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粽有心

灯芯草

                                                            米粽有心

  儿子好久没有回家了，今年过年也没有回来，他的父亲终日蹲在屋旮旯的墙角，抽着他那廉价的闷烟，再默默地把烟屁股收集起来，一个个小心地打开聚拢到一张皱巴巴的纸上，慢而用力地卷着，卷着，直到卷成一只一头尖细，另一头如喇叭状的筒筒，把尖头掐去，喇叭处多余的纸向里塞进去，一只自制的土烟就成了，样子不好看，味儿却还是一样的。

  在一旁默默做着农活的母亲，不时偷眼瞧一下他的老头儿，一脸的犹豫和无奈。她知道，他是在想他那在县城上了大学快一年没回家的儿子了。她也想，想的揪心，最初她还向她的老头儿唠叨，她的老头儿就显出极不耐烦的模样:“叨唠叨!叨唠叨!你他娘叨唠个啥？不回来看你你就会死啊？”

  老头儿脾气不好，吓的她以后再不敢在他面前唠叨，其实她知道，他是比她还想，想的时候就拼着命地抽他那倒头孬烟，晚上就拼着命地咳嗽，一夜都不得消停。

  眼看这就快到端午节了，想着儿子这次一定会回来看他二老了吧，父母都按耐不住兴奋，虽然谁都不说，可从老头子笑么呵的模样母亲也感受到了那份舒畅。可直到这最后一个星期天也过了，终也没盼来儿子那就快陌生的身影。母亲有点坐不住了，一肚子的唠叨又直想往喉咙前拱，真叫憋的那个难受。看来又没有指望了，满屋子又开始充满了那辣人的烟味，今晚又将是一夜难安了。

  熄了灯，果然那揪心扯肺的咳嗽如约而至，水啊，馍啊，啥都压不住。母亲耳里听着，心也跟着揪着，死闭着眼可咋也睡不着。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里呼冒出来：他不来，俺还不能去吗？猛地睁了眼，翻身冲向老头儿，可话到了嘴边却不敢说出口了。老头儿会肯要俺去吗？他可死要面子了，怕俺丢俺孩儿的脸呢。看着老头儿难受的有些抽搐的脸，母亲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一阵猛烈的咳嗽又憾动起来，母亲起来给早已凉了的茶杯里添了热水，端到老头的床头。

  “老头子坐起来喝口热水吧“。

  父亲闭着眼摇摇头，一声不吭。母亲这个心疼啊，她也顾不得老头会不会劈头盖脑地骂她了，壮着胆子跟她的老头子俯首轻声说道:“老头子啊，不如这样，俺去看看俺孩儿行不？这不是端午节快到了吗，俺明天去集市上买点新鲜的粽叶，包点粽子给俺孩儿带去，只要看到他好好的，俺立马就调头行不？”

  话还没有落音，一声愤怒的吼叫就已震破了母亲的耳膜： “不去!”

  吓的母亲赶紧又缩回到床上，嘴里却不服的咕隆着:“不去就不去呗，吼吼个啥?你个老倔头!”

  第二天一早，父亲却没像往日一样迟于母亲起床，母亲也不像往日那样天不亮就起来下地，她和老头儿有意没意地赌着气，憋着劲也要叫老头儿向她低头一回。

  躺的难受正来回翻腾着燥心的时候，老头儿进门的一声炸吼又差点没把母亲惊出一身汗来: “嗨你个懒婆娘!你咋还赖在床上呢?都什么时候了?没见着太阳都照着你屁股了吗?”

  咦!你这没良心的，平日里你起的晚我说过你吗?你还来劲了你!母亲一骨碌爬起来，正想豁出去跟老头大吵一架，忽见老头手里拎着刚买回的两扎子绿悠悠的粽叶。母亲不由得转怒为笑，赶忙跳下床从老头儿手里接过来，嘴里一阵地夸奖:唉呦呦！老头子今天可是勤快了一把，受累受累，我这就淘米去啊。老头儿也歪嘴笑了，哼着小曲出门……

  粽子包好，紧接着就上锅煮了起来。随着水的沸腾，那浓浓的粽叶清香就飘的满屋都是，空气里夹杂着糯米的乳香甜丝丝香喷喷的，母亲心里美滋滋儿的，孩儿就好吃黏的东西，以前在家里也没舍得常做，这眼前就浮现出儿子张开臂膀迎接她的笑脸来，不由得眯眼笑了，堆积出满脸的皱纹。

  第二天母亲起了个大早，小心地把煮好的粽子用塑料袋包好，装了满满一布兜儿，由父亲拎着送到了村头，老头儿站住脚沉思了一会儿，很有些不放心，嘟囔了一句：“要么，我去？”母亲赶紧打住：“还是我去吧啊，就你那倔脾气再没鼻子没脸地把俺孩儿给骂了，我这粽子可不就白包了吗？”老头没再坚持，他也害怕自己压不住火儿。一路上老头儿还是不住地嘱咐：“看他的被子脏不脏帮他洗洗，床上都给他拾掇拾掇……”

  “行啦!我还要你说？你瞧你这一路叨唠个没完了!”说这话的时候母亲并不看着父亲，那一脸的得意却无法掩饰:哈哈!可轮着俺老太婆出口气了!

