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小说】昨日因，今日果（2501字）

逐鹿江南

    走出民政局大楼，我的心情没有丝毫的轻松，相反，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妻——哦，不，几分钟前，随着两声盖章的声响，已经变成前妻了——埋着头跟在身后，不时抬头看看周围，仿佛做了贼似的。

    该道别了，我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身体，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

    她盯着我，面无表情，既无悲戚，也无喜悦。这样的表情，对于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我看了整整七年。

    她在我的衣服上捉下一根头发，平静地说，哥，你走吧，我也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了。




    我家和她家是世交。我的爷爷和她的爷爷，从抗战时起，就是一对出生入死的战友加兄弟。两人脾气相投，说话都不喜欢拐弯抹角。听爷爷讲，百团大战的时候，在一次混战中，爷爷正追杀一个鬼子兵，没想到岩石后一支枪管正悄悄地瞄准了他。她的爷爷见状，睁着血红的眼睛，咆哮着从几丈高的山坡上凌空跃下，大刀硬生生地将小鬼子的脑袋劈成了两半。在另一场肉搏战中，一个鬼子将她爷爷的腿刺伤。我爷爷大喝一声，猛虎般朝那个鬼子扑了过去。小鬼子见了我爷爷因愤怒而扭曲得近乎狰狞的脸，吓得“哇哇”直叫，拔腿就跑。我爷爷哪肯舍弃，挥舞着马刀风驰电掣般追去。约摸一个小时后，我爷爷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在她爷爷的面前。

    按照我爷爷的话说，他俩是过命交情，是革命的血与火铸就的交情。

    我的父亲与她的父亲，这对四五年底出生的“抗战后”，一同上托儿所，一起参加工作，俨然一对亲兄弟。

    因了这些关系，我们两家走得极为亲近。我与她同岁，从小就在一起玩耍。

    我爷爷和她爷爷都是极其正统的标准军人，离休后，仍然身着洗得发白的军装，穿戴得一丝不苟，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

    对于我的教育，我父母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一切由爷爷包揽了。我爷爷的理论是，那么凶残的日本鬼子都被他们坚忍不拔的革命意志给打败了，他就不信一个娃娃自己都培养不好。用革命理论武装起来的革命战士，一定能做到无往不胜。在我出生前奶奶就已去世，赋闲在家的爷爷将培养我作为自己的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从幼儿园到小学毕业，都是爷爷负责接送我。在往返学校的路上，爷爷总是一脸严肃地教育我，在家里要听爷爷的话，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以后工作了要听领导的话。听话很重要，就如军人出操训练，得先出左脚，然后才是右脚。教官的口令都是“左右左”，你可曾听见过谁喊“右左右”？这是规矩，不容改变。走路要挺胸抬头，脚步要沉稳有力，眼睛要目不斜视，脸色要镇定自如，对人要彬彬有礼，做事要严肃认真，要有革命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什么的，听得我云山雾罩。有时遇上同学，大家随意开玩笑说些俏皮话，被爷爷听见，立刻招来他声色俱厉的一顿训斥。

    爷爷在前面昂首挺胸地走，我像一只小狗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跟随。

    两家的爷爷几乎天天聚首，交流总结教育孩子的经验和教训。从两位老人击掌的举动中，我读出了他们达成某种共识的兴奋来。
和她相处，我们都正襟危坐，说话一板一眼，脸色平和，喜忧不露。两位老人在一旁看着我们，频频颔首。

    光阴似箭，不知不觉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干休所大院里的阿姨们常常对着我和她的背影品头论足，这俩孩子，像极了他们的爷爷，走路姿势，说话的态度，做事的程序，都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差分毫。我不知道这是夸赞我们还是贬损我们。

