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后抑郁症

东方欲晓

产后抑郁症
                                                                                                                     文/东方欲晓


    一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早晨，黄晓在吃着妻子为他做的早餐，那是一碗小煮面，里面有两个溏心荷包蛋，几片香肠和一些葱花，盛上后淋些麻油和生抽。这是因为他最近老是说早上时间紧，没功夫在家里吃早餐，妻子问他在外面都是吃些什么，黄晓是北方人，说多半是吃一碗打卤面，或者大肉，或者鸡蛋。妻子说，这不难，大肉要走油锅，老卤烩，很麻烦，这鸡蛋面还是很好做的，总比在外面吃的安全卫生又经济。这样一来，一是能吃着妻子做的早餐，有滋有味，有情有义。更重要的是不能睡懒觉了，妻子的用心真是良苦，一举两得。


　　黄晓一面吃着，一面听电台里播放着N城的天气预报：多云到晴，东南风三到四级，白天最高温度十五度，中度雾霾，PM2.5值达到97，中度污染，能见度……这城市过多的尾气污染，也正是构成GDP增长和城市提升的代价，正如这个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背后隐藏着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景象，它不也是一样显示着这个城市的实力和先进？


　　除了雾霾以外，还是一个挺好的天气。黄晓今天有外勤任务，准备去一家风景山区养老院，调查那里的水质，有人表示怀疑长期饮用山涧的矿泉水可能引发老年前列腺炎，因为住在那里的老人，已经发现有六个患了前列腺炎，其中一个已经发展到前列腺癌的恶性病变。这是台里近期交给黄晓的任务，已经被琐事耽误了近一个星期，黄晓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去了。


　　天气预报结束后，播报了一段新闻：“昨晚十一时左右，在本市南平小区发生了一起离奇坠楼事件，一个年轻少妇抱着一个刚满周月的男婴一起跳楼，从十八层高的阳台坠楼，当场身亡，现场十分惨烈。警方快速赶到现场处理，目前没有确切因素判断坠楼死亡原因，事件在关注调查中，跟踪调查结果，将会在每日新闻中发布……”黄晓认真听完报道，立刻想到要赶到电台汇报台长，暂时放弃养老院的调查，将这个突发新闻作为首要任务，争取第一时间采访调查到最真实的原始资料，揭开这起离奇的死亡面纱，还原庐山真面目。


　　黄晓是个资深的新闻记者，已经四十岁了，完全可以做些后台工作，不必风尘仆仆地做外勤采访之类的辛苦工作。可是他习惯和喜欢这样的生活，他还没有完全把生活重点转移到家庭，转移到妻子和一个才八岁的女儿身上。只是在工作间隙才想到那些诸如带点小礼物给孩子，回家前去一趟超市，还要一面走一面在电话里详细询问果酱要什么牌子的？鲫鱼是要一条还是两条……至于那些孩子的生日和两口子的结婚纪念日，多半是要妻子各种明示暗示的。黄晓得到了台长的许可，暂时放下养老院的调查，全心投入这桩意外坠楼事件的调查中。


　　二


　　首先，黄晓带着各种证件，身份证和自己的名片，来到公安局事故组，接待的小杨看到他的资料后。


　　“哦，黄晓啊，我知道你是我市有名的外拍记者，很执着，有钻劲，还是老同志更敬业啊。”


　　“客气了，你们是接案子的，我不会影响你们破案，我也知道我们做新闻的干不了什么，只是想从社会人文层面找到一些答案。”一面说着，小杨一面打开了电脑，介绍了大致的情况：“这年轻的母子是从南苑花园小区一幢高层公寓楼的十八层1804房阳台坠楼身亡的，现已知这户的户主名叫柴荣贵，三十二岁，可是在去年已经合法过户到一个女子的户头上，这个女子叫付蓉，是一个写字楼的白领，孩子的血型和她吻合，就是说确系母子关系，至于为什么原因跳楼，是自杀还是它杀，暂时没有定论，基本断定此房没有其他人同住。”


　　“不会是风尘女吧？”


　　“不好说，有可能是金屋藏娇，但我们没有确定的事实是不会公布的，即便需要公布的内容也有一个审核制度，希望理解，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也希望你能找到需要的东西。”


