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孔 于 2017-2-10 17:42 编辑
这个年，那些车
春节算是过了，过得和往年一样，结果也和往年一样，增加了一岁，和所有人一道。
还是固定的程序，放假之后在自己的家忙活几天，除夕前一天赶到老家，在老家待个三四天，初三四左右打道回府，稍作休息三两天，拾掇拾掇各自归位，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多少有一些不同的地方，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雷同的树叶，这日子从来都是不会重复的。比如春节的程式化节目，喝酒、聚会、打牌、看春晚等等，每年都有，但是对象可能不一样，节目单不一样，打牌的胜负也不可能一样，这是区别。区别标注着时间的前行和我们的存在，向来如此。
今年，电视是始终开着的，但春晚我就没看下去，倒是重新看了几个莎士比亚的悲剧——仅因为剧本比春晚好看而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花了三天时间，看了一套据说很火很火的《巨人的陨落》，赚取了些许畅快。至于打牌，我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从不主动出击的。背着个教师的俗名，附近的人不怎么招呼，他们哪里知道，老师也有喜欢打牌的？当然还有个缘故，就是不大愿意和老师打牌，人家过年是用来疯狂的，你兜里那俩钱，提不起人家兴趣，所以也就打了三两次；喝酒就更惨了，初二一顿吐得狗血喷头，也只能慨叹“一岁年纪一岁人，今不如昔”的苍凉了。
要是再继续提炼什么特别之处的话，就是对于出行感触多了许多。
我住的小城有些精致，城市人口不过二十来万，平常的日子里路上虽不至于萧索，但也不算拥挤。车辆穿梭，行人往来，公园里老头老太太相当认真地展示着花拳绣腿，背着书包的孩子脚步匆匆，奔着前程，中年之辈如我等顶着中坚力量的虚假，掩饰不了注定的看客角色，在浮躁和从容之间游移，在浓荫密布和小河流水当中的掩映下装扮着世间万象。一贯三点一线式的路径让我不太在意出行，要么坐个公交，时间紧就打个出租，有时完全步行，感觉很方便，方便到忽略出行交通原本还是个问题。
但年关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年前的一天，一家人要到市内买点东西，也就是三四站公交的距离，我是打算步走的，不会超过半小时，那娘俩不大乐意，好像过年总得有个过年的节奏似的。于是出小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是一脸严肃，絮叨着行路的艰难和挣钱的不易。我起先不以为然，在这么个地界都待了十多年了，不觉得走得有多么难，他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我懒懒地抬起眼皮，发现确实与平日不一样，目之所及，全部是车，高矮不等，颜色各异，轿车为主，电瓶车为辅助，自行车在车缝里蛇游一般，早早领先于其它了。
车多我是有感觉的。十年前搬来的时候，小区内稀稀落落地停着几十辆车，路走得通畅，可是近几年，道路一边已经全部被车占据了，已经延伸到住宅下的花坛边。门口地标性的写着小区名字的那块大石头刚好被车子包圆，并如射线般向两头延伸。每天早上上班，也算是在各色轿车的前呼后拥的陪同下出门的，不过，待遇要差许多，需要不时地闪转腾挪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好在也就是早晚那么一段时间些许紧张，且我是不喜欢出门的，一杯茶，几根烟，加上胡思乱想的脑袋对付时间是很快的，这世上的繁华人际的彪悍与我关联不大，在单位无非是寄生于工作这个蜗牛壳儿养活身体，在家无非是寄生于书籍这另外的蜗牛壳儿调节心灵，悠悠地就这么过来了，过得不知不觉，并打算以此方式一路走下去，不再折腾。
