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堕落

草舍煮字

　　无法堕落

               文/草舍煮字　　

　　（一）

　　“叮咚——”
　　宾馆房间的门铃响了，张嘉男心里开始有点紧张。
　　自从他的公司关门，老婆和他离婚以后，别说有人来找他，就连手机都懒得响一下。所以，很明显，按门铃的是他约来的……一个小姐。
　　“嗨！你好先生，我是大秀，大家闺秀。”大秀大方地自我介绍，把手伸给他。
　　这是一个长着模特个头但体态丰满的女郎，穿着时尚雅致，气质端庄，根本没有大多数影视剧里表现得那么艳俗的样貌。要是走在商厦里或者超市里优雅地购物，根本看不出她的“职业”有什么不寻常。
　　张嘉男从沙发上站起来，握了握她洁白柔软但不纤细的手指，这才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汗。脑子里固有的观念在发作，他打退堂鼓了。
　　他瞥见她眼角浅浅的鱼尾纹，找了个借口想退单：“你看着得有三十出头了吧？我没说清楚要年轻的吗？还是你们还没孵出来？”他故意出言不逊，好激她赶紧离开。
　　没想到大秀训练有素，一点都不气恼：“嘻嘻，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的服务从来都是百分百让客人满意的，但您可能知道这种服务的风险。我呢，是先过来踩一踩，万一遇到一个互相有眼缘的妙人儿，也省得错过了不是吗？今夜无缘也没关系，来日方长哈！不到十分钟，您的服务马上到位。”
　　大秀是久经风月场的，看出了他的心思，嫣然一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伶俐地一扭丰肥的臀胯，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七八分钟，随着悦耳的门铃声，一个相貌俏丽又稚嫩的女孩站在他的面前：“您好先生！您可以叫我小妖，嘻嘻。我是称呼您大叔，还是大哥?”
　　小妖说着脱下黒风衣，这深秋时节，她上身只穿着露脐吊带背心，下面是紧绷绷的牛仔热裤。整个体态细腰长腿，前挺后突，曲线性感。
　　张嘉男看得热血喷张，面颊赤红。他站起来咽了一下口水问：“你……你多大?”
　　“嗯——人家已经成年了啦！”她扭到他的面前，娇滴滴地说，“十九……问人家女生的年龄多不礼貌！”
　　“你说实话。”
　　“大……哥您放心好了，人家是有……服务经验的。”说着，她娇媚的脸贴近他的脸，伸手解他的衣服扣子，“您喜欢什么风格的？柔弱的，文艺的，激情的，还是……嘻嘻，淫荡的，邪恶的，暴力的。”
　　几句话说得他精神恍惚，闭上眼睛闻着她身上和口鼻里发出的芳香气息，直到她的手伸到他的腹下，他才猛醒，抓住他的手腕把她拽倒在沙发上。
　　“哎呀！你弄疼我了。十……十七，大叔，您不会是雷子便衣吧？我……我再也不敢了。”
　　张嘉男颓然跌坐在沙发另一头，两手抓着头发，模模糊糊地咕哝了一句：“和芯蕊一样大……”
　　“大叔您说什么？别伤害我，我……我怕……”泪水从她吓得扭曲了的脸上簌簌地流下来，把脸蛋上的浓妆洗出了两道水印。她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又不敢跑。
　　他头也不抬，指指电视柜上的一叠钱说：“拿着，走！”
　　数钱的感觉，马上让小妖挂着泪水的笑容显得有些真诚：“要不……哥，我陪你说说话?你想要，随时。我没做就回去会挨骂的，少了一个回头客……”
　　“滚！你快把我逼成变态狂了！你不害怕吗？”张嘉男瞪着眼凑近她，咬牙切齿地说。
　　小妖吓得嗷地惊叫一声，拿着钱抓起风衣蹿出门去，一张红色钞票飘飘摇摇落在门廊的地毯上。
　　起风了，窗帘被扯起来，在秋寒中瑟瑟抖动，窗外挂着几片残叶的梧桐树也被吹起了萧萧的秋声，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沙沙的雨声。张嘉男思虑重重地走过去关上窗子。
　　“芯蕊……”他咕哝一句，愣怔凝望着窗外，雨水冲刷的玻璃扭曲了商业街五彩缤纷的灯光，也隔开了熙熙攘攘的繁华，把他禁闭在这个豪华的孤独里。
　　“我恨你！”一个声音响在他的耳畔，戳痛他的心窝。

