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小说】今夜，乡村里没有星星

韦玉溪

         晓初嫁人了！

　　柳箐望着城市的天空，一片漆黑。

　　柳箐十岁时认识晓初，那时的晓初胖嘟嘟的，扎着羊角辫，成天趴在她妈妈背上。晓初还不到两岁，瞪着小眼四处张望，不知忧愁，见人就“咯咯咯”笑。晓初五岁时妈妈给她添了一个妹妹，妈妈的背上换成妹妹了。晓初迈着胖乎乎的小腿忽前忽后跑，妈妈总是柔声说慢点慢点。

　　眨眼晓初就六岁了，这一年，她的妈妈走了，晓初妹妹以为妈妈睡着了，趴在妈妈胸脯上要喝奶。晓初拉过妹妹“哇哇”大哭，懵懵懂懂的她也许意识到，她和妹妹的噩梦开始了。妈妈走后晓初和妹妹就变成孤儿，晓初的爸爸不学无术，在柳箐的印象中，晓初的爸爸除了喝酒赌钱，就是鬼哭狼嚎唱一些下流调调。

　　晓初的爷爷在乡政府工作，晓初有四个姑姑，还有外公外婆。但是晓初的外婆说眼珠都没了要眼眶干嘛！晓初的几个姑姑倒不错，在晓初妈妈灵前都说要将晓初姐妹俩当亲闺女养大成人，可没等晓初妈妈过完五七，她们就全走了。

　　晓初每天牵着妹妹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爷爷家，晓初不明白，年纪不大的爷爷奶奶怎么听不见她的喊叫。爷爷家的大铁门怎么那么牢固，怎么敲都不坏。晓初哭累了，喊饿了，又牵着妹妹往回走。妹妹想妈妈，晓初更想妈妈，想妈妈时就指着天上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对妹妹说，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晓初牵着妹妹重复昨天的事，村里人看不过，谁家饭好了，晓初和妹妹正好经过时，总会叫自家孩子端一碗给她们。

　　柳箐就在那时接触到晓初，当柳箐将饭菜送到晓初脏兮兮小手上时，晓初的眼神复杂的，有感激、有胆怯，还有一丝丝的讨好。柳箐心像被针刺了一样，她求母亲收留她们，可妈妈说她们有爷爷有奶奶，别人怎好收养。

　　晓初十岁时就会捞鱼摸虾了，十岁的她剪了个男娃娃头，近看参差不齐，柳箐知道，那是她自己剪的。柳箐看着她矫健的身影在浪花里翻滚，禁不住想起那个圆乎乎的胖娃娃，这时的柳箐总会不自觉叹口气。晓初仿佛知道柳箐在叹气，举着刚摸到的鱼喊道:“箐姑姑，晚上帮我烧鱼！”

　　柳箐不会烧菜，但跟晓初比就是大厨，当柳箐提着白米饭来到晓初家时，姐妹二人端端正正坐在饭桌前，桶里放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鱼。饭后柳箐会教她们识字，晓初要柳箐陪她们看星星。柳箐说这是牛郎星这是织女星，这时的晓初就会指着天狼星说:“箐姑你看，那颗最大最亮的是我妈妈，她在看着我们呢！”柳箐笑着说这是天狼星，晓初哑着声音争辩道:“箐姑你错了，那是妈妈星。”

　　晓初的爸爸隔三差五回来一趟，只要回来，总有人家缺鸡少鸭的，村里人都说是他偷的，连柳箐妈妈也觉得是。但柳箐觉得不是，因为她从没见过晓初家煮鸡，反倒是南头吴家，飘来香味。

　　村里人对晓初爸恨之入骨，但都不敢得罪他，于是将怒意转移到晓初和她妹妹身上，他们不再怜悯她们，像防贼一样赶她们远离自家屋子。柳箐不明白人的同情心怎么那么稀薄，柳箐曾经和妈妈争辩过，就算真是晓初爸偷走大家伙的鸡鸭，那也是吴家人吃的，跟晓初有什么关系！柳箐妈说怎么没关系，她是他闺女，你以后离她们远点。柳箐弄不懂大人的逻辑，她始终认为晓初是无辜的。柳箐还像往常一样教她们识字，和她们一起看星星。

　　晓初十一岁时她的爸爸不再出去了，晓初也有了新妈妈。柳箐很为晓初高兴，可村里人都说这个祸害又要作孽了。柳箐知道他们说的是吴家，吴家媳妇腊月里自杀了，自杀前一个月和晓初的爸爸私奔过，被她老公找了回来。吴家以前睁只眼闭着眼，现在看媳妇要飞了，自然不愿意，而他们又不敢去找晓初的爸爸，一肚子火全撒在媳妇身上。也许自感羞愧，也许别的原因，回来没俩月吴家媳妇就自杀了。

　　出殡那天柳箐也去了，看着两个不谙世事的娃，柳箐仿佛又看见晓初牵着妹妹四处讨吃的情景。柳箐妈说不会的，天底下有几个像晓初的爷爷奶奶。柳箐妈说其实也不能全怪晓初的爷爷奶奶，他们恨死晓初爸了。说晓初爸结婚前四处惹祸，还一直打他们，他们是被打怕了，恨透了。

