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小说】妞妞，你今天怎么啦

孤独裁缝

                                                                                         文/孤独裁缝

      当桂凤看到刚从山上接回家的妞妞时，妞妞已经气若游丝，妞妞圆圆的脸上透出一丝惨淡的白色。

　　妞妞，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醒醒啊。桂凤哭喊着妞妞的名字，可是妞妞像沉睡的醉汉一样，没有一丝反应。

　　黑蛋，你快去喊贵学来看看，呜呜。桂凤带着哭腔对她男人说道。

　　哦，好。黑蛋说。

　　贵学是妞妞的小舅子，他在村里虽然是一个地道道的农民，但他喜欢自学一些医学知识，懂得一些医术。

　　黑蛋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后面跟着瘦高瘦高的贵学。

　　贵学先在妞妞的脸上和手上摸了摸，然后说，妞妞发烧很严重，我先打几支银针看看。

　　贵学就在妞妞的额头上扎了五六根银针，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妞妞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般的感冒发烧，打银针下去就有反应的，怎么今天打了好几针，妞妞都还是睡得沉沉的，不行，姐姐、姐夫，看来你们得马上把妞妞背到乡医院看看了。贵学用催促的语句说道。

　　桂凤马上简单地收拾行李，背着妞妞就向乡卫生院走去，黑蛋和贵学走在桂凤后面，他们时不时用手帮着扶桂凤背上的妞妞。

　　虽金秋十月，但中午的太阳还是如火一样炙热，路边的知了还是“吱吱、吱吱”地叫唤。

　　都怪你这个傻大粗，要是今天你不让妞妞去放牛，妞妞也不这样了。桂凤一路走一路对黑蛋抱怨。

　　你嘴巴放干净点啊，我今天哪时让妞妞放牛的。我一起床就看见家里的牛栏打开了，牛不见了，妞妞也不见了。黑蛋说道。

　　唉，都怪我昨天晚上没有安排好，应该让大宝和二宝去放牛的，妞妞虽然是长女，但她身上那病——唉，我一直说的，叫她多休息，先把身体养好，可是她见我忙得一天晕头转向的，又忍不下心呆在家里休息，而大宝二宝又还小，唉，呜呜，呜呜……桂凤边说边哭起来。

　　这大宝二宝也是大懒鬼，每天早上怕喊去放牛，就跑出去躲起，唉，要是妞妞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回去非把这两个小鬼打个半死不可。黑蛋说道。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是个傻大粗，真的说得不错，妞妞有什么不测，你就要去惩罚大宝二宝了，孩子们生下来是来受你的罪吗，你就不看看你自己，整天就忙烤酒喝酒，就不想着咱们娃儿，如果你今天早上自己去放牛，妞妞会这样吗？桂凤说道。

　　不要吵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有心思吵架啊，专心赶路吧。贵学大声呵责道。

　　我背累了，黑蛋来换一下。桂凤说。

　　哼。黑蛋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让贵学把妞妞从桂凤身上抱下来，然后放到他背上。

　　黑蛋背起妞妞就一路小跑。桂凤拿起一个装着妞妞衣物、水瓶等用品的包裹走在后面。走着走着，桂凤的心事情不自禁地涌出来。

　　那是六年前的一个冬天，那天寒风习习，桂凤听村人说乡场里来了一个从四川来的打棉队。因为三个孩子就只有两床棉被，再说家里还有一些棉花，所以桂凤想去乡场上打一床棉被。可是那天黑蛋正忙着帮村里的一家人建房子，所以只好把大宝和二宝给桂凤的母亲带。而刚满六岁的妞妞也想跟着桂凤去乡场上，但天气太冷，桂凤怕妞妞感冒，所以拿几颗糖哄妞妞一个人呆在家里后，就一个人背着一大袋棉花悄悄去乡场上了。

