跚跚来迟的公办身份

小野菜

       在上世纪教师队伍中有民办和公办之分:民办教师是农户摊派村里筹集后改为乡统筹，没有医疗保障和退休待遇，老了就得解甲归田靠儿女孝养。公办教师则是国家干部编制，看病住院都有公费医疗，老了不用上班还有退休金领，不需要啃子女的銭，所以，公办身份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亊。

        村头破祠堂住着的－户张姓人家，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家里穷的叮当响。可硬生生养了四男二女。老三叫张明德，从小就长得个矮又瘦弱，可算命先生硬说他将来有大岀息，因他出生的时辰好，合到官运八字。

        到了上学年龄，父亲就把他送去学堂念书。果然聪慧睿智胜人一筹。别的孩子一个字老师要念几遍，他只念一次就会，一学就懂。学业成绩一流，从小学到高中都名列前茅。深得老师和校长的喜爱。不但学习成绩好，还心灵手巧，吹拉弹唱样样会。那时每个中学都有一支文艺宣传队，他是该队的台柱子。

        人个头虽不高，可胆挺大。念初中时，有次公社召开千人大会，他被学校派为代表去发言，站在讲台上还没话筒高，会议主持人只好把话筒撂到在讲台上。面对上千人，他心不跳脸不红，落落大方，非常流利顺畅地把老师修改好的讲稿一字不落地念完，且声音还洪亮。台下人听得都啧啧称奇: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大胆，将来定有出息。

       可生不逢时,遇上了髙考改制，毕业生不能直接参加高考，须回乡劳动煅练三年以上由组织推荐上大学。高中毕业时班主任和校长都特意叮嘱:千万别急于娶媳成家，免得耽误好前程。可在他父亲眼里，农村娃能断文识字就行。不奢求什么高官厚禄，再说穷苦人家没那个福泽龙脉。早成家早生子早得福。年方十七时便给他说了一门亲，那女方得知他如此聪慧，也不计他家庭贫穷就答应下来，待毕业就结婚。可他记住老师的话不肯结婚，气得父亲几次都要拿棍子打。

       三年后的一日下午，张明德肩着一担秧，擎着一面“青年突击队” 的小红旗，走在五人插秧小组前头。高声带领唱着“学习大寨呀赶大寨……” 的歌。来到一块刚耕整好，近二亩面积宽的田埂上正在抛秧下去插时，碰到小队长带着生产大队的会计，找到他说 ：“你小子鸿运当头，时来运转了，明天带上3元钱和吃饭用的粮票赶去县里报名填表吧，这是上级的通知书……”。其他四人都羡慕地说：“你福禄来了……。”他双手在衣服上擦干泥水，接过通知书欣喜若狂地奔回家，要父母准备好衣服和钱粮。

      人太穷连福禄也偏偏绕道走。偏巧家里连这三元钱的现金都拿不出。因他大哥二年前才结婚现有接连生了二个孩子，家里的钱都贴在大哥身上去了。

       可亊又凑巧，不久前大哥用鸟铳打死了一只豺狼。那时豺狼较多常会出来伤害耕牛等禽畜。因此，打死一只狼国家可奖励三元钱，凭大队证明和公社介绍信去县城领取。当时村里的老人就提醒他父亲说:豺狼是不吉的晦气之物，这大好亊用这种钱会带来不吉利。可他父亲不信这一套:什么吉不吉的，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有钱总比没钱好。他就这样身上穿着借来的衣服，口袋里揣着领奖单及大队证明和公社介绍信，另带了一斤吃饭用的粮票就往县城去。

      农村后生第一次进县城，尤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大开眼界，什么都觉新鲜。特别是那香喷喷的肉包子和油条，让他那啃着红薯芋头野菜粗粮长大的，馋涎欲滴，很想尝尝味道但又囊空如洗，只好捏着这领奖单沿着大街直看得眼里饱肚里饥。他时不时地掏出领奖单看了一下，不看不要紧，一看心中亢就大喜，领奖单上的金额竟然是阿拉伯数字。拔出钢笔不加思索的轻而易举地把领奖单上的1和3改写成2和6，由原来的一头狼三元钱变成二头狼六元钱的奖金。这下不但自己可以解馋，还可带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高兴地三步并作二步来到领奖处。
              到了领奖处，心里不由的恐慌起来，毕竟自己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不道德的事。胆怯地递过领奖单后，低着头假装扣纽扣，心里就象十八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发奖人员边接过单边问:“几头狼呀？”他弱弱地说:“二头。”发奖人要他拿出证明和介绍信。真是，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发奖人员立马沉下脸说:“你这领奖有涂改的痕迹，涂改的墨水与原先填写的墨水颜色不符，再说这证明信上写的是一只。”他这才想到，还有证明信没涂改，顿觉无地自容，羞愧难当。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转身就跑。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在那政治挂帅思想领先的年代，出了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什么道德问题的说法，而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立场问题，必须接受无产阶级专政，进行批斗改造。幸亏他家是雇农成份，才免去批斗让在村里当了一名小学教师。从此，他就专心教学育人。以此来弥补自己当时的缺失。可命里有时终须有，直到上世纪末。
       某星期天，校长通知他去乡政府中心小学开会。在会上乡政府主管文教卫生的付乡长宣读了上级下发的红头文件，大意是，民办教师可通过考试，合格者直接转入公办教师。
       这次他抓住机遇，扎实复习功课，并通过函授和自习的途径，最后经过三轮考试。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一纸调令下来提升到别个村委完小任校长。让他兴奋得三天合不上眼。

     人穷命也薄，就在转编的第一年。突然，一场大病袭来，差点要了他的性命。真是好事多磨，－波三折！妻子放心不下就跑到庙里求观音菩萨保祐。晚上他妻子就梦见观音菩萨说:这都是那条狼作的秽，他前世与这条狼有孽缘未了，本想直接来伤害他报仇，结果不小心撞上他大哥给一铳打死。狼没报到仇冤魂不肯散去总想伺机报复，幸得他有文曲星照应才没大碍。现在因果已了今后再也不会有事啦！

     如今他已退休，过着安祥幸福的晚年生活。在参加高中毕业三十五周年同学聚会上，得知有二位当年一同被推荐上大学的同学现如今是地市级领导时，心里羞愧悔恨不已。这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強求。奉劝世人勿造孽，万事因果皆有报。人穷千勿志气短，君子取财有正道。当初莫不生歪念，如今也许是大官。

小野菜

人生正道是沧桑，傍门左道是祸秧。

枫叶飘飘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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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茶，一会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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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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