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世界

山淼

给我一个世界　　

　　你在，我的世界就在，你不在，我的世界也就塌了。

　　可是你真的不在了。你走了，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前是一片黑暗，还有紧紧的束缚，我努力扭着头，我听到了妈妈的哭泣声，然后有一双手过来扶我的头，我使劲摆了一下脑袋，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疼。我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我的眼泪好像都被束缚住了。

　　我记得我被紧急送到医院的时候，大脑无比清醒，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从三轮摩托上栽到沟里，然后是三轮摩托张着大嘴扣过来，我被一堆玉米埋着，看着那张黑漆漆的大嘴将我吞噬了。

　　我听到一声凄厉的呼喊，我不知道那声音来自于我妈还是我姐，但是我只看到你的脸，你在笑着，还对我伸出了手。

　　我死了吗，这是地狱吗？你在哪里？

　　我走在一条漆黑的通道里，我不停地走啊走啊！我清楚的听到，你就在不远处叫我的名字，可是我却抓不住你……

　　你等等我啊！

　　通道的四壁上伸出冒着寒光的利刃，刺向我的臂膀、腿、胸脯、脑袋、眼睛……剧痛在我身体蔓延。你的声音消失了，四周突然一片光明，我看到了血红的太阳，我正躺在担架上急速前进……

　　醒了，她醒了！

　　我看到一个模糊的闪着红光的人影向我扑过来，我的意识立刻变得无比清晰。

　　跑什么，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我清清楚楚地对我眼前越来越多的人影说道。

　　她在说话，她醒了……

　　你们让一让，不要刺激她，她看上去很激动。

　　通知刘医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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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晰的意识转瞬即逝，我突然觉得很累，痛感慢慢消散，我竟然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美美地睡一觉。嘈杂的说话声和啜泣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了……

　　小敏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妈妈把我的头扶正，我似乎看到她灰白的头发一缕缕耷拉在脸颊两侧，眼角的皱纹里藏着褐色的粉末，那是每次她从地里劳作一天后带回家的印记。

　　玉米还没有掰完吗？我说，这是一年来我和她说得第一句话。自从你被妈妈赶走，自从知道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发誓不再和妈妈说一句话，我执拗地认为，她就是阻止我幸福的凶神恶煞。

　　我只听到了她呜呜的哭声。

　　我感到有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我说，你别管我，你去洗干净你的脸吧。

　　毛巾在我脸上轻轻移动，过了一会儿，毛巾凉了，离开了我的脸。我听到有水倒进盆里的声音，然后是哗啦哗啦的洗脸声。

　　妈妈在洗脸，可是她的脸好像永远也洗不干净，她的脸已经被泥土浸透了，连嘴唇都是土色的。

　　我不知道我已经经历了一次大手术，昏睡了一个多星期，而妈妈，从我被送到医院就没有离开过。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眼泪擦干了又流下来。这是姐姐后来告诉我的。

　　你说你非要开那三轮干嘛呀！说你不行你就是逞强……姐姐在埋怨我。

　　是啊！我似乎驾驭不了那个铁疙瘩，以往都是我姐夫开的。可我很迷恋那突突的声音和颠簸的感觉，在乡下高低不平的土路上开到最快，整个车子都要脱离了地面一样的往起跳，我的屁股一颠一颠，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很刺激，我就要这种刺激，如果能从路边的水沟直接冲过去，那更刺激。于是我便一眼不眨地盯着水沟，我开了过去。

　　我在飞出去的瞬间是愉悦的，我听到了心底发出一声清脆的笑，你就要来接我了，我要和你一起去了。

　　有你在，我的世界就在，你不在了，我的世界也就塌了。

　　可是我又醒了过来，我没有穿过那个漆黑的通道，你放弃了我。

　　我死了，是不是更好？我说，我知道妈妈就在身边。

　　敏啊！你不要折磨妈了，你死了，让妈怎么活？

　　呵呵，我觉得我的冷笑就像来自地狱，没有一点温度。你不是说，除非死了，否则休想和他在一起。你就那么盼我死啊！

　　四周瞬间变得那么安静，安静的有些可怕……

　　不知过了多少天，我数着自己身上的疼痛慢慢减少一天天熬了过来。死过一次了，竟然对生有了无限渴望，睡着的时候，你的面庞偶尔还会出现，但是已经渐渐模糊，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当我眼前的束缚被除去的时候，我竟然是那么忐忑和紧张，我紧闭着双眼，害怕在睁开的瞬间依然是黑暗。我想起了你的眼睛，那么黑那么亮。我就是在一次笔会上被你的眼睛所吸引，于是我们便走到了一起。

