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二则：《出手》和《路遇凶险》

岩水

   1,出手


        左手握紧手机，虎口酸疼。牙关紧咬“咯吱吱”响，盖过洗衣机的轰鸣。右手攥成拳头，抡圆了。出，还是不出?端望拳头，端望上天，像是背拉石磨的瞎驴，我在院子里转圈，转圈。

        上天啊，这是怎么啦，如此地叫我有口难辨，窝火憋屈，急于揍人?


        周六，见不着太阳，见不着阳光。低空阴沉，灰蒙蒙一遍。

        早上，吃饭，擦嘴收筷抹桌洗碗刷锅。尔后，我整理房间，再尔后楼上楼下角角落落仔仔细细扫一遍拖一遍。现在 标准时间上午九点，洗衣机搅着，我搓着揉着，一家老少脱下来的脏衣服啊不洗不行。平日，大清早就得骑车上班。晚上，八九点落家。只有在周末，方能腾出空闲时间挤出剩余精力处理家务。

        两手泡沫，忙着。“滴滴……”手机呼叫。腾出左手，毛巾擦净，抓出手机，举到耳边，接听。

        “你，在家，沒去市场?”老婆先声夺人，冷言证询。

        “噢。”我随口回应。

        没想到老婆那边撂炸弹一般：“我就知道你即使在家闲死也不肯帮我出摊卖货。”不等我回音，她就挂了电话。

        回拨，回拨，沒人接听。再回拨，还是沒人接听。拉黑我了？

        “嗨！”举起拳头，照准刺骨的寒风砸它过去，砸出一串串不堪回首的往事，点点滴滴溅伤我的心。结婚这些年来，受气包一样的老婆，一直都是胡搅蛮缠，因为听不进谁人一言半语的解释说明，所以从不容许谁人解释说明。她一旦想好的无论大事小事，我没有落实照办，她就不开心，她就发作。眼看老婆气着自己，我往往急于解释。“谁能贴配有限生命中宝贵的时间，倾听你时时处处的解释说明。有错就是有错，还要多言多语，不但是狡辩，更是给病人加气。”态度决定价值。我老婆在家绝对的权威 ，女皇，居高临下，说一不二。

        我只有被误解，吃日决，遭严词指责的份。一次行，二次行，我咀嚼咀嚼咽了。可是，日积月累，动不动恶言恶语，对中挑不是，错中找罪魁，谁受得了?恐怕只有圣人才不上心，不委屈，才用不着澄清事实，给自己雪耻解恨的吧。婚姻围城，夫妻捆绑，家不是个讲理的地方，家是个示爱的乐园。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我戒得掉。可是，忍字呢？刀悬心上的那一滴，只会化作流水无声岁月有歌?

        邻居们说我们是打出来的夫妻，老婆说她是斗争出来的家主。在起初，老婆嘴唇哆嗦，血红脸丝，口喷污秽，眼冒凶光，跟同事激烈争吵，不可开交。我马步向前，抱拳冲锋，一拳砸出，那人头青眼肿倒地打滚。事后，老婆被辞退，我被通报。

        新婚磨合期，老婆没有少挨揍。一次是老婆跟我老妈死打活拼。我出手就是一拳，揍倒她，叫她住院半月。一次是她出言不逊，当面辱骂我老爸。我出手又是一拳，砸折她二根肋骨。冲动是魔鬼，血的教训。此后，拳头再痒痒，牙齿即使挫碎，我都叫它们蔫蔫。我甚至发下毒誓：打人不是英雄，打老婆不算好汉。

        前天，老婆南下，千里进货，带着手机装的是本地卡，通话异地漫游可糟蹋钱啦。她临行前安排我星期天抽空和她哥哥一道找一高校长说个人情，她怎么就给忘了，怎么还想着催逼我上市场出摊卖货?难道我有分身术?现在我这不是统筹安排，等待她哥哥的同时，紧急处理家务，紧急清洗衣物么？

        老婆怎么就不倾听我的解释，只顾自己耍性自己生气？我在家忙得不可开交，没有闲着学驴叫唤啊？

        据说鸟都是喂死的，人都是气死的。老婆每次自己给自己收敛一肚子气，进而非抓我作出气筒，非给我个颜色瞧瞧，叫我不痛不快老老实实闷葫芦喝一壶。老婆气囊里的酒，醉我一生一世。说穿了是命，说多了是泪！

       “滴滴……” 电话，老婆的电话!

