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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瓜皮帽的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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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7 00:4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林小白 于 2017-6-7 09:45 编辑

  瓜皮帽的坠落

  文/林小白

  1

  邱老爷濒临弥留之际将那顶瓜皮帽作为礼物送给了我的祖父,虽然历经沧桑,死亡在祖父看来已经像流过门前的三岔河水,波澜不惊,可是面对邱老爷的死,祖父还是有点悲伤。那悲伤关乎逝去的岁月,关乎一段被尘封的记忆。

  邱老爷蠕动着干燥的嘴唇,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祖父说,我能给你的……就剩下……剩下这顶帽子了,留下它,算是留个念想吧。那时候死亡之手已经扼住了他的脖子,你能闻到死亡的气息从他的喉咙里冒出来,溜到空气中,瞬间弥漫到整个屋子。

  邱老爷的魂灵飘飘忽忽从身体离开后他的眼睛也随之合拢了,一滴浑浊的老泪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祖父用同样干瘪苍老的手掌捏着那顶帽子从邱老爷破旧的瓦房里走出来,走进他同样苍老破旧的回忆里……

  2

  邱老爷还是少爷时,我的祖父才17岁。和我祖父同龄的邱少爷是他老爹邱老爷的一块心病。邱老爷是枫林渡有名的皮货商,不到40岁已经富甲一方,生意已遍布整个回龙县,成为当地最有名的大商贾。邱老爷原名邱富贵,等到他富有以后人们已经渐渐忘记了他的名字,有钱就是爷,枫林渡人肚子里都有这样的概念,它如同“有奶就是娘”的概念一样深入人心,一样简单易懂。

  邱老爷经营有方,对于他唯一的儿子邱少爷却束手无策。他做过努力,在儿子尚小时就请了方圆百里最好的先生来为儿子启蒙,可是没到一个月时间,小家伙就活生生将先生气走了,临走时,邱老爷百般恳求,希望先生能留下来,继续教育孩子。老先生直摇头,指着自己烧焦的半截胡子说,不是老夫不肯,实在是“孺子不可教也”,汝儿太过顽劣,还是另请高明吧!

  到邱少爷13岁时,先生已经换了足足十茬。麦子熟了,可以收割,来年种上了,又长出来,而人的品性,却无法像小麦一样生长。先生们对如何教育邱老爷这个独子,也是束手无策,徒着急尔。

  邱老爷恨铁不成钢,也没少揍儿子,可是儿子承认错误以后,眨眼功夫准能把刚犯的错误重复一遍。日子久了,邱老爷也莫可奈何,只能唉声叹气,上辈子都造了什么孽啊。

  3

  邱老爷的努力,除了在儿子的教育方面,在娶老婆方面也下足了功夫。到邱少爷满12岁时,邱老爷已经娶了七房姨太太。邱老爷琢磨着,这万贯家财,可不能没有一个中用的儿子承接下去,它就像老邱家的血脉一样,得兴旺地延续下去。

  枫林渡老少爷们没一个不羡慕邱老爷,你设想一下,在邱老爷的深宅大院里,藏着一笼金丝雀,她们一个赛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妖娆,而邱老爷头戴瓜皮帽,身穿丝绸长白大褂,行走于花丛中,左拥右抱,该是如何香艳的场景?它已超出了枫林渡男人们的想象。那也将成为枫林渡男人们记忆中的传奇,而这个传奇的缔造者,正为这群女人而烦恼着。

  如果她们的作用仅仅如同观赏的花瓶一样娶回来观赏,那她们的开落与邱老爷并无多大干系,她们会像院落里的海棠一样,引不起邱老爷的关注,然而邱老爷娶她们回来,是为传宗接代,那又另当别论。

  邱老爷像一个勤勤恳恳的农夫伺弄他的庄稼一样,在每一片土地上辛勤耕耘,希望广种多收,但是事与愿违,土地们很肥沃,到了该收获的季节,却颗粒无收。姨太太们的肚子多年过去了,依然平坦如故。