　　（二）

　　“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门没关，我可以进来吗？”
　　张嘉男转身看见又是大秀，她的长发上和身上湿漉漉的，一手扯着奢侈的小挎包的带子在地毯上拖着，悠然走进来，带着街上的风尘气息。想象得出她刚才在风雨中的狼狈，但她鹭鸶一样的长腿迈步依然优雅。她略歪着头矜持地微笑着，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是疲惫、颓废还是优雅、随意的风度。
　　“雨太大，我没地方去了。我只需要一个热水澡和一夜柔软的床。”她从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呼吸，大眼眶里闪动着柔弱无助的秋波。
　　可怜兮兮在普通男人眼里总能演化为动人楚楚。张嘉男血液里的英雄指数陡升，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浴室那边，然后去关上门。
　　大秀洗浴打理整齐出来，顷刻皮肤滋润，神采奕奕。她穿着洁白的男式睡衣，头发挽起裹着白毛巾，像这套房间的女主人。张嘉男已经叫来了夜宵。两个人彬彬有礼地边吃边聊，主要是大秀在说。
　　“我不是官方说的失足女。传媒大学毕业，硕士生，刚毕业时在报社我初生牛犊顶伤了老虎。被一个大人物潜规则了……”她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把脸扭到一边，“他……注射的毒液给我彻底洗了脑。之后我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你是小妖的老板?”
　　“我不当老板，虽然我有机会有能力。这种老板丧尽天良，我诅咒他们下地狱！”
　　“不能理解，一个硕士生……”
　　“嗯，我依然是个知识分子，不是吗？谁也不能完全否认。我接触了最真实的世相，早晚有一天我会写出来。”
　　“清醒的痛苦，需要麻醉来暂时抚平……”
　　“不，我不是，否则我早就走出来了。一些人会用这个行业早在先秦管仲的时代就开始了，来当做借口，我不要借口，我要我理解的快乐。”
　　“你怎么理解?”
　　“你是个可以听我倾诉衷肠的人，但是这个……太没有美感了，我不想破坏你的情绪。你是好男人，对坏男人我又不屑讲……”
　　早晨，张嘉男被噩梦惊醒，感到胸口被沉重地压着。他睁开眼睛，天已大亮，自他离家之后，这是他睡得最踏实的一夜。身体略感疲乏，但精神十足。
　　光线透过窗帘，把自己胸口上横着的一条粗壮修长的白腿反射进瞳孔。他坐起来靠在床头，大秀玉体横陈，羞处清晰壮观地呈现在眼前，两个丰满的胸乳下面都有一线规整的红色刀疤。睡姿不雅，她的神情却像个婴儿，鼻息均匀，嘴角还挂着一滴口水。
　　长得这么高壮，抱在怀里却柔若无骨，销人魂魄，他想着，搬开她的秀腿，为她盖好被子，披上睡衣去外间饮水机那里喝水，回到卧室时，她已经在卫生间洗漱了。
　　当她穿戴整齐，妆扮得体地出来时，已经看不出一夜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任何事情了，那神情气度，衣装佩饰就像要去出席一场典雅的仪式一样庄重。他眼前一亮，心里暗暗称奇。
　　对于他的惊艳，她甜蜜地嫣然一笑，对他摇摇素手，拿起挎包彬彬有礼地往外走。他被这风韵镇住了，觉得和她提起服务费什么的是多么的俗气！
　　走到门廊边，她转回身，神情变得凄然：“别太相信和你上床的女人的话，比如关于我的快乐。嗯……还有，其实姐已经快四十岁了。”
　　和我上床的女人？张嘉男想起了前妻，能想到的也只是她。
　　“一起吃早饭吧！”他有点乞求的眼神。
　　“好啊！”她开心地笑了，捡起地毯上那张钞票对他抖一抖说，“你出钱，我选地方。”