       我惊喜接听：

       “打，打什么打?搔扰电话，一共七七四十九个。手机没有被打爆吧？有功夫打电话，沒功夫出摊上市场？”

        “啪!”又挂了。

        我懵懵懂懂，继续转圈，转圈。老婆一肚子的怨气没有排消着呢？人啊，遭了什么捆绑，任性得不近人情。娃他舅，你死哪里了，怎么还不来？           无为的等待，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忍，大男人忍者无敌。我牙关紧咬，“咯吱吱”，“咯吱吱”。 拳头紧攥，紧攥，再紧攥，关节攥疼，发出惊人的声音：

       “啪!”

       我出手了。

       随着胸膛上沉重的一击，我“噗通!”一声，双腿瘫软，双膝跪地：

       “上苍啊，您赐下这样的女人，给我捆绑，是在教会我隐忍而行。看，我这双可恶的手!”

2,路遇凶险

        “突然靠边停车，为什么不打转向灯?”

        灰蒙蒙，冷飕飕，阴森森，雾霾满天。星期四下午，一辆小车由快车道疾速偏向路边“嘎”然而止。李启新老师骑车回家途中，吓得赶紧刹闸，才没有撞上。心惊肉跳之余，李老师忍耐不住冲着车窗里只顾扣掐手机的司机娃训斥二句：

       “看，突然靠路边停车，也不打转向灯。若是撞坏你的车，撞伤我自己，责任在你还是在我？”

        “糟老头子，叫唤什么你叫唤？”司机娃血气方刚，大约十五六岁，头发焗染得跟个斗牛士一样黄澄澄，乱蓬蓬。他瞪眼回击道：“今儿，你没有一头撞在小爷我的车子屁股后面呜呼哀哉，就是白捡一条贱命，还不赶快给小爷我滚蛋。你，空口黄牙，在这里磨叽啥？碰瓷，讹诈是不是？”

        “嗨，怎么这样讲话？”闻听此言没有意识到偶遇人渣说不清道不明，应该立即拂袖而去。李老师反倒心头火起，情绪激昂，无形中自己给自己飚上劲了。他怒言辩证：“你才几岁，就自称小爷？开个破车有什么了不起，凭空污蔑别人命贱？”

         “没你不是命贱是什么？看看，都黄土埋身的老朽匹夫了，还风里来雨里去，只是骑个烂电瓶车!”司机娃及其轻蔑地瞄一眼李老师推扶的车把，双目空空，好像透视乞丐叫花子一样。

         “我骑车上班，早出晚归，我平凡，我幸福，我骄傲。”李老师蛮有底气地回答。

          “呸!恬不知耻。”司机娃极其讨厌，极其反感，“恶心!”

         “游手好闲，吃父母的，喝父母的，穿父母的，才可耻。显摆无极限，才叫人恶心。”李老师料定这司机娃属于当下先富起来的纨绔子弟，所以回击得既毒又辣。

        司机娃一点都不感觉惭愧，他凶巴巴地回敬说：“滚，老不死!要眼出气哩，你没有看见小爷我忙着呢，懒得跟你这号闲着蛋痛的老东西打牙溜嘴。你都没说你骑着破车，喝着西北风，流着浑浊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吃得比猪差， 干得比牛多，拿着买不起房买不起车的死工资，幸福得掉渣？”

        司机娃边说边玩手机，好像是三G游戏，烧杀劫掠，方兴正酣。

       这娃口才不错，就是病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老师管教学生的职业病被勾引上来，他证实似的问：“是不是刚刚急于停车的时候，你正在玩手机?”

