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密密,一条窄长的深巷空荡荡无一个行人,地面上泛着冷清的水光,两旁破旧的土房的背影在雨中静默,一个穿着雨衣,脚蹬三轮车的小菜贩正穿过雨巷,边走边呼喊着“卖菜了!卖菜了!”车兜里有土豆与其它蔬菜,白菜则放在两边的车档上。这时,听到呼唤声的老大娘急忙开了土屋的后门,从身后搭腔“买菜!”,小菜贩回眸转身,这一呼唤一回眸,给寂寥的雨巷无限的生机,也给小青年带来了暖意。一九九八年的这幅画面恰巧被当时成都的摄影家陈锦碰上了,从此,这有趣的一瞬就定格在窄巷的历史中了。
这幅照片的名字就是《窄巷回眸》,它已被喷绘到成都井巷的砖墙上。井巷,在窄巷的南侧,是一个不起眼、无街面商铺的深巷,但它却集中反映了旧时成都市所有水井的地理坐标,同时又是成都的历史、风土人情画卷与整个四川省建筑材料—“砖”发展的历史文化“博物馆”。
走入井巷口,一个圆圆的台阶上有一口水井遗址,并且有正在挑水的老农与前来浣衣的妇女。紧接着,在不到五十米的步行台阶上有由镶边铁条界定的成都主要街道。并集中了整个成都市所有水井的地理坐标。随着城市的改造发展,原来养活成都人民的水井都已退出了历史舞台,但饮水思源,为不忘曾经养育了几千年成都市民的水井,成都人在老街改造的时候没有忘记它们,就把它们集中到了这里,标明它们原来的位置,使后来者能了解这些有名的比如双眼井等水井原在哪条街道的哪个位置,让人记住历史,了解过去。
沿着井巷向里走,入眼看到的是砖混篾笆,蜀地民间又称这种墙为“竹骨泥”、“篾笆子”,是新石器时代古蜀人创造的一种建筑墙体,距今约四千三百至四千五百年了。远古时代先民利用四川盛产竹子的优势,就地取材建造房屋。据介绍残砖墙体为原址编码平移于此,砌还原貌让人浏览。上面的照片是二零零八年成都摄影家李江拍摄于宽巷子十一号后院。每个游客到这里都可看到蜀地最原始最古老的墙体,便可在脑中勾勒四川古人的生活画面。 羊子土坯是先人用泥土压制的建筑材料之一,这种材料一直沿用至今,当今的农村依然在用,但我们能从它存在的时期中领略先民的智慧。依着历史的脉络,从最早的宝墩遗城到金沙竹泥,只几分钟便又走到了秦砖、汉砖前。这段墙是由历史遗存的的秦砖砌成,那段墙是由民间征集的汉瓦砌成。记得有一句饮食广告词是“筷子一伸到四川”,而今我伸手一摸到秦汉。凝视“秦筑城廓”,厚厚的墙体上喷绘有秦城墙遗址照片,那土墙曾经有秦时明月的照射,受过汉时风的洗礼,几千年来巍然屹立于这方山河,而今搬到这里集中保护,它的身影不灭,是最大的幸运。
“汉砖遗风”集中了汉代砖的风格,目光移步于唐建罗城,抚摸大唐砖,凝视罗城曾经的盛况,透视历史背影中隐藏的表情,不禁使人唏嘘不已。 过了唐砖古墙,接着便是宋砖古道。虽然年代久远,但宋代烧砖的工艺已相当成熟。虽然在体积上比唐砖略小,但耐磨度、承重、耐水性等方面都比唐砖在上。抚摸着宋代的砖,去感知遥远历史中曾经的温度,血脉渗入土中,烧砖人仿佛就在眼前。又见在相应的砖墙上喷绘着这些砖原来所在建筑的照片,历史被还原,文化被保留。再读着简介中收录的《营造法式》中关于宋代制砖的内容,真正做了到了文化的血脉相连之境界,你不得不佩服成都人保留文化遗迹的招数之高妙!
“明末毁城”在墙体喷绘的成都多次惨遭洗劫的史实, 张献忠大火烧城后,焦黑的断脊残梁画面与明末的残垣断壁一起记录了成都的苦辣酸甜。 这部分墙体是将明代残留建筑大慈寺片区老墙采用现场编码平移到此以作为永久的纪念。除此之外还有青砖、火砖、七孔砖、民国砖、水泥砖墙体,直到当今的瓷砖墙体。 另外还有沿街斗鸟,半巷刨饭、夹道洗刷、杂院堆藏、天井搓牌等等老照片,皆成为历史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井巷的影集中。
两个多小时的四百多米的井巷漫步,我穿越了古今几千年的历史。砖墙阐述千年古成都风貌,演绎百年宽窄巷巨变。从匹匹历代古砖到片片近代老砖又到块块现代新旧砖,其中的残段、印痕、斑迹,以独特的方式垒砌、陈列,并与历代地图、图像、图景嵌合并置,记载、纪实、记录着消失的时空气质与信息记忆。它既是成都建筑史的展示,是一座城的记忆,又是成都兴与废的历史活页手册。它代表的不仅是建筑艺术,同时又代表着历史的魂魄。这就是我走过井巷的这段国内唯一的“砖”历史文化博物馆的碎片记忆,以此作为对成都人保护历史文化遗存举动的敬佩之情。 2017.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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