　　桂凤到乡场上，来给四川人打棉的人很多，桂凤等了半天才排上她，可棉被刚被四川人打得一半时，全身湿漉漉的妞妞却出现在桂凤的眼前。

　　啊，妞妞，你怎么来了？桂凤问道。

　　妞妞全身发抖，嘴唇发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偷偷跟着兰花姐后面，跑过来的。

　　这时，桂凤在昂头看了一眼排队等候打棉的人群，果然看到了长得粗壮黑胖的兰花夹杂在人群中间。

　　桂凤走到兰花面前，说，兰花，妞妞跟着你来的吗？

　　兰花说，嗯，我吼她几次的，她都不听，她就远远跟着我来了，我又背那么重的棉花赶路，所以劝了她几次她都不听，所以我也就不管了。

　　桂凤说，你走河边的小路吧，妞妞全身都湿漉了。

　　兰花说，我想赶时间，所以不走大路了。

　　桂凤说，我以为你把她带起来呢。

　　兰花说，我才不干这种事呢。

　　唉，这个傻女孩，这回肯定生病了。说完，桂凤生气地走开了。

　　桂凤急忙跟打棉师傅说，不打棉了，我先把孩子带回去。

　　打棉师傅说，打得一半了怎么行啊，你带回去用不成的。

　　桂凤说，用不成也先带回去了，过几天再带回来。

　　打棉师傅说，但要先把钱开了。

　　桂凤开完钱，然后带着妞妞和那打了一半的棉被回家了。桂凤把妞妞的湿衣服脱下来，然后把自己的外衣给妞妞披上去。

　　可是妞妞走了几步就开始咳嗽了。

　　到了家里，妞妞一直咳嗽不停。桂凤急忙劈柴生火，一边让妞妞烤火，一边煮一钵热姜汤给妞妞喝。

　　妞妞烤了火和喝了姜汤之后，过几天，咳嗽基本上好了。可是自从那时起，妞妞却留下了后遗症，每逢阴雨天气，她总会咳嗽。

　　三年前，桂凤带妞妞到县医院检查，医生说妞妞患甲亢。但医生又说，县医院还没有那个医疗技术，要到市医院才能医治，可是医治这个病至少要一千元钱。

　　一千元对一个农民家庭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啊。桂凤只好打退堂鼓，把妞妞带回家里，买一些便宜的草药给妞妞吃。

　　可是妞妞的咳嗽不但没有好，而且人还长得越来越臃肿，两颗黑眼珠像两个小皮球一样在眼眶里凸出来。

　　我们砸锅卖铁都要把妞妞送去市医院治疗，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桂凤曾对黑蛋说。

　　那么多钱，哪里来啊，等等几年存得钱再说吧。黑蛋回道。

　　不能再等了，再等妞妞就危险了。桂凤说。

　　可是现在我们主要把精力放在大宝和二宝身上，他们不能没有书读吧，如果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去治妞妞，大宝和二宝上不了学就废了。黑蛋说。

　　唉唉，希望妞妞能坚持几年，等家里的杉树林长大一点就好了。桂凤说。

　　是啊是啊，现在需要钱只能靠家里的那片杉树了。黑蛋说。

　　可是杉木没有长大，妞妞却先出事了——

　　今天吃午饭时，家里的几头黄牛自己回到家里了，却不见妞妞。黑蛋以为妞妞在山上找野果吃没有回来呢。

　　黑蛋叔叔，不好了，不好了，妞妞晕倒在路边了。跟妞妞一起放牛的狗剩一进门就对黑蛋大喊大叫。

　　屋内，酒气扑鼻，黑蛋早上烤完酒，正心情舒畅地在炕上喝酒呢。听到狗剩的叫声，晕乎乎的头脑就清醒了许多。

　　狗剩，你说什么啊？黑蛋说。

　　妞妞饿得晕倒在路边了。狗剩说。

　　在哪里？黑蛋说。

　　在向阳坡的那条小弯路边。狗剩说。

　　哦，你快带我去看看。黑蛋说。

　　好的，黑蛋叔。狗剩说。

　　当黑蛋和狗剩来到妞妞身边时，妞妞已经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只剩下微弱的一丝气息。

　　就这样，黑蛋一边把妞妞抱回家，一边派人去喊正在田里收稻谷的桂凤。

　　所以，桂凤回到家一看到昏迷的妞妞，着急的大哭大叫……

　　到乡医院了。贵学的声音打断了桂凤的思绪。

　　矮小的砖瓦房，砖瓦房门边刷上白石灰，门上挂上着“+”的白色牌扁，门前有两棵正在开满红花的三角梅，这就是旮旯乡卫生院。

　　因为是中午时间，旮旯乡卫生院的大门紧闭，“砰砰、砰砰”桂花用手重重地敲击几下，才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戴着老花镜的老医生来开门。

　　老医生看了一眼妞妞，马上说，这样重的病，我们医不了，你们去市医院吧。

　　桂凤说，但你们至少帮她输一瓶盐水，补补能量吧？

　　老医生说，没有用的，你看这小女孩都快断气了，赶快送去市里吧。

　　老医生说完，“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去市里，这钱够吗？黑蛋摸了摸身上的荷包说，他身上还揣上前几天卖土产得来的那皱巴巴的一百元钱。

