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之《挖鳝鱼》

沉思在舞蹈

       聋老爹是门板聋，有道是一聋带三痴，聋久了，聋老爹聋得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过聋老爹身体怪棒，八十多岁了，赤膊时，肩背和胳膊上竟然还依稀可见一坨一坨的疙瘩肉。

      聋老爹有只小小的杉木船，从分田到户至今，陪伴老爹已经三十多年了。早前，无论晴天雨天，无论春夏秋冬，一大早，村人就可见聋老爹在村头登上杉木船，悠悠向南撑去。河道笔直，直插田野，河两边老柳夹岸，河心里清水倒映一线天。杉木船犁开河水，载着聋老爹渐行渐远。

      没人还记得哪一天，两岸的老柳被人砍倒了，然后，河水尚未入冬，早早就枯了，聋老爹的杉木船搁浅在村头，不再有往昔的优雅。可聋老爹抓鱼捞虾是上了瘾头的，小船没法儿载他，他只得天天自带渔具往想去的地方去。

      冬天，聋老爹多半时间都是挖鳝鱼。脚登一双高筒雨靴，肩扛一把铁掀，铁掀上挑只细篾鱼篓，就齐了。村人天天见老爹一清早就往田野去，不到日暮不回来，都说，老爷子前生修来的劳碌命，而老爹天天挖了多少条鳝鱼，从来没人说得清。老爹忙，大家也忙，忙得焦头烂额，忙得连互相关注的时间都没了。

      可去年秋后，村头河水一枯，聋老爹就成了笑谈。

       依然是一大早，聋老爹就足登雨靴，肩扛铁掀出发了，只是才到村头，他就开始下河挖鳝鱼。许多曾经的老渔人，好久不曾再操旧业了，见村头有人挖鳝鱼，就逗起了内心的那点儿瘾头，纷纷赶来看稀奇。大家三三两两蹲坡上，大方的散圈香烟，然后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聋老爹。

       河道不知多少年没有清淤了，里面的淤泥足有两尺厚，乌黑的河面上，有枯死的水藻和水草，有红红绿绿的塑料袋，有几件烂衣服，不远处，还有一条早已腐败的野狗的尸骸。聋老爹弯腰埋头，将淤泥一锨一锨往坡上掀，每掀插下去，肥沃的污泥就咕咕咕的响，冒出许多油腻腻的泡。见聋老爹挖了半天泥鳅也没有挖一条，渔人们就不免怀疑了：这烂泥死水里，还藏得住鳝鱼吗？

      晌午，响晴的天有些燥热，聋老爹挖出一身汗，就将上衣全脱了，呼哧呼哧的继续挖。眼见老爷子劳而无功，终于有人于心不忍了，下到河底打着手语大声对老爹说：“这河里肯定没鳝鱼，不要枉费气力了！”聋老爹抬头笑笑，又恶狠狠的一锨插下去。显然，他对别人的好意并没有听进去。坡上的人们就笑了，摇头说：“这聋子，真是没整！”然后，起了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土和草屑，议论纷纷散去。

      笑谈谈些日子就不觉好笑了，不好笑，人们就对聋老爹的冥顽不灵不再感兴趣。翻年一眨眼，又是满田菜花金灿灿的开，人们闲来村中聚会时，忽然有人说：“你们看见没，聋老爹又撑船出去打鱼了。”大家看看村前的小河，并不见涨水，那人便发誓说：“骗人是狗！”大家涌到村头，发现直插田野的那条河，清淤之后，竟然沁出了尺把深的水，清澈剔透，宛若水晶。有人感叹说：“要是两岸再栽上垂柳，那该多美呀！？

西湖哥

沙发

潭边老桑

鳝者，善也。
善哉！

草舍煮字

我理解袁版的同题是要让写爱情小说。

遗忘之城

作者对农村生态环境遭到破坏的现状深深感到惋惜，意境很深，好文章！

zizhu

很感动，为老人的执着。

老人身体有缺陷，但精神上却是富足的。人世变迁，农村很多地方美景不再，便即便是面临枯涸的小河，老人心中仍有一副画，清清的河水，美丽的家乡，是心中不变的向往。他用自己的行动，还原着真实的美。

枫叶飘飘

精神上的富足是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人物活灵活现，就如面对面坐着，很有生活气息。

沉思在舞蹈

西湖哥 发表于 2017-3-7 09:03
沙发

沉思在舞蹈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17-3-7 12:31
鳝者，善也。
善哉！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两耳不闻窗外事，闭门只读圣贤书。不觉得聋老爹是在修行吗？

沉思在舞蹈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3-7 12:55
我理解袁版的同题是要让写爱情小说。

不拘题材

沉思在舞蹈

zizhu 发表于 2017-3-7 13:08
很感动，为老人的执着。

老人身体有缺陷，但精神上却是富足的。人世变迁，农村很多地方美景不再，便即便 ...

见最近太虚吵吵，觉得做人还不如聋老爹好。自己心中有个美好目标，默默去做好了，管他人说什么，我充耳不闻是绝招

沉思在舞蹈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7 13:27
精神上的富足是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人物活灵活现，就如面对面坐着，很有生活气息。

真有内涵的人，是不闻不问的人

zizhu

沉思在舞蹈 发表于 2017-3-7 14:04
见最近太虚吵吵，觉得做人还不如聋老爹好。自己心中有个美好目标，默默去做好了，管他人说什么，我充耳不 ...

赞一个。

欧阳梦儿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3-7 12:55
我理解袁版的同题是要让写爱情小说。

当然是写爱情，广义的爱情。能体现人间四月这个主题就行。可惜，目前还没看到一篇紧扣主题的，大多是擦边球。

草舍煮字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7-3-7 16:36
当然是写爱情，广义的爱情。能体现人间四月这个主题就行。可惜，目前还没看到一篇紧扣主题的，大多是擦边 ...

人间四月，这个主题又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