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五相子 于 2017-6-10 22:44 编辑
刘长来最近在城里建筑工地上得了一个外号,蔫茄子。蔫茄子前几年在农村种地时,人可精神了:高高壮壮,大手大脚,长方大脸,大下巴,兜兜齿;这下巴有人叫地包天,一抻舌头,舌头能碰着鼻子。一高兴,就用舌头舔一下鼻尖。到了建筑工地后,没人见他舔过一次鼻尖。一天除了扛沙子盘钢筋,晚饭后,蒙头就睡。
这天建筑工地正是休息时间,蔫茄子一个人坐在沙堆上,不停地叹息。一个村来的一伙人,在沙堆边上说闲话。有的抽着烟,有的喝着水,觉得没意思,开始闲话女人。有的说看女人要看脸,有的说看胸,有的说看腰,有的说看屁股……这伙人里边当过村长的马大炮,说话的声最大,他说:“你们说的全不对,看女人是:青春是朵花,胸上长俩扎;小腰有蛮劲,屁股肥又嫩。”大伙轰地笑了起来,说老村长总结得好。老村长回头看了一眼蔫茄子,问道:“都笑,你咋不笑?”蔫茄子用手划拉沙子,没吱声。老村长为了让他笑,又问:“说说你的女人,是属那一种?”这时有人说,他的女人是阴地,下了种,只长草,不长苗,只生女,不生男。这时大伙又轰笑起来。蔫茄子脸上挂不住了,让人揭了短,腾地跳了起来,“你说谁阴地?”说着就冲了过去,和刚才说阴地的支上了黄瓜架,像两头顶架的公牛:四只脚在踢,两双手在撑,四只胳膊在绷,两双眼睛在瞪,两个头在顶。这时听到老村长开工哨子响了,俩人才松开。
蔫茄子的祖辈都是土里扒食庄户人家。蔫茄子当年就看上了本村的黄素芹。黄素芹长得花容月貌,俩人处了几年对象,蔫茄子家给不起黄素芹家彩礼,后来黄了。黄素芹最后嫁到了城里,找到了有钱人。蔫茄子从那时起,开始恨有钱人,心里边总骂有钱人是猪是狗。家里给他介绍对象,蔫茄子拿黄素芹当标尺,一来二去扯到了二十八岁。后来认识了文绘,总算娶了媳妇。文绘比不上黄素芹的花容月貌,但也是丰乳肥臀,瞅着是能生娃的女人,认了。蔫茄子心想:好的找不着,差点能过日子就行,人不能拿花容月貌当饭吃,拿小蛮腰当水喝,能干活、能搂着睡觉,能生出个带把的就算能耐。有钱的让人戴了绿帽子和无后的不在少数。结婚后,忙三火四地造人,三年就造出了两个女孩。
蔫茄子是三代单传,到他这儿,生了两个女孩子,眼看着要绝户了,急得够呛。有时心里边不停地嘟囔:咱家的媳妇文绘屁股不小啊,咋就不生带把的呢?有的给他出主意:想造男孩子,别黑灯瞎火的睡半夜觉开整,最好是白天到野外阳光下配对,有阳光照着屁股,屁眼儿朝上,才有希望。蔫茄子真地信了。
这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地里边的庄稼刚刚半尺高。蔫茄子胳膊上搭着棉大衣,跟文绘说:“和我上趟地,补补玉米苗。”俩人出了屋子,蔫茄子又返了回来,“你先走,我回去拿块塑料布。”文绘不解,“没雨,拿塑料布干啥?”蔫茄子眼睛一眯,舌头舔一下鼻尖,“你少管。”说着来到了玉米地,玉米地地头是个半人深的壕沟。蔫茄子铺好了塑料布,叫文绘过去坐下歇会儿。文绘笑道:“活没干就要歇,能行不?”“能不能行,坐下就知道。”说着就将文绘抿倒在地。文绘支巴两下,“大白天干这个?”蔫茄子说道:“白天整,好生儿子。”文绘将信将疑,解开了裤子。阳光照着万物,照着壕沟里的一男一女,一上一下,上下齐动,向四周的生灵招摇……
这次野战后,蔫茄子就没和文绘在屋子里做过,全是野外操作。两个月后,文绘闭了经,看来阳光下操作还是管用,怀上了,只是不知是男是女。蔫茄子发誓:如果是个带把的,给太阳叩一百个响头。
为了逃避超生,跑到了城里建筑工地,来打个前站。想把文绘接到城里,生下这个孩子。有没有户口不管了,过哪河脱哪鞋,实在不行,交罚款给儿子整个户口。蔫茄子正想得出神,当过村长的马大炮来喊他,“蔫茄子,能支楞点不?你媳妇文绘会不会做饭?”蔫茄子像鱼儿见了水,一下欢蹦乱跳了,“费话,哪有女人不会做饭的。”当过村长的马大炮说:“那就让文绘过来,原先做饭的回老家了。”蔫茄子一步三蹦,用舌头舔一下鼻尖,“打电话去。”
文绘接到了蔫茄子的电话,要她去城里工地做饭,高兴的一夜没睡好觉,快天亮时才迷糊了一会子。吃过饭,向城里进发。刚到工地大门口,一辆一二0嚎叫着从文绘身边经过,文绘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向前紧走了几步。见有两个人被抬上了一二0,最后抬上车的还穿着一双红袜子,那是文绘今年过年,在大集上给蔫茄子买的。文绘的头一晕,一个跟头摔倒在地。当文绘醒来,已在医院了。她疯了一般,去找蔫茄子,在手术室门口,见到了当过村长的马大炮。马大炮说:“弟妹,死的那个不是你家的,你家的是轻伤,在手术。”蔫茄子手术后,就没能站起来,砸断了腰。文绘白天上工地给做两顿饭,其它时间,来医院看护蔫茄子。
一晃半年多过去了,文绘的肚皮越来越鼓,看样子要生产了。最着急的还是蔫茄子,身子不能动一下,盼着文绘生下一个儿子,就是死了都能闭上眼,自己发的誓言仍算数,给太阳叩一百个响头。蔫茄子舌头舔一下鼻尖,等待儿子的到来。但是这个愿望真就没能实现,文绘又生了一个女孩。蔫茄子仿佛吃了朝天椒,落下了几滴眼泪。
文绘满月后,连同蔫茄子和新生的女孩送回了农村,回老家养着。文绘又回到工地给做饭。不知道是谁发明了时间这东西,害得人类天天看时间算时间,文绘在工地一干就是三年。蔫茄子的腰是真地挺不起来了,只能天天趴在坑上看时间算时间。这年阴历二十八把面发的日子,蔫茄子在盼望着文绘回家过年。这时听到屋外有人说话,“就送到这儿,我回家了。”蔫茄子听声音,知道是当过村长的马大炮。文绘进了屋子,见她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孩子进屋子就开哭,哭声响亮,一听就是个男孩。蔫茄子吃惊地问道:“谁的孩子?”
文绘一边哄孩子一边说:“你的。”说完将孩子放到蔫茄子的身边,去冲奶粉。蔫茄子满眼全是泪水,用手来回扒拉那个小男孩的鸡鸡,笑了。笑了一会子,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久久地望着文绘时刻都要展翅的丰乳,圆圆火热的肥臀,一字一停地说:“是和谁?马大炮……”
文绘将小肚子顶在蔫茄子的头部,潸然泪下,痛苦地说:“和谁都是你的。咱家三代单传,到你这儿,不能绝户了。要有个接户口本的。”
蔫茄子满眼噙着泪水,舌头舔一下鼻尖,腰向上一挺,“我认。先在心里给太阳叩一百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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