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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 躁动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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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29 11:0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躁动的夏

                                                             ——文:随玉

  一

  七月,田里的稻谷早抽出了穗,鼓着饱满的肚子羞涩地微微低着头,像怀胎的新媳妇,一脸幸福却又藏着掖着。田里的蛙鸣声此起彼伏,拼命嚎叫着以示它们的存在。

  柳嫂子坐在门背后,手里拿把缺了口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赶着蚊子,木呆呆地盯着电视机。昏黄的灯照出她那张细瘦的长脸儿,一双眼睛微眯着,无精打采。屋顶的吊扇有气无力地吱嘎吱嘎摇,那沙哑的声音让柳嫂从心里躁到四肢百胲,膀胱一阵阵地饱涨,总想要尿尿,每次坐上马桶却只尿出几滴。唉,炎热的夏夜如此难熬!

  老柳进去两年了!丢下她娘儿俩凄凄凉凉地苦度日月,每一天的日历她舍不得撕掉,攒着数日子。再有三本老柳才会回来。这个挨千刀的!家里有媳妇还嫌不够疼,在外面招惹上乱七八糟的女人,还把人家男人给捅了!柳嫂恨得牙痒痒,在公安拷上男人的那刻冲上去狠狠咬了他一口:家里的地不耕还去给人耕呢!作死!

  柳嫂子的心思飘得远远的,没留意到门口的脚步响。

  隔壁的光棍汉儿锤子手里拎着把犁头,咳嗽一声道:“柳嫂子,犁头我给你修好了,喏!”

  柳嫂子嘴里说着客气话:“他锤子叔,又麻烦你了!”站起来接过犁头,手碰到他的手,粗糙磨人,却坚硬强壮。

  锤子顿了一下,看了看她,眼睛瞟到电视上,伸手捞过一把矮凳塞在屁股底下,嘴里说道:“天热,回去也睡不着,看会电视。”

  柳嫂子挤了挤嘴角,随手把犁头放在门后,隔着两步的距离坐下,两人不再说话,只有头顶的风扇吱嘎吱嘎地一转,又一转,貌似无力却永不停歇。

  “谁知女儿心,洁伶卫生巾!”电视里的姑娘娇笑着,把一些红色液体倒在卫生巾上,浑圆的臀部在洁白的床单上一起一落。

  锤子举起手掌,“啪”一声打在小腿上,低下头查看,那凳子往柳嫂跟前挪了几分。柳嫂子只觉得唇干舌燥,淡黄的长脸漫上一丝红晕,眼睛盯着电视一动不动。

  蚊子越来越多,锤子的“啪啪”声越来越密,他的凳子也越挪越近,终于,锤子粗硬的头发拂过了柳嫂子的手臂,扎得她一阵痒酥酥的。

  “阿妈,我要尿尿!”小柳子光着身子揉着眼睛从里屋走出来,往柳嫂子怀里钻。柳嫂子架起他两条腿,嘴里嘘嘘地吹着口哨。

  锤子伸过脑袋,手一拨一拨地撩着小柳子的牛牛,咧着嘴笑着逗小柳子:“让叔看看小柳子是不是男子汉了!”他的身子一下一下往柳嫂子身上撞,一股男人的汗味直冲柳嫂子鼻孔里钻,柳嫂子顿时觉得一股躁热猛地从身体内部腾起,下意识地夹紧双腿,锤子的手揽过她的肩…..

  二

  老噜媳妇儿跟磨剪刀的钻了草垛子!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来,就把小村子弄得沸沸腾的,活像有人往村里丢了个原子弹,喜好八卦的婆娘们到处打听,到底是怎么个细节儿?在哪钻的草垛?谁看着了?

  爷们虽然明面上不方便说这些,私底下神神秘秘地互相推着手说的也不少,他们更想知道细致的内容,特别是那些光棍汉们,简直像狗闻到了肉骨头的味道,流着哈喇子在老噜家附近转悠,恨不能冲进老噜家当面问他这是啥时候的事?钻了几回了?