　　（三）

　　一夜秋雨后，飕飕冷风吹去了阳光的灼热，把黄叶吹离枝头，纷纷扬扬落在湿漉漉的街上和行人身上。
　　大秀穿少了，两臂抱肩，瑟缩着快步往前走。尖细的鞋跟很高，她却能走得稳当。张嘉男挽着她，两人踮脚踩着脏兮兮的积水，来到菜市场里的早点铺，只能挤下两张小桌，狭窄杂乱，和大秀的装扮很不协调，但东西口味地道。吃着聊着，张嘉男谈起了他自己。
　　张嘉男是理工大学的高材生。大学四年，周围莺莺燕燕，不乏明里暗里向他示爱的优秀女生，但他都没有抛弃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友李桂荣。
　　李桂荣高中毕业后在家接手了父母的一个小店铺，她是独女，张嘉男做了上门女婿。
　　工作几年后，张嘉男发明了一项电子专利，但没有企业愿意投资生产。于是他毅然辞职，带着专利和几万元钱到北京中关村寻找投资人。
　　北漂了差不多一年，钱也花光了，依然没有进展。没有收入，生活困难，最后被房东赶到街上，吃饭钱不够，饭店的伙计们要围殴他。还好，后厨出来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给他解了围。
　　“张……张嘉男？你是张嘉男吗？芯片？”那人喊着张嘉男的在大学时的绰号。
　　“呃……发财？发财呀！你怎么在这里?”张嘉男认出他是大学同学钱进，绰号发财。
　　“这家店是我爸开的。”钱进说着拉起他，伙计们都各自干活去了。
　　钱进叫了几个菜，几瓶啤酒，两个人推杯换盏边喝边聊。几杯酒下肚，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钱进因为追求校花与高年级学生大打出手，张嘉男挥拳相助的时候，他们说话也都口无遮拦了。
　　“看你这随身行李箱，一副落魄德性，北漂混得够惨啊！”钱进哂笑道。
　　“我没有可以拿出来拼的爹，”张嘉男反唇相讥，“英雄气短只好去倒插门，不过丈人一家待我不薄。”
　　“拼爹？不是什么好事啊！家里不指着我挣钱，毕业回来上了一年的班受不了管束，就一直混社会。女朋友交了不少，不瞒你说，昨天我还因为脚踩两只船，被两个女友打上门来。她们还蒙在鼓里，其实我根本不想结婚。要是拼老丈人我可不如你，哈哈。唉！看见你我更觉得自己堕落了。有时候我也不想混下去了，就是还没找到理由。”
　　“也许……我就是你的理由吧？来北京之前，我丈母娘找人给我算了一卦，说有贵人助我遇难成祥。呵呵，今天好像灵验了。”
　　“是吗？”颓废的钱进来了精神，他挺起腰来说，“我发财哥黄赌毒什么瘾都过过，这贵人的瘾我要来一把。”
　　“你想好了啊！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但就是不知道天意如何了，呵呵。”
　　张嘉男说出了他的项目和方案，二人一拍即合。钱进说服父亲用饭店做抵押贷了一大笔款，两人在中关村合伙开了一家电子科技公司，把专利产品委托厂家生产，一时间销路顺畅。后来张嘉男又把也在北漂的老乡，会计师顾淑容找来管账。两三年下来，还清贷款后张嘉男和钱进两个人分别挣到了七八十万。
　　“真没想到能挣到不少钱！”钱进兴奋地说，“芯片哥，我本来和你一起就是玩儿的。现在有正经事干，挣到钱我高兴就足够了。这第一笔钱我就不要了，都算你的吧。”
　　“钱我当然喜欢啦！穷得饿肚子的时候我抢银行的心都有，可是你这钱我不能要。我要让你知道，花自己挣的钱腰杆有多么硬！”
　　两个人各拿出一半投入公司里。张嘉男把自己剩下的钱寄回了家。
　　好景不长，他们的公司在金融风暴中未能幸免，加上生产厂家提供的产品质量出现了问题，客户纷纷退货，雪上加霜，公司清偿债务后宣告破产。
　　张嘉男两手空空回到家乡，老婆李桂荣已经用他寄回的钱开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洗浴按摩院，效益节节攀升。张嘉男是个脑筋不灵通的理科男，对老婆的生意不感冒，也没心思参与经营，加上自己的公司破产的打击，他有点心灰意冷，整天就负责做饭，接送女儿上下学，高兴的时候就带女儿找好吃的好玩的地方去疯，还和她喝起了葡萄酒。他就是那么宠爱女儿。
　　不过，他还是偶尔抽空把自己的专利设计进行优化，希望能有机会东山再起。没想到一年之后，他又经历了再一次打击——老婆向他提出离婚！

