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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诗歌的光芒擦亮故乡的灯盏 ——陇上犁诗集《尘世的幸福》随感
● 刘彦林
在陇南乃至甘肃诗坛，陇上犁是我敬重的诗人之一。上世纪九十年代，我还是一名学子时，就在《飞天》《诗歌月刊》《陇南》《陇南报》等报刊，以及他与杨天斌、魏旭、苗海等人筹办的《星河诗报》上，读到过陇上犁的大量诗歌和评论，至今记忆犹新的是，他把诗歌的视域锁定在故乡西和县马元乡的“老人山”，从多个角度抒发对这一地域丰沛而真挚的心理感受和真情实感。二十多年之后，我在读他的诗集《尘世的幸福》的过程中，仍然发现他对“老人山”还保持着像当年那样热情不减的胸臆抒发和情感表白，这不由不使我感动并对他肃然起敬——一个诗人的故乡情怀，在经受了时光之河的淘洗后依然保持着灼灼之光，“故乡的灯盏”在温暖和照亮诗人灵魂的同时，也被诗人的书写擦拭得更加光彩照人。基于这种阅读心理，我想舍弃对他的诗歌题材和表达技巧的阐释，着重对他诗歌中出现频率极高的“故乡”元素进行力所能及的评述。
首先，陇上犁的诗歌情真意丰，善于在朴实的叙述中，呈示故乡的镜像，丰沛对故乡的皈依情愫。
“故乡”是一个人生根发芽的地方，也是离开故土的人魂牵梦萦的地方，这一点很契合我近段时间的心理，于是我想舍弃对陇上犁诗集《尘世的幸福》中的“春天的颂词”、“做梦的石头”、“高山的高度”、“快乐的忧伤”和“行走的散章”等部分的诗歌分析，而偏好和热衷于对“故乡的灯盏”一辑中的诗歌进行评述，理由是作为一个有“故乡”的诗人，他不仅是有福的，还是幸福的。
在“故乡的灯盏”以及相关“老人山”的诗歌中，可以强烈地感受到陇上犁在诗行间跳动的情感脉搏。“老人山”是他的根系深扎而至今都难以斩断的“故乡”，那一方地域上的山脉、村庄、草木、虫鸟等事物，无一不是他满怀真心所牵念的。在《故乡》一诗中，陇上犁毫不隐藏对故乡的感情，“我以为我的爱\在祖国的心脏\可我的心却飞回\遥远又遥远的老人山”，哪怕它是“贫穷 落后 偏僻 闭塞”的，从中可以发现他早已把思乡的种粒播种在了那个“四时花开的地方”。即使是今非昔比的“别样村庄”，依然是他情感之腺生发和流淌的重要“节点”，任何和故土有关的元素，都是碰撞出诗人诗歌火花的引线，“老人山的风啊\永远随着意思的方向\不停地吹\吹不灭的是我的心头\有一盏故乡的灯盏”（《故乡的灯盏》），这里的“灯盏”所附着的意象，时刻给诗人以温暖的触摸和抚慰，并把他思亲念家的情绪映照得更加明晰，因此，在陇上犁的诗歌书写中，灰鹤、西瓜、灯笼、乌鸦、油菜地、喜鹊、白雨、雨雾、羊群、老屋、石头、月亮、水鸟、春雨、桃花、蒹葭、坏女人、白云、坟茔、大山、白雪，犁、耙、铣、镢、老玉米、红辣椒”和碧草绿树、菜畦、闪电等事物，就像“钉子一样钉在身上”那样而刻骨铭心，正因为他的钟情和偏爱，这些事物在他的生花妙笔下，展现出富有诗情而意味深长的诗歌意象。作为背井离乡的游子，即使在“月亮升起来了”的夜晚，也被心念之波的汹涌折磨和煎熬，于是，他总在倾诉和传达：“我在城市\只是想了想故乡\月亮的幸福\比我更加实在”（《月亮的幸福》），通过视觉和心性的扭结和交织，从内心深处蒸腾起浓郁的乡愁，所隐含和没有说出的部分，才是这首诗歌要达到的向度。为此，我对“说出的部分重要，没有说出的部分更重要”的话感同身受。如何把要说而没有说出的内容，巧妙地指引读者能领受和体认得到，这才是一个优秀诗人让人敬佩的书写功力，窃以为，陇上犁的诗歌在这一点上做出了积极的努力，所达到的境界和艺术高度，我们已经有了真切的体察和体认。
陇上犁的诗歌，还有对生存境遇的忧患和悲悯情怀的表达，这也是一个有良知的诗人的灵魂高度的外在表现。心中有爱，怀揣“故乡”，是陇上犁作为诗人的本色。当然，他的抒情凭借对稔熟的乡村事物的察觉和反观，这也是他建造诗歌大厦不可或缺的基石和材料。像《乌鸦》，先再现乡村的真实场景，后面笔锋突转，呈示出“如今的村庄\鸟儿们像壮劳力\全都外出打工\打出了一个名字叫农民工\但在钢筋水泥的城市\肯定比鸟儿觅食还要难肠”的社会现状，通过现实和理想的两相对比，反映出父老乡亲在不属于自己的“城市”讨要生活的困窘、艰辛和无奈的境遇，把诗歌的主旨提升到关注人类生存问题的高度，也充分折射出他做为诗人的悲悯情怀、忧患意识和内心的善良。他的职业是一位人民警察，这使得他比常人有更多的责任感；作为一名乡土诗人，他比常人更有敏感的心灵和言说的欲望与诉求，于是从他的诗歌中能感受到一颗承载着真、善、美等品质的心灵，和对至今还生活在“故乡”的父老乡亲的日常关注和深情回望。尽管那里有苦难，有贫瘠，有诸多令人心绪不快的因素，但他一如既往地依恋着，宁可把父老乡亲的勤劳和终生不离开看作“像翻动经书的功课”，因为他认为“佛的功课 佛的修行\令俗人的懒睡逊色几分\令我的生活感到实在”（《佛的功课》），这是他对 “老人山”和生活在故土上的人们发自肺腑的尊重和爱戴。