于是，人们跟风般地学驾驶员我不参与，人们再次跟风般地买车我不参与，人们热烈地讨论着家国大事时我窝在一角，人们激烈地指点江山我自顾汗颜（这很像十九世纪俄国的文学沙龙，一阵口沫横飞之后，最终还是要去找乐子的）。通常的模式是人们关注别人超过自己，而我连自己都不怎么关注，又有多少精力关注别人乃至于天下呢？老娘说我是倒了油瓶不扶的人，我说得得看倒了多少。这样的心理支撑下，车子奈我如何？
又在开小差了，出租车师傅已然开口大骂了，当然骂的不是我。这个菜鸟怎么开的？那驾驶员简直就是猪！像那个谁谁能活到现在真是老天瞎眼了，奶奶的她偏偏压着线，有几个钱就在大路上显摆……国骂的功夫到底是底蕴深厚，张口就来。虽然是出于本能有些厌恶，毕竟还有个孩子坐在后面，但看这个师傅五十将近，两手抱着个方向盘东打西击也确实不容易，这么个窄窄的街道，全部被车辆占满，不时还有行人、自行车、电瓶车，三轮车在中间钻来钻去，他哪里是在开车？分明是有些富贵险中求的风范啊！
我只能劝他慢点，不急不急，他先是质疑，这都三十晚了，不挣钱指望着抢钱？后是苦笑，我这不慢也不成啊！
眼前的不是街道，是一个巨大的条形停车场。
慢、停、缓慢、停停走走……一条不过是三十分钟步行的路程，我们赖在车上十几分钟算是赶到了市区。师傅毅然决然地在路边停下了，双手一摊，你们自己走吧！那条路是没有办法走的。我第一个挤出了车外，伸伸胳膊伸伸腿，眼前一片混沌，除了黑色的人头和矮矮的车壳之外，就是鳞次栉比的楼房，文艺一点的表达就是，我刚刚走出了出租车的牢笼之后，又回到车辆和人群以及高楼大厦搭建的新的牢笼之中。
挤、吵、继续拥挤，继续争吵……这哪里是逛街？连个赶集都比这清闲。在买好东西之后，我就想立马闪人，儿子也不耐烦了，爷俩迅速地往回赶，而且我俩一致的意见是步行回家，才不搀和这乱糟糟的交通呢！他老妈是一脸无奈，一来掂着个高跟鞋走起来肯定没我们利索，而来和全世界的女人一样，待在店面的门口挪步总是不太容易的。事实上，我们爷俩半小时之后到家，已有微汗，神清气爽，而她比我们至少要迟两个钟头，而且进门就喊累！
过年前我是不打算上街了，说话算话。
腊月二十九，我们必须要回老家。往年的惯例是下楼的时候打个出租车，五十块钱连人带着大包小包就能回老家。这只是春节的价码，因为实际车程不超过二十公里，平时三十是足够的，我也懒得和人家讨价还价，这样能省时。今年用惯了滴滴出行，明码标价，下楼叫车，门口上车，惬意无比，深感科技之便捷，以至于出门摸手机快成为本能了。
在我花了三两分钟买好了随身带的东西之后，车子就到了。我一看手机，大约价格是二十八，挺好！今年可能要刷新回家的最低价了。到底多了一个心眼，毕竟是春节嘛！我问是不是这个价？师傅笑了，怎么可能？过年哎，过年能是这个价吗？希望瞬间破灭，还是谈价格吧！五十中不？妻子点头，儿子点头，中！成了。
钱是掏出去了，可还有点嘀咕，手机上价格不可能和这个一样啊？师傅说，那你就付现钱吧！我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那个不是明码标价吗？人家说，这过年的，谁跟你明码标价啊，你要是不上，他就得找二家生意。于是在那个似有似无的“二家生意”的威吓下，我们选择了妥协和沉默——毕竟，去年也是这个价！
算起来我应该吃了一点点亏，那人肯定有些违规，但这愿打愿挨的事情，怨不得别人。你这些人知道上赶着回家过年，人家还在为你服务，占点便宜多少还有些悲情。归心多少有些似箭，哪地不用钱？两十块钱的事情，费不得口舌的。我这阿q式的思维模式再次发酵，抗争说理的想法旋即胎死腹中，眯着眼睛，继续看着车窗玻璃和玻璃之外的世界。
还是那条路，还是那些景，却不是往日的情形，一个字，车！什么叫摩肩接踵，什么叫踟蹰前行？现场直播！就这么条八车道的县级公路，从中间分开，无论左右，是一辆接着一辆，前有劫匪，后有追兵。看着都眼晕，只能是有些见怪不怪了。
