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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家当店能当牛
常州小城 2015-9-4 20:15
洪家当店能当牛 杨桥的典当行,晚清时最盛,当时东南西北四条街上有好几家当铺,到了民国时期特别是抗战爆发后,时局动荡,经济不稳定,有几家当铺相继歇业,只留下开在 桥南街上的一家 资金实力相当雄厚的 瑞和当铺。独一无二了,没有了竞争,生意就好做了不少。瑞和当铺老板秦泊善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当品估价从来都是他一口价,没有商量的余地。 杨桥码头上有个装卸搬运货物的“杠棒”,叫洪安来,家里穷得是没有隔夜粮的人家。穷人多难,这天一大清早,洪安来的母亲 突发心脏病,请来东街上的朱郎中看过了,要撮几副中药回来煎了吃,家里是一个铜板也没有。老娘见儿子 着急为难得团团转,心中不忍, 气喘吁吁地让他把那个玉环先去当了救急。 洪安来知道, 这玉环是老娘的陪嫁品,平时珍爱得当传家宝藏着 ,但实在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拿起玉环急匆匆地来到了瑞和当铺。 和其他地方当铺的柜台一样,瑞和当铺的柜台也是五尺来高。洪安来踮起脚尖把玉环从小窗口里递给了秦老板。 没想到,秦老板看了一眼玉环,就瞪起了眼睛:“真他妈触霉头,大清早就碰到拿假货来骗当的……” 洪安来是个犟头,犟起来火气也不小,他收起玉环,也瞪起眼睛:“真的假的也不是你姓秦的说了算,不当就不当,生意人开口就骂人,真不是个东西。”说着,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秦老板在柜台里头又放出话来:“我不是东西,你是东西!小子,不服气,也在杨桥开个当铺!”秦泊善一句话,噎得洪安来半天没有回出话来。 犟不能当铜板去撮药,洪安来只好来到桥北的一家药铺,向老板说了一帆船好话,又用玉环做了抵押,总算把药撮好了。回家的一路上,他想着秦泊善叽笑他的话,心里很不是味,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要是我开当店,就是要和瑞和当铺不同,他 不愿抵当的物品,我都要抵当……想到这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吃饭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还想开当店,太阳底下做梦呢! 十年风水轮流转,就在 洪安来笑自己异想天开时,大 门外来了个穿丝绸长衫袍子戴顶呢子礼帽的人,来人脱了礼帽作揖:“洪师傅,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余海明啊!”  洪安来认真看了看来人的脸,摇了摇头。余海明说出“我就是那年你救了的人啊”时,洪安来总算想了起来。十多年前,洪安来从阳湖县城回杨桥,路过五洞桥一处乱葬坟,见到两个蒙面人正在抢劫一个老板模样的外乡人,他就举起扁担冲了过去,扁担一番挥舞,蒙面人哇拉哇拉叫着逃走了。被救的人就是余海明,是从宜兴贩竹笋啊山货到杨桥来出卖的生意人,身上带着在杨桥赚的好几百块银元。余海明十分感激,当即拿出 10 块银元来感谢洪安来救命之恩,洪安来说什么也不肯收。一个要给一个拒收,推让了好一会。洪安来犟脾气发了,板起了面孔,余海明才作罢,但他记住了洪安来那条扁担上有个“洪”字。 余海明告诉洪安来,他这几年在宜兴县城的生意做大了,发了点财,一直在找恩人,但一直没有找到。前一阵,打听到杨桥码头上有个姓洪的“杠棒”师傅,就赶紧专程乘快船过来了。余海明认出了恩人就是洪安来,也了解到他家境不好,但却为人正直,从不贪财。当时,余海明没有认恩人,就怕洪安来不肯接受他的报恩。他就决定为恩人在杨桥弄个店铺做点买卖,不说发财,至少也好衣食无忧。