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才浪子 于 2017-5-29 07:12 编辑
放牛山歌
人民公社的时候,经济是集体经济,城乡分明,工人做工,农民种地,商人经商……各自做着各自的工作,几乎是互不牵连。那时候,科技还没有这么发达,农业机械自然也没有现在普及。所以,耕牛是农村当家的耕地工具。可以说,没有牛,就种不了地。所以,每个生产队都会根据耕地和更换的需要,养有一定数量的耕牛。因为,大人们要干那些体能和技能要求高的活计,放牛,便成了孩子们的专利。
在山区农村,我们生产队算是个很大的生产队了,近400人。耕牛自然也相对的养得比其他生产队要多些,不用说,放牛的孩子也多。
放牛的时候,最热闹,也是最显水平的游戏,就是伙伴们一起自编自唱那些放牛山歌。
比如,当时农业科技还没有达到现在的水平,粮食产量虽然比解放初提高了不少,可还是不能满足“按需分配”的要求。尤其是土地条件差的地方,粮食供应更是不足,人民还是常常处在半饥饿状态中。小孩子不干重体力活,留给他们的食物更少一些,饥饿也就更重。
于是,他们趁放牛之机,寻找那些能够入口的东西吃。寻得最多的是“草根”——一种茅草的根。刚挖出来的时候,洗净了,看起来是白白的,嫩嫩的,脆脆的。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草根,人牙是嚼不烂,不得入胃的,只能吸取汁液。它味道儿甘甜,不仅可以解渴,还可以缓解饥饿。伙伴们每寻到草根的时候,就会一边咀嚼,一边高唱:“这山望着那山高,骑着牛儿到山腰,一片茅草绿茵茵,牛儿吃了长肥膘。这山望到那山高,骑着牛儿到山腰。牛儿吃草我吃根,我与牛儿共逍遥……”
其次,是一种“湖儿芴根”。“湖儿芴”,在我们方言中,它指的是一种水牛爱吃的水草,一种貌似睡莲的水生植物。漂在水面的叶,水牛最爱吃。牵在水中的茎略带涩麻味儿,当做菜肴,煮熟了人可食用。长在水底泥土里面的根,挖出来时呈黄土色,洗净了,像茅草根一样,白白的,嫩嫩的,可以直接生吃,虽然没有茅草根那样甘甜,但它比较柔软,可以全部嚼烂入胃,真正的充饥。
为此,在每年仲春至仲秋季节,伙伴们就会每隔几天把牛赶到长满湖儿芴的门前小河,或者类似的池塘里,让牛儿吃水面的湖儿芴叶子,自己则潜到水里,扯水中的湖儿芴茎带回家里当菜肴,挖泥土里的湖儿芴根生着吃。待牛儿吃饱之后,便骑在牛的背上,一边赶着牛儿回家,一边高唱:湖儿芴水打(打,方言:‘上’的意思)漂,牛儿见了只放飙(飙,方言:‘快速奔跑’的意思,是说牛快速向那水草跑去),撩把叶儿带水嚼,肚子鼓的像个抛(抛,方言:指一种用废线缠成的,类似手拍皮球的线球,意思是说牛吃草吃得很饱)。湖儿芴,水打漂,牛儿吃了快长膘。牛儿吃叶我吃根哟,不为头晕发慌了……
当然,也有不为寻吃的时候。不为寻吃的时候,伙伴们把牛放在山腰啃草,自己则跑到山顶,唱那些纯粹的放牛山歌。那时候,如期说是唱,倒不如说是吆喝。按他们的话说,就是“打喏喝”。因为,他们比的就是谁的嗓门大:喏喝——喏喝,喏喝——喏喝,光棍去打油哦,光蛋来放牛哦,光棍打油为偷懒哟,光蛋放牛赶日头哦。哟呵,哟呵,呵呵哟呵呵……一道梁来两个圈,中间一座庙儿山,庙儿山里没有庙,只有牛儿在发颠。哟呵,哟呵,呵呵哟呵呵…………
有时候,他们站在峡谷之巅,这种吼歌声在峡谷间回荡,那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改革开放后,乡亲们感觉光靠重点薄地,永远也摆脱不了贫穷,永远被人看不起。于是,村里一茬又一茬的年轻人,便顺应历史的潮流,撂下土地,外出打工去了。留下老幼病弱,能种多少种多少,不能种就抛荒。于是土地大片荒芜,少数的耕种,也用的机械。耕牛,便无用武之地了。好多村里已经没了牛的影子。连锁反应,也就没了放牛娃了。那些“放牛山歌”,也就随着抛荒的土地被“抛荒了”。
别了,我的“放牛山歌!”惜哉,我的“放牛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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