说起来也不应该奇怪，现在车辆普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买个车子代步不算是什么大事，门槛不算高，我不搀和只能说明我落伍，为社会贡献太小，不能说明这个现象有问题。要不怎么能显示出我们发展的成果呢？小孩们在一起斗嘴，这个说我家有现代，那个说我家有奥迪，后座一个露出不屑的眼光说，我爸和我妈分别开的是宝马和奔驰，这才叫炫啊！
问题的另一面是我们的前期规划预料到车辆的这个井喷吗？城市的道路跟不上，驾驶员的培训跟不上，安全意识跟不上，保险公司的服务跟不上，最后的板子打向谁？就在这条道上，就这么几年，丢了好几条人命了，一个原本颐养天年的老校长被大货车撞倒，身首分离，一个刚过五十的老师正享受着儿孙满堂的幸福，在医院耗掉了几个月之后终于不治身亡，还有那个路口，每天放学，人口攒动，车辆嘶鸣，政府都把交警给派去了，我们在认同政府的做法之余，其实我们也在额外地消耗着公共资源，毕竟，这样的路段太多了，此长彼就只能消。
同事在办公室也有劝我学驾驶的，他们会相当有心得地告诉我，怎样走捷径，什么时候该送钱，什么时候该请吃饭，找什么人可以稳保通过。我有点迷糊，这开车上路说大了也是个人命关天的事情，也可以托关系？
到了老家，左右隔壁排场地停着各式各样的轿车，把父亲的老屋包夹其中。农村人过年，多少有些衣锦还乡的气势，也只有我家年年岁岁花相似，竟让我有些惭愧了，当然父母很开通，我父亲年轻的时候骑摩托车，每天晚上不进门全家都不吃饭的，车子给家里多了额外的一份煎熬，所以，他们早年是不认同私家车的，现在都七十将近，看到这么一个圆活大家子，高兴是溢于言表的。
有车究竟还是方便许多，我在老家的几天，几乎是不需要步行的。沾着父母的光，这个表弟那个表妹，一声招呼，车就过来了，指哪儿打哪儿。初二的那天我去外婆家，我特意想一家三口走一走，距离很近，等我到了目的地之后，舅舅很奇怪问我怎么来的，然后有些诧异，你让谁谁接你一趟就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一趟回城我是没有推辞的，表弟二话没说，把我家连人带三四个包一趟送到楼梯下，真是省去了诸多周折，在乡里找个车子回家是不太容易的。
就是这个表弟，年轻轻的，在外面搞得不错，口袋有些厚度了，车也换成了第二辆。初二的时候，想在我家喝点，我提到了开车喝酒的事情，他说可以让表妹开。于是，我们敞开了好好地喝了一顿，我直接趴下了，他也应该不少。酒劲发作，兴致高昂，开始打麻将，牌都扶得东倒西歪，竟然也能继续对付，一直打到十二点，各自回家。
第二天，我们又见了，问他怎么回去的，他说自己开车的，夜那么深没人查的。我舌头伸了半天都没缩回去，并相当正式地提醒他，不能有下一次，酒驾哪里是在防警察？是在为自己！他说从来不喝酒的，好几年才和我聚在一块不喝一点不像，我说兄弟我哪里能担待得起。果然，第二天也没喝，一问其他人，都说他平时开车从来就不喝酒，我算是放心了。
年算是过完了，亲戚朋友各自归位，一切又转为往常的节奏。一众人等在平安的基础上，继续着发展发财的康庄大道，我很欣慰。人生在世，不就图个热趣，图个温暖，而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平安啊！
微信上炸开锅了，就在我这个小城，正月初一的正午，一个二十三岁的小青年从朋友那儿借了一辆奥迪R8约几个朋友飙车，车速最高跑到三百一，结果撞上了对面的一辆帕萨特，两辆车现场被撞成碎片，三人死亡。事后经调查，三人全部系醉驾！
哎 ，无语！这个年，那些车！
|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7-2-10 17:40
收藏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