  人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老噜,有生气的,有叹息的,但没有一个是难过的,都在计算着老噜娶这个婆娘值不值。

  老噜的真名不叫老噜,只因为他总是拖着那条小儿麻痹症的腿,在地上画着圈圈,一直画到猪栏前,“噜噜噜”地叫着猪仔,久而久之人们就给了他这么个外号,他也不恼,咧着一口黄牙憨憨地笑。

  老噜长得矮小精瘦,大脑袋,长长的方脸儿,大口方鼻,跟他那短尺寸的身材实在很不相配。老噜的娘生老噜的时候就难产去了,他的大大却很有能耐,怕老噜受委屈也没续弦,拼死拼活地干,家里养着上百头的猪。爷儿两个起早摸黑,在村里最先富裕起来。老噜的媳妇还是拿十几头猪换回来的。村里的光棍汉虽然不服,但也不得不眼瞪瞪地瞧着短小的老噜拉着媳妇儿的手进洞房。

  老噜媳妇虽然不是什么美人儿,长着一双眯眯眼,勾鼻子薄嘴唇,眼角边还有颗芝麻大的泪痣,但她身材凹凸有致,走一步扭一扭,倒也给她添出些风情来,引得光棍汉们眼睛一直追着她的屁股转。

  媳妇儿嫁进来的时候还是很安份的,毕竟生活条件好,肉都吃得比别家多几块,再加上公公跟老噜不肯待慢她,好吃好喝地供着。直到生下第一个大孙子,老噜的大大得了重病一命呜呼了。从那以后,猪栏前只看到老噜寂寞地画着圆圈。

  老噜越来越瘦了,眼睛都熬成了两个空洞,既要侍候婆娘孩子,又要顾着猪仔,还得到处买猪食,整个人瘦得跟牙签上顶个大脑袋,走路直打飘儿。媳妇儿却像吹气似地长了起来,脸色越来越红润,人也越发精神,一天到晚只管指手画脚地指挥老噜,闲着时就跟婆娘们嘻嘻哈哈地聊天,交头接耳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有时候老噜咧着嘴靠近听听,立马被婆娘轰走了,老噜也不恼。

  从第一个孩子生下后,老噜媳妇一发不可收拾,一个接一个地生,怀里的还在吃奶,肚子里又揣上一个,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吃香喝辣,整个家务全都扔给老噜。一直到生下第四个孩子后,老噜被榨成了骨头渣子,再也鼓不起雄风了,每天逃难似地逃离婆娘,整日跟猪们呆在一起。

  老噜的媳妇儿这会养得正好,精神抖擞的,哪受得了这个?人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饱暖思淫欲,就这么被老噜活生生撂下,她心里憋着一股气。把老四奶到会走路,就再没借口躺在床上了,不得不拖着个娇气的身子跟老噜一起喂猪。猪勺子一拿起来就骂:“噜噜噜,噜个卵泡!中看不中吃的东西!”

  老噜没敢接话,他心里发虚哩。晚上看着婆娘只穿着裤叉子和奶罩,在床上翻来覆去,老噜就装死。

  没过多久,老噜为了哄媳妇开心,把家里的财政大权都交给了她,老噜媳妇的脸才由阴转晴,对着老噜也有了笑面儿。

  有了钱,婆娘会打扮了,整日里伙同着一帮小媳妇上街耍,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光鲜,一条窄窄的牛仔短裤把那浑圆的屁股绷得紧紧的,还染了一脑袋的黄毛,说这是潮流,现今的城里人都是这么穿!

  老噜看着媳妇呵呵呵地笑,圆圈画得越来越勤,尽心尽力地侍候那帮猪仔子,“噜噜噜”的声音一大清早就响起来了。只要媳妇喜欢,他就是再辛苦也值得!

  不知什么时候起,村里来了个挑担子的男人,三十来岁年纪,长得倒挺周正,隔三两天就敲着破锣在村里转悠,扯着嗓子唱山歌似地吼:“抹(磨)~猜(菜)~道儿(刀)~~磨~剪~刀~~~”声音嘹亮清脆,一帮小孩嘻嘻哈哈地跟在他后面学着唱。

  走过老噜家门口,老噜媳妇儿伸出一脑袋黄毛冲那人喊:“喂,磨剪刀的,我这有活!”