  “一群不下蛋的母鸡!”邱老爷每次从他的土地上下来,总会愤怒地咕噜。枫林渡男人们都窃窃私语:是邱老爷不行,白瞎了这么些沃土。有好事者不怀好意地说:要是换作别人,早就生它一个加强连了。邱老爷被他的姨太太们掏空了,掏得空空荡荡。所以到了不惑之年,邱老爷已经对传宗接代失去了信心。

  俗话说:香火不继,商场得意。为了提升自信,邱老爷全心全意扑在他的生意上面。全世界都相信,财富可以使一个人变得自信,尤其是男人。邱老爷剩下的日子里,都沉浸在罂粟种植上面。

  罂粟是最美的花朵,也是最美的毒药。

  祖父与邱少爷的友谊是从罂粟花开始的,时光流转,他们的友谊也从罂粟花的消失而逐渐淡去。

  4

  如今回忆起邱老爷,枫林渡人最先勾勒出的,是枫林渡一望无际的罂粟花。那是邱老爷的罂粟地,那是邱老爷的时代。当佃农们还惦记粮食的产量时,邱老爷已经在他的土地上种满了罂粟,种满了大把大把的银元。如今你已再难想象当时罂粟盛开的景象了,它们盛开在枫林渡主干道两面的土地里,绵延百里。猩红的花朵肆意生长,到了种子成熟,收割的季节,罂粟果甜腻的馨香弥漫整个枫林渡。

  邱少爷并不热衷种植,也不热衷父亲的产业。他钟爱的只有两样东西:女人,还有赌博。枫林渡男人都说邱少爷对女人的热爱遗传自他的父亲邱富贵,其实这样的推测考证起来有失偏颇。邱老爷对女人的兴趣,只在乎能否生养,传宗接代,而邱少爷对于女人,来源于荷尔蒙的爆发。

  祖父与邱少爷的第一次见面,如今想起来颇有些戏剧化。祖父的父亲是邱老爷的佃农,祖父是佃农的儿子,自然也是佃农。邱老爷家有很多像曾祖父那样的佃农,他们为邱老爷家干活,种植罂粟,从邱老爷那里获得粮食,养家糊口。

  祖父第一次见到邱少爷,是在邱老爷家的罂粟地里。当邱少爷将村东头寡妇王莲花扑倒在罂粟地里时,我的祖父头戴那顶破旧的竹编遮阳帽,正忙着收割地里成熟的罂粟果。他要将收割好的罂粟搬上马车,运回邱家大院,然后在那里将它们晒干,磨成粉面。如你所想,那正是城里烟馆里老爷们所说的“白面”,雅一点的名儿是“阿芙蓉”,它有个众所周知的名字,叫做“鸦片”。

  祖父收割到那片罂粟时,听到半人多高的罂粟地里喘息着的寡妇,她的声音充满神秘的诱惑。她成熟的身体像蛇一样将邱少爷缠绕在黄昏的夕阳里,邱少爷的喘息同样炙热,早熟的祖父知道怎么回事,他正要退出去时,头戴瓜皮小帽的邱少爷抬起头来看到我的祖父。他用一种近乎调侃的口吻对我的祖父说,来,一起耍!

  来,一起耍!

  我的祖父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喏喏地问,什么?

  邱少爷已经赤裸着身体站了起来,他的瓜皮小帽滚落在罂粟地里。他用提高了一个八度的声音说,来,一起耍

  我的祖父目瞪口呆。他看到邱少爷胯下的东西,又粗又长,像一节被剖开的白萝卜。

  寡妇羞红的脸颊像一个烂熟的红苹果,要死啊,她说。我又不是你们的玩具。

  5

  祖父后来的回忆中对邱少爷充满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他憎恨邱少爷的少爷身份,那让所有和祖父一样身份的佃农儿子们都嫉妒,他们对衣食无忧的邱少爷有着莫名的仇恨心理。另一方面,他们又羡慕他优渥的生活。祖父对邱少爷怀着零星的感激,他感激邱少爷,因为邱少爷并没有因为他是佃农的儿子而瞧不起他。