　　（四）

　　离婚的理由不算不充分，之前离家三四年，夫妻两地分居，造成感情疏远，回来后他又不思进取无所事事，两人的价值观产生了巨大分歧，进一步打击了夫妻感情。
　　张嘉男无话可说，只好同意协议离婚。自己没工作，他知道打到法院也得不到女儿的抚养权，就主动提出净身出户，他自己的那份财产算作是女儿的。
　　他租了一间合租房，在工厂找了一份技术员的工作，工资不算低，可是又染上了赌瘾，很快就欠了赌债。身上没有多少钱，他好几个月没有去探视女儿了。
　　一天，发了工资，他去到女儿的学校门口等她。
　　女儿上会计中专二年级了。看见落日夕照里，形单影只、瘦瘦弱弱的女儿躲开勾肩搭背出校门的学生们，低头沿着墙根，从小门走出来时，张嘉男不禁眼睛有点潮红，鼻子酸酸的。
　　“芯蕊。”他跟着她走到远离人群的小巷里，才敢轻声喊她，声音颤巍巍的。
　　芯蕊转过身，看见爸爸穿着皱巴巴的旧衣服，头发蓬乱满脸胡茬，落魄得有点早衰，一股莫名的怨恨涌上心头：“张嘉男，我恨你！”
　　说完，她转身跑进巷子深处。女儿不大的声音狠狠地抽在张嘉男的耳膜上，他摇晃了一下扶住墙角，眼泪夺眶而出。
　　万幸的是，在北京的钱进依然是张嘉男的贵人。公司破产后，他一直没有停止为张嘉男的专利寻找投资人，这时候终于有了结果。
　　“芯片哥，有家外资公司有意投资你的项目，如果咱们加盟，他们给咱们算一千万的股份，你要是卖专利，他们只能给五百五十万买断。”钱进在电话里说。
　　这些日子债主天天上门催命，张嘉男知道不还清八万多的赌债，他是离不开这里的，而且他还欠着一笔专利维持费。
　　接连的打击，颓废潦倒的张嘉男对于生活极度失望：这辈子太亏了，在商场、情场他全部沦陷。度过了眼前的难关，他决定放纵自己，拿钱去挥霍一番，醉生梦死。
　　“发财，把专利卖了吧！钱咱俩一人一半，我等钱用。”