  送走了老太婆，父亲就赶紧折回村里，上村干部家给儿子打了电话，让儿子去校门口迎着他母亲，估摸着中午就能到了。

  中午十分，儿子果然就在校门口迎着了母亲，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地在风里飘着，一脸风尘，一身旧衣，手上还拎着个沉重的口袋。

  儿子顿觉脸上无光: “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你来吗？来了也不说一声，都出门了才打电话给我，你让我怎么安排?”

  看着久没见面的儿子完全没有母亲想象的那个场景，本来一腔的热情却换来了这一通的责备，母亲的心如拉扯般疼痛，可想到临来老头子的嘱托，母亲把满腹的委屈硬生生咽下了肚，满脸堆着笑容说: “儿子，妈也只是来看看你，想你了啊，这不是要过节了吗，你爸让俺包些粽子来，也好让你过个好节啊!”

  “现在谁还吃这个阿!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你看，你妈大老远的背来也不易，你就留着吃吧，当早饭也行啊，是有馅儿的啊，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肉馅，还有红枣的，你就留着吧啊!”

  “跟你说不要呢!留下我也不会吃的!”

  他的母亲开始有些挂不住，眼泪开始往外涌动，脸上的笑容硬生生挂着半天收不回去。

  “那我到你住的宿舍看看吧，看有什么要我洗的没有啊？”

   “不用了，又不是我一个人住，你去会不方便的，我自己都会洗，你就别操心了!”

  “那我就看一眼不行吗？看了妈也就放心了啊。”

  “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不都和我一样吗？都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来，那学校还不乱套了啊?”

  也是哦!儿子说的有道理呢! “那我就不进去了啊。” “嗯，你就早点回去吧。”儿子仿佛已铁石了心肠. 他的母亲开始挪动脚步，可想想实在是有点不甘心。

  “你还是让我看一眼吧，我不进去就在门口瞧瞧，不然我回去怎么对你爸说啊？我不对别人说我是你妈还不成吗？”
  
  “你都在说些啥啊?跟你说了都挺好的你非要看个什么劲儿呢?”

  见儿子开始犯了脾气，母亲不敢再坚持。“那这粽子你真不留了啊？你多少留几个不行吗?”

  “那行吧，我就拿两个！”儿子语气坚定，不容母亲再有分辩。

  母亲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来时的方向,儿子也轻唤了一声：”妈你慢走!”也转身准备折回校园。

  “妈！妈你等等！”忽然儿子又快速折返了回来，母亲一阵惊喜，许是儿子改了主意了。母亲笑眉舒展地迎上去，“妈你身上带钱了没有给我几个，我这个月生活费又不够了。”

  母亲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忘了大事：“有有，看给这粽子闹的差点给忘了，你爸临来就早早给准备好了，我这脑子不中用了，这么大的事差点给忘了。”

  母亲边自责边放下布袋，哆嗦着翻找里层夹衣的口袋，由于慌乱竟一时想不起来放在了什么地方。好容易找到了一小卷红色的百元纸钞，郑重地递给儿子，儿子接过来没说话，两个指头捏着钱下意识地这么一搓，八九不离十，四五百元的光景。“那行吧，妈你就赶紧回吧，别让我爸等急了，跟爸说我功课不紧了就回去看你们。”儿子功课一直很紧，孩子也不容易啊。

  母亲这又转身重新上路。

  母亲拎着这一口袋粽子，感觉它比来时重了许多，这才想到自己出来的早这会儿也是该饿的时候了。打开口袋，母亲拽出一只粽子，送在鼻前闻了闻:好香啊!儿子怎么就不爱吃了呢?你不吃，我自己吃还不行吗?一串断了线的老泪扑簌簌流淌在满是皱纹和尘土的脸颊，母亲终于忍不住抽泣了……

  回去的路上，母亲走走歇歇脚步格外沉重，她不停地吃着粽子，究竟吃了几个她自己也都记不得了。快到村子的时候，母亲把剩下的粽子送给了村里一个孤寡老人，老人心想今天一定是他的黄道吉日，不由得对母亲千恩万谢。

  远远的，母亲已看到她的老伴儿伸着脖子在屋前那块石板凳上高高地站着：“老婆子你回来了啊，看到儿子没有啊？”大老远的父亲就呼喊起来。

  “看到咯，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儿子挺好的，也没什么让我洗的，看到粽子他可高兴了，还请我吃了顿饭，你看我这都撑的，到现在还走不动道儿呢……”母亲声音微颤，却仍旧嗓音洪亮。

  父亲这一夜呼噜声此起彼伏。

  母亲在床角蒙着被子嘤嘤哭了一宿......