  实际上,因为邱少爷的身份,我的祖父沾了光,在今后跟随邱少爷的岁月里,祖父像寄生在一个营养丰富的宿主身上,祖父从邱少爷的身上体验了他前所未有过的体验。

  枫林渡人曾预言邱少爷早晚会死在他那根鸡巴上,你看他风流不羁,四处拈花惹草的品性就知道了,枫林渡好看的姑娘都被他糟蹋光啦。如果要将他与古代的某个人物联系起来,枫林渡人总会第一时间想到西门庆。邱少爷就是现代版的西门庆。

  祖父跟随邱少爷的岁月要从他被曾祖父那顿胖揍说起,得知儿子成了东家少爷的小厮,我的曾祖父恼羞成怒,将儿子用麻绳捆在横梁上,用光滑的竹条抽打他,直抽得祖父满身瘀痕,曾祖父说,你老子已经是别人的小厮,难道你还要一辈子做别人的小厮吗?你这没出息的货!你跟那造孽的种早晚会毁了你!我的祖父在父亲的抽打里闷不吭声,最后终于爆发,冲父亲吼叫,我做谁的小厮关你鸟事!

  跟父亲闹掰后的祖父很快就跟了邱少爷。

  祖父跟随邱少爷的时光里常流连忘返于风月场所,烟花之地之前只存在于祖父的幻想里,关于风月女子,祖父也只是在父辈们言辞隐约的描述中得知,但贫穷的父辈只能光顾价格低廉的土窑子,哪里有邱少爷一掷千金的豪迈?跟随邱少爷的六年岁月里祖父才知道女人的滋味。绵软如同新弹就的棉花,暖而柔。

  6

  邱老爷晚年对儿子最大的期望不是他有多大的出息,他最大的希望是鬼混的儿子千万不要染上烟瘾。因为自己已经以身试法,亲自感受到了鸦片的厉害。

  晚年里的邱老爷常卧病榻,所有的生意都交给管家打理,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是床头摆放的烟枪,他已经染上城里老爷们的毛病,开始吸食鸦片。

  烟雾缭绕中邱老爷如坠幻境,他仿佛梦见自己的姨太太们为自己生了许多胖大可爱的娃娃,在他正感慨天意厚待于他时,那幻境却像破碎的玻璃一样刺痛了他的心。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场噩梦。他梦见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染上了这毛病,身子骨一日瘦似一日,最终奄奄一息,他从噩梦中醒来,看到丫鬟小翠正为他擦汗,汗水淋漓地自脸颊流淌下来,窗外夜色沉沉,一片黑暗。他顺手揉捏了一下丫鬟饱胀的乳房,那种柔软的真实感让他感觉尚在人间,可是那种可怕的梦境却让他辗转反侧。

  清醒的时候他将儿子叫到身旁,一切都像个仪式一样郑重其事。他摸着儿子的头,做了最后的训诫,你怎么闹,怎么疯,老子不管,但有一条,永远不要碰鸦片!

  邱少爷喏喏称是,脑海里想着的却是晚上该去如烟楼了,秋红那小妮子都快等不及啦。年轻的丫头片子就是娇,就是嫩,就是销魂,皮肤水嫩水嫩的,仿佛能捏出水来。而那种柔嫩,是让男人想一口吞下去的柔嫩。

  他看到父亲干瘪松软的手臂垂了下去,嘴巴打着呵欠——老爷子又要来一口白面了。这种荒谬让他觉得可笑,一边自己沉浸在欢乐当中,一边却要阻止别人进入欢乐的秘境,这是不是最荒唐的事情?

  7

  祖父和邱少爷的真正友谊,是从感染花柳病开始的。枫林渡的女人们常常恐吓男人们的一句话是,你去如烟楼玩啊,去疯啊,只要你不怕染上一身脏病!染上了,就别妄想爬上老娘的热炕头。但是枫林渡男人们难抵诱惑,还是有人不断往如烟楼凑。你知道,男人们都喜欢冒险,男人们本性都是猫。你见过不偷腥的猫吗?

