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一城待一人

喻芷楚

　　小镇只那么大，纵横不过两条街，里弄二三十个。

　　那夜他急急找她来，她记得风很大，极萧杀，落叶如江水旋涡，翻起又落下。

　　他们在十字街口往右转角背风的简易小食肆坐下，小食肆是个上了年岁的老人独自开档，旁边有条黑白相间的犬陪伴。

　　因为天冷天黑风大，街上行人根本看不见，别说光顾小食肆，就是外乡来客也没有一个，老人就自坐拉起胡琴，咿哑的都是一些沧桑调子。

　　他们坐下时，他对老人说:“胡伯两碗肉丝葱面，少许辣和花椒。”

　　老人没出声只放下胡琴下汤面。

　　她瞪他一眼，温火：“霜表哥，有什么大事不可以在家说?”

　　“我只想你陪我吃这頓晚餐，一顿最简素的，然后我们就要各自天涯，我希望你记住今晚，欢城。”

　　“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丢下我？你明知我娘没有了，哥哥姐妹多却只得一个亲哥，何况他也是自顾不暇，只有你还能说些话，你走了……？”欢城的泪盈在眼眶，简易棚杆上竖的一盏老旧的灯笼，发出来的微弱的光线不分明的映上她面，他不看也能感知她声音的哽咽。

　　“我知道你的苦处，好歹生计不是问题，过得几年也可以出嫁，嫁个好人家，比如浣墨，我已托他照顾你。”

　　“可你到底为什么?”她再追问。

　　“乱世军阀，国无宁日，家无静时。”他看眼她:“父亲在他的七姨八太中可笑的死去，我正好离家，两相满意。”

　　“世道就这样，哪里不是乱世，哪里没有妻妾成群，财产纠纷？”她抬泪眼:“哪个大家族不是这样，何止你我?”

　　“欢城，你不要说了，你不会明至少现在不会明白我的心境，我本应该带着你在身边，但是前途未卜，浣墨就是我对你最好的安排，你放心，无论你嫁与不嫁，他都会护一生安好。”

　　浣墨果如他所说。

　　欢城离开家，父亲给了她一笔钱去省城读书，兄长虽然为保他长子地位周旋父亲几个妾室及异母兄弟姐妹间日子不好过是事实，但到底记得自己的同胞妹妹，隔三差五总会带上好吃的去看上她一回。

　　她无求无欲，单在浣墨的守护下安安静静读书。

　　她是小镇上富豪乡绅的千金，谈不上名门闺秀，出落的算雅致清秀，就读省女子师范学校。浣墨在省城，父亲是做实业的大老板，他自己在银行，职位是业务部经理，还与人合开了一家酒店。

　　欢城第一次看他是在霜家，欢城与霜是姨表亲，同为小鎮乡绅豪富。霜与浣墨又是姑表亲，兼同窗，关系极好。

　　欢城记得霜走后的第二天浣墨来接她上省城。

　　浣墨身形挑高偏瘦，着身浅色长袍，三七分头，油光滑亮，精精神神，颇具风流色彩。

　　欢城熟悉他的装束，路上她只问了他一句话:“霜表哥到底要去做什么？是不是革命？去了广东？”

　　浣墨瞭眼眼她，没有回答，只随意说了四个字：霜角寒天。

　　欢城的岁月绕不开霜也不绕不浣墨，在霜与浣墨间，一个在天涯，一个在尺咫。

　　霜留下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无论你嫁与不嫁他都会护你一生安好。

　　夜深人静，独倚栏杆，她脑间就是浣墨瘦长沉默，好像对她没有感觉，又似情深无语。

　　“霜表哥有消息吗？”有一日她忽然问。

　　“有。”

　　“在哪里？”

　　“法国巴黎。”

　　“你们不是从那留学回来的吗？”

　　“是，彼时与此时不同。”

　　她白眼他，转开话:“你恋爱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出嫁。”

　　“我嫁你才恋爱吗？”

　　他点头。

　　“我爱霜表哥，他不来我不嫁。”

　　““可以，没问题。”他语气简单淡漠。

　　“明年毕业，我想去省城东效外的霜河鎮，霜表哥和我都喜欢那，他还在那买了一处院落，简洁清幽，青砖黑瓦还有家制陶的小作坊，庭院有许多的粗陶。”

　　“我知道，是我们读书时一起买的，他东我西。”

　　“难怪两墙有个月亮洞门，我以为是一处。”然后她缄口不语。

　　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也没有看他，只是心理却是乱的。转眼一年过去，欢城女师毕业，去了霜河鎮小学任教。

　　浣墨按部就搬，上班应酬，但每天一定去省视她一次，还放了两个使女照顾她起居生活，好像这一切本来应该是她享受的，而其实两个使女一点不喜欢她，甚至嫌弃她，私底下说她是个冷酷无情不懂感谢恩的女人。

　　她不在乎她们说什么，她只是想等她想等的。

　　岁月一晃又是两三年，青春少艾的欢城已过花季，浣墨风采与日累加，名媛淑女对他趋之若鹜，寝寐求之。

　　这年欢城的生日宴上欢城和浣墨跳了第一支舞，说你选个娶了吧。

　　不急，他说，我总要见他牵你的手。

　　她摇头，许多年了，我不问你不说，他更不给我信。

　　他不说总有他的理由。

　　“时局越发的紧张，我自越发不能知道他，你何苦为他累了自己？”

　　他莞尔:“你即知时局紧张，我又何苦增加负累烦恼？守一城待一人，也显见些诗意，便是一朵蔷薇开在斑斓古旧的墙上。”

　　她怔怔地有几分钟，末了竟是果然绽开一朵蔷薇，粉红粉红，不是开在古旧斑斓的墙面，而在收腰得体浅色丝锦祺袍上面温婉如玉的面颊上。

　　多少年后，浣墨挽着欢城在霜河鎮简洁清幽的院落前，萧杀的秋天，枯叶落木，霜依然没有消息。

　　浣墨依然只说那四个字:霜角寒天。

枫叶飘飘

美人，我来了

喻芷楚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22 12:04
美人，我来了

最可爱斑主，拥抱一个

草舍煮字

世外桃源，只在心里。

灯芯草

我也来看美人，名字和头像很配，都美美哒！

喻芷楚

美的我合不上笑嘴，美美的说上一千句谢谢

喻芷楚

灯芯草 发表于 2017-3-22 14:23
我也来看美人，名字和头像很配，都美美哒！

美的我合不上笑嘴，美美的说上一千句谢谢

喻芷楚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3-22 13:42
世外桃源，只在心里。

嗯嗯，对，遥问好！

微澜

喻芷楚 发表于 2017-3-22 15:32
美的我合不上笑嘴，美美的说上一千句谢谢

名字美，人也美，相得益彰！

微澜

故事太凄婉了，

草舍煮字

“多少年后，浣墨挽着欢城在霜河鎮简洁清幽的院落前，萧杀的秋天，枯叶落木，霜依然没有消息。”
现实是，多少年后，金岳霖弥留之际，端详着林徽因的照片。

刘晓斌

哎，虽然痴，但枉费了。读着有些冷。
问好！

喻芷楚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3-22 16:08
“多少年后，浣墨挽着欢城在霜河鎮简洁清幽的院落前，萧杀的秋天，枯叶落木，霜依然没有消息。”
现实是， ...

呵呵，还真是呢！

喻芷楚

刘晓斌 发表于 2017-3-22 16:27
哎，虽然痴，但枉费了。读着有些冷。
问好！

世间只有情最痴吧！

刘晓斌

喻芷楚 发表于 2017-3-22 17:22
世间只有情最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