其次，陇上犁的诗歌简约境远，注重在平实的语言中，凸显诗句的灵动和诗意的深沉，还原诗歌本真的意味与隽永。
在我的印象中，陇上犁的诗歌初读“淡然”，如果再进行品咂和回味，就能感受到他的诗歌的质地和独特属性，观察入微，视角独特，捕捉敏锐，从“一朵花”到整个“春天”的元素上，都彰显着他在诗歌写作之路上的潜心修为和不凡功力。“醒目的雪线\仿佛人生的底线\谁在坚守 守在放弃”（《雪线》）很是耐人寻味。“我苦苦挣扎着春颜尽失 苍雪渐起\死不瞑目地想起怀抱一朵花的春天”（《绝句》），这是心理感触的诗意显影，传达出的是他面对“春颜尽失”时的“苦苦挣扎”，以及对“一朵花的春天”的深情追念、深刻铭记和难以剔除的阵痛。
对哲理和禅味的融入，也是陇上犁的诗歌所探索和追求的。“一辈子太短\那么多的风景\\一辈子太长\那么多的风雨\\路过的都在慨叹\经过的都在感恩”（《无题》），以富有哲理的诗句，以简省的笔墨作为支撑，以诗人的情怀烛照人的内心，体察和关涉到对生存境遇的理性思考，使得诗歌的主旨更加明晰。“他迅速地打开\彩色的糖纸\将梦想中的糖果\舔了一口\又迅速地包紧”（《梦中的糖果》），所揭示的是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历史条件下，对像“糖果”一样的物质追求的极度渴望和对所拥有的幸福瞬间的珍惜，通过几乎不可调和的心理悖论，以真实存在的社会现象和事实，曝光人们内心的担忧、隐痛和伤痕，使得有限的诗歌语句传达出引人深思的蕴含和无限的诗意之味。
陇上犁的诗歌表现手法，和中国画的白描很相似，也具备了简笔速写的特征，依托很少的词汇和语句，传达出诗歌所要传达的指归，这也是一位优秀诗人在磨砺和同现实对抗中积累的经验，像《进化论》等诗歌，采取的抒情方式是在今昔对比中，反映社会日新月异的发展和错综复杂的变化，在事实和理想的双重对照下，尖锐地揭示由此造成的不良倾向和精神缺失，其实也是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精神病症。在《对一座山的敬畏》中，在结尾提炼出了“山的胸襟暴露了我们的肤浅”等富有哲学命题的诗意命题。《吃西瓜》等诗歌，从描写事物的表象入手，阐释从现实生活中积淀的瞬间顿悟、人生哲理和人生准绳，对启迪心灵，指引人生，都有诸多积极的现实意义。“我想象过美丽的大海\就像我的内心\充满欲望 邪念\藏污纳垢后而隐忍不发”（《大海》），通过一系列的铺垫，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而其中所蕴藏的深层诗意，诠释出了“有容乃大”的人生态度，所潜伏在词语后而没有说出的隐性信息，才是值得进行挖掘和深入体味的部分。
另外，陇上犁的诗歌，其精彩和表达的高妙之处，就是在点题部分进行点睛式的拓展和升华。
诗歌的最高境界，并不是要有多么繁复的铺排和类比，也不需要有多么细腻的细节描写和精彩的刻画，而恰恰是凭借最简省的笔墨在极其平淡的诗句中凸显美妙的诗意，在非常平实的叙述中掀起让人惊喜不已的语言风暴，给阅读者以强烈的心理激活，也留下更多再度创造的空间，既要把握好含蓄和揭示的度，还要让人感到新颖瑰丽、张力强劲、妙不可言和余味绵长。这一点，在陇上犁的诗歌中处处可见。如：“看不见的巢 这些越冬的候鸟\天空是它的故乡\而人与车的行走\往往打破神的闭目和修行”（《灰褐》），这样的结尾充满了禅机和理趣，很有咀嚼和反刍的余地。
痛着“故乡”的痛，喜着“故乡”的喜，也许是陇上犁所认为的“尘世的幸福”。因为，在陇上犁的观念统领下所诞生的诗歌文本，多数是把对“故乡”的关注和热爱高擎到了灵魂的“高山”，他一直在真情地表白着：“那么好的山川美景 我不爱\那么好的花好月圆 我不爱\那么好的山珍海味 我不爱\那么好的光怪陆离 我不爱\我独爱着的故乡啊 老人山”（《偏爱》），因此，在陇上犁的诗歌中行走，就会被他灿亮而亘久的“故乡的灯盏”的光焰所照亮并温暖，其诗歌独具特色的艺术魅力也如同这一意象那样让人怦然心动，而且久久地回味。
也许，这就是陇上犁的诗集《尘世的幸福》所要传达和呈示的终极目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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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12 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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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12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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