  祖父和邱少爷先后染上了花柳病。邱少爷发现自己感染时,下身已经开始长了细小的水泡,那水泡密密扎扎盘桓在生殖器周围,让他白萝卜一样的生殖器开始腐败发痒。彻夜难眠,对于此他羞于启齿,对于此,绝大多数枫林渡男人都羞于启齿。除了最为亲近的祖父,邱少爷没有对任何人说起。

  先于邱少爷感染的祖父显得镇定许多,他去后山上曾祖母常采药的地方挖掘了双花、金钱草,又去药店购置了土茯苓,晚上时就为邱少爷熬煮了一锅,将双花和金钱草捣烂敷在邱少爷的下体。这些程序,祖父做起来轻车熟路。

  祖父说,不怕,我也得过。邱少爷睥睨着下体被药敷上的地方,它们膨胀起来的样子滑稽而充满喜感,他说,邱老三,你还真他妈有办法!那是邱少爷唯一夸过祖父的一句话。

  在祖父的陈旧的回忆里,那段短暂的时光最是清晰。治疗的过程里邱少爷对他说起念书识字时趁先生打盹火烧先生胡子眉毛的种种趣事,说到最有趣的地方两个人哈哈大笑,像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而祖父用以交换的,是自己童年滚泥巴,下河摸鱼的讲述,那一刻,祖父觉得自己和邱少爷是对等的,他不是他呼来喝去的小厮,他们用心交换彼此的回忆。

  8

  邱老爷死于一个秋雨蒙蒙的夜晚,在祖父的回忆里那是个多雨的秋季。原本该秋高气爽的季节在那一年却显得格外阴郁,整个枫林渡仿佛还在雨水连绵的夏季,天气出奇闷热,间或有雷阵雨降落。邱老爷百里罂粟地欠收,许多罂粟果霉烂在地里,收罂粟的货船没来,知道内幕的人都说前线打仗了,不会有人再来收罂粟了。

  身体一天天羸弱的邱老爷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抽了几口鸦片后就陷入沉沉的睡梦中,他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嗜睡。只有在烟瘾犯的时候才眯缝着眼睛在恍惚中醒来,再吸两口,接着睡。枕着梦睡了过去,邱老爷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丫鬟小翠惊叫着报丧的声音在那个秋雨绵绵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凄凉,她跑动的时候饱胀的乳房不断颠簸。姨太太们看见她在院子里蹿来蹿去,像一只受惊的鸟。姨太太们说。这小骚货,咋乎些啥呢?等到确认她的报信内容时才明白过来,是邱老爷没了。

  邱少爷从如烟楼匆匆赶到,邱老爷的姨太太们已经在邱老爷床前等待着了,她们面容悲戚,双眼含泪,等待着邱少爷来主持丧礼。邱老爷的大太太谭氏逝去多年,如今老爷子一命呜呼,主事的自然是邱少爷。

  邱少爷回到家中时听到的是三姨太和四姨太低低的啜泣声,她们哀叹着,老爷呀,你这一撒手,走得可算舒心了,可是留下我们该怎么办啊?见到邱少爷回来了,她们才陆续停止了哀恸。

  别吵闹啦,该散,就散吧!邱少爷说。她们都知道邱少爷不会按常理出牌,但听到邱少爷的第一句话,是要赶她们走,还是出乎意料,又开始痛哭起来,哀叹自己的命运。

  一个个都还年轻着呢,该散就散吧,去管家哪里领钱,都他妈谋出路去吧,要实在舍不得,就找块白绢,陪老爷子去吧!邱少爷最烦这些平素娇滴滴卖萌撒泼的姨太太们了。

  姨太太们顿时哑住了。

  9

  收拾邱老爷遗物时丫鬟小翠将邱老爷用过的烟枪和几块砖块一样的烟土交给了少爷处理,她说,老爷生前嘱咐过,如果他死了,要将这些东西一并烧掉。小翠只是身份低贱的丫鬟,她不敢擅作主张,只好交给少爷处置。

  邱少爷看着做工精美的烟枪,乌木制作的烟枪上被雕刻上一对雄鹰,飘飘欲飞。烟嘴的七寸如同蛇的七寸处挂一个绣花荷包做装饰,那几块砖状的烟土黑如淤泥,包裹在银色的锡纸里,散发出让人迷醉的味道。

