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苏相宜 于 2017-4-22 20:17 编辑
文化,堪称人类最有魅力的创造,使不同地域、不同年代、不同背景的灵魂得以交流对话。余秋雨《文化苦旅》的《藏书忧》一文开头便仿佛拨动了我心上的某根弦:一排人站在楼梯上把一捆捆书手手相传下去,如同庄重的典仪,搬物质上的家同时也是在搬精神的家园。人家是大作家,以书为壁,而我家多年为置办不起一只真正的书架发愁;但每回我们搬家,一堆普通衣服与老旧家具之中,数我父女八大竹筐书籍最醒目,引来邻居围观赞叹,我体会过那种自豪。
《藏书忧》中讲到一名青年穷学生,见好书节衣缩食也要弄到手,总在午休时间顶严寒冒酷暑去书店,待到他患尿毒症去世,家中一个书架已相当充盈。这是个让人辛酸惆怅的书的故事。他不是仅仅在做以钱换物的购买活动,而是在进行一种有生命力的个体构建,在造一个家,有了这个家灵魂不会再孤单害怕。
父亲年少时自学美术,拿在煤矿、铁厂当小工的微薄收入买资料、买画具;前些年家里入不敷出,他还是会挤出钱一点一点地购置美学、哲学、科学等各方面的书,卖旧书的挑担经过门口,他用一叠衣服换了一套《鲁迅全集》。我由于残疾不得不走上与父亲同样的自学之路,他常对我讲:“没有老师,书籍就是最好的老师。”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有比千钟粟贵重得多的东西!每当父亲催促将无处安放的老书送进废品站,我都要经历一番痛苦取舍。我难忘从大书桌下一堆已翻不开页的小人书中,认识了《荷马史诗》;难忘母亲把哥哥姐姐给我的老课本、旧杂志,用白线仔细重新装订好,是那一本本泛黄脱页的书将我送入知识海洋;难忘初中时候迎着江边的朝晖,高声诵读“书非借不能读也”;难忘有十几年在七楼窗边,夜习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霍金的《时间简史》、父亲收藏的《浮士德》……虽然住家环境几经变换,有了书,“斯是陋室,唯吾德馨。”余秋雨盛赞一位经理张罗起很像样的书房,可我怀疑看惯声色犬马的商人,再多的藏书会不会亦是“汗牛塞屋”,作装潢或消遣而已。
记得看过一本蒙满尘土的《少年文学选刊》,有个女孩生于教育条件落后的山乡,她夜夜在小油灯下自修《古文观止》等书,走出大山后中国文坛为之一震,她老师说的那句“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始终激励着她也激励着我。放在现代,她可能难以达到如此修为,因为经典名著不再是父辈时代的几元几毛,另一方面,在电视电影电脑对眼球的冲击之下,几人仍甘愿枯坐“十年寒窗”? 2016年我国人均图书阅读量为7.86本,许多人的书房实际上是电脑房。读书是让你占有世间已有精神成果的同时又让精神成果占领你,余教授忧虑主人离世后藏书何去何从,我却担心这浮躁时代还能否存续“共话巴山夜雨时”的心灵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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