    婚姻大事提上了家庭的议事日程。爷爷坚持要我娶她，并列举出革命家庭的种种好处来。

    父母尊重我的意见，支持我自主选择。爷爷猛拍桌子，大声呵斥道，我们当年革命的法宝就是坚定地听党指挥，从不擅作主张，才取得了革命的一个又一个伟大胜利！

    我红着脸争辩，婚姻又不是打仗，是需要感情基础的……

    爷爷不等我说完，大声打断我，说，我和你奶奶就是组织安排的，不也挺幸福吗？感情的基础是共同的革命理想和信念，而不是那些低级趣味的儿女情长！现在没有感情，将来可以慢慢培养嘛！李双双不就是先结婚后恋爱的好典型么？你能说她不对么？何况，你俩从小在一个大院里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家庭背景又都一样，怎么能说没有感情基础呢？

    我嗫嚅其词，此感情非彼感情……

    爷爷怒不可遏，女人的结构都一样！什么此感情彼感情的！卿卿我我就是感情？资产阶级的陈词滥调，腐朽，堕落！

    我委屈极了，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和爷爷抗争下去的胆量和勇气。


    婚后的生活犹如平静的湖水波澜不惊。我和她相互尊重，说话都轻言细语，极有分寸，从不因为生活中的任何事情而红脸，更不知道吵架、斗嘴为何物，客气得我们自己都感到有些吃惊。就连夫妻生活都和风细雨，绝无酣畅淋漓，宛若程式化一般。

    我们之间的称呼依旧，我呼她妹，她唤我哥。

    在人们的眼里，我们是一对极有涵养的夫妻，是天造地设的幸福的一双。

    两位爷爷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从他们的眼里看得出，他们对我们的婚姻是极为满意的。

    因为家庭和睦，我们获得了本市唯一的“五星和谐家庭”荣誉。

    在颁奖会场，市委书记代表市委、市政府向我们表达了热烈的祝贺，并号召全市掀起向我们学习的高潮，以推动全市的精神文明建设。

    报纸、电视、电台，以及所有本市的媒体都聚焦我俩，将我们推向舆论的峰巅，让我们倍感压力。

    两位爷爷一再告诫我们，获得一个荣誉是容易的，但要将它永远保持下去，就得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不断地提升自己的道德修养和政治思想水平。只要我们两个爷爷还在，我们就会竭尽全力帮助并指导你们，毕竟我们有在党领导下工作和生活几十年的经验。你们有事不能藏着掖着，得第一时间告知我们。

    我们鸡啄米似地频频点头。我怀疑，除了点头以外，我们还会做些什么。

    荣誉是有了，但我们的生活却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涟漪。

    唯一的变化就是两位爷爷于上个月先后离世。

    没有了请示汇报的对象，我们的生活完全乱了套，日子过得像睁眼瞎的苍蝇一般，一次次撞在玻璃窗上。我们常常傻傻地盯着对方，不知道如何应对生活中的哪怕一丝细微的波澜。

    我们向父母求助，可是，他们亦如我俩一样，急得团团转，搓着手唉声叹气，哎呀，这些事以前都是你们的爷爷决定的，我们还真没处理过，缺乏这方面的历练和经验。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着，慢得让人心力交瘁。

    结婚七周年了，仿佛过了七十年似的。

    终于有一天晚上在看电视剧的时候，我顺着肥皂剧里脑残般的情节，未假思索地随口说出“离婚”两个字。

    她侧头望着我，先是略一吃惊，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枫叶飘飘

你太棒了。

枫叶飘飘

我先坐沙发

枫叶飘飘

板凳是我的

枫叶飘飘

然后地板也是我的

逐鹿江南

现炒现卖，虽然味道不一定好，但新鲜。

枫叶飘飘

给江南兄敬茶

枫叶飘飘

绿茶，普洱茶，铁观音茶都有

枫叶飘飘

呵呵，飘飘就是开心

枫叶飘飘

重在参与，感恩你的支持

逐鹿江南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17 08:59
你太棒了。

五点起床开始写，修改了一稿。这么急的稿子，还是第一次。

逐鹿江南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17 09:00
我先坐沙发

逐鹿江南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17 09:00
然后地板也是我的

逐鹿江南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17 09:00
给江南兄敬茶

枫叶飘飘

逐鹿江南 发表于 2017-6-17 09:03

好开心，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