  磨剪刀的男人一听,笑嘻嘻地走过来,两眼直盯着老噜媳妇白白的大腿儿:“大姐,家里的菜刀剪刀都拿来!今儿我免费给你磨!”

  老噜媳妇左右摇着头,耳朵上的坠子叮叮当当响:“那哪成!俺家不缺这俩钱,不能白辛苦你!”跟着走入里屋,拎起挂在墙上的两把菜刀,顺手抄起桌上放的剪子,走到门口的时候想了想,又放下剪子。

  磨菜刀的倒很敬业,就两把刀都花了小半天时间,仔仔细细地磨得雪亮,都能照出人影儿来,一面磨一面跟着老噜媳妇嘻嘻哈哈地谈天讲古,说他走村过巷遇到的各种趣事怪事,只把老噜媳妇笑得招枝招展,等他走的时候老噜媳妇顺手抽出几张钞票塞在他手里,眯眯眼里就有了种狐媚的味道。

  老噜原先也没在意,想不到才过了几天,就出了这等没出息的丑事!

  三

  好奇的人们茶余饭后聚在一块,纷纷议论这传说是假的吧?你看人老噜啥情绪都没有,怕是误传!

  尖嘴猴儿挤进人堆里,神神秘秘地哼几声:“这传说怎么能是假?可是有人亲眼看着的!”

  大伙一瞧他这话头,像是有古来讲呀!忙催道:“你小子有屁快放!别他娘的吊人胃口!”

  尖嘴猴儿拿腔拿调了好一阵,见戏弄得大伙够了,才揪起树根底下一个小孩,自个坐了下去,盘起腿慢悠悠说道:“自打这磨剪刀的一来我就看他不顺眼!一个大男人油腔滑调的,跟个娘们一样!那时我就预料到会出事,说不定就把哪家的小媳妇勾走了!我就暗暗跟踪他。巧了,还真让我碰上这事!你看,我料得没错吧?”尖嘴猴儿说完开场白,闭上嘴不再言语,眼睛死盯着老杨头手里的烟。

  老杨头一瞧这架势,忙抽出一根烟点着,把烟屁股塞他嘴里,鼓着眼睛道:“你小子满肚子坏水!快讲!”

  尖嘴猴儿贪婪地抽了一大口,吐出长长的烟雾才说道:“那天下午,磨剪刀的进了村子,直直就往老噜家闯,我一看有门!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你们猜怎么着?老噜媳妇儿拿出把剪子要给那二流子磨,那二流子接过的时候使劲捏那婆娘的手,老噜媳妇也不恼,两人相对着呵呵笑。磨了好半天,剪子磨好了,人也不走,干脆对坐着讲起古来了!讲着讲着居然进了老噜的房!好大一阵后两人偷偷摸摸出了门,往村后的草垛里钻。哎哟喂——!”尖嘴猴儿啧啧着嘴巴,狠狠抽着烟,一副回味的表情,直到烟快烧到手指头了都没“下回分解。”

  围在身边的爷们鼓着眼睛听得正起劲,见尖嘴猴儿在这紧要关头煞车就不乐意了,有人又往他嘴里塞了一根烟,顺便踹了他两脚:“快讲!不讲扒了你!”

  尖嘴猴儿嘿嘿地笑,又抽了一大口才摇头晃脑道:“非礼勿言,非礼勿视,不可说,不可说!”

  旁边的毛头小子就道:“怕是你也没沾着眼荤吧,来这糊弄咱!散了散了!”作势就要起来。

  尖嘴猴儿梗着脖子道:“你不信?那四条白腿就露在外面,跟蛇似地缠在一搭嘎哩!”

  大伙哄地笑起来,纷纷打趣他:“是不是你也馋了?想冲上去分一杯羹?”

  树底下的人们兴奋得满脸通红,兴致高昂地开起露骨的玩笑。知了在树上拼命地鼓噪着“知了!知了!”

  四

  柳嫂子扭了扭身子,锤子的手就滑了下来,一直滑到腰下停住,轻轻捏了捏,呼吸就重了起来。

  柳嫂子不动声色,等小柳子尿完后,抱起他走回里屋放在床上。一转身,发现锤子也跟了进来,一双眼灼灼地看着她,轻言细语地说:“柳嫂子,天晚了,我们睡吧?”

