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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同题小说】今遇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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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28 08:5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逐鹿江南 于 2017-6-28 16:45 编辑

                                         一
    咯咯咯咯,吴妈在屋檐下端着筲箕,一边唤鸡,一边撒玉米。十几只鸡呼啦啦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推推搡搡地争抢着啄食。


    吴妈抬起脚,狠狠地踢了那只花羽毛的大母鸡,咬牙切齿地骂道,就知道吃,吃,吃!连一个蛋都不会下!


    春草正坐在屋里吃午饭,听见婆婆的骂声,愣了一下,重重地将碗撂在桌子上,扛上锄头,撅着嘴摔门而出。


    吴妈看了一眼春草的背影,又踢了花母鸡一脚,大声骂道,脾气还不好呢!你这只中看不中用的死母鸡,白养你了!


    春草来到山坡上的玉米地里,放下锄头,坐在草地上,默默地流起泪来。


    六月午后的太阳真毒,似乎要将地上的一切都烤焦。巨大的热浪一阵阵袭来,将春草流泪的心思都烤没了。


    春草站起身,握了锄头,开始给玉米地锄草。今年的玉米长势真好,都快有自己高了,绿油油的惹人怜爱。


    可是,自己那块责任地却始终是荒芜的,长不出庄稼来。想到婆婆怨恨的眼神和恶毒的咒骂,春草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怨不得婆婆,五十多岁了,还抱不上孙儿,心里急着呢。山里人结婚早,像她那样的年纪,孙儿都该上学了。这样一想,春草心里平静了下来,反倒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婆婆了。


    屈指一算,自己嫁过来已有四、五个年头了,可是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又苦又腥的草药没少吃。丈夫体壮如牛,能吃能喝,一次次拍着胸脯说自己绝无问题。


    婆婆只有将一腔的不满发泄到她这个身体有些单薄的媳妇身上。



                                       二
    这是一个峰峦如聚的偏僻山区,造物主似乎刻意将千山万壑集中驱赶到了这里。人们因地制宜,通常把房屋建在山顶或半山腰。山与山之间,两边的人甚至可以大声对话,但要走到对面去,非得费上半天功夫不可。吴妈的背篓曾经在一个清晨从院坝滚下山去,待她从谷底捡拾回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这些年,政府实行退耕还林,将一些人家迁移到山外,本就稀少的人烟,更显稀疏了。除了为数不多的几十户人家散落在方圆二、三十里的大山深处外,就是几处政府为护林员搭建的简易小木屋。


    天刚蒙蒙亮,春草早早就起了床,梳洗完毕,用开水泡了一碗剩饭,就着昨夜的剩菜草草吃了,背上背夹,出门朝山外走去。
今天是赶集,她得去镇上给丈夫搭把手,回来时顺带捎些盐巴和日用品。


    到镇上有三十多里路,步行需要三、四个小时。春草的丈夫来福在镇上开了间榨油作坊,靠着一身力气和诚实,生意做得还算不错,尤其是赶集的日子,买油的人很多。


    到了镇上,场已经齐了,人潮熙熙攘攘。油坊里,聚集了不少买油的人。春草将背夹放下,捋了捋额际汗湿的头发,接过顾客递过来的塑料壶,手脚麻利地装起油来。


    满身油污的来福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又是从库房里搬出油桶,又是收进油菜籽。两百斤重的油桶,他双手抓住桶耳,轻松地就提溜起来,脸不红,气不喘。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集市散场了,来福的油坊也清净下来。春草出了一身汗,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更显得前凸后翘。来福盯着春草,两眼泛光,傻呵呵地笑着。春草佯怒地瞥了来福一眼,拿起扫帚扫起地来。


    晚上,吃完夜饭,二人洗了个凉水澡,来福迫不及待地抱起春草光溜溜的身子,扔到床上,像一匹狼一样扑了上去。


    你说,咱们又不是没尽力,咋就生不出个娃呢?春草伏在来福的胸脯,幽幽地问。


    这要问你啊,该做的我都做了。来福喘着粗气,点燃一支烟。


    要不,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春草说。


    要去你自己去。咱上床能做,下床能吃,反正我没问题。来福猛吸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呛得春草咳嗽起来。


    抽,抽,抽,就知道抽!抽死你个烟鬼!春草坐起身,拳头在来福的胸上打了几下。


    来福嘿嘿直笑,他就喜欢春草嗔怒的样子。他知道,春草不仅人漂亮,对自己也很好。夫妻之间表达爱意,很多时候却是以相反的方式。


    来福转过身来,再次把春草压在身下。


    春草将身子蜷缩成一团,说,你不听话,不给!


    来福笑着说,听,听,我听老婆的话还不行吗?