  丫鬟看着邱少爷将两件遗物收了起来,他违背了老爷生前的嘱托,违背了老爷的遗愿,可是她能说什么呢?她只是一个丫鬟啊。

  “其实他只是好奇,像一个孩子的逆反心一样,你越是让他做什么,他偏不做,你越是让他不要做什么,他铁定会去做,他太想知道父亲沉溺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了,但是,你知道好奇是要付出代价的!”多年后我年老的祖父如此总结邱少爷的怪异举动。

  如你所猜想的那样,在往后的日子里邱少爷也染上了鸦片。他没有死于身上那根鸡巴,却同样死在了父亲的迷梦里。

  10

  邱少爷很快也成了邱老爷。枫林渡男人恍惚中清醒过来时,仔细算了算,邱老爷去世时荒唐的邱少爷也过了不惑之年了。可是人们惊奇地发现岁月似乎对他有着特殊的关爱,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当枫林渡的农民们跨入四十就显出老态时,邱少爷的面容还停留在三十岁的模样,他保养得如此之好,也难怪风月场所见多识广的烟花女子们对他也亲眼有加。被他睡过的枫林渡女人一边痛恨着他的同时,脑海里念念不忘的影子里,也会有一个他。她们都说,其实论长相来说,邱少爷是个蛮不错的人。连我的祖父也说,邱少爷蛮招女孩子喜欢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又调皮。

  如今我们已经很难再复原邱少爷原来的面貌了,但是说这句话时,看得出来,我的祖父很认真,很中肯。你要知道,一个男人在面对一个令他感到自卑的男人面前,要让他说一句中肯话,有多难。

  祖父发现邱少爷吸食鸦片时他已经戒不掉了,在邱少爷的屋子里,他有幸参观了老爷子生前留下来的两件遗物,它们被新的邱少爷新的丫鬟摆放在邱少爷枕边的柜子上。那是个精致的小柜子,侧卧着就能享受一场吸烟带来的快感。邱少爷在老爷子生前吸食的方式上做了改良,使得整个过程更加舒适,更加充满美感。

  “他娘的真舒服!老三,你要不要来一口”邱少爷说。老东西生前总不要我碰,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我的祖父像年少时在罂粟地里目睹他和寡妇偷换一样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原来邱少爷已经开始吸食鸦片,并已经上瘾了。可是有谁会在意呢?邱少爷继承父亲的遗产后家财万贯,有花不完的钱,他怕啥呢?

  可是,我的祖父他吸不起。

  11

  枫林渡人没有见过真正的枪,他们只见过土匪龙飞的鸟枪,每年他都会带着兄弟们下山抢劫点东西,他们用的就是鸟枪。有人说他们用的是汉阳铁厂制造的火枪,已经很落后,很古老啦。所以当战争绵延到枫林渡时,枫林渡人都震撼于原来枪炮威力这样的巨大。

  军队开进枫林渡时,整个枫林渡人仿佛还在沉睡中。开始时人们只是听人说离枫林渡数千里的地方在打仗,他们想不到战争也能烧到枫林渡来。

  一支军队很快驻扎到枫林渡来了,祖父后来回忆说,那是农民们的时代来了。军队的长官说了,他们只针对地主,要打倒的,也是地主,不是老百姓。如果有不平的,可以起来革命,革地主们的命。

  枫林渡人想不到的东西很多,他们的思维怎么突破,也想不到,第一个站出来革命的,是我的祖父。那么符合被斗争条件的,是谁?当然是邱少爷,也就是如今枫林渡新的邱老爷。

  面对祖父的倒戈,邱少爷并不奇怪,也不心痛。他那时唯一惦记的,是再吸两口鸦片,他要继续沉沉的梦,那梦,亦如同幻境。当我的祖父带着一群人闯入邱家大院,要瓜分他的土地时,他只是木木地说,拿去吧,能拿走的都拿走吧,别把我的烟枪拿走就行。而我的祖父答非所问,却说的是另一番话,他说,少爷,我再也不是你的小厮了!