  柳嫂子心头突突地跳,没敢喊,推了推他,锤子站着不动,身子渐渐往她靠过来。两人无声地打起了太极,眼看柳嫂就要被他摁在床上了!

  “柳婶柳婶!你快去看我阿婆怎么了!”隔壁的芳芳哭着跑了进来,把柳嫂跟锤子吓了一跳。两人整了整衣服,锤子顺势就道:“是芳芳啊,我正好拿东西给你柳婶,阿婆怎么了?我跟你看看去!”

  柳嫂子平了平气息,把门轻轻合上,也跟在后面走出去。

  芳芳的爸前两年就因意外过世了,她妈呆了不到一年就熬不住另嫁了人,没带走芳芳,芳芳就跟着七十岁的阿婆一起生活,一老一少的生活很是艰难。柳嫂子平时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端一些给那祖孙俩。

  阿婆躺在床上不停地呻吟着,消瘦的身子扁得都跟床上的席子差不多平了。柳嫂子问阿婆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

  阿婆说没啥,就是这段时间累狠了点,觉得头发晕,身子有点沉重,刮刮莎就好。

  柳嫂子松了口气,叫芳芳拿勺子倒了点花生油,拿来个瓷碗,扶起阿婆坐稳,转头跟锤子道:“看样子阿婆没什么大毛病,是累的。我要给她刮莎,你在这不方便,你走吧。”

  锤子看了柳嫂子一眼,讪讪地低着头走了。

  柳嫂子脱下阿婆的衣服,用手沾了些花生油在阿婆背后抹抹,两手握着碗一上一下给阿婆刮起莎,阿婆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阿婆让芳芳去睡了,才幽幽叹了一口气问道:“她柳婶,不怪我老太婆多嘴,锤子看你的眼神不正常啊!孩子,是不是他缠着你?”

  柳嫂子低下头没说话,手里的力量一下轻一下重,乱了章法。

  阿婆闭着眼睛继续道:“孩子,我明白你心里的苦。女人哪,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就说我老太婆,那个挨千刀的走了后我一直守着孩子,不管多少男人来撩拨我都没敢走出这一步。说实话早些年是为了孩子不得不这么做,可等到孩子长大了,我的名声也就落下了,人人都以为我是要为老头子守一辈子的寡,心里都敬重我,没有人再在我身上打主意,但凡有人来给我说媒,村里人也说我绝对不会嫁,有些媒婆甚至连家门都没进就被挡了回去。我原以为这只是我个人的事,我想嫁就嫁,我想守就守,可我从来没想到人们的思想这么可怕,居然可以控制我整个的人生!说句不要老脸的话,有时候我真恨他们!”

  “恨他们?”柳嫂子心里一惊。

  “是啊。唉,你没想到吧?女人是一朵花,没有男人的滋润会很快枯萎,像没有水的禾苗一样。没有人知道我这么多夜晚是怎么熬过来的!常常睡到半夜,身体里就烧起一团火,烧得我心肝肺都受不了了!那种身体深处的痒挠都挠不到!唉,有时候我真希望有个喝醉酒的二流子闯进我家门…..”

  柳嫂子静静地听着,手里的碗在阿婆背上擦擦地响,阿婆背上出现了两条宽宽的红道道,有莎出来了。

  “她柳婶,你还年轻,一时的冲动是难免的,可你不是守寡,老柳还有三年就出来了,到时你们可以安安静静地过你们的小日子。如果你迈出了这一步,人们的唾液会淹死个人!你千万要想好啊!”

  柳嫂子咬了咬嘴唇,点点头,也不管阿婆看不到。

  前段时间,老噜的媳妇说夜里难过,跟她挤一个床上唠嗑,说着说着就说到男女的问题上。老噜的媳妇直言不讳地说她不会为老噜守活寡的!年纪轻轻为什要她守?!生为女人连这点享受都没有,活着没意思!哼,有钱又怎么样,有孩子又怎么样!这身子火烧火燎的,都快把人憋疯了!说着把身上的衣服都脱得精光,在床上扭来扭去,柳嫂子没好意思,把一张脸都羞红了,从那以后她跟老噜媳妇走得越来越远。