　　当美好的爱情出现时，我忘掉了你所有的缺点，你的眼睛是清澈的，你的心也一样没有杂质，这就够了。

　　然而妈妈不这么看，从小到大她第一次对我发了火，那个走路还不稳的瘸子，你知道他是什么病吗？你脑袋里长了浆糊了？写东西写傻了？

　　我知道他是什么病，我也知道他的生命也许很短暂，可是我就是想在他短暂的生命里给他爱情的温暖。我这样想，却没有对妈妈说。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耀眼的亮光在我眼前晃动，我下意识眨着眼睛。亮光渐渐扩散，变得柔和，我看到几个人影。人影越来越清晰，我认出了姐姐和姐夫，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可是没有妈妈。

　　看到了吗？姐姐几乎匍匐到我的脸上。

　　姐——我轻轻叫道。

　　你看得见我，小敏能看得见啊！姐姐兴奋地跳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失落，她呢？我问。

　　谁？

　　妈！

　　姐姐突然僵住了，她的笑一下子变成了嚎啕大哭，你还知道问妈啊！妈……

　　姐夫在旁边扯了扯姐姐的袖子。

　　医生们涌上来，他们忙着检查我的眼睛，我觉得没什么可检查的，我的眼睛从来没有如此明亮过，短暂的适应后，我看东西越来越清晰。我看到有一个医生，和我深深地对视了一眼，便出去了。

　　直到我能沿着走廊一个人散步的时候，妈妈也没有来。我觉得我自己快撑不住了，现在我闭上眼竟然不会再有你的影像，脑海里浮动的，是妈妈。

　　姐你告诉我，妈怎么了？我再次问姐姐。

　　姐姐犹豫了一下，便告诉了我住院以来发生的一切。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我那贫寒的家庭怎么能拿出那么多医疗费。据姐姐讲，是刘医生送过来八万元钱，说是有个好心的企业家看她们一家实在可怜，就资助了八万元，而且特意交代不要透露他的身份，他不想被感恩扰乱了自己的生活。可是这八万元钱很快就花完了，后续治疗还需要好几万的无底洞。是妈妈咬着牙回去挨家挨户借钱，甚至借了高利贷。

　　哦，我静静听着，妈现在呢？她怎么不来？

　　她——姐姐哽咽了，她把所有的办法都想到了，可是钱还是不够，她就瞒着我去卖血，一个星期卖了两次啊！谁能受得了。妈本来身体就不好，你这样她又急火攻心，她，她心脏病发作……呜呜……

　　我大脑一片空白，我在哪里？我怎么了？这是在做梦吗？

　　……

　　写到这里，我不想再写下去了，我曾经无知的仇恨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请你原谅我，我只能放弃你，不管你现在在哪里？就是在另外一个世界，我也只能守在妈妈身边，我放弃了你，放弃了你的孤独和病痛，放弃了和你的爱情，因为我需要让我的妈妈在那个世界安详。

　　多少年后，当我的书出版后，有一位读者给我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

　　我像看别的读者来信一样打开了它。

　　第一句话是：你好，陈敏女士，我是刘医生……

　　漆黑的夜里，我和遥远的星空对视，那里，有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你用你最后的力量给予我爱的资助，你悄悄的走了，还把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留给了我。你能看到我吗？你的眼睛在我这里，你又拿什么看我呢？但是你一定就在我身边，爱，是不需要看的。

　　我不会轻易哭泣，我相信，你，还有妈妈，你们都在我身边，你们就是我的世界。

枫叶飘飘

淼哥，我在

山淼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5-31 23:24
淼哥，我在

夜猫子

枫叶飘飘

我一直在坚守

山淼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5-31 23:25
我一直在坚守

我也是

枫叶飘飘

加分伺候。

山淼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5-31 23:26
加分伺候。

好好看

枫叶飘飘

不错，没读完

山淼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5-31 23:47
不错，没读完

近两天灵感井喷，全是手机写的。临下班一个小时完成了这篇。

枫叶飘飘

继续井喷。淼哥，我挺你

山淼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5-31 23:59
继续井喷。淼哥，我挺你

没你厉害，那么长多长时间写完的啊，跌宕起伏的，我最怕写那种小说，感觉写着写着就平庸了。

枫叶飘飘

那个中篇一周完成的，修改了几遍

枫叶飘飘

我才买手提电脑，一年半没用电脑，手生了

山淼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1 00:12
那个中篇一周完成的，修改了几遍

我最怕修改稿子，比写还头大

枫叶飘飘

哥，这篇小说很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