　　“有查到柴荣贵的资料吗？”


　　“这个柴荣贵是个房地产开发商，这个南苑花园小区的楼盘就是他开发的，还有城南的水景人家小区楼盘，也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好，知道了，谢谢你。”黄晓回来后，梳理着这些信息，基本认定是那种金屋藏娇的类型。但是为什么会坠楼呢，而且死得这么惨。


　　以往类似的事故案件在经过调查后，多半是一些情色纠纷引起的，或者是钱权丑闻，红杏出墙，二奶反目，最终演变成凶杀的刑事案件。这次的少妇携子跳楼事件，在事故组里，分成了两种看法。一种看法认为某个有钱人金屋藏娇，包的二奶，半途而废。这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二奶意外生子，以此要挟转正，被恶意杀害。另一种可能是口头承诺为其生子，将会得到不菲的报酬，事后没有兑现承诺，心灰意冷，来个鱼死网破。另一种看法是最近媒体不时有报道称：目前，年轻少妇多有产后抑郁，严重者形成症状，带着精神创伤，携子香消玉殒，一了百了。小杨是同意后一种看法的，而紫苏则认为还是第一种可能性更大。组长大崔说，都有一定的根据，还是要经过慎重的调查得出结论，才能揭晓。


　　于是，制定了计划，进行深入的侦查。首先根据原户主的资料查到了柴荣贵，一个新兴的房地产开发商。原来是个民政局的小科长，因为觉得升迁机会渺茫，妻子也不甘自己的丈夫默默无闻，闺蜜们聚会时不是这个人的老公又发财了，就是那个人的丈夫又升官了。于是就经常在父亲面前抱怨当今社会风气江河日下，像自己的丈夫小柴这么勤勤恳恳却得不到重用，不如让父亲通过关系调个部门，小柴的妻子汪小娅的父亲是当今的市长助理，市长助理有时候就是半个市长，说话也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说一不二的。那关系不是你去找的，是找到你的。几次被宝贝女儿缠的没有办法，就将这个女婿通过关系调到了城建局。那里可是个肥缺，是个香火旺盛的庙，烧高香的人是络绎不绝。几年下来，手头灵活多了，可是不甘寂寞的柴荣贵看到开发房地产是个坐收渔利的事，只要有一笔资金拿到土地开发证，下面的事就好办了。于是凑足了一笔资金，通过丈人的关系，顺利拿到了一块黄金土地，看好了风水，择个好时辰就动工了。


　　这样几年下来，他也跻身房地产老总的行列里了。可是锥子没有两头尖的，事业上风生水起，家庭里有本难念的经，这几年下来，就是造人计划屡屡失败，也给急着抱外孙的丈母娘盼瞎了眼。后来两个人都去医院查了，一查才知道这个汪小娅“先天性输卵管闭塞。”这可急坏了小娅，还不敢和父母讲，只说，两个人在打拼，事业上升期，等过了这一阵再说。还是岳父汪助理开明些，说：“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等就等两年吧，可别让你妈失望哦。”这事情就算这么给糊弄过去了，但不是长久之计。


　　三


　　于是，两个人在造人的问题上绞尽脑汁，想人工授精都没办法，最后，想到了一个馊主意，那就是去找个“代孕女”为其代孕生下儿子，看来只有铤而走险了，说得好听是代孕，说穿了就是包个二奶为其生子，在网上可以找到这样的代孕女，可是汪小娅说那里健康问题不放心。再说，真正医学上的“代孕”是指的妻子子宫无法孕育，是取出妻子的卵子和丈夫的精子，在体外试管里受孕后再植入代孕女的子宫里，在那里培育成长，可是汪小娅是输卵管的问题，卵子都成问题。于是，小娅在自己的圈子里找了一个女子，是在一个写字楼的白领，叫黄凤凤，平时处的不错，二十八岁，谈过朋友，被男朋友欺骗甩了后，就再也不谈了，听到汪小娅这么说。倒觉得有点刺激，但最后想想还是放弃了，觉得有点刺激不错，但也很荒唐。这时柴荣贵说了：这样的事，当然挑明了讲大家都尴尬，还是让他来解决，一定会给汪家生个大胖外孙的。其实这个柴荣贵是个生就花心的人，这样的事以前就干过的。只是和汪小娅结婚后，摄于汪家的权势，夹着尾巴做人，收敛了这么多年。这样和妻子沟通了好几次，妻子也未知可否，柴荣贵算是妻子默认了，也就甩开膀子放手潇洒了，心想只要菩萨保佑不出事，这个汪小娅她就没话说，谁叫你这个母鸡不下蛋啊。这可怨不着我了。