  是啊,老柳还有三年就出来了,这三年说长也不长,难道还值得为一时的快活毁了自个的名声吗?在乡下出了这种事可是被人说一辈子的!人们吐出的唾沫都像钉子一样,把你的一生钉得千疮百孔,让你处处活得低人一等,永远抬不起头来。

  帮阿婆刮好莎安顿她睡下,已到半夜十一点多了,村里几乎所有的灯都灭掉了,人人都沉浸在睡梦中,小村子安静了下来,就连多嘴的青蛙都不再叫。

  柳嫂子走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半夜的空气也有了点微微的凉意,不再像白天那么炽热了,把她身体里的火也灭了一大半。

  柳嫂子走回自已家里,刚要关上门,锤子猛然从暗中窜出来,两手撑住柳嫂的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柳嫂子大声说道:“锤子兄弟,有事明儿再说吧,我要睡了!大晚上的也不方便招待你!”

  锤子眼里的光暗了,头渐渐低了下来,撑住门的手慢慢放开。柳嫂子吱呀一声关上了门,插上插销。

  五

  老噜手里提着猪食儿,满脸愁容地一路画着圈到猪栏前,往里倒着潲水,猪在里面抢着咬着,吃得叭叭响。

  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气得满脸生烟,当面质问过媳妇,谁知道她一点都没隐瞒,直通通就承认了,还把他臭骂了一顿,末了丢下一句话:“老娘就是钻了,谁叫你不是个男人!你要是还想过就过,不想过老娘就走!”

  老噜思忖来思忖去,越想越觉得是自已的错,最后忍下了这口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唉,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娘!

  老噜媳妇见老噜不吭声,越发得意起来,三不五时就叫来磨剪刀的,两人光明正大坐一个饭桌上吃饭,老噜也没言语。

  谁知道有一天老噜回到家,见几个娃儿饿得上窜下跳,家里冰锅冷灶,什么吃食也没有,忙问他们你们妈哩?

  娃们哭着说走了,跟那磨剪刀地走了!大大,我们饿!

  老噜听了心里咯噔一响,忙去查看少了什么东西。钱是婆娘管着的,都拿走了!她那些牛仔裙也不见了!

  老噜一阵天昏地暗,瘫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孩子们也围在他身边发出震天动地的哭声,爷几个凄凄凉凉。

  从那以后老噜的“噜噜”声有气无力的,人们知道真相后纷纷来安慰他,老噜通常沉着脸没说话,自个扛起了这个家。好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只要有饭吃就不用再怎么管了,爷几个倒也把日子过了下来。

  谁知道没多久后老噜媳妇又回来了!

  最先发现的又是尖嘴猴儿,这个吊儿啷当的光棍汉,一早就满村转悠,抓住一个人就告诉他这个天大的新闻,说他在村外看到老噜媳妇了!跟个叫花子一样,又瘦又脏的,啧啧!

  那一天午后,人们不约而同地聚在那棵老树底下,幸灾乐祸地谈论着,脸上一副既痛心又快乐的表情,过年似的,仿佛这是人们期待已久的结果,人人都是诸葛亮,人人都算到会有这么一天。

  才没仨月,老噜媳妇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瘦得眼睛都凹了下去,一头黄毛像入了冬的枯草,乱七八糟地缠绕在一起。

  那婆娘犹犹豫豫地蹭到家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还是最小的孩子首先叫了一声:“阿妈!”

  老噜站在猪栏前没言语,冷着一张脸,也不看她。

  婆娘挪到老噜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猪屎堆里,涕泪横流:“他大,你打我吧!骂我吧!活该我犯贱,我被人骗了!”说着抱住老噜那条小儿麻痹的腿,把眼泪鼻涕糊了老噜一裤子。

  老噜手里的猪食瓢一直没放下,往栏里倒着潲水,嘴里“噜噜噜”喊个不停。

  婆娘给他磕起了头:“娃他大,我知道错了!原谅我这一回吧!往后我一定安安份份过日子!”

  几个娃儿也跪在老噜脚下,哇哇地哭着喊:“大大!不要阿妈走!不要阿妈走!”

