖。 但我想,这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就像我一厢情愿的叫它阿布那样。有些美好的遇见不懂去珍惜,错过了就不会再重来。有时我会觉得恍惚,阿布会出现在我梦里,迷茫地站在某个路口,定定的张望,不知该往哪个方向,不知会遇见什么。没有温暖的窝,没有现成的骨头,更别说一日三餐了,甚至还会遇到比它强壮且有经验的流浪狗……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它每天都要穿过许多的大街小巷。也许它早忘了失恋时的那些痛苦,因为它已经知道自己要独自承受和面对眼前的一切,从此居无定所的过…… 老弟还是被辞退了,因为他和老爷子年龄相仿,平时帮老爷子抬丕布时也会相互开玩笑。走前他还进车间找老爷子唠嗑几句。我以为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适应这份工作。可是我没想到他却那么着迷的沉浸在自己的碎步舞里,独自享乐。走的时候虽然低着头,但步履并不蹒跚。我看着他再看看老爷子,莫名的有种昏眩感,那一刻,许多词儿在我脑海里相互冲撞着:磨洋工,投机取巧,尽己力,兢兢业业……太多的词儿冲撞着,莫名的把人推进迷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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