  12

  邱少爷正在飞快地老去,仔细的人一定能够看出来,他白皙的皮肤正在火速变质,萎缩,他面容憔悴而疲惫,随时都有可能像他的父亲一样撒手人寰。而我的祖父正如鱼得水,很快他就成了枫林渡的农保主任。那是个什么官?枫林渡的人现在仍旧说不清楚,但是是个官,这是毋庸置疑的。

  被瓜分土地后的邱少爷一无所有,他的住所也成了军队驻扎的地方,而我们曾经风光无限的邱少爷,被祖父带着一群人,用一块门板抬着转移到一间破瓦房里。

  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邱少爷以其父亲同样的方式离开了枫林渡,离开前,他送给祖父一顶瓜皮帽。那是他最后给祖父的礼物。如果你曾去过枫林渡,有幸听到我祖父的讲述,你会知道,那是他曾最向往过的东西,一顶瓜皮帽子,那是富人的标志,有钱人才戴得起那种丝绸帽子。

  你会隐约看见邱老爷,我祖父少年时的玩伴,他曾经的主子,他的灵魂飘飘忽忽脱离了枫林渡,而我的祖父,他捏着那顶帽子,那顶邱老爷的父亲留给他的帽子,汗湿手心,他的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我们再也分不清,我的祖父,他为什么如此紧张,因为,那毕竟是太过遥远的事情啦。




评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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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7-6-7 04:30 | 只看该作者
写的真好,语言有特色
3#
发表于 2017-6-7 04:33 | 只看该作者
来,敬茶。
4#
发表于 2017-6-7 04:33 | 只看该作者
邱少爷的一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5#
发表于 2017-6-7 04:34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很有传奇色彩。
6#
发表于 2017-6-7 05:46 | 只看该作者
小白早!
7#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07:30 | 只看该作者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7 04:30
写的真好,语言有特色

叶子姐,早,你真早,多喝点水!注意身体,小白赶这篇小说,熬夜熬得难受了。
8#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07:31 | 只看该作者

紫竹姐早,你们都好早呀!
9#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08:05 | 只看该作者

小白先给您奉茶,哈哈
10#
发表于 2017-6-7 08:56 | 只看该作者
林小白 发表于 2017-6-7 07:31
紫竹姐早,你们都好早呀!

嗯,五点就起了。一会给你写点评!
11#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09:02 | 只看该作者
zizhu 发表于 2017-6-7 08:56
嗯,五点就起了。一会给你写点评!

呀,坐等紫竹姐的砖头。敬茶
12#
发表于 2017-6-7 09:24 | 只看该作者
两代人的兴衰,一个家族的变迁史。罂粟花是一种美丽异常的花朵,它的这种美丽成就了果实的某种野心,人们利用了这种美丽,使之成为了罪恶之源。由兢兢业业经商再到走向种罂粟牟利的罪恶之路,这个家族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罂粟所堆砌起来的财富如倾斜的大厦时时将倾,最终走向衰落的结局。在种种腐化中,儿子身在其中而不自知,一味沉迷,是莫大的悲哀。老爷子有心无力,最终也走向堕落又是另一个悲哀。巨额的财富,最后只留下一顶瓜皮帽作为句号,不能不令人深思。

建议:瓜皮帽是有一定的象征意义的,它是身份,财富的象征。在行文过程中,可以适当地穿插上戴瓜皮帽的情节。然后,首尾一呼应,主题就更为突出。可斟酌一下我的意见!
熬夜写稿,辛苦了。紫竹自带茶水,见者有份。呵呵。
13#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09:37 | 只看该作者
zizhu 发表于 2017-6-7 09:24
两代人的兴衰,一个家族的变迁史。罂粟花是一种美丽异常的花朵,它的这种美丽成就了果实的某种野心,人们利 ...

好哒,瓜皮帽的情节,小白处理得有些仓促了,再琢磨琢磨,修改一下。
14#
发表于 2017-6-7 09:4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zizhu 于 2017-6-7 09:50 编辑
林小白 发表于 2017-6-7 09:37
好哒,瓜皮帽的情节,小白处理得有些仓促了,再琢磨琢磨,修改一下。

嗯,再打磨一下,仅首尾出现,有点突兀了,文中稍加几笔描写就好。
15#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09:43 | 只看该作者
zizhu 发表于 2017-6-7 09:42
嗯,再打磨一下,仅首尾出现,有点突兀了,文中稍加几笔描写就好,若隐若现。

已经做了简单修改,哈哈,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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