　　管它够不够，先去再说。桂凤说。

　　我们先给妞妞喝一点水吧。贵学说。

　　是的，还要坐那么长时间的车呢。桂凤说。

　　然后贵学就买了一瓶水过来，倒进了妞妞的嘴里。可妞妞的喉咙一动不动的，一大瓶水，大都从嘴角里流出来，不知道有多少进入妞妞肚子里呢。

　　给妞妞喂完水，贵学又给妞妞按了按全身的肌肤，妞妞的皮肤被按得红一块青一块的。

　　等贵学按完妞妞的身体，耀眼的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当他们抱着妞妞到乡里的车站时，从乡里去市里的客车只剩下最后一班了。

　　车子已经没有位置了，你们明天再去吧。最后一班班车的司机说道。

　　师傅，我孩子病了，您看救人要紧，能不能给我们挤一挤到市里。桂凤说道。

　　不行不行，这几天交警查得严，再加人就要被罚款了。司机说道。

　　桂凤又跟车上的人求救，各位老乡，如果你们谁不紧急的话，能不能把票退给我们，你们留着明天走。

　　可是车上鸦雀无声。

　　桂凤又说道，我女儿生病很严重，必须马上赶到市医院。谁行行好好，把票退给我们吧。

　　可是车上的人还是一片沉默。过了一会，有一个中年男人说，如果谁不紧急，还这么晚了买票去市里呢。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不忙谁还那么赶在下午的时间来买票呢。

　　桂凤只好向那个看守车站的穿着蓝色制服的女人求救，同志，今天可以加一辆班车吗。

　　女人冷冷地说，没有车了。

　　桂凤说，我女儿病了，要赶着去市医院。

　　你们自己去租车吧。女人说完就走开了。

　　师傅，从乡里到市里租车多少钱啊？桂凤问一个开着昌河牌面包车的光头男人。

　　我不跑出租。光头男人说道。

　　师傅，我孩子生病了，就算您帮帮我一个忙吧。桂凤说道。

　　我都说了，我不跑出租的。说完，光头男人把车开起走了。

　　桂凤只好又去找另外的车辆。

　　师傅，从乡里到市里租车多少钱啊？桂凤问一个开着三轮汽车的小伙子。

　　至少一百元。小伙子说。

　　那么我们给妞妞看病的钱都没有了。黑蛋在旁边悄悄对桂凤说道。

　　我这里揣得有几百块钱，不管多少钱，我们都要马上把妞妞带到市医院。贵学说。

　　一百就一百吧，小兄弟，你开快点啊。桂凤对小伙子说。

　　可小伙子看到黑蛋背上那奄奄一息的妞妞时，却变卦了，说，我有事，不带你们了。

　　桂凤说，刚才都说好了，怎么突然有事了。

　　小伙子红着脸说，真的有事。

　　桂凤说，小兄弟，有什么事嘛，我看你都脸红了，你一定对我撒谎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小伙子说，唉，大姐，我实话实说，你看你孩子都病成那样了，如果我带你们去市里，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交不了差啊。

　　桂凤说，你只负责开车，出什么事不用你负责的。

　　小伙子结结巴巴地说，但是，我怕——

　　桂凤说，怕什么啊？

　　小伙子说，我怕你小孩子在我车上有什么不测，我这车就有霉气了。

　　桂凤说，如有什么不测，我加钱。

　　小伙子说，先加吧。

　　桂凤给了小伙子加到了一百五十元，小伙子才同意把桂凤他们几个送到市医院。

　　可刚把妞妞抱到车上时，闭着眼睛的妞妞突然不停地说，渴，渴，渴。

　　妞妞，妞妞，你终于说话了，好的，妈妈马上给你喂水。桂凤终于露出一丝笑脸说。

　　说完，桂花急忙从包裹里拿出一瓶水，轻轻地把水倒进妞妞的嘴里，妞妞吞咽了几口，又不喝了。

　　刚才按了一下妞妞的身体，还是有作用的，你们看妞妞的气色都好多了。贵学说道。

　　是啊，小舅子的技术还不错啊。黑蛋说。

　　可是车子开出去不多久，妞妞又昏沉地睡着了。

　　开车的小伙子也许年轻气盛，也许是应诺桂凤的话，把车开得很快，三个多小时就开到市医院了。

　　到了市医院，市里的医生看了一下妞妞，然后用手摸了摸妞妞的皮肤，说，这个小孩子的病很严重，你们怎么现在才送来啊。

　　桂凤就把原因跟医生说了，医生说，至少你们来之前给她输一瓶盐水啊，医生一边用手捏妞妞的皮肤一边对桂凤他们说，你看，这皮肤一点弹性都没有了，你看她脸上这气色，唉不说了，赶快交一千元钱押金，然后送她去重病急救室吧。