　　（五）

　　钱进自己加盟了那家外资公司，把二百七十五万汇给了张嘉男。终于有了一笔巨款，还清了债务，张嘉男辞了工作，天天去学校等女儿。没有了事业和家庭，他心里唯一的挂念就是女儿了，但他只敢远远地跟着。
　　芯蕊不久就发现了爸爸，看见他刮了胡子，衣服一身名牌，打心眼里高兴。终于，女儿回身叫他了。
　　“爸爸，你会像以前一样，带我去吃好吃的吗？”
　　“芯蕊，西餐厅的牛扒，你要几成熟的？”
　　“还是七成熟，嘻嘻，你还记得我最喜欢吃的。没有你在，我永远都不去吃。”
　　“芯蕊不在，爸爸过不下去。”
　　吃着西餐，芯蕊说：“爸爸你真傻帽儿！那个女人……呃，我妈，和你离婚是因为她在外面有男人了，怕你知道就先下手为强赶你走了。她要抚养权也是为了多分财产。”
　　“哦，这样啊？幸亏我离开她了。”张嘉男淡淡地说。
　　“这么淡定？看来已经不爱了。小说里说，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我懂了。”芯蕊和爸爸碰杯，喝了一口红酒。
　　虽然爱着女儿，张嘉男不仅赌瘾一直没戒，而且前妻曾经给她戴绿帽子的事还是刺激了他，他的内心并不像芯蕊说的那么淡定。
　　他从群租房里搬出来，住进了宾馆，赌博更加肆无忌惮，还跃跃欲试打算打电话招妓。这是为了报复前妻，还是想尝试其他异性，他说不清楚。有了钱，他只想堕落下去，于是就有了和大秀的一夜情……
　　吃完早饭，张嘉男对大秀说：“将来我有了事业，请你来帮忙。”
　　“哈哈哈哈……有你这话我真的开心。姐帮不了你，认识我的人太多，好多城市都有。”
　　“唉，其实我说这话也没底气。”
　　“听姐一句话，”大秀临分手的时候说，“别看姐现在这个样子，依然相信爱情。爱情是什么？就是你遇对了人。你这理科动物不善交往，见过多了你就知道，绝大多数女人都不是你前妻那种人。”
　　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在张嘉男看来没有一点说服力，对他的内心没有什么触动。她只是他的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泡在赌场里输了十多万元，后来他还是赢了一把，把一个赌友杀得分文不剩，还欠了他一千多元。最后，那个家伙把他拉到一个角落，递给他一小袋盐一样的晶体说：“爷们儿，我只有这个了，尝尝。咱俩两清了。”
　　回到宾馆，张嘉男按照那个赌友教的办法尝试了那袋毒品。邪恶的快感，比做爱强烈百倍。一连半个多月，他都淹没在迷迷糊糊醉生梦死当中，没有去学校见女儿。