余海明在杨桥街上转悠了好几天,察看商情,发现杨桥只有一家当铺,就决定开当店,然后送给恩人来经营。 洪安来一听,连忙摇手:“我天生就是出苦力的命,不会做什么买卖的啊!”余海明笑笑:“这不用担心,我早就安排好了,大掌柜也从宜兴给你请了过来的,姓张,你就只要当你的东家就是了。再说了,做生意,就讲究个‘诚、信’,你又不笨,还怕做不好!”说着,就拉着洪安来来到桥北一家店铺门前,说:“洪师傅,您就不要再去码头了,这‘洪家当店’您就是东家!”  洪安来见余海明是真心实意的,想了好久,提出了他的一个想法:当店就由张掌柜经营,赚了,皆大欢喜;赔了,关门大吉。你余老板恩也报了,我洪“杠棒”也做了一回老板,以后两不相欠。余海明见洪安来态度坚决,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 洪安来开了家当店,瑞和当铺的秦泊善吃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他想不明白洪安来哪来的钱,又想到洪安来不开别的商号就开当店,似乎就是要张口气,冲着瑞和当铺来的。秦老板摇着巴蕉扇,暗自思忖起念头来…… 这天,张掌柜对洪安来说:“瑞和的伙计四街放风,说他们要实行早晚当只收一半利息招呼生 意。看来,秦老板是心术不正哦!”洪安来听了,笑笑说:“咱和他斗不起,但乘这机会改改咱当店的格局还是可以的。打几天烊,把五尺高的柜台改成二尺高。” 张掌柜听了洪安来的话,连忙说:“当铺的柜台都是五尺高,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为的是安全,不能改的啊!”洪安来不然为然地说:“哪来那么多的规矩,我是穷苦出身,一见五尺高的柜台,心里就发怵。张掌柜,咱们是吃开门饭的,上门的又大多是穷苦人,不摆高架子,大家平起平坐,笑迎上门客,生意是不是会更好一点啊!”张掌柜听后觉得有道理,就点头答应了。 重装开业的洪家当店,杨桥人都觉得新鲜。 柜台真的就只有二尺高,来典当的人平手就能把当品放到柜台上,在大门与柜台间还设了 “票台”和“折货床”,以进行交接手续。伙计们笑脸迎客,不衣貌取人挑分客户;无论大小生意,全都用算盘算账,以防账目出现偏差;对借款到期不还的,凭按手印的条子可以顺延十五天,不会立即成为死当。还 打破瑞和当铺许多“不收”的规矩,只要是能换钱的东西,都可以在洪家当店典当。久而久之,洪家当店越来越被人们熟知, 客人慢慢多了起来, 生意也越来越好。 秦掌柜见很不甘心,他脑袋一转,又想出了个损招。 中秋节那天,张 掌柜接到家信,有急事赶回宜兴老家。当店就由两个小伙计守着。这天傍晚的时候,杨桥附近菱溪塘一个钱姓破落大户人家的少爷,拿着一帧画来到洪家当店,画面上是江南水乡秋日月夜, 月亮是圆的。 两个小伙计也出道了几年,一掌眼就知道这是 一件有价值的古画,加上钱少爷提出的当价也在尺寸上,二人商量着就做主收了当。写的当票,还根据钱 少爷特别提出的要求, 注明了画面月夜圆月的特点。半个月后的初一,钱少爷来赎当,在取出古画察看时,发现画中的月亮成了扁的了。钱少爷发急了,大喊大嚷起来。张掌柜看了画又看了当票,也只是摇头表示无奈,只好把东家 洪安来 找来看如何处理。自从余海明为 洪安来开办了当店, 别看 洪安来是做杠棒活出身,但耳闻目睹,再听 张掌柜说道典当行的规矩、对当品的鉴别什么的, 遇到不懂的事他也虚心请教,这半年下来也从 张掌柜那 学了不少 经营知识。这时, 洪安来已经问清楚了两个小伙计当时收当时的情况,又和 张掌柜商讨了一番,才对钱少爷说,你是十五来当的,还是到十五来赎吧!到了十五,钱少爷来赎当,见画中的月亮果真变成圆的了。钱少爷无话好说,付了手续费用,拿起画就离开了当店。传说固然过于神奇,但 洪安来确实对伙计说过, 能力高、经验丰富的专门人来经营当铺,是至关重要的,否则容易上当不说,还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秦泊善没想到,自己的损招轻而易举就自己认为是不懂 典当的 洪安来给破了,而且还歪打正着,换来了杨桥百姓的好口碑,都说洪安来天生就是个做典当的,到洪家当店典当不会吃亏。