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刀尖上的人(外三首)
一只手捂住胸口弥漫的红雾
另一只手捧着掉落的微笑的脸庞
脚底开槽,血肉喂养
必须满足刀尖的饥饿
我敬佩隐匿一粒光里的红色军团
刀尖吸进的血
会缓慢地吐出 像亲鸟吐出食料
滋养春芽一样冒出的一粒锈的雏儿
锈,诱人的光、粉团、蜜果、音乐
一茬一茬的人,携春杀秋藏冬
咬紧牙关,很踩一脚
夜晚裸露的脚掌上开不败的肉色之花
在抹不去的天光之下,我合掌而立,默念谶语
轮到我了,我已交出自己
对方是谁?行走亦不必小心
体验一粒锈自然进入伤口的感觉
会感染,会恶化
(父亲早就告诉我这个常识)
一粒锋利于刀尖的锈
自由,侵吞,征服,奴役
父亲不知道我在写一种叫诗的东西
它生长在在刀尖上,形如麦穗,味如炊烟 我需用脚底的开口拾取,饮尽
父亲的行走很快慢了下来,很小心了
我知道他不会等我很久
我背负诗歌已抵达离灵魂更近的地方 是时候,该告诉他了
免得以后他在另一个地方
忘记了替我担心
河边
河岸也是被遗弃的孤独者
水不会带它走
一些人拖着被时间掏空或塞满的空壳走着
目不斜视。与我比,他们少了很多东西
但我还要轻,我会走得更远
一对恋人的热吻躲到一座城池的边缘
我感觉遗落的一团气又回到了我的身上
桥墩上钢铁的颤动,河流知道有什么跑过
几只水鸟像河水吐出的气泡,飘飞但不会破裂
裸露的石头伸出手
一只抓住河水一只掐进岸上的污泥
青绿的芦苇抱紧去年枯死的
防止它在一阵风中倒下去
野豌豆野燕麦野菊花……
这些众多漂亮的植物
每隔一年会扑打一次尘世的眼泪
直至结束
此时,我的身体不轻也不重
我的器官让故事有了意义
在初夏的时光里
像此时滑过铁路桥的夕阳
有轻微的抖动和撞击
野燕麦
河滩里,成大片,青色的野燕麦
风吹过,它们的摇摆
让河流、渔船不得安宁
它们的高度,我走进去
夕光中多一颗飘荡的头颅
我卧下,风吹着,它们的摇摆
像一群不愿离去的飞鸟
从天空急欲覆盖我的肉身
返回的路上,小区的边缘
看到成大片被割草机割掉的野燕麦
我想到河滩里抱在一起的野燕麦
和下面的我
突然有种远离人类的狂喜
但我仍然保留一颗硕大如城池的眼泪
春天碎在一块玻璃里
我往前走的时候
并没听到打碎的声音
我还是低下头来
看到春天的一块玻璃
一块玻璃里破碎的春天
从我的体内不同的位置露出尖角
几块日光、草木、花朵、山岗、河流
黄昏,我看到小小的闪光
被一只黑鸟迅速的叼走
一只久违的黄鹂
“啊”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