　　（六）

　　这天下午他从噩梦中惊醒，突然想起有一次去见女儿时，隐约发现僻静的巷子里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半大小伙子，他们向芯蕊的背影投去淫邪的目光。他心口一紧，胡乱穿上衣服就跑向学校。一路上，初冬的积雪把他滑倒摔了几跤。
　　来得正是时候，四五个二流子正撕扯着芯蕊，芯蕊无助地哭叫。张嘉男扑上前去打倒了一个，但是，曾经那么强壮的人，沉湎毒品加上一路奔跑耗掉了他的体力，随后他就遭到了一顿拳打脚踢，直到警察赶来。
　　“爸爸……”芯蕊哭着跑过来扶爸爸。
　　张嘉男在女儿的搀扶下使劲站起来。看见女儿除了棉袄撕破了，没有大碍，他非常开心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丫头，陪爸爸消费去！”
　　两个人都买了时尚的衣服穿上，张嘉男带着嘴角和眼眶上的青紫，搂着女儿的肩去吃西餐。
　　“爸爸，我要去学武术！”芯蕊喝了一大口红酒说。
　　张嘉男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学拳脚，他摇摇头说：“学打人要先学挨打，我可不让你学。你跑步不是还拿过名次呢吗？练跑步吧！跑快了他们就追不上你了，腿脚有劲还可以踢人……放心吧，还有爸爸呢……嘶——”说大话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的他直咧嘴，五官都扭曲了。
　　芯蕊赶紧过来用冰饮料杯贴在爸爸的脸上，心疼地说：“你知道打不过他们，还扑上去拼命。”
　　“我打不过他们，但我可以把他们从你这里吸引过来，把事闹大，坚持到警察赶来，嘿嘿。”
　　“唉，命都不要了……哎，爸爸你知道我离家出走了吗？”
　　“啊？”张嘉男一惊。
　　“妈妈经常带不同的男人回家，干什么都不避讳我，哼！”
　　“啊！这……这能教出好孩子来吗？”张嘉男猛地一拍桌子，他这下是真的发怒了。周围的顾客都转过脸看他们。
　　“所以我就不回家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多天了吧。爸爸你放心，我没乱跑，我住在顾老师家，她对我特别好。就是顾淑容，你原来的同事，她现在还是单身一人。”
　　哦，张嘉男想起来了，那是他原来在北京公司的会计师。顾淑容那些年去北漂是因为不能生育，和丈夫离婚了。印象里她性格柔柔的，长相挺耐看。公司创业初期他们人少的时候，她还负责做饭。后来还给他和钱进一人织了一套毛线帽子和围脖。看来公司破产后她回来当会计老师了。
　　“我妈可能知道我住在哪，她也没去找我。”芯蕊接着说。
　　“我这就租一套舒服点的离学校近点的房子，咱俩住。我每天给你做饭。”
　　“你不工作会坐吃山空的，恐怕我妈知道了还会逼我回去。”
　　“唔……”张嘉男若有所思，刚才他喊“这能教出好孩子来吗？”的时候就想到这些了。
　　不久，张嘉男带着女儿住到了学校附近。整整一个冬天，他每天陪着孩子，在清晨上课前和下午放学后到学校操场跑步。孩子不知道，爸爸这样陪着她跑不只是在给她鼓劲，更是为了戒掉陷得还不算深的毒瘾。