　　柳箐理解不了大人的逻辑，就像她不明白有了后妈的晓初为什么更凄惨一样。柳箐妈妈说你们娃娃的世界太清澈了，等着吧！事实证明柳箐妈是对的，不久晓初的妹妹就失踪了，晓初哭喊着找遍村里大大小小的河道。

　　三月后晓初的后妈领回一个和晓初差不多大的女孩，后妈让晓初叫她妹妹，晓初说我有妹妹，她被你们弄没了，你们还我妹妹。无可置疑，晓初又遭一顿毒打。满身伤痕的晓初对柳箐说，我只有一个妈妈，她每天晚上都在天上看着我。也只有一个妹妹，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找她。

　　柳箐不知自己如何安慰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她将她搂在怀里，用药水擦拭她身上的伤痕。柳箐更不知道，因为这事，晓初爸爸到她家闹腾三天三夜。非说晓初之所以这样叛逆都是柳箐教的，还说晓初妹妹也是晓初故意弄丢的，要柳箐家赔偿损失。柳箐爸没办法赔了三千块钱又弄了一桌酒席才打发走他。柳箐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帮助晓初了，虽然父母没说什么，但她怕，怕晓初爸爸的闹腾，她不敢想象家破人亡的日子。

　　晓初搬到离村二里地的河边，她爸在河边搭了一个棚子，让她看鱼塘。柳箐知道那是一条野河，离河不远是坟场，晓初的妈妈也葬在那里。村里人都说那地邪乎，晓初怕是熬不过今晚。柳箐担心晓初出啥意外，求她妈陪她去看看，柳箐妈叹口气说造孽哦！就陪着柳箐朝村外走去。

　　夜色像是要吞噬一切，柳箐望着黑黝黝的夜色，她不敢想象晓初的处境，脚步明显加快了。再转过一个湾就是那条河了，棚子那边黝黑一片，柳箐禁不住抽泣起来，柳箐妈搂搂柳箐的肩膀。风伴着白桦树“哗哗哗”地发出嘶吼，柳箐妈颤声说要下雨了，柳箐“嗯”了一声，忽然，柳箐听到棚子那边传来了歌声:

　　晓初晓初小小初

　　小小初儿白面馒

　　白面馒馒香又甜

　　小小初儿绽笑容

　　晓初坐在棚子外，柳箐哑声问你怎么不进棚点灯，你不怕吗？晓初仰着小小的脑袋回不怕，妈妈在那边呢！说完古怪地朝柳箐娘俩一笑。柳箐妈只觉得心一沉，拉着柳箐说没事我们回去吧！柳箐无法挣脱妈妈的手，只能边走边说我明天来看你，晓初像是没听见，又哼起那首摇篮曲。

　　柳箐第一次食言了，柳箐妈第二天就将柳箐送到她二姨家。柳箐开学前一天回来，远远看见晓初吆喝鸭子下河，晓初笑问箐姑你去哪儿啦？！柳箐摸摸晓初的头发问一个人怕不？晓初说不怕，妈妈在陪我。柳箐似乎又看见晓初脸上古怪的笑容了，纠正说你妈妈死了。晓初说箐姑你忘了，妈妈在天上呢。

　　高中的学业很紧，有时一个月，有时两个月回来一趟，转眼就大学了，再见晓初时又高半个头，柳箐笑说你这个头就像个男娃，晓初骄傲回那是，准能保护你。柳箐每次和家里通话柳箐妈都会提到晓初，晓初被后妈打了、晓初知道反抗了、晓初常常一个人在野地里疯跑、晓初昨天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晓初嫁人了。

　　柳箐蒙了，晓初还是个娃娃，怎么可以嫁人，还嫁一个老头子。妈妈暗哑的声音像是飘忽在云层里:“男方家愿意给她家买套房。”

　　城市的夜晚没有星星，唯有昏黄的路灯拽着一个个长长的影子，柳箐听到星星坠落的声音，一颗接着一颗，绵延不绝，排山倒海向她压来……

枫叶飘飘

版权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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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吧，妹妹

枫叶飘飘

辛苦了，妹妹

枫叶飘飘

来先喝茶

枫叶飘飘

我这就拜读

韦玉溪

辛苦了姐，妹妹敬茶，明天继续学习。

枫叶飘飘

晓初的命运这么悲惨，不忍淬读

枫叶飘飘

晓初的命运这么悲惨，不忍淬读

枫叶飘飘

韦玉溪 发表于 2017-6-17 19:30
辛苦了姐，妹妹敬茶，明天继续学习。

应该的，妹妹

枫叶飘飘

笔端伸向最底层的写作，关注民生民情民意，是一个作者的良知使然。晓初的命运令人堪忧，谁的过错？祈祷上苍庇护这位多灾多难的女孩吧。语言朴实，字里行间满满地真情流动。问候楼主，感谢支持同题，希望多多参与同题。

枫叶飘飘

妹妹，读这篇心里不是滋味

枫叶飘飘

在乡村的女子，命运都好不来哦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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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深有感触

枫叶飘飘

以后写点明快的，心情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