       “叫你管啊，该死不死的老家伙。”司机娃头也不抬地撂一句。

       “开车，怎么能玩手机游戏?马路杀手。”

        “玩了。怎么？小爷叫你管?马路杀你了？警察是你老子，是你爹呀。”

        “嗨，你这娃怎么这样讲话?我教书三十年，竟然被你一句一个小爷小爷地侮辱。”

        “狗眼昏花，你自找。教书光荣，是吗？扯蛋痛。教书三十年，只能说明你误人子弟三十年，浪费粮食多，害人不浅。碰见小爷，知道什么是好管闲事，什么是嘴贱喜欢教训人的下场，什么是蛋球老师蛋球贱了吧？”

        “嗨。你若是我的弟子，早把你牙齿打掉没一颗。”李老师发狠地说。

        “相信不相信，小爷今晚我摸进城里，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手刃无辜生命，制造灭门惨案，不得眨眼。白天，小爷照样平平静静，坐班听课？”司机娃比李老师还狠。他说这话的时候，五官挪位，样子可怕，牙齿“嘎支支”响，十足的地狱之子。

         李老师愣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猛然，收起手机，司机娃脚踩油门，口吐污秽，砸向窗外，“贱!想从小爷我这里领教好听话，想瞎你的眼。老不死的，净找死，滚!”

        “突，嗖!”小车屁股冒烟，流箭一样消失不见。

        遗落路边的李老师，泪水盈满眼眶，悲哀地哭泣：“这，这……谁家的孩子，学的不上，给个车开，满口污秽。危险啊!”

        望天空，冷飕飕，阴森森。下午六点，却已夜色苍茫。

枫落吴江

沙发拜读先生作品。
小说在语言运用上诙谐自然，不刻意追求字句的传统用法，在情节设置上，跳跃性强，但是又能一脉相承。
很是不错，问候！

岩水

枫落吴江 发表于 2016-11-21 07:59
沙发拜读先生作品。
小说在语言运用上诙谐自然，不刻意追求字句的传统用法，在情节设置上，跳跃性强，但是 ...

吴江老师批评得好。我真的不会字句的传统用法，我只是在努力靠近。谢谢您的关注支持!

碣石清风

提醒朋友，论坛要求不能重复发帖。

岩水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11-21 08:19
提醒朋友，论坛要求不能重复发帖。

那怎么办，我再把重复部分删掉不算?

淡淡不如风

上苍啊，您是咋滴啦
－－这个“滴”，是聊天用语，不是书面的

岩水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6-11-21 10:03
上苍啊，您是咋滴啦
－－这个“滴”，是聊天用语，不是书面的

那就改成书面语。敬请多提意见，岩水端茶伺候。

碣石清风

岩水 发表于 2016-11-21 09:37
那怎么办，我再把重复部分删掉不算?

下次注意吧遥握。

岩水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11-21 11:28
下次注意吧遥握。

感谢超版高抬贵手。翠花，上茶!

笨马

语言很是生动！真的就是锅碗瓢盆交响曲啊！

戏笑九宫

第一题，展示婚姻家庭的一题微篇，最大的亮点是小说的语言诙谐幽默风趣非常接地气，小说其他环节和要素也基本不错。但恕我直言，主旨立意寓意还不够深刻，有待继续发掘。
第二题，老师遇到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不次于秀才遇到兵，整篇小说通透流畅，寓意警醒，小说的各个环节要素不再一一点赞，很有社会价值和普遍教育意义的一题闪作，喜欢这题微篇。艺术效果稍欠。
感谢赐搞梦游太虚，多与大家交流互动，辛苦!

万里

仔细看了一下，不错。有别于传统写法，充满生活气息，值得学习。说点个人感觉，语言过于随意，不够严谨，口语化往往让人感觉亲切，但容易流于直白，文学味上就要吃亏点了。网络段子可以借用，不过要慎用，尽量避免油气。向你问好啦！

岩水

万里 发表于 2016-11-21 20:35
仔细看了一下，不错。有别于传统写法，充满生活气息，值得学习。说点个人感觉，语言过于随意，不够严谨，口 ...

谢谢您啦。您客气地指出文学味上要吃亏，在下认为和九宫版主说的艺术效果欠佳，应该异曲同工。先生说的借用网路段子难免油气，恐怕即如九宫版主说的主旨立意不深。二位高人指点迷津，岩水不胜感激。我将努力

岩水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11-21 15:29
第一题，展示婚姻家庭的一题微篇，最大的亮点是小说的语言诙谐幽默风趣非常接地气，小说其他环节和要素也基 ...

感谢九宫版主既指出好的地方，又点到不足。您辛苦啦。我就是渴望被人诊断出病在何处啊！

岩水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11-21 15:29
第一题，展示婚姻家庭的一题微篇，最大的亮点是小说的语言诙谐幽默风趣非常接地气，小说其他环节和要素也基 ...

再次感谢九宫版主，我感觉来中财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