　　四


　　在事故组的调查中发现的材料中多半是冲着小杨分析的那种，就是现在常说的那种：“产后抑郁症”，可是这不是随便说是就是的，他们在这个叫做付蓉的屋子里，是收到了一张医院的病历卡，在那份病历卡上清楚地写道：“产后抑郁”几个字。小杨查阅了相关资料：近年来，以情绪低落、自卑、失眠多梦为主要特征的抑郁症呈上升趋势。很多女性在生产前，心情比较容易压抑，产后更是加剧了这种情况的发生，产妇最易患上产后抑郁症。如有神经质、社会角色及心理变化，不成熟人格或强迫人格的初产妇容易发生此病症。雌激素的迅速下降，这既是普遍的生理因素，但又很容易加重抑郁的程度。这个付蓉是不是就属于这种情况？调查了当初产科医院接待付蓉生产的过程，当时是她一个人来生产的，说是老公在家乡，父亲摔伤了骨折，要他服侍，一时离不开。不过单位有人来看过的，居当时情况看，她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在她的房间里确实找不到同居男友的迹象，说明这个人是很神秘的，而且很可能就是引起付蓉坠楼死亡的直接原因，为了更好地调查柴荣贵。事先调出了半年之中大楼进出人员的监控录像，找到了柴荣贵的规律，基本上是周五和周六晚上会在九点左右神秘地进入大楼，有时隔一个星期。衣着也会变化，但都是往年轻化装扮。


　　找到柴荣贵。是在他的那间豪华办公室里，大崔作为合伙人看望朋友的理由去探望他的，为了不让他紧张，也是顾全方方面面的影响。他毕竟还是市长助理的女婿么。一杯猴魁茶茗了两口以后，大崔就直奔话题：“你是怎么认识付蓉的？”突然听到有人这样问自己，柴荣贵还不太适应，因为他觉得，将自己的名字和这样一个农村妹子联系在一起，好像有点怪怪的，但毕竟事实还是联系了的，没有人强逼，是他自己主动的。付蓉是一个风尘女，可是又绝不是那种站街拉客的风尘女，而是在夜总会里的侍应生，这是一个合理合法又被男人们心领神会的工种，付蓉又不是一个风尘女，因为她在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夜店里，居然能保持自己的女儿身，这一点绝对是柴荣贵在那个迷情的夜晚验证了的。他当然不算是很漂亮的，而且身上不时会带着点乡土味道，柴荣贵之所以选择了她，因为她没有那种矫情，也没有狮子大开口的本钱，不被更多的人注意，也就没有假想敌。可是，她也有很多好处，年轻，才二十二岁，肌肤细腻吹弹可破。正当花季，本分，不会同时在几个男人之间周旋，还能做到游刃有余，这样的人往往会将男人吓跑。付蓉属于内敛低调被动型，只会让男人有动力，不会让男人有压力。认识她纯属是一件巧事，那天被几个生意伙伴相邀去了“城南旧事”夜总会，还没进门，就发现三个男人架着一个被灌醉了的小姐往门口停着的车子走去。柴荣贵立刻警觉起来，并且打了110报警电话，然后开车尾随着，记住了他们的方向，等到警方一到。他们已经在一家酒店开了房，一个男人光着上身正在脱女子的衣服……女子被这么大动静惊醒了，警方告知真相，才恍然大悟，深鞠一躬感谢柴荣贵的出手相救。就这样认识了付蓉的。