  老噜皱巴巴的脸上流下两滴浑浊的泪,叹了口气刚要开口,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一片声道:“老噜,别便宜了她!这种女人有一就有二,信不得!”

  “是啊是啊!这女人把你的血汗钱都能卷去养野汉,不能放过她!报警抓她!”

  “老噜,你还是不是男人了?让个骚娘们骑你头上屙屎!”

  “呸!丢我们女人的脸!还敢回来!”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噜,抽她!”

  “抽她!抽她!”……

  门外的人义愤填膺地喊道,群情激愤。

  老噜越听脸越涨得通红,浑身发起抖来,抄起一边的晒衣竿猛地抽在婆娘身上,用力过猛了,整个人往前趄趔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

  婆娘缩了一下,立马挺起胸膛,把身子往老噜跟前送:“你打!你使劲打!只要你高兴,咋打都可以!”

  老噜咬着牙,竹竿一下一下狠命抽在婆娘身上,把个竹竿头都抽开了花。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女人,门外的人觉得特解气,比喝碗绿豆汤还舒心。人们第一次发现老噜这么英勇,頓时都生出一股敬意,看着他的眼神也亲热了许多。连老噜自己都觉得比以前高大威猛了,丫叉的!这才是男人过的日子!

  老噜媳妇儿忍着疼一声不吭,裸露的手臂渐渐肿起来,衣服上渗出了血迹,眼看就顶不住了,老噜却越打越兴奋,把个竹竿打折了一半。

  芳芳的阿婆看不下去了,抹着泪挤出来说:“娃他大,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造孽呀!”

  柳嫂子也苦着一张脸拦下老噜的竹竿说道:“老噜哥,不要再打了!给她个机会吧!一辈子那么长,谁能没有个错儿!改了就好,娃不能没有妈呀!”

  门外的人见芳婆都出来说话了,也附合着说道:“是啊是啊,改了就好!别再打了!”

  老噜鼻子里喷着粗气,气喘吁吁地把竹竿甩到一边,哼一声画着圈走了。

  芳婆和柳嫂子架起老噜媳妇,把她送到里屋床上,剥下她带血的衣服,拿水细细擦净伤口。柳嫂子看着老噜媳妇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心疼得流下泪,回头跟芳婆说道:“阿婆,你说我们女人究竟是为了啥呀!”

  阿婆叹了口气,幽幽地说:“自古以来女人就比男人苦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没有多少时候是为自己活。不过我们除了是女人,还是女儿、是妻子、是孩子的妈,身上有那一份责任在,不能任性胡来。唉,也就女人懂女人心里的苦!孩子啊,往后可不敢放任自已,好好过日子吧,女人有个安稳的家比什么都强!”

  老噜媳妇把头埋在芳婆怀里哭了。

  从那以后,猪栏前再没听到老噜“噜噜噜”的唤猪声,只有老噜媳妇弯着腰提着一大桶潲水,一步一停地晃到猪栏前,噜噜噜地叫,老噜通常坐在院子里,手里拿个老碗喝茶,不时喝斥婆娘。

  躁热的夏季快要过去了,田里种下了新一季的苗,空气中有了微凉的意味,眼看秋天就要来了,微凉的风赶走了人们心里的暑意,日子越过越短。

  柳嫂坐在门背后,手里拿把缺了口的扇子,盯着墙上的日历发呆。天花板上的风扇还在寂寞地一转,又一转,貌似无力却永不停歇…..

评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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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7-4-29 11:04 | 只看该作者
好!
3#
 楼主| 发表于 2017-4-29 11:16 | 只看该作者

刚开始学写小说时的文,写得乱七八糟,不过还是相当怀念那时候的认真。
4#
发表于 2017-4-29 11:25 | 只看该作者
燥热的夏季,躁动的人性,无法泯灭,回避则时常激化,正视才是正途。
5#
发表于 2017-4-29 11:25 | 只看该作者
来了来了。有坐吗?
6#
 楼主| 发表于 2017-4-29 11:29 | 只看该作者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4-29 11:25
燥热的夏季,躁动的人性,无法泯灭,回避则时常激化,正视才是正途。

草舍兄一篇接一篇的,咕嘟咕嘟下蛋一样,老玉只有搬出发了霉的旧文,刷一下存在感了,哈哈!
7#
 楼主| 发表于 2017-4-29 11:29 | 只看该作者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4-29 11:25
来了来了。有坐吗?

