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草舍煮字 于 2016-12-7 16:34 编辑
梦魇惊魂
文/草舍煮字
(一)
过了五一节天气本该热起来了,这个双休日却连下了两天的小雨,阴冷阴冷的。正坐在客厅沙发里等丈夫电话的林杏,此时的心情也像这天空一样阴云密布——又到登山季了,她心里挂念着驻扎在冰天雪地的青藏高原上的丈夫的安危。十多天了,思虑重重引起了她的精神紧张和身体不适。
恐怕是更年期犯了,她想。
“妈呀——”
女儿小敏一声惊叫从爸爸的书房里冲出来,一本书随着像一只被击落的鸟儿一样,摊开翅膀扑倒在门角的地板上。
“妈!妈!妈!妈……”她连声叫着扑进林杏怀里,语调不像是撒娇,而是受到了惊吓。
“哎哟!你要撞死妈妈呀?”
林杏的一双儿女都长得健壮,这应该是来自藏族爸爸的遗传。
“吓死我了!”小敏捂着胸口,余悸未消。
“又看恐怖片了吧?你就有那瘾!今晚还得我陪你睡觉。”
“不是,是那本登山的书。”
“登山?!”林杏心里一惊。
林杏的丈夫从前是登山队长,自从被冻伤了腿脚后,带着没能亲身攀上珠峰的遗憾退下来当了教练。眼下又到了登山季,当过登山随队医生的林杏深知这项运动的危险,她非常担心丈夫技痒难忍又爬上山去了。
昨夜她梦见丈夫跌下冰崖,她抱着他悲痛欲绝,哭醒来才发现是个噩梦。
她这一整天都被这个梦弄得,三魂六魄都飞到了冰川里的那个大本营去了。那里是没有手机信号的,她只能等着丈夫通过卫星传输打电话回来。
“登山怎么了?”她惊惶地问小敏,说话的音调都失真了。
小敏战战兢兢地,把她刚才那本没敢读完的恐怖故事讲给妈妈听。
(二)
有个英国的登山队在半山腰遭遇了雪崩,队长幸免于难,他还救下了受伤的报务员。他们被困在了山里,幸好身上还有能坚持几天的食物,又找到了一座很结实的小石屋,应该是前人登山时盖的,但是里面的木柴已经没有了。
报务员身背的步话机在雪崩中摔坏了,为了呼救,报务员不顾伤痛连夜修步话机,队长疲惫不堪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队长醒来发现报务员坐在步话机前浑身僵硬,已经冻死了。他只好把尸体暂时掩埋在屋外的深雪里。这下,他彻底失去了与外界联系的渠道,只好坚守待援。
第三天早上,队长醒来吃惊地发现报务员浑身是雪,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步话机前。他上前探一探,确定报务员确实是死了。他想了想,心里感动起来。估计报务员昨天只是休克了,在雪堆里又缓过来了,想到自己的职责,就又回来继续修理步话机,然后死在了这里。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眼前这件惊悚的怪事。
队长很难过,他又一次掩埋了队友,找了一块比较规整的石头立在那里做记号,以便救援的人们将来把遗体带下山。
第四天早上,队长醒来吓得毛骨悚然——我的上帝啊!那个报务员居然浑身是雪,面无表情地又端坐在步话机前!队长几乎崩溃了!!
直到中午,队长才恢复了理智和体力。他把报务员的遗体弄出去,紧紧地绑在一块巨石上。到了晚上,他把石屋的门稳妥地锁好,还顶上了几块沉重的大石头。即使这样,他还是紧张地拿着随身带的左轮手枪,捱到后半夜才身心疲惫地睡着……
第五天早上,队长醒来发现屋门大开,报务员依然浑身是雪,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步话机前……
“啊!”小敏讲到这里,突然又惊叫了一声,撞进妈妈的怀里,眼睛偷看着门那边,竖起耳朵静听。
“当、当、当”有人敲门。
“别别别开门,”小敏惊恐地说,“是那个……报务员……”
刚才林杏的魂魄仿佛还在冰川雪原里游荡,女儿这一叫吓得她一个激灵。不过,林杏是医学院的内科教授,不相信有鬼魂,这个故事没怎么吓到她。她的心思还是在丈夫身上。
(三)
“妈妈,小敏,开门。”门外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哥哥!”小敏马上像变了一个人,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着去开门——家里回来了一个可以壮胆的大男人。
林杏昨天就接到了当连队军医的儿子大壮的电话,他今天回来探亲。大高个,进门时头差点撞了门框。
晚饭后,大壮捡起地上那本书看看,说爸爸的这本书他读过。小敏马上制止他:“别讲!大黑天的,你想吓死我啊?!”又撒娇地说,“哥,今晚你陪我睡。”
“不像话!”林杏皱眉瞪了一眼上高中的女儿。
“这样吧,”大壮说,“我讲一个喜剧,就是前段时间的事,把那个故事的恐怖冲淡一下。”
我们连队炊事班里有个入伍不到一年的战士小辛有梦游症,经常半夜起来干活,挑水、打柴、种菜等等,有一次还自己打了一场篮球赛,嘴里一边喊着队友的名字。每次梦游的次日他就觉得全身很累。班长发现了这个情况,没有声张,而是去卫生队找我咨询。我说明天派车带这个战士去军区医院诊治。
当天半夜,有个战士在睡眠中感觉有人用手拍自己的头,他惊醒看见一个人站在床边,模模糊糊大致能认出是小辛。小辛挨个拍着战士们的头,嘴里喃喃地说:“这个也不熟。”然后再拍下一个:“嗯,这个也不熟。”被拍醒的战士起初以为小辛是在开玩笑,后来惊愕地发现,他的另一只手竟然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
班长连忙做手势让大家别出声,然后对小辛说:“这些西瓜都没熟,今天不吃了,把刀给我,回去睡觉吧。”然后拿下他手里的刀,大家附和着班长的话,催促他躺下了。这一夜,全班战士都睁着眼捱到天亮——幸亏他拍的“西瓜”都不熟啊!