　　这是一个完美的陈述，以这样的方式也算得上英雄救美，似乎老套，但又不得不信。


　　“那么你们现在是以什么关系相处？你是怎么将这套房子过户到付蓉的名下的？”大崔继续深入地探讨着这两个人的暧昧关系。


　　自从认识了付蓉以后，两个人就有了接触，一来二往，付蓉也觉得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不容易，像在江湖上讨生活一样，要自保，还是得有一个保护的人，眼前这个大哥就挺好的，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权利财力都很扎实，如果对自己真的好下去，就不怕有人欺负自己了。想到有一次被两个男人叫去陪酒，付蓉是只喝三杯，打死也不再多喝，生怕被灌醉出事，那个男人动粗来硬的，付蓉居然敢拿着一个砸破的酒瓶对着自己的脖子说，你们再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在这样的环境里自保，尤其是洁身自好保住女儿身，真的很难。而这一次一定是那几个男人在酒杯里下了药的，才被劫持，辛亏被柴大哥遇上，又是个热心肠的人，才幸免没有失身。相处久了，也对柴荣贵有了一种依赖。


　　终于在一个迷情的夜晚，在柴荣贵信誓旦旦保证会离婚娶她的诺言下，将自己委身给了他。而柴荣贵在激情之下真的发现付蓉还是个女儿身的时候，也有一阵动了恻隐之心。一个黄花闺女的味道让他充满动力，而身份低下的付蓉让他丝毫没有压力，这个恻隐之心事后让他觉得应该对她做点什么。于是，很快地，柴荣贵就将付蓉安排到一个写字楼里，专门负责资料的复印和文档的管理，付蓉更是感激涕零，对这个柴大哥更是百依百顺，甚至经常坐着关于未来的那些美梦。


　　“我们慢慢发展成情人关系了，为了见面方便，我将自己留下的一套房给她住下。”柴荣贵直言不讳地承认两个的关系，“为付蓉的坠楼，我也深感震惊和遗憾，当然也很难过。”


　　“什么时候想到要过户给她的？”


　　“那是她怀孕以后，我为了给她安慰和慢慢承诺兑现，就将房子过户到她的名下。”


　　“请问，你们夫妻俩有孩子没有？”


　　“暂时没有，因为都在忙着，没顾上，等过了这一段时间会考虑的，这一点我俩有过共识。长辈们也理解。”看来小崔没有太多的收获。当今有权势的人包个二奶也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你夫人知道不知道你的这些事？她会怎么想？”


　　“这一点我也想过了，到一定的时候我会主动和她沟通，该我负责我会负责，最坏打算也设想过。”


　　“你难道真的会为了付蓉而舍弃这些吗？”


　　“对不起，我现在不好说。”大崔从这一句话里才听出一些味来，他不是想始乱终弃，喜新厌旧，而是喜新不厌旧，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那种人。喜欢付蓉的身体，舍不得汪家的势力。


　　五


　　黄晓经过慎重的思考，第一步走了一个出奇制胜的局，就是利用狗仔队的手法，将所有和柴荣贵在媒体上出现过的镜头，影响和照片。一一公布于众，在私下里，加紧收集调查一切可能得到的资料。包括公寓大楼进出的录像，掌握了柴荣贵的一些规律。然后用自己的媒体工具，揭开一个“不是真相的真相”——《本市房地产老总的私屋里一名女子携子跳楼，真相有待揭秘》有道是：新闻记者是“无冕之王”。有时连许多政要和总统也不敢得罪他们。


　　柴荣贵，看到这些后思忖着：这是哪根葱，哪方神圣，来者不善，不能等闲视之。遂约了时间，亲自接待。黄晓觉得第一步叫“敲山震虎”，初见成效，而柴荣贵一定会是“瞒天过海”，这第二步短兵相接，他定会是步步为营……


　　依然是他那间豪华的办公室里，不是黄晓约见的，而是柴总亲自约见的，这就显得被动许多了。


　　“黄记是本市名记，但闻其声，如雷贯耳，今日见其真容，果然不凡。”一番客套以后，“只是觉得，如此名记，用此等下作手段未免有失身份。何不直截了当，今日约请，就是想请教一、二，如何？”


　　“柴总才是本市著名企业家，当以表率自居，媒体新闻，尚待考究，不如黄某亲自聆听，如何？”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又是什么目的？是受制与人还是自作聪明想出人头地？”