有有!咱家没沙发,马扎还是有的!请上坐。
8#
发表于 2017-4-29 11:34 | 只看该作者
随玉 发表于 2017-4-29 11:29
草舍兄一篇接一篇的,咕嘟咕嘟下蛋一样,老玉只有搬出发了霉的旧文,刷一下存在感了,哈哈!

旧文重读,感受弥新。
9#
发表于 2017-4-29 14:34 | 只看该作者
沙发上有空位没?我挤挤。
10#
发表于 2017-4-29 14:3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瑕玉 于 2017-4-29 14:57 编辑

算一篇上等好小说,语言和结构都没得说,部分细节尤其生动自然,与论坛诸多所谓“小说”作品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但恕我不敬,小说的主旨我作为读者我表示强烈震惊和不认可。尤其是读到后面那什么老噜噜痛揍他那出轨归来的媳妇那段,我几乎拍案而起。
11#
发表于 2017-4-29 14:53 | 只看该作者
瑕玉 发表于 2017-4-29 14:34
算一篇上等好小说,语言和结构都没得说,部分细节尤其生动自然,与论坛诸多所谓“小说”作品相比,不可同日 ...

我理解不深,小说主旨是不是表现农村妇女的情感、情欲状况?一种不能自主的苦闷。
我对农村的真实不是很了解,瑕玉老师的不认可不妨说得具体一点,大家平等讨论一下。认识或许无法统一,但起码可以提高。
讨论、交流,以期有所收获,是我们来此发文的重要目的之一。
12#
发表于 2017-4-29 15:11 | 只看该作者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4-29 14:53
我理解不深,小说主旨是不是表现农村妇女的情感、情欲状况?一种不能自主的苦闷。
我对农村的真实不是很 ...

对不起我困了,要睡一会。我对真实的农村生活一样没有丝毫体验,以至于我对农村题材的小说也不是很感兴趣,但这一篇的语言很吸引我,所以读下去了。可以感觉出作者对女性受原生态情欲煎熬的同情,但整个作品所要表达的似乎仍旧是主张压抑和克制,不然没有好结果。当然我说我不认可并不代表我就主张喷薄和放纵,不过我总觉得既然寓情感和精神于作品当中,何不设计一些女性超脱、拔高、提升自己的情节呢?正视欲望,而后以情怀和精神超脱,却绝不是迫于俗世压力或接受并不完满的现实。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为文者各人意志不同。

评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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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楼主| 发表于 2017-4-29 16:06 | 只看该作者
zizhu 发表于 2017-4-29 14:34
沙发上有空位没?我挤挤。

马扎马扎!随地一摆,围在一堆热闹
14#
 楼主| 发表于 2017-4-29 16:08 | 只看该作者
瑕玉 发表于 2017-4-29 14:34
算一篇上等好小说,语言和结构都没得说,部分细节尤其生动自然,与论坛诸多所谓“小说”作品相比,不可同日 ...

拍案而起没关系,悠着点,桌子贵,为随玉一篇小文拍碎不值当!刚开始写文,是没想太多,凭一时冲动就写了,现在不敢随意冲动了。问好暇玉!看了你两篇文章,艾玛那写得实在太好了!我都要摔杯了!
15#
 楼主| 发表于 2017-4-29 16:20 | 只看该作者
瑕玉 发表于 2017-4-29 15:11
对不起我困了,要睡一会。我对真实的农村生活一样没有丝毫体验,以至于我对农村题材的小说也不是很感兴趣 ...

记得我曾对一个文友说,你作品中的男主角,从开始到结尾一直是随波逐流,丝毫没有自己的个性以及超脱的精神,没有完成一次蜕变。他说,我为什么一定要超脱呢?难道不可以写一种生命的常态吗?
是啊,难道不可以吗?小说中的人物,也是平常人,平常事,他为什么一定要当英雄?从他的话里,我倒是悟出一点什么。人活着,终究是不能随心所欲的。问好暇玉,只是讨论而已,每个人对小说都有自己的看法,没有谁对谁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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