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tbeijun 于 2017-4-1 14:37 编辑
天又朦胧,时又清明。我奉命去山里参加例行的森林防火戒严。 风景区山谷里平时供游人徜徉的水泥大道,因为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机动车辆无情地挤占,顷刻之间大塞车。“行路”上山祭祖的人流夹在大“奔”小“马”之间蠕动着,最后无可奈何地停下来。 我避开大路自作聪明地拐进山村后面山路时,发现同样大塞车。我刚想掉转车头去寻找其他捷径,后来人形成的队伍已把退路给堵住了。 人在某一条路径受阻了,就会搜心刮肚地去寻找最接近目标的代替路径。刚才还得意地认为这是自己独特创意的我至此才醒悟:“永不言退”早已成为社会生活的主题旋律。我为自己的迟钝汗颜。 汗在颜脸上作垂直运动,渗入嘴里的咸涩滋味,使人不禁锁紧眉头并轻舔自己干燥的双唇。在泥土山道间进退两难,与平常在社会上办事遇到困难一样,急了也白搭;不如就少安毋躁、观察四周、等待时机。就像我前面那对撑着彩伞、勾肩搭背的少男少女,此时还绕有兴致地欣赏着斜坡两侧的野花野草。 野花野草中间的泥土路面早已沟沟壑壑。那是高坡上流淌的雨水冲刷路面之后,残留的顽石垒起来的垄,看起来就像一张饱经磨难的脸。这样的脸我最近见过,其属于我一位当官的朋友所有。在那个灰暗的早上,他铁定的晋升职位已另有所属。一刹那间,坦途变成了崎径。朋友们倾力从不同角度慰问他。他也向朋友们表示自己“心态平静”。但是“相由心生”,就在他原本雍容的仪态上,我从此感受到山坡在暴风雨洗礼之后的深刻。 山径里的人流又在蠕动。我身边那个家族祭祖团队的男女老少嬉闹着,也陆续提拎起祭祖的物品,随队伍走到一段比较平坦的路面停下来,然后坦然地等待另一个蠕动周期。 古诗歌里强调的“欲断魂”清明节,如今看来已经变成一种平淡的怀念。它就像走山路的人们攀过斜坡之后,小憩在这稍微平坦的路面。只是路面一平坦,人们就会给自己增添奢望。家族祭祖团队的领队趁着等待空隙,顾左右而笑询晚辈们将在先祖面前焚香时之愿望。七嘴八舌之间,晚辈们的答案各有千秋。学生晚辈的愿望是:让奶奶保佑自己考入“重点”高中,省去家里的赞助费。公务员晚辈的愿望是:求爷爷保佑自己升职顺利,不会被“掉包”。众晚辈的共同愿望是:请爷爷奶奶赐给一组当晚的国家彩票“靓码”……。 队伍终于走完那段崎岖不平的泥巴山路,眼前又是景区平坦的水泥大道。 一列少先队员队伍正沿着另一条水泥大道从山上走下来,然后在景点大门门口集中。那是低年级小学生们到山上的烈士陵园去向国家英烈们致敬之后,要在绿草坪上休憩并相互交换自己幼稚而真实的感想。 带队的老师反复地启发孩子们,刚才他们走过的这条平坦大道,原本也是一条崎岖的泥巴路;就是现在长眠山上的先烈们洒热血、舍生命,才换来今天的样子。孩子们脚登没有一点泥巴的名牌“波鞋”,自由地依偎在嫩绿的“台湾草”草坪上,轻嚼精美糕点、海饮瓶装饮品。点缀在雅稚脸庞上一双双扑闪的黑眼珠表明,他们还不很明白老师的谆谆教导。 景区大道沿线早已不允许设立墓区。所以,从崎岖的泥土路拐入景区大道的祭祖队伍,走过开会的少先队员身边之后,还要分散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那位家族祭祖团队的领队,刚在泥土山路上听完晚辈的愿望,现在又感受了眼前这些花朵般孩子的天真无邪,中庸的神态慢慢变得明朗多了。 在戒严的岗位旁,祭祖领队对我感慨道:自家晚辈的各种愿望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天下孩子们的幼稚也是很自然的。只是,今天的他们,太需要多走走刚才那种崎岖的山路了。 我弯腰拭擦着皮鞋上的尘土,和声赞成这位长辈领队的观点: 红尘熙攘,未知数此起彼伏,所以要“时刻准备着”。就像眼前这片平坦的山谷,无论清明还是平常时节,也无论你从哪里来,只要由此走向大山深处,就依然会遇到很多崎岖的泥巴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