因此,他们手头只要有了活钱,都按时来赎当。渐渐地,洪家当店的人气就赶上了瑞和当铺。 秦老板更是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了,看这样子发展下去,洪家当店的生意必然会兴旺起来,到时候,一个典当世家败在了一个“杠棒”手里,自己还怎么在杨桥混得下去啊!心烦意燥之际,秦泊善忽然又想起一个主意来,不由得脸上就露出一丝诡笑来……  第二天一大早,洪家当店刚一开门,秦泊善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张掌柜一见,愣了一下,忙迎过去招呼:“秦老板,稀客,稀客!大驾光临,小店是蓬壁生辉哦。”  秦泊善“呵呵”一笑,也不答话,朝门外挥了挥手,喊道:“进来呀!你不是要当东西吗!” 张掌柜好奇地朝外望去,只见 杨桥谭庄那位陈姓农民牵着条水牛,愣愣地站在门外。 张掌柜问秦泊善:“秦老板,他莫不是要把牛来典当?” “张掌柜果然聪明,老陈就是来当牛的。”秦泊善不怀好意地说:“ 洪老板不是说过的嘛,其他当店不愿抵当的物品,在洪家都能抵当,寿器也可以典当,还不能当一条水牛吗?” 这时,洪安来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看这情景,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笑嘻嘻地说:“感谢秦老板介绍来生意,只是不知秦老板是想当多少钱?是死当还是活当。” 秦泊善愣了一下,说:“也不多,就当 15 块银元,半个月的活当!”洪安来拍着手说声“好”,就吩咐伙计写当票。秦泊善哈哈笑着,说:“果真不食言,十五天后还是我代老陈来赎当,要是牛瘦了,或有点什么,按行规,洪老板可是得赔十倍当金的哦!”说完,他接过张掌柜递过来的当票,扬长而去。“不送。”洪安来朝着秦泊善拱拱手,大声说,“那是当然,秦老板只管放一百个心好了!” 这边,张掌柜急了:“东家,咱 又不种地,根本用不着它。况且水牛是个活口,就算不用,也得派个人放养,给它吃喝,您这不是弄个虱勒头上搔掻吗?” 洪安来说,老 陈家也实在可怜,一把火把所有财物都烧了个精光,唯独在门前池塘里沉水的水牛幸存,成了老陈家唯一的财产。有村民提醒老陈,瑞和当铺不愿抵当的物品,在洪家都能抵当,不如先把水牛当了渡难关。老陈说,牛是活口,做当,这不是给洪家添麻烦吗?听到这些, 洪安来 就想带几块银元到老陈家去探望探望,正想这一早就去老陈家。没想到, 别有用心的秦泊善,死揪活拉地就让老陈把 水牛牵到了当店门口。也好,省得我跑一趟了。 说着话, 洪安来叫住了就要往回走的老陈, 说:“老陈,你看这样可好,我在牛角上烙个印,你呢还把牛牵回家去,就算从我这里借用的。你可以让牛帮你干活赚钱,只是不能让牛养死了。我开个特例,就不按当票上的七天赎当,等你什么时候有了钱,就来把牛赎回去,你看如何?”老陈感动的眼泪直流,连说声“谢谢”也不会了,就要跪下给 洪安来磕头 。 洪安来拦住了他,连声说:“你这是干什么呢?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没个难事,过了就好了!” 从此,老陈牵着牛走村穿巷,靠水牛帮别人犁地驮物为生,每到一家做活,总是要说一番洪老板的大慈大悲。“老陈当牛,洪老板收牛,仍给老陈家用牛”的事传遍了杨桥四乡八村,远近的乡邻都知道了洪安来的义举,都觉得洪老板是个讲诚信、重仁义的人,以后不管有什么物品要当,都愿意到洪家当店去交易。 一时间,兴隆盛的生意迅速火了起来。 洪家当店经营了三年多时间, 洪安来 就成了杨桥地面上的头号富豪,有了“杨桥第一商”的美誉。而瑞和当铺呢,生意是日日冷落下去,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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