　　“本人不才，只是一名小记者，却深知肩负着为民请愿的使命，还原真相，还人清白。”


　　“你怎么越说我越不懂，请你直接点好吧？我的时间也不多。”


　　“好，据我所知，你和付蓉不是一般关系，想让她为你生个儿子，是吧？”


　　“莫名其妙，你的想象能力也太丰富了，你说话也得考虑后果的哦。”


　　“是的，我知道。可是我还知道你的妻子没有生育能力，当然，对不起，我无意窥探别人隐私，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有些联系，才去打探的。要知道我们做记者的很辛苦，有时被叫做狗仔的。可是重要的是总能挖出点有价值的东西。”


　　“那么你是想让我放点血才能让你闭嘴，好吧，你开个价。”


　　“呵呵，柴总看来习惯于用钱办事，可是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些人不吃这一套。’


　　“你究竟想怎么样，警方已经确认是属于精神方面的产后抑郁症所致，就要以此定性结案，你还能如何？”


　　“当然我不会干预司法程序，我只是想从社会层面和人文道德方面探索点内容而已。”


　　这次的谈话没有结论，黄晓得知付蓉是死于产后抑郁症，遂去访问了有关医院，也得知付蓉的确是有过抑郁症病史，而且服过药。那么这种抑郁症究竟有没有诱导因素？它有多少种成因？


　　带着这个疑问，黄晓去探访了自己的一个熟人，精神神经病防治院的一位李医生，一系列的问题提出后，李医生告诉黄晓。这种产后抑郁症的可能性是有的，如有神经质、社会角色及心理变化，不成熟人格或强迫人格的初产妇容易发生此病症。雌激素的迅速下降，这既是普遍的生理因素，但又很容易加重抑郁的程度。


　　“那么，像付蓉这样的情况有哪几种可能呢？”黄晓继续深入地探寻着。


　　“那就很难说，也许她本身就有精神方面的障碍，再受了些外在的刺激，产后的社会角色的变化，一时的想不开，就走上了这条道路。其实，表面坚强的男人在得知女人生产的过程时，也会变得很脆弱，国际上也承认少数男人也会有产后抑郁症。好像海明威在写到他在印第安营地的生活时，有一个妻子在阁楼下分娩，他的丈夫躲在阁楼上，当听到妻子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时，自己受不了居然就在阁楼上割腕自杀了……”


　　黄晓带着这些信息，重新回到对付蓉的携子坠楼事件的探索思考中。此时警方已经做出结论，经过探查，并没有他杀的确切证据，根据多方调查认证，且付蓉确系患有“产后抑郁症”，遂作自杀结案。


　　黄晓觉得是不是应该画上一个句号了，警方的结案，已经宣告着，付蓉的死和任何人没有关系。黄晓想：没有直接他杀的证据，难道就能说和任何人没有关系吗？当今有些事是合理不合法，合法不合理的现象还少吗？一个年轻姑娘，被人包为二奶，是不合理的现象，可是却没有犯哪条法。一个身份显要的人家里有合法妻子，又在外面包一个二奶，既没有合理的因素，又没有犯法的依据，这种法律的缺失正是给了一些人的有机可乘。想到这里，黄晓又坚定了信心，他想：付蓉即便不是他杀，是自杀，也一定有其缘由和相当的刺激造成的精神崩溃所致，俗活说打死人偿命，哄死人不偿命，用语言的力量去哄人或者刺激一个人，是会让他送命的。一代名伶阮玲玉不就是被“人言可畏”杀害的？


　　六


　　就在黄晓第一次和柴荣贵接触后，有一天夜里，柴荣贵做了一个梦。在一次赶夜路的时候，一条幽深的胡同将他不知不觉地带进了一片黑暗的树林里，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出口，他想喊叫，可是发不出声音。这时，只看到阴森可怖的景象和古怪精灵的动植物影像，树枝绊着他，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一会儿又是一个声音在喊叫：“我要索命，我要索命。”柴荣贵吓出一身冷汗，拼命向前跑。可是又不知道前方是什么，腿一软，不小心一个趔趄，跌倒在一个深洞里。柴荣贵躺在深洞里苟延残喘着，闭上眼睛想到了死，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能爬上来吗？”这分明是妻子的声音，妻子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被噩梦惊醒的柴荣贵吓出一身冷汗，妻子也被他那堵在咽喉里发不出的瓮声给吵醒了，问他是怎么了，柴荣贵说是做了一个噩梦，有无常在向他索命……