　　（七）

　　春天的到来悄无声息，但喜好户外运动的人总能最先发现它。这天放学后张嘉男没有来学校陪女儿跑步。芯蕊跑完步，把衣服系在腰上，背着书包迎着暖风往家跑。她很享受和爸爸生活的温馨的日子，仿佛春风吹进了她的心里。不过，她也一直担心幸福的日子不长久，已经在悄悄找工作挣钱了。
　　张嘉男先是去找了前妻。在娱乐城的总经理办公室里，李桂荣面目憔悴，身陷在老板椅里打盹，面前的老板台上有一摞婚礼请帖。张嘉男拿出一张印满字的纸往她面前一放。她抬头看见前夫，深觉意外，低头见那张纸的题目是《将张芯蕊的监护权自愿转移给张嘉男的声明》。
　　“听说，你因为孩子跟人打架了？”她看着他脸上的青瘀问。
　　“你签字吧！这上面的理由充分，我们没必要闹到法庭。”张嘉男说。
　　大致看了一遍，张嘉男父女二人已经在后面签了名。她划掉涉及她生活作风对孩子有不良影响的句子，然后签了自己的名字，又拿出一张银行卡站起来说：“孩子跟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这是五十万，算是你那四十万加上利息吧。”
　　张嘉男挡开她的手，拿起那张声明转身要走。
　　“你等等。这钱留给孩子将来用也好，我没别的意思，”她从老板台后面转出来走近他，抚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说，“希望芯蕊将来对这个弟弟还是妹妹有个照应。”
　　张嘉男缓和口气说：“照应不照应她自己决定，但我培养的孩子一定会有爱心的。这钱就算是她留给弟弟或者妹妹的吧。”
　　她默默的看着前夫不卑不亢的神情，慢慢侧头想靠在他的肩上。张嘉男按住她的肩膀问：“芯蕊用什么号码的文胸？”
　　她想一想，说了号码，又笑道：“从前我们娘俩的卫生巾你都去给买，不像个男人！”
　　他拍拍她的肩，转身走了。他心想，我不像男人？你像个女人吗？出了娱乐城，他又进了一家洗脚房。
　　芯蕊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看见爸爸从一家洗脚房出来，满脸高兴的样子。之前听妈妈和那些男人聊过那些地方，芯蕊气愤了，爸爸怎么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回到家，爸爸从饭馆要了外卖，芯蕊赌气不吃。爸爸没看出来她的情绪，不一会儿，从厨房端出一盆热气腾腾的泡着中药和花瓣的洗脚水，脱下她的鞋，给她洗脚、按摩。芯蕊的眼泪扑簌簌地滑落，原来爸爸去洗脚房是偷艺去了。这些日子跑得腿疼，脚都磨破了她还一直坚持，爸爸一定是放在心上了。芯蕊的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
　　“你还记得爸爸跟你说过的发财叔吗？”张嘉男低头说着，手下不停，“他来电话说，他们的外资公司在咱们开发区办了一家子公司，正在招兵买马。邀我去做技术经理。他们需要我继续改版升级我的专利，给我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呵呵，现在工作来找我了。”
　　钱进在电话里还说他准备结婚了。未婚妻是从前和他交往过的一个挺有钱的女友。但她那时是个独身主义者，借钱进偷偷为自己生了一个男孩。钱进知道后找到她死缠烂打求婚，追求了很久，诚意终于打动了她，功德圆满了。
　　“我这个人就是贱！”钱进在电话里说，“一听说有孩子了，就恨不得去给她娘俩当牛做马。孩子身上流的是我的血，我离开人世以后他就是我，所以我为他做什么都是天职。”
　　“哈哈哈哈……”张嘉男取笑他说，“真给你们纨绔子弟丢脸！你现在相信爱情了吗？还是母以子贵？”
　　“她是个独立又聪明的女人，我发现她很懂得让一个男人更男人，特别是她的眼神，让人的脑子像是被洗干净了一样……”
　　“哈哈哈哈……好啦好啦，我相信你堕入情网了，行了吧？我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你快饶了我吧！”
　　张嘉男回想着和钱进的通话，一抬头看见了芯蕊在抹眼泪，停下手问：“怎么哭了？弄疼了吧？爸爸手劲太大了，我轻点。”
　　“爸爸你真好！”
　　“呵呵，等公司开业了，他们肯定需要会计，你也毕业了。不过爸爸还是希望你继续上学，拿个大学文凭。”
　　“我听你的，爸爸……你也有事业了，咱们家我还差个妈妈。”
　　“我马上就要开始筹备公司了，哪有时间谈恋爱?”话虽这样说，知道孩子是关心自己，他心里热乎乎的。
　　“不用你操心，我帮你谈。张经理您日理万机，到时候百忙之中抽点时间入一入洞房就好，嘻嘻。”
　　“哈哈哈哈……乖宝贝儿，说胡话呢吧？”

碣石清风

谢谢还给我留着沙发，坐了。

草舍煮字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11-22 17:49
谢谢还给我留着沙发，坐了。

清风老师安坐静读，敬茶！
8500字

潭边老桑

其实非常期待太虚有一些标准的短篇小说的，因为太虚长一点的小说本来不多。当然，因了草舍的评论的犀利与认真，对他的小说更是有了满满的期待。
读完了。说还是不说，有些矛盾。因为没看到自己那种期待。但还是想说两句。对于草舍这样对小说无比热爱的文友，有理由对他的作品更严格一点。
这个作品，整体上，写满了。写得太满了。太急于去讲述 一个完整的故事。那么，小说素材堆砌过多。情节也交待得过细，几乎面面俱到。这是一个方面。
另一个方面。叙事语言，平了，保守了，传统了，力道不够或者力道用强了。再或者说，语言的腔调、节奏、语感还没有找准。这种语言，在起点等网络小说那些几十万字的作品中随处可见。个人觉得，我们还是得向一些经典小说去学习语言，此外，向小说月报等正规小说刊物去学习叙事语言。我们应该有这样的对比意识，体会别人语言的好与好在哪。经典或者正规小说刊物上的小说语言，一定是很劲道的。我这么说，显然是不满意草舍这个作品的叙事语言的，我愿意在小说叙事语言的学习上与草舍共勉，也算是一种体会罢。
创作短篇，要花大量时间，不容易。草舍辛苦了。
至于好的方面，留待别的文友们去说！