灯芯草

不晓得原创非首发的小说是不是应该发到这儿，明天再说吧，先睡觉。

草舍煮字

《白灵》应该可以写成这样的格调。
以后不要到处找人教你怎么写啦

沈盼盼

写得真真好。父母的爱心，儿子的无情，可怜的父母

碣石清风

灯芯草 发表于 2017-2-12 22:36
不晓得原创非首发的小说是不是应该发到这儿，明天再说吧，先睡觉。

发这里可以呀，但只能做交流，不能加j精计酬。如想计酬请发非首发版。遥握，问好。

碣石清风

可怜天下父母心，作者细腻地描写和刻画塑造了一对老夫妻思念儿子的形象，立体鲜活。米粽有心，儿子无情，这样的儿子有何用？借喻寄托了父母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爱恨皆在包容里，这就是伟大的母爱父爱。
无情不孝的儿子应该鞭挞，应该立法约束不孝。
这篇小说从立意到表达都很好，说明作者很会写小说。希望作者常驻太虚继续发文赐稿。

灯芯草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2-12 23:00
《白灵》应该可以写成这样的格调。
以后不要到处找人教你怎么写啦

一早睁眼就看到老师第一个留言，老师辛苦了。
看到这个留言我由衷的笑了，短短几个字看到了老师对我的褒奖，我书读的不多，但还是很喜欢写作的，一直也搞不清自己到底会不会写，写的这些能不能叫小说，全凭的自我感觉，看到老师这几个字我就有点底了，谢谢！

灯芯草

沈盼盼 发表于 2017-2-12 23:22
写得真真好。父母的爱心，儿子的无情，可怜的父母

盼盼也有耐心，长的我一般很少能看完，谢谢盼盼的支持，以后要早点睡哦。

灯芯草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2-13 06:28
发这里可以呀，但只能做交流，不能加j精计酬。如想计酬请发非首发版。遥握，问好。

是这样的啊？一直没搞清，那斑斑能帮我转不？万一运气又像（白灵)那么好呢？嘻嘻！

灯芯草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2-13 07:05
可怜天下父母心，作者细腻地描写和刻画塑造了一对老夫妻思念儿子的形象，立体鲜活。米粽有心，儿子无情，这 ...

感谢清风的肯定，我一直都不太自信，参加雷锋歌词的帖子，好多老师来帮我出主意修改，最后还没了，我不少都在自己博客里的，不能算首发对吧，以后有首发的我一准过来，这边老师都挺有水准人也好，能学到不少东西，能在这边混混也是我的荣幸，谢谢啦！

戏笑九宫

本来一腔的热情还换来了这一通的责备，——“还”字去掉？
仔细研读学习过了，一篇成功的短篇小说！小说的要素俱佳，基本找不出来什么瑕疵。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的主题立意很不错，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此作细腻深刻地展示了一对老夫妻思念儿子的情景，人物形象生动、逼真，情节感人，米粽有心儿子无情揭示的一览无余，彰显了父母大爱，有力鞭挞儿子为了追求虚荣而不懂孝道的道理，最后的韵味留白也出来了，寓意引人深思发人深省！
感谢分享赐稿，致敬，辛苦！

灯芯草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2-13 08:51
本来一腔的热情还换来了这一通的责备，——“还”字去掉？
仔细研读学习过了，一篇成功的短篇小说！小说的 ...

谢谢老师提示，因为修改的匆忙有点凌乱，以前只是自己写着玩没那么讲究，我把还改成却吧。老师的夸奖有点受宠若惊了，因为家住高校附近，有次吃饭一帮学生推杯换盏的在聚餐，听到其中一个学生说，他父母没给他补贴生活费，来电话我都不接，让他们连声音都听不到我的，我听着真是愤怒，有了写这篇的冲动，本来还怕有人不信我这故事觉得太荒诞呢，这下我就放心了。嘻嘻！帖子我就放这里不转了，感谢老师们的厚爱。

灯芯草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2-13 08:51
本来一腔的热情还换来了这一通的责备，——“还”字去掉？
仔细研读学习过了，一篇成功的短篇小说！小说的 ...

还有，老师读帖这么仔细认真可圈可点，评贴也是花了心思的，比我自己总结的还要周全，再次感谢！

碣石清风

灯芯草 发表于 2017-2-13 07:21
是这样的啊？一直没搞清，那斑斑能帮我转不？万一运气又像（白灵)那么好呢？嘻嘻！

本期就只剩明天一天了来不及了，放在太虚交流吧你也好混过脸熟，以后把你博客上的东西都可以发到非首发版

灯芯草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2-13 09:30
本期就只剩明天一天了来不及了，放在太虚交流吧你也好混过脸熟，以后把你博客上的东西都可以发到非首发版

嗯好的不转了，博客里还有连载小说，不过没写完就断了，那个故事我还不太想触碰，写不下去了，有点可惜，先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