　　医生，我没带那么多钱啊。桂凤说道。

　　那就先把钱找来再说吧。医生说。

　　医生，求求您了，先抢救我女儿吧？桂凤说道。

　　不行，不交押金就不能住院的。医生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规——矩。

　　桂凤说，我马上想办法。

　　黑蛋说，在这个无亲无故的城市，你哪里想得办法啊？

　　桂凤生气地说，你懂个屁。

　　说完，桂凤对贵学说，你在这里帮着照看一下妞妞，我去去回来。

　　桂凤从医院出去，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小药店门前。

　　这个小药店，桂凤很熟悉，当年村里发生水灾，她跟很多村人来市里讨饭，很多姐妹为了生存下去，就跑到这个药店里卖血。

　　医生，卖血。桂凤看到了那矮胖矮胖的药店男老板，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老板先说，现在我们这里不买血了。

　　老板从上到下看了看桂凤，笑眯眯地说，不过你来卖我买。

　　桂凤生气地说，到底买不买，不买我走了。

　　老板说，买买买，不过价降低了。

　　桂凤立即挽起衣袖，伸出手臂过去说，抽一千块钱的。

　　老板拿出了抽血用的针头和两个大瓶子，把桂凤的血抽了，然后甩给桂凤一沓钱，淫笑着说，下次没有血卖了，可以卖其他的。

　　桂凤大声的说，滚。

　　然后流着泪跑了出来。

　　妞妞啊，妞妞啊，你怎么就这样抛下我们走了啊——刚到医院门口，桂凤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嚎哭声。

　　这个男人是黑蛋。

　　桂凤看到了直挺挺地躺在重病室门前的白色地板上的妞妞，就“嗷嗷”大哭起来，可不到一分钟，她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等桂凤睁开眼睛，已经是在自己家里了。

　　家门口摆放一个一米五左右的黑色棺材，棺材边的黑蛋跪坐在那里面无表情，黑蛋旁边坐着村里那个经常给早逝的小孩子做法事的老摩师。

　　老摩师用悲切的声音哀哀地念道：劬子望终年啊，曾三养哲啊；谁知颜路哭颜渊啊，哭子葬明闻子复啊，哀号动天啊。送死子大事啊，孝子慈孙啊；该是子女葬爹娘啊，老哭少灵奚自遂啊，当断亲肠啊。堪恸父母心啊，祈祠续后啊；第一预养以修坟啊，如今修坟乃父母啊，罕见深悲啊……

　　我的妞妞啊，我的大女儿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嗷—嗷——呜—呜——桂凤又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响彻了整个村庄。

      

枫叶飘飘

妞妞怎么了？

枫叶飘飘

来了，弟弟吉祥

枫叶飘飘

下午回去拜读

九月盛菊

感人的故事，伟大的母亲！为了女儿卖血，惊人的一幕！

谷风来去

令人担忧的妞妞！

zizhu

作品已上链接，感谢赐稿！

孤独裁缝

九月盛菊 发表于 2017-6-27 10:21
感人的故事，伟大的母亲！为了女儿卖血，惊人的一幕！

谢谢版主阅评，问好版主，幸苦啦

孤独裁缝

谷风来去 发表于 2017-6-27 11:20
令人担忧的妞妞！

问好

孤独裁缝

谷风来去 发表于 2017-6-27 11:20
令人担忧的妞妞！

问好

孤独裁缝

谷风来去 发表于 2017-6-27 11:20
令人担忧的妞妞！

问好

孤独裁缝

zizhu 发表于 2017-6-27 11:38
作品已上链接，感谢赐稿！

谢谢 版主

孤独裁缝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27 10:03
来了，弟弟吉祥

红姐好，红姐辛苦

建屋烹文

絮絮叨叨的文字风格看，让人心情沉重得透不过气来的故事。读后感慨良多。问好作者！

谷风来去

孤独裁缝 发表于 2017-6-27 16:04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