飞瀑

楼上某个评帖很好笑

碣石清风

好家伙，这么长呀？看完了。
小说塑造了一个历经坎坷倒下又立起来的人物形象，也算励志故事，创作手法，堪称典型环境里的典型人物。小说具有明显的教育意义。为此，精华鼓励。

半两金

喜欢草舍这样长一点的文字。先不说其他，只就草舍老师对待文字的态度——写万字文，就值得鼓励、支持。
因为，三言两语的写作，是练不出好文章的。
起码，把文字写长，是训练的基础。算是体育素质训练中的耐力训练吧——耐力有了，就有了训练专长（田赛、径赛、跳水、体操等单项）的资本。

草舍煮字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16-11-22 18:19
其实非常期待太虚有一些标准的短篇小说的，因为太虚长一点的小说本来不多。当然，因了草舍的评论的犀利与认 ...

这一篇的基调还是都市中普通人在婚姻、事业方面的坎坷故事。
小说写到近期，的确不止一个文友提出诸多与老桑相似的问题，我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些问题，一直在寻求突破，但尚不知从那里着手。
这篇小说相比之前的风格没有改观，依然发出来，主要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最好是具体意见，本人一定认真听取，改进，力争有所进步。这也是我来中财的初衷。
多读名家和著名小说刊物的作品，借鉴其中优秀的叙事风格，我记住了。
非常感谢桑老师的直言，弥足珍贵，恳望您继续不吝赐教。

草舍煮字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11-22 19:17
好家伙，这么长呀？看完了。
小说塑造了一个历经坎坷倒下又立起来的人物形象，也算励志故事，创作手法，堪 ...

谢谢清风老师在主题方面予以的肯定和鼓励，非常感谢！

草舍煮字

半两金 发表于 2016-11-22 20:19
喜欢草舍这样长一点的文字。先不说其他，只就草舍老师对待文字的态度——写万字文，就值得鼓励、支持。
因 ...

老金的鼓励角度独特，暖心。
仍希望不要以码字多寡论英雄，呵呵。期待您的意见！

飞瀑

我好笑的是，你写的小说很不错了，不如你的却在指手划脚。好为人师的真不少，据说文艺界的把这类人叫装逼犯，哈哈

潭边老桑

飞瀑 发表于 2016-11-23 10:08
我好笑的是，你写的小说很不错了，不如你的却在指手划脚。好为人师的真不少，据说文艺界的把这类人叫装逼犯 ...

一个正常的交流品论，上纲上线，至少我认为我在品论时是真诚的。请你自重。

草舍煮字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16-11-23 10:26
一个正常的交流品论，上纲上线，至少我认为我在品论时是真诚的。请你自重。

桑老师对我的小说是在肯定基础上提出的要求，特别是您的小说无论长短，我读来感觉十分成熟，当然有资格品论拙作。

潭边老桑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6-11-22 20:24
这一篇的基调还是都市中普通人在婚姻、事业方面的坎坷故事。
小说写到近期，的确不止一个文友提出诸多与 ...

对骄傲的人不要谦虚，对谦虚的人不要骄傲。草舍的谦虚与大将风度，令我钦佩。
我说了上面的那些，只是我个人的直觉，毕竟，每个人的喜好不同。
至于我说与先生共勉的那些，比如学习经典小说。我还要啰嗦一下。杰克.伦敦在谈到经典时说，他宁愿去读拜伦的一行诗，也不愿去读一百多本现在的杂志。余华在一次演讲中说，他从来不读杂志上的小说，他宁愿读经典。报刊杂志上的小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垃圾。
经典要读，现在的正规杂志要不要读？网络小说要不要读？我们没有余华与杰克伦敦的高度。我们需要自己去辨析。这大概涉及一个精读与泛读的问题。

枫落吴江

问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