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戏笑九宫 于 2016-11-3 18:31 编辑
捡钱（外一篇）
修理自行车的王盼财师傅就像他的名字，总盼发财。可他没啥大能耐，只凭修车也就是糊弄个富裕吃喝，发不了大财。他听广播，看电视，总有某地某人捡到巨款又想方设法交给失主，受表扬，戴红花，接锦旗，确实光荣了一阵子。他暗暗“呸”了一声：操，傻，傻，都是他妈傻妈下的，人一辈子为了啥，不就是为了钱吗？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用捡的钱买房子，买家具，买电器，买汽车，再找个比老伴年轻漂亮的小媳妇，总之缺啥买啥，稀罕啥买啥，想干啥干啥多好？凭什么捡的钱还送出去？真是。于是他总想捡钱，做梦也想捡钱，捡大钱。老伴儿说他：“你呀你呀，一辈子就认得一个字儿——钱！捡吧捡吧，不定哪天捡来麻烦。”
王盼财骑着个破三轮车修理自行车风风雨雨，起早恋黑，路旷人稀时，他非常注意路上、人行道上、马路牙子两旁的绿化带，希望那些喝醉了酒的、马虎大意的丢挎包、钱包啥的。行路间，只要远远看见形象类似东西的东西，他就急忙赶过去下车检验，结果不是路人扔的果皮袋、废塑料袋、空纸盒子就是发了霉的食物，每每他都是颓丧地大骂一声：“操，瞎扔，真他妈没教养，一点不讲公德！”就有一回，大雾天，一大早他骑着三轮儿走在路上，行人很少，他努力辨别着路面上映入他眼帘的一切东西。突然，他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提包，紧蹬几步，停下车，打开提包，原来是一件没穿过的新雨衣。他高兴极了，这雨衣买去得二三十块呢，这提包盛车子零件蛮好的。他第一次享受到捡东西的喜悦。
他也捡过巨款，三十万——
那是冬天的一个清晨，他骑车到县城逛物资交流大会，其实他也没装啥钱，是专门去捡钱的。他想，物资交流大会人多，准有丢钱的。逛了一整天，累得两眼冒金星，腰疼腿酸，除捡了半盒没吸完的“云烟”外，一无所获。他顶着星星回家了。因为中午吃了一碗打卤面，卤太咸，喝了一瓶人家剩下的“哇哈哈”矿泉水，坏了肚子，走着走着，想要出恭，于是就在找没人的地方。他妈真怪，你到哪里去那里有人。最后找了个草棵，正要解裤带，突然发现一个小提包躺在地上，他的心“咚咚咚”跳个厉害，月光下，他打开提包，我的天，全是百元的崭新的人民币，一沓一万元，三十沓。王盼财屎也没了，裤子沒系利索就骑车往家里蹽，跑着跑着，快到家门口了，突然被一块石头杠住，绊了个车仰马翻狗吃屎——醒了，原来是个梦。狗咬尿泡空欢喜。他恨这块石头绊的不是时候。
这一天，镇上办珠宝玉器展销会，好几个省市的珠宝玉器商都来展销。王盼财想这是捡钱的好机会，大官、大款们准得带着家眷、小秘、小三儿啥的前来购买心爱之物，一定有那马大哈丢钱或是丢首饰的，万里就没个一吗？他顾不得修理自行车，一大早，天还蚂蚱眼儿就骑着车子朝镇上而去。走到一座小石桥旁，突然后边一辆摩托“嗖”的一下，风驰电掣般从他身旁窜了过去，险些撞到他身边上，什么玩意儿！天还没大亮，人家骑得又快，是男是女都没看清。他大骂一声“操，狗日的，忙着给你妈出殡呀？”他使劲吐了口唾沫，继续前进。
王盼财望见，那辆摩托在桥头一巅，好像从骑摩托人的身上掉下一个小包，他匆匆来到桥头仔细寻找，见是一个红色的塑料袋，捡起来，解开塑料袋，我的妈呀，是钱，三捆。他掐了掐大腿，疼，这回不是梦，他打消了去珠宝展销会的念头，四周望了望没人，急急忙忙往回折，使劲猛蹬三轮车。来到家里，天刚刚亮，老伴还在炕上孵着打呼噜呢。他叫起老伴，老伴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干嘛干嘛，咋这么早就回来啦？”。王盼财掫起老伴儿，“老伴儿你看！”他颤抖着双手打开塑料袋，掏出花花绿绿的百元大票，三捆，光闪闪直刺人眼，数了数，一捆儿一万，整三万。老伴儿傻了，张着嘴不说话。把个盼财乐得手舞足蹈，找不到北了。
