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之：牛！牛！

美红云

　　往事之： 牛！牛！

　　  文/韩尊莲

　　太阳落下，暮色笼罩着大地。

　　王家湾英子的父亲王乐安打开堂屋两扇绿漆斑驳小门儿出来，“吱扭”一声，他感到异常刺耳。他从天井朝南敞棚走去，经过西屋门口，胖老婆正在里面烧火拉风箱，那“呱嗒呱嗒”的声音渐起，恍如一下一下敲进他心里，他也感到很不踏实。

　　他皱起细细的眉，狠吸一口叼着的纸烟，眯起的小眼睛瞅向屋内：胖老婆魁伟、健壮，棱角分明的娃娃脸映在灶堂口喷涌而出的火焰里，粉嫩欲滴又异样清晰。他重重吐出一口烟雾，按住有些心悸的胸口，“今个儿我咋了？要生神经质？”

　　近来，值1000元的小牛犊能卖1600了，随着牛市行情的走高，王家湾所属桃花镇一带很不太平：王家湾邻村一夜被盗五头牛；高家庄发现了盗牛贼，村民追赶时，盗贼开了土抢，一枪打中三个村民；赵家村的赵栓柱竟把自己的耕牛乖乖给人牵上了车。盗贼胆子越来越大，大白天的，趁村民下地干活之机，绞锁越墙，翻箱倒柜，肆意妄为……

　　王乐安除愤然之外，更多是害怕，他害怕他的耕牛也忽被盗了去！

　　走进南敞棚，老黄牛卧在牛槽那边，慢慢地站起来。它大大的肚儿，再过个把月，一头欢蹦乱跳的小牛犊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再把小牛犊养六、七个月，到市集卖一千五、六，读高中的女儿就可以安心读书了。他又想，这些年也多亏这老黄牛啊，如果没有它，他是说什么也供不起女儿上学的。他给牛喂上草，禁不住摸一摸老黄牛的尖尖角，心里说：“谢谢你吔！你牺牲了你的娃，却为我娃和这个家立下汗马功劳！”而老黄牛摇摇头摆开他的手。这一摇头，也算不得什么，而今王乐安却皱起了眉。他恍如觉得：黄牛摇头，是不是在说：“别谢我了，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被人盗了去！？”

　　吃过晚饭，胖老婆收拾完碗筷就睡觉，而他不想睡。他打开电视机，把声音拧得很小。里面正播新闻，说近年农村耕牛被盗严重，已引起省政府和公安机关的高度重视……他又拧了一个台，只见刀光剑影，武功绝伦……他攥紧拳头，比划几下，他真想忽而变成侠客，武功盖世，叫那些小毛贼不敢来！

　　他沏一壶浓茶，慢慢地品。喝下浓茶爱睡不着觉，这也是他对付毛贼的好办法！他又拿本女儿念过的书，一边看又一边瞅电视，直到电视影屏出现1：30，他才感觉有些困意。放下书关掉电视，便想去茅厕撒尿，撒尿之前，他先去南敞棚探探头，牛儿在，他心里就踏实。他又去街门摸了摸门闩，好好的，才转身去了茅厕。撒着尿，他仰面望向疏朗的深蓝星空，心想；“现在是个啥世道？我正处在千年的哪个点上？虽说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年代，百姓身上有了点儿油水，可怎经得起毛贼们的盗取啊！”胡乱想着，他回到北堂屋欲关灯睡觉，却又想起一招：拿10瓦的小灯换下亮着的25瓦大灯。他想:今晚就让电灯长照着，光芒透过绿色窗帘，叫街上的小毛贼知道：王乐安还醒着！！

　　他上了床，紧挨胖老婆躺下。老婆丰满体健，呼呼大睡。他便有些惭愧：比不上一个女人：什么也不在乎！而自己不在乎行吗？如果耕牛被盗，家里的日子怎么过？那可是半个家业啊！

　　他开始有些迷糊，不知外面什么时候刮起了风，且越刮越大，家门被吹得时不时直响。他的神经跟着紧张起来，似乎越来越紧，每一次咣当的门响，都令他的心有一次悸动，“风越大，盗贼会越猖獗，他们会趁机而行！”他想着，不禁有点愤然，“唉，这世道，又有什么办法呢？唉，应该有的：要么把耕牛卖掉，让盗贼无什么可偷；要么安装现代化的防盗器；要么公安机关严厉打击……”这么想着，他就觉得可笑：“我一个小小的老百姓想那么多干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然而人毕竟不是机器，他又起来两次，再次躺下时，思想渐渐失去记忆。

　　“砰！砰！砰......”有人踹墙。

　　王乐安猛然坐起来，三两下穿上衣裳。胖老婆也醒了，“谁？”

　　“别吵，我去看看。”

　　“你可小心啊。”

　　“嗯.”说着，他轻轻开了房门，三步并两步走到牛棚。牛儿安然无恙，他悬着的心放下来，然后寻张铁锨，轻轻去开街门，一边问：“谁？”

　　“乐安,快啊，俺那牛没了！”新生他娘急急地走过来。

　　“啥时候？”乐安把门开开。

　　“不多会儿，他爹去找了，还有老胖，三星他们......”

　　“你再多找两个！”

　　“唉”

　　“他们去哪儿了？”

　　“北边......”