小敏听完,一边说着“你这是恐怖喜剧,黑色幽默”,一边跑进厨房。
“你要干什么?”大壮问。
“我把咱家的刀都藏起来。今晚我要把我的房门钉死,自己睡。”
“哈哈哈哈……没有梦游症的人,精神紧张也可能梦游,我们应该提防着你才对。”
这时,林杏的丈夫终于打来了电话报平安。林杏啰里啰嗦地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丈夫都一一应承。
(四)
这一夜林杏算是睡踏实了些,第二天是周一,早上不到五点就醒了。外面的小雨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给孩子们弄了早餐,她乘医学院的班车去上班。班车上播放的体育新闻又让她紧张起来,登山队出发不久遭遇了风雪天气,大本营的救援队已经奉命出发,去把他们接应回来。
丈夫会不会参加到救援队里?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直到晚上,丈夫都没有打来电话。
医学院在风景优美但地处偏远的大学城里,坐公交车要近两个小时才到。像林杏这样不会开车的教职工平常住校,只有双休日才能坐班车回家。
下午下班后,看守太平间的老张来教研室找林杏。老张的女儿是小敏的班主任,林杏对多病的老张老伴也是多方照顾,所以他们两家关系很近。
老张看看房间里没有别人,放下雨伞凑近林杏低声说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上个星期一的半夜,有一个穿着医生白色制服,戴着白帽子的女人进入在地下室的太平间。一开始他没在意,因为那人从背影和制服看应该是医学院的老师,也许是去太平间里面工作。
上周四的后半夜那人又来过,老张好奇地往里仔细看了一眼,大吃一惊!发现那个人竟然趴在冷柜抽屉上与尸体亲嘴!由于光线昏暗,他又老眼昏花看不清那女人的脸。
在太平间看守了这么多年的老张,第一次感到了这地下室太平间那么阴森森地恐怖,他甚至怀疑那女的不是人是鬼。他躲进了值班室,没敢接近她。
事后老张一直犹豫,要不要和领导反映这件事?又一想,毕竟那人也没干什么坏事,于是来听听林杏的意见。
林杏想,会把尸体从冷柜里抽出来,又是半夜来,一定是学院里的人,而且是住校的。她马上想到,这么怪异的举动!那人是不是在梦游啊?
“先不要说出去,那个人知道了会吓死的。”林杏果断地说,“但是要找出来,好给她治疗。”
她想了想,给了老张一瓶紫药水,让他涂在尸体的嘴上。若那女人还来,就在第二天凌晨出操后,守在女教职工宿舍门前辨认,看谁的脸上有紫药水,因为出操结束后她们才回宿舍洗漱。
第二天凌晨,雨停了。前半夜失眠的林杏起晚了,教职工按照学院规定带领学生出操后,她才醒。起床穿衣下楼,来到宿舍门前,冷风吹得她打了一个寒噤。
老张已经等在这里了。他看见林杏出来,正要打招呼,突然惊愕地指着林杏的脸,说话语无伦次:“你……你……你的脸上……我、我的天爷呀!”
(五)
林杏家里,大壮给妹妹讲了那个登山队长的结局。
当救援队找到登山队长时,他已经开枪自杀了。报务员浑身是雪,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步话机前,身上有几处弹孔,是死后被队长的枪打中的。
几年后,一个心理医生试着解开了那件怪事的谜底——登山队长因为无法与外界联络,潜意识里十分紧张。他患有梦游症,在睡梦中一次次把报务员挖出来弄回屋里修步话机。于是醒来总是看见那个遗体浑身是雪,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步话机前。三番五次的精神折磨使队长的精神完全崩溃,打了报务员几枪后,他绝望地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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