“哪儿的？”老伴儿问。
“桥头捡的。”
“捡的？”
“啊。”
“这……丢钱的不定咋心窄呢，人家咋过呀，说不定这是住院救命钱，或是孩子上学钱，或是儿子结婚钱，咱花着能心安理得？昧良心的钱花着怕是遭报应呀。要不咱也交公，光荣一回？”
王盼财把牛眼一瞪：“操，你缺心眼儿呀，管他呢，咱高兴就行，这年头儿，个人顾个人，不怕没良心。再者说啦，这钱也不是偷的抢的。”于是王盼财就做花钱计划：先买两头猪养着，过年杀一头卖一头，你不是爱吃猪头肉吗，都给你留着；眼看天凉了，每人买一件“波司登”羽绒服；老伴儿早就稀罕银镯子，买，买个大个儿的，剩下的存银行里去，干吃利……他嘱咐老伴儿，可千万要保密，亲闺女亲儿子也别吐一个字儿。老两口儿说着说着阳光就爬到窗户上了。王盼财说老伴儿你做饭去，炒几个鸡蛋，烫一壶酒，今儿个我哪儿也不去了，喝两盅儿，庆贺庆贺。
忽听得外面摩托车响。车停在院子里。王盼财赶忙把三万块钱擩进被子里。这么早，谁呀？原来是闺女小美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进门就趴在炕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就哭：“妈耶——我活不了了呀——”把老两口哭得蒙了门儿。“小美，咋啦，哭啥？”小美说我活不了了，早早死了算了。怎么，两口子又生气啦？一生气就往家里跑，这不好。在爹妈的劝说下，小美强止住哭声，抽抽泣泣地告诉爹妈：孩子他爸得了病，直肠癌，在急救室里等着动手术，需要三万块钱，她连夜回家把多年积攒的三万块钱拿了来，可是到医院不知什么时候在哪里把钱丢了，她回忆说，一路上就在一座小桥头遇见了一个骑三轮的人，她按原路回来找，骑三轮的人渺无踪影，只好跑家来求救爹妈，帮着筹措三万块钱好给丈夫治病。老两口一听傻眼了。王盼财迟迟疑疑，小美妈听完“唰”一下掀开被子，颤抖之手捧起盛钱的塑料袋儿：“快拿去，救你丈夫！”王盼财这才吐出了一个字“操！”……
一元、十元、一百元
丁大顺的老伴儿患白内障十来年了，因家境不怎么富裕，无钱医治。前几天县残联落实一项民心工程，为全县首批20个白内障患者免费做手术，他老伴儿有幸在其中。手术在县医院进行，三天出院，无需家人陪伴。院方给丁大顺来电话，说手术非常成功。三天到了，丁大顺今天兴冲冲地来接老伴儿。
进了县城，丁大顺来到了5路公交车站。这路车直接到县医院。等车的人很多。车来了，不待车上的人下完，人们就蜂拥而上。丁大顺想，城里人咋这样没教养，没尊没让地，还不如我们乡下庄稼人。他不慌也不忙，等人们上完了他才上去，觉得自己很高尚。到车上一看，我的天，车内塞的满满当当。
“上车的同志请您投币，有月票的同志请您把月票亮出来…….”紧接着车上的喇叭就告诉下一站是哪儿，提醒大家看好自己的东西，别让小偷儿钻了孔子。喇叭里姑娘的声音像百灵一样地叫唤着，丁大顺听着好温馨、好舒坦，憨厚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向钱箱里投了一元硬币，然后往后蹭了几步，用手抓住面前的椅子背儿，保持着身体平衡，并无意识地四周观望。嚯，都是低头族，千姿百态。还好，这时一个姑娘站起来，想必是到站了，丁大顺就势坐在了空座上。嘿，运气不错。