　　“就这事啊，梦里都是反的，说明你的命硬着呢，放心，那几个死鬼索不了你的命。”


　　七


　　柴荣贵在认识妻子汪小娅之前，曾有过一个女友，那是在一次在民政系统表彰大会上，一个社区程序员。在政府基层部门作出了关爱民众，敬爱老人的事迹。这个叫郑爽的女孩清纯活泼、开朗大方的性格，一下子就吸引了那时的柴秘书，而柴荣贵的一米八零的身高和俊朗的外表也打动了郑爽的心扉，两个人就这么好上了。正当两个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时候，有一次，局长带着这个柴秘书去见市长助理，在汪助理家被其爱女汪小娅看上了。


　　那天，是郑爽的生日，柴荣贵亲自烧了几个菜，为郑爽庆生，可是心已经不再郑爽身上了，经过几次剧烈的争吵后，为了缓和一下气氛，那时的柴荣贵还没有作出最终的选择。当晚餐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郑爽生气地抢过他的手机，看到又是那个汪小娅的号码，气鼓鼓地说：“他在我身边。为我庆生，你放过他好吗，让我们安宁一下，行吗？”这下也激怒了柴荣贵，一把抢过手机，将郑爽狠狠地推倒在地，可是手机里只是冰冷地通话结束的嘟嘟嘟声。刚想对郑爽发作，只见郑爽从地上爬起来，哭着冲出门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留下了这样一句绝情的话，柴荣贵也回了她一句绝更绝情的话：“你死也不要回来。”也许是一语成谶，郑爽就这样带着遗憾，带着柴荣贵那句恶毒的咒语，离开了这个才生活了二十二年的世界。


　　第二天的报纸头条触目惊心的新闻和图片，显示着一个女子冲向一辆疾驰而来的雪佛兰轿车，头部被碾压，当场身亡。根据现场录像所示，无法判定是该女子有意自杀而冲向轿车的，还是一个精神恍惚中的突发事故。当轿车发现这个精神恍惚的女子冲过来的时候，是本能地踩了急刹车的，这从刹车时的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可以显示。可是就这样的紧急制动还是在惯性中冲了过去，唯一能断定的就是这个叫郑爽的女子确实在这起事故中丧生。柴荣贵看到新闻后也吓出一身冷汗，她真的如她说的永远见不到自己了，也正如自己说的那样，死了也不会再回来了。死了的人真的就和自己再也没有干系了吗？自从做了那个噩梦以后的柴荣贵经常思忖着这句话。那个噩梦以后，又作过类似的噩梦。梦见过自己的灵魂出窍的感觉……从空中飘落下的感觉……自己的身子已经没有了感官……更奇怪的是妻子也变得不再是原来的样子，甚至厌恶那种原来乐此不疲的夫妻性生活，厌恶她的原因是，总是觉得妻子的下身发出一阵阵的腥臭味……


　　柴荣贵是在郑爽彻底的离开了他的生活以后，进入了汪小娅的生活，进入了一个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仕途之路。可是却在这个付蓉的离开后，又彻底的结束了两个人的幸福的夫妻生活。这是宿命吗？


　　有一天晚上，两个人是在索然无味的传教士式的完成了任务后，汪小娅很不满意。


　　“我发现你近来老是走神，这种时候也是心猿意马，魂不附体的，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被那个小妖精真的钩去了？那不就是说好的，只是为了生个儿子吗？至于这么伤感？”


　　“你不生蛋也就算了，说好代孕，四、五十万的代孕费又不是付不起，你又说不行，这不同意了让我去放手造人，你又吃醋。吃醋也对，可是你自己不看看，现在你身上的气味有多重。”柴荣贵委屈中带着抱怨地说。汪小娅什么时候有了那种下身难堪的气味的，自己也说不清。她把它归咎于，一次柴荣贵开车出了个事故，自己伤到了小腹那个重要的部位。


