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逐鹿江南 于 2017-3-27 08:37 编辑
——兼谈《拴住》的创作
如果我说绳子是人类最早使用的工具之一,大抵是没有多大争议的。可以想象,远古的人们,利用绳子结网捕鱼,猎杀动物,用绳子将木头捆绑起来,搭建居住的房屋。仓颉造字之前,我们的祖先就学会了结绳记事,翻开了文明进步新的一页。可以说,一条条普普通通的绳子,将人类文明从蒙昧的洪荒时代一步步推向前进。
绳子很多时候也是正义的象征。君不见那些作奸犯科的歹人,一个个在绳索的威力下耷拉着一向狂妄的脑袋。打开历史的画卷,我们可以看见一条条绳子,以其牢固与韧性,维护着社会的基本道德与法制,促进了社会的公平与正义。我们不难想象,在一个缺乏绳子约束的社会,与非洲大草原上狼奔豕突的禽兽世界有何区别。绳子,在这里就是秩序。
然而,绳子本身是没有立场的。这就决定了它难免会产生一些问题,甚至是巨大的问题,有时大得比它的正面效应还要大。
在将丑恶“绳之以法”的同时,绳子也制造冤假错案,自古以降,一幕幕永不停歇地上演。这方面的例子俯拾即是,无需一一枚举。
最可怕的,当是无形的绳子。它将我们捆绑,却又让我们无所觉察,甚至习惯成自然,让我们安于“戴着镣铐跳舞”。
听父辈讲,我们家邻居中曾经有一位私塾先生,当时已经七十几岁高龄了。他每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堂屋里设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下,毕恭毕敬地三鞠躬。在自家如此,到别人家的堂屋亦是如此。甚至只要有人说到“孔子”的名字,他都会站起来鞠上一躬。
“文革”时,这位老先生被作为“牛鬼蛇神”批斗。当红卫兵骂他是孔老二的孝子贤孙时,对方刚说出“孔老二”几个字,他已经深深地鞠躬了。红卫兵问他为什么对孔老二的名字那么敏感时,他回答,他的先生教的。如若鞠躬晚了,就要挨上先生戒尺的严厉责罚。为此,他受到的惩罚数不胜数。在先生的反复教育下,他习惯成自然,对那个名字产生了条件反射。
听了父亲讲述的这个近乎于段子的故事,我没有如众人一般大笑,心里沉沉的很不是滋味。我想,这位传统教育濡染出来的先生,是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绑架了一生。
太可怕了!只要想起这个故事,我就会惊出一身冷汗。
学生时代,我对历史是极有兴致的,对教科书中一些英雄人物事迹的叙述,常常令我热泪盈眶。及至中年,读的书多了,杂了,以及阅历的增长,才明白事实远非那么回事。我们常说“自古以来我们怎样怎样”,其实,这个古究竟有多古?自古以来真是这样么?“大一统”的历史观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是我们这个民族不自信的表现。不自信也就罢了,可是却通过教育,将一条无形的绳子,套在孩子身上,让他们分不清真假,辨不出是非。
经常听人说我们的孩子在学校学习成绩极好,可是创新能力却远不及西方的孩子。前些年对为什么中国产生不了大师的讨论,就是明证。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一定是教育。我们将一条条自以为是的绳子,绑在孩子们身上,牵着他们在所谓的“正道”上行走。
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固然有许多足以让我们自豪的东西。然而,如果过于迷信盲从而因循守旧,则是把一条无形的绳子套在我们身上了。
可叹的是,在我们身上,还能依稀看见一条条无形的绳子,将我们牢牢地捆绑着,让我们施展不开手脚。更可悲的是,我们习惯了这样的绳子捆绑在我们身上,根本感觉不出它的存在,即便感觉出来了,我们也没有解除它的勇气,甚至认为没有解除的必要——中华民族特色的绳子解除了,我们还是中华民族吗?
绳索是我们民族的宿命。它在助力中华文明的同时,也束缚了我们的行动。要解除它,绝非一日之功。
在你身上,有没有一条这样的绳子? 2017年3月26日,无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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