车到县政府站，一个中年妇女牵着一个小女孩儿上了车。这妇女穿着时髦讲究得体，口红、眼影、耳环、项链，右肩上还挂着一个袖珍小钱包，雍容华贵，十足的一位贵妇人。丁大顺想，人家起码是大款或哪位局长的妻子。又一想，不对，大款或哪位局长的妻子家里肯定有小轿车，绝不会坐公交车。这妇人迈上车踏板，用眼蔑视地扫了一下车内，赶忙掏出手一块白生生的手帕捂住了嘴巴，她好像不愿意和车上人共同享用车内的空气。丁大顺见她领一小女孩儿，所以就急忙起来把座位让给了她——我们农村如今也很讲文明，别小看了咱。可这妇人连一声谢字也没说，大屁股一轮“噗”一下就放那儿了。可能她以为自己芳容出众还是有别的特殊的缘故，那神态与车内人不可一世的高傲、自豪。她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女孩儿，看样子有六、七岁的光景，圆圆的脸蛋弯弯的眉，长得倒也漂亮可爱。小女孩紧紧地依偎在“贵妇人”的胯旁，稚嫩的双眸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天真无邪。
“上车的同志请您投币，有月票的同志请您把月票亮出来…….”喇叭里又重复地喊着那几句话。汽车行驶着，拐弯抹角时有些摇晃，车上人免不了互相摩擦。丁大顺站在“贵妇人”身旁，每次摇晃都蹭到“贵妇人”的胖胖的胯部，这时“贵妇人”抬起头来，怒气冲冲地白眼翻之，好像遇到了流氓。丁大顺也觉得尴尬，只得躬着身子，像一只大对虾尽量往旁边靠，尽量不挨她一分一毫。
丁大顺发现那小女孩儿总是猫着腰，在人们的脚底下看什么。忽然，她挣开“贵夫人”的手，趔趔趄趄地分开众人挤了出去，从离座位不远的车厢板上捡起一枚一元硬币，然后高兴地扑向“贵夫人：“妈妈，钱！”
“贵妇人”脸色大变，似受了莫大的侮辱，怒不可遏地一巴掌将硬币打落。“没出息，那多脏！”说着，用手帕擦拭着女孩儿的手。众目睽睽之下，小女孩瞅着妈妈那凶神般的目光，泪水在眼眶中转了几转，没掉下来。
那一元硬币在人们脚下骨碌碌地滚，滚着滚着又滚回来，拐弯抹角地滚到丁大顺的脚下被扛住了，丁大顺猫腰，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硬币抠了起来，在衣裳襟上正反擦了擦，然后举起来晃了晃，那意思是问大家，这钱是谁的，在肯定没人认领的时候，他把硬币放进自己口袋里。那“贵夫人”蔑视地扑哧一笑，一脸不屑的样子。
车到百货商场站，停下了，该下车的鱼贯而下。“贵妇人”拽起小女孩，雄赳赳气昂昂地，像是受检阅似地，目不斜视，朝车门走去。
“同志，请出示您的月票！”车上的服务姑娘截住了她。
“贵妇人”犹豫片刻之后，把小钱包翻了个遍，不见月票的踪影。忽然，她声色俱厉地朝小女孩喊：“月票！月票！你把约月票弄哪儿去啦？”
“妈妈，咱没有月票。”小女孩委屈地含着泪说。
“没票坐车，罚款！”服务姑娘严肃地说。
“什么，罚款？”贵妇人不屑一顾地说，“那么多下车的不查票，为什么偏偏跟我过不去？”
“因为我早就发现你没亮月票，也没投币！”服务姑娘说。
“我……我投币了！”
“你不承认我们可以放监控录像给你。”
“我……我有月票，丢了！”
“请缴罚款。”
一个要罚款，一个不认罚，吵吵嚷嚷，车不能前进，怎么办？人们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同志，该罚多少呀？”丁大顺问。
“按我们的规定，逃票，十倍的罚款，十元。”
丁大顺掏出十元钱递过去：“好了好了，这钱我替她出，快开车吧，省得耽误大家赶路。”
“啪！”的一声，贵夫人一巴掌打掉丁大顺手中的硬币。她面红耳赤，嘟嘟哝哝地打开鼓鼓囊囊的袖珍小钱包，里边厚厚的一大扎，都是百元大票。“贵妇人”颤抖着手，“嗖”地抽出一张：
“钱，有的是，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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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6-11-3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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