　　“还不是怨你那次开车出的事故，害的我伤到了的。”汪小娅也不管是不是算个理由，反正就这么一说。两个人也没有继续深究，汪小娅知道自己的病，也在就医服药。这不都是女人家正常的妇科病吗。他拿这个说事，说明他的心里有变化，是什么变化呢？汪小娅也知道，丈夫心里很纠结。和自己的结婚是拿郑爽的命换来的，房地产虽说是自己父亲提携的不错。可是也在资金断裂时出过人命的，飞黄腾达也有人命在里面。这次的造人计划。也搭进了两条人命。尽管法律上没有一条人命需要他负责，可还是有阴影如影随行地在他的脑海中，他在惶惶不可终日地担心这些冤魂的索命吧？


　　柴荣贵，还真的是为了这些个冤魂的要来索命提心吊胆的，那个在新怡山庄烂尾楼众目睽睽之下说跳就跳下八层楼的小工头叫做尹大财的，不就是因为项目承包给了汪小娅的弟弟。那个汪市长助理的小公子。在最后一笔资金包括工人一年的工资被他非法转账后，就人间蒸发了，尹大财实在无法面对自己的家人、父老和带来的一帮乡亲，在几次激烈的争执后还被拘留过一天。就在那个年关的时候，在几百个索讨工薪的工友面前，爬上了顶层的平台，以死相拼，做最后的据理力争。当尹大财纵身跳下后，现场发生了骚乱，人群涌向了瘫在地上流出脑浆的尹大财，忽而转向了柴荣贵，这时的柴荣贵头脑一片空白，真的没撤了。因为一边是几百口人的身家性命，辛苦一年的工资，另一边是自己的舅太爷，孰轻孰重，就看你的屁股坐在什么位子上，屁股决定大脑，不就是说：你坐在什么位置上就会有什么样的头脑想问题吗？当时的柴荣贵完全是头脑一片空空。正在这时，汪小娅给自己的父亲打了电话，汪助理赶到了现场，给这个纠结的女婿解了围。


　　“父老乡亲们，工友们：我既是市长助理，同时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我同样有着和你们一样的爱子之心，可是，我又是一名公务员，人民的勤务员，没有理由包庇和隐瞒事实，这一起资金的不明流向，等待法律定罪是否触犯刑律。涉案人员里面了有我那不孝的儿子，我不会手软，我是一个共产党员。共产党人是能做到大义灭亲的，请大家理性对待。那位工友情绪冲动，我也很痛心，我们会负责后事，请大家务必克制，务必克制，我保证会有一个交代的……”


　　因为这件事情，柴荣贵很长时间觉得愧对的是汪家，而不是那些工友。因为工友还是工友，而为他解围，力保座位，使得他依然能在江湖混迹，乃是汪家的所为。只是现在想起来，那个死去的尹大财真的有点冤，事后柴荣贵安排人去他家里看过。每年都送一个大红包，还给他的那个学过厨师技校的儿子安排了一个大厨的职务……


　　八


　　第二次和黄晓的接触，柴荣贵的态度有所改变，仿佛自己是个牢中的犯人，而黄晓是来救赎自己的，两个人仿佛是在一种平静理性地探讨着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似的,那是在一间温馨的咖啡屋里的对话。


　　“我发现你的人生轨迹是有几个转折点的。”黄晓这样开始探索之旅。


　　“也许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转折，只不过我的转折更加清晰和带有个人色彩更浓些。”柴荣贵承认。


　　“经历了这些的变故，你对人生的看法会有所改变的吧？”黄晓继续问道。


　　“是的，一个人有时不完全是为自己活着，你在为自己奋斗的同时，其实又是在为人做嫁衣。”柴荣贵的理解有些理性。


　　“你也可以这样去想，每一个人做事，其实也是做给一些人看的，下属做给上司看的，政府做给老百姓看的，都是做给自己在意的人看的，你想过没有，你是做给谁看的？”


　　“我倒没有想过，也许当我变成了汪家的女婿后，我就只是做给汪助理看的。因为我的一切都是汪家带给我的，我不想失去这些，所以我在意这些。”


　　“其实你说到的那三条人命，不是都没有法律依据和你有直接关系啊，你心里是坦然的吗？”