　　风自西北边刮过来，乐安拎着铁锨沿街拐了几道弯儿，见村西北徒骇河的岸上有手电光晃动。他跑过去，前面岸上已有八九个人，同时还听到啤酒瓶的爆炸声。走至近前，他看到淡淡的星光和手电光中，远处停着盗贼的三轮车，车上似有牛，有盗贼正摇响三轮车，另几个向这边投着啤酒瓶。

　　“我跟你们这帮狗娘养的拼了！！！！”新生的父亲王世奎举着镢头要冲上去，一旁的三星拉住他，“你不要命了？！他们有土枪，急了会开枪的！”王世奎咧开大嘴就哭了，“我那牛哇——”

　　“快报派出所！”有人说。

　　“谁儿有手机？”有人问。

　　“除了村长有，还没有几个有的呢，唉！”老胖说，“村长也不在呀！”这时，盗贼的三轮车已开动，逃之夭夭了。

　　转天正逢桃花镇大集，王乐安牵着耕牛去卖。老黄牛大大的肚子，慢悠悠不肯离去。王乐安也有千万般舍不得，但又庆幸昨晚没有被盗去。他想卖掉牛后再买辆旧三轮，家里的果树明年就能挂果了，以后再也不喂牛啦！来到牛市上，他换到手的是2600元的一叠钞票。

　　现在，王乐安和来串门的王世奎喝起了酒。花生，土豆，蘑菇。方桌旁，一边坐一个，喝得正起劲儿。坐炕边上的胖老婆问：“奎哥，早报案了吗？！”

　　“报了，可又有啥用？！”

　　王乐安皱皱细眉：“昨晚你咋知道的？”

　　“唉！别提了。新生他娘听着有动静，我细听了听还说是风刮的门响！后来不放心，起来看看吧！唉，就没了。要是早起会儿，也没不了！！”新生爹抹一把有些发白的鬓角，欲哭无泪。

　　“唉！”乐安也叹一声，“要说咱老百姓也真不容易：咱想真正富起来，就象咱要种好庄稼，可还有虫子哩，蚂蚱哩，乱草哩，冰雹哩……啥都有啊！！”

　　“兄弟，咱甭管那个，来，喝！！！”

　　“喝！！”两人越喝越来劲，直喝得王世奎眼圈儿发红，快要流出泪来；王乐安鼻梁、额头渗出汗珠子。

　　乐安小眼睛瞅瞅世奎，“奎哥，新生读书钱不够的话，你可千万吱声啊！”

　　“唉！！！”王世奎沉沉地应着，心里却极不是滋味，他琢磨：孩子即将面临“高考预选”，也早该增加一些营养，可正是青黄不接，大春苦的时候，便说：“要不，先借我100吧。”

　　乐安对胖老婆喊：“给咱奎哥拿200来！”

　　外面下着小雨，临走时胖老婆拿出雨衣，世奎说“不用，不用！一会就到家了！”

　　走在窄窄的胡同里，脚下一滑，世奎的头磕在墙上，同时崴了脖颈......
　　

戏笑九宫

沙发待品读

美红云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12-4 14:07
沙发待品读

九宫老师好，多多指导。

钟羿

写得真有小说味道！早看好作者的文学才华。细节描写生动，如临其境。立体刻画人物，呼之欲出。底层劳动者生活的艰辛，让人唏嘘不已。
提点小建议：虽说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年代，百姓身上有了点儿油水，可怎经得起贪官污吏和毛贼们的压榨和盗取啊！
小说没有涉及贪腐的事，红字似可删减。即使涉及，也不宜直白。
另外，标点有误。不指出，红云自己慢慢找吧。
加油红云，光彩夺人眼目！

碣石清风

通过牛的命运，真实再现体制转型初期农村的生存状况及纯真的乡情，形象生动，笔法细腻，不错的一篇乡土小说。

邱天

小说不错，值得一读。就是没有拍好版面。按照中财规定，过段要空行的。

美红云

钟羿 发表于 2016-12-4 14:47
写得真有小说味道！早看好作者的文学才华。细节描写生动，如临其境。立体刻画人物，呼之欲出。底层劳动者生 ...

承蒙钟弈老师点评鼓励，在此深表敬意，多多谢。

美红云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12-4 15:18
通过牛的命运，真实再现体制转型初期农村的生存状况及纯真的乡情，形象生动，笔法细腻，不错的一篇乡土小说 ...

多谢清风老师点评，问好。

美红云

邱天 发表于 2016-12-4 15:31
小说不错，值得一读。就是没有拍好版面。按照中财规定，过段要空行的。

邱天老师来读，十分荣幸，多谢提醒，深表谢意。

天门牧夫

       作为农民主要生产资料的耕牛竟然经常性被盗抢，盗贼如此猖獗，当地公安机关却毫不作为。小说人物刻画鲜活，细腻地描述了主人公内心痛楚，担忧的情状和以其为代表的特定时期农民艰辛的生活状态。作品场面描写灵动，语言富有质感。好作品。欣赏学习！

邱天

美红云 发表于 2016-12-4 17:24
邱天老师来读，十分荣幸，多谢提醒，深表谢意。

好好学，啊！

胡汉唐

这就是最底层的人生活状态，无钱又无奈。很真实，很有代表性。欣赏，学习！

轻尘逐香

很现实的生活细节！在现在农村，确实有这种现象发生。

美红云

天门牧夫 发表于 2016-12-4 18:12
作为农民主要生产资料的耕牛竟然经常性被盗抢，盗贼如此猖獗，当地公安机关却毫不作为。小说人物刻 ...

多谢天门老师精彩点评，请多多指导，问候。

美红云

胡汉唐 发表于 2016-12-4 20:03
这就是最底层的人生活状态，无钱又无奈。很真实，很有代表性。欣赏，学习！

胡老师好，您说声真实，作为作者就知足了，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愿做农民的真正卫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