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逐鹿江南 于 2017-4-5 20:18 编辑
一
家里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穿制服的，穿西装的，穿夹克的，还有穿裙子的，挤满了狭小而昏暗的屋子。有的双手背在身后，有的双手抱在胸前，也有的双手叉在腰间。
院子外，小车、摩托车、挖掘机整齐地停在空地上。
见此热闹场景，傻子拍手连声叫好。
一个穿制服的瘦高个，笑容像是画在脸上的。傻子看了，笑得把嘴里正在咀嚼的红薯喷了出来。瘦高个掏出香烟，递了一支给父亲，毕恭毕敬地替他点上。而父亲，一脸不悦，嘴里骂骂咧咧不知说些什么。傻子觉得父亲实在不可思议，人家对你那么好，你咋就不领情呢？
几个男人架着父亲往外走。父亲咆哮着，双腿大张叉在地上，身子使劲后仰。傻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心里说，这不跟杀猪一样么？猪被拖出圈舍时挣扎的样子，像极了今天的父亲。
好玩！好玩！傻子雀跃着嘿嘿直乐。
二
裙子站在凳子上，取下挂在墙上的女人，扔进纸箱里。傻子哀嚎一声，扑过去捡起来，紧紧地抱在胸前，大喊，别摔疼了我媳妇！
傻子用衣袖轻轻地擦着女人脸上的灰尘。真漂亮啊！三十多年来都是同一个表情，一直都没有变老。
父亲让他管墙上的女人叫妈，但傻子却认定她是自己的媳妇。那么漂亮的女人，只有英俊的我才配得上，傻子总是这么跟父亲说。
傻子有自己的名字，但却无人喊叫。他的母亲生他时，死于难产。他也因在母亲的产道里呆的时间过长，导致他缺氧成了这个样子。
好在他命大，捡回了一条小命。
当然，这些都是父亲后来告诉他的。
人们不时拿他逗乐子，问道，傻子，你要媳妇做什么？
傻子呵呵一笑，说，做饭啊。
吃完饭呢？
睡觉。
跟谁睡呢？
我和我爹。
众人哄堂大笑。
那生的孩子算谁的？
傻子大怒，骂大家没脑子，说，孩子怎么可能是女人生的？女人那么小的器官，怎么可能生出那么大的人来？你们看看社区主任，牛高马大，几十个女人的器官加起来，都生不出一个这样的人来，从大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差不多。
社区主任听了，阴沉的脸异常难看，忿忿地瞪了他几眼。
围观的人捂着肚子狂笑，大声说，你真是个傻子！
父亲听见人们叫他傻子，怒不可遏，在一旁跳着脚大骂众人。
活着就好，起码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比阿猫阿狗强。这是父亲每次大发感慨之余常常对他说的一句话。
三
一干人七手八脚忙碌了一小会儿，便将家里的锅碗盆瓢，一张快要散架的木床，缺胳膊少腿的桌凳，统统搬到院子外的空地上。
阳光很好，热烈地晒着这些旧得似乎要发霉的家什。
傻子记得，每到冬天晴朗的日子，父亲都会领他到这块空地上晒太阳，说晒晒暖和，节省衣服；晒晒补钙，人会变得聪明。
远远望着晾晒在空地上的物件，傻子仿佛嗅到了阳光温暖的味道，笑得灿烂如天空中的太阳。
四
社区主任今天更是笑容可掬。他勾肩搭背地跟傻子说话，声音特别好听，让傻子好多次误以为是鸟叫。什么鸟的声音这么好听？傻子的眼光四处搜寻。当他确信是社区主任发出的声音时，短暂的茫然后，咧开大嘴笑了。
社区主任和另一个精壮男人满脸堆笑，一左一右架着傻子的胳膊朝屋外走，大声喊叫，让开，让开！
傻子夹在两个男人中间，脚不沾地，仿若腾云驾雾一般，惬意极了。
他回过头去，但见一大群人跟在身后，如同电视里皇帝出行时浩浩荡荡的盛大场面。这种前呼后拥的帝王滋味，他今天总算享受到了。
傻子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仰头高喊，皇上驾到！迎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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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5 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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