　　“理论上讲，没有法律依据，其实还是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的良心推脱不了责任。”


　　“怎么体现你说的话？”


　　“我给尹大财家安抚，安排，和尽我的能力帮助我能帮助的人，我用匿名的方式给郑爽家人经济上的补偿，接下来我还会给付蓉家里补偿，你说是良心的救赎也好，还债也好，只有这样，我的内心才能暂时平静些。”


　　“付蓉的‘产后抑郁症’是否和你有关？”黄晓看看时机到了，直击主题。


　　“应该说还是有关系的，我一面包着她，为了给自己生个儿子，一面还得向妻子‘交作业’。我有时是心力交瘁，觉得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变态。那个噩梦里的深洞也许就意味着我的堕落和无底的深渊。”


　　“你离不开付蓉的身体，又离不开汪家的势力，对吧？”


　　“是这样的，所以之前答应了付蓉的那些承诺都是说着玩的，当她要我兑现的时候，我有一天被逼急了，脱口说出：‘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只是一个生育工具，我只是想让你为我那不生的老婆生个儿子而已。’这句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没想到真让我悔恨终身了。”


　　“我明白了。”黄晓舒了一口气。


　　“你明白什么？”柴荣贵不解的问道。


　　“所有的‘产后抑郁症’都有其社会因素和具体的发病源，谢谢你能和我这么直率和坦诚的交流。”


　　“也谢谢你的理解和坦诚相待，我也知道今后怎么去做了。”


　　九


　　八个月后，黄晓出版了一本书，名字就叫做《产后抑郁症》，貌似谈的是医学、妇产科，实则是谈的社会、人文学。黄晓想想还是在扉页上写上这么几行小字：此书内容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给那些曾经和未来得过此症的人。黄晓。

枫叶飘飘

来了，东方

东方欲晓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5-15 20:43
来了，东方

谢了，

zizhu

来过，留痕。

东方欲晓

zizhu 发表于 2017-5-15 21:18
来过，留痕。

感谢阅读。

瑕玉

待读。

瑕玉

首先，黄晓带着各种证件，身份证和自己的名片，来到公安局事故组，接待的小杨看到他的资料后。这就是话没说完，看到他的资料后怎么是句号呢？还另起一段了。前面那段吃妻子做的鸡蛋面也有些叙述不清，到底是在家吃早餐还是不在家吃？到底睡懒觉好不睡懒觉好，看不太明白。

瑕玉

于是，小娅在自己的圈子里找了一个女子，是在一个写字楼的白领，叫黄凤凤，平时处的不错，二十八岁，谈过朋友，被男朋友欺骗甩了后，就再也不谈了，听到汪小娅这么说。倒觉得有点刺激，但最后想想还是放弃了，觉得有点刺激不错，但也很荒唐——这种情节就可以直接设置成角色活动、对话，而非作者杵那解释。

东方欲晓

瑕玉 发表于 2017-5-15 22:06
于是，小娅在自己的圈子里找了一个女子，是在一个写字楼的白领，叫黄凤凤，平时处的不错，二十八岁，谈过朋 ...

我写的就是急，这情节交代下就过了。以后会耐心，接受批评指点。

郑兆全

作品内涵丰富，涉及社会、家庭、爱情、亲情、道德、法律，等等，故事错综复杂，情节有条不紊，驾驭文字游刃有余，功力深厚，将一个靠丈人权势起家的暴发户刻画得淋漓尽致，同时对一系列社会不良现象做了有力的批判，更有呼唤正义良知的悲悯情怀。拜读学习欣赏老师佳作，向老师问好！

东方欲晓

郑兆全 发表于 2017-5-15 22:28
作品内涵丰富，涉及社会、家庭、爱情、亲情、道德、法律，等等，故事错综复杂，情节有条不紊，驾驭文字游刃 ...

感谢友的阅读和精彩点评，我很同意，远握祝好。

碣石清风

信息量大，作品厚重驾驭手段娴熟。欣赏学习，谢谢分享，辛苦了。

东方欲晓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5-16 16:18
信息量大，作品厚重驾驭手段娴熟。欣赏学习，谢谢分享，辛苦了。

感谢提读，并且中肯的解析，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