    那咱们去医院检查。春草松开手,同时展开了柔软的身子。



                                        三
    吴妈哭得死去活来,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来福被查出没有生育能力,而且现在的医疗水平根本无法治愈。


    我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没做过一件缺德事!老天爷,你咋就忍心让我家断子绝孙呀!吴妈的头不停地撞着木板墙,声泪俱下。


    来福坐在门槛上,默默地抽着烟,脸色极是难看。


    春草双手蒙着脸悄悄地流泪,她想,不管是自己不孕也好,还是来福不育也罢,结果都一样,就是自己做不了母亲。


    看着婆婆哭得伤心,春草有些不忍,之前的恩恩怨怨,此刻已经没有了意义。她觉得,这个年近花甲,操劳了一生的婆婆,也真是不易。


    春草走过去,用衣袖给婆婆擦着眼泪,轻声说,妈,别哭。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吧,日子还是要过的。


    吴妈听了,哭得愈发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草儿啊,妈错怪了你,对不住了!


    春草长期以来郁积在心底的委屈涌了上来,“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两个女人抱着哭成一团。



                                        四
    黄牯吔,我家电线短路了,来帮我看看!晌午时,吴妈站在院坝边沿,朝着对面山上的小屋大声呼喊。


    小屋里出来一个身影,朝吴妈挥了几下手。


    这个挥手的人就是黄牯。因为长得体格健壮,向条黄牯牛,所以人们就这么叫他。


    黄牯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发了几天高烧,后来病虽然好了,却成了哑巴,发不出一点声音。幸而他耳聪目明,倒也没有太大地影响生活。他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也在前几年相继离世。因为不能说话,没人愿意嫁给他,所以三十多岁了还是孤身一人。


    村里考虑到他的状况,推荐他做了护林员,每月的补贴加上自己种点地,日子倒也过得去。


    吴妈挥着长长的竹扫桠,扫着院子。她似乎有什么心事,扫几下,心神不宁地停一会儿,不时抬头看一眼对山。


    太阳下山的时候,春草回来了,背着满满一背篓洋芋,汗水湿透了衣服。


    吴妈在堂屋里帮春草卸下背篓,怔怔地看着她,眼神有些怪异。


    今年的洋芋好着呢,个儿又大。春草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轻声地说。


    那是因为地肥,天气又好。吴妈将背篓里的洋芋倒在地上,答道。


    春草洗完脸,吴妈从锅里端出温在热水里的饭菜,婆媳二人吃了起来。


    吃罢饭,天有些暗了。吴妈洗了碗,指着盖了盖子的塑料桶,说,出了恁多汗,去洗个澡吧。说完走出门去。


    黄牯走进院子,四处打量,没见吴妈的身影。他径直朝屋里走去,偏房的门缝,漏出微弱的光。


    他从门缝看进去,惊得张大了嘴巴,烛光下,春草坐在大木盆里,正用毛巾擦着雪白的身子。


    黄牯看得心惊肉跳,大口喘起粗气来。这个春草,穿着衣服好看,脱了衣服更好看!


    黄牯猛地推开虚掩的们,像一头发情的公牛,扑了进去。


    春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双手下意识地抱在胸前。


    黄牯从盆里将春草抱起来,扔到旁边的床上。


    妈,妈呀!救我!春草大声呼喊,抓住黄牯的头发拼死抵抗。


    吴妈失踪了一般,没有任何声息。


    在强壮的黄牯面前,春草的抵抗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意义。黄牯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令她窒息,竟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黄牯刚穿上裤子,吴妈进来了。


    你这砍脑壳的!喊你来看线路,你倒好,祸害起良家妇女来了!吴妈拾起墙角的晾衣杆,劈头盖脸地朝黄牯打去。


    黄牯挨了几棍,抱着头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吴妈看着坐在床上嘤嘤哭泣的春草,大声骂道,千刀万剐的!不得好死!


    春草抽泣着,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去报警,把这畜生抓起来枪毙了!


    吴妈急忙制止,说,这一来,人们不就都知道了这桩事?我们家的脸往哪里搁呀?你也没法再做人呢!


    春草听了,大哭起来,捶打着枕头,喊道,那怎么办?总不至于便宜了那个畜生!


    吴妈抚摸着春草的头,安慰道,善恶有报,他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会惩罚他的!


    妈,我回来了!屋外传来来福的声音。


    草儿,冷静些,这事千万不能让来福知道。听话,妈是为你好。吴妈压低声音说。


    来福进得屋来,打着手电检查线路。不一会儿,灯亮了。


    环顾一圈屋子,来福问道,春草呢?


    吴妈并不抬头看来福,说,她累了,已经睡了。


    来福听了,转身就要往偏房去。吴妈叫住他,说,我托人给你弄了副草药,来,趁热喝了。


    吴妈从灶上的陶罐里,倒了一碗药,催来福喝下去。


    来福闻了闻冒着热气的药,自言自语道,有用吗?


    吴妈说,用过的人都说特效呢!张村的张麻子吃了这药,前些天生了个大胖小子。


    张村离这有二十多里,来福没去过,更不认识张麻子。但他对自己的妈说的话还是深信不疑的。


                                         五
    玉米已经挂包,红红的缨子煞是可爱。再过一个来月,就该收获了。这个时候,野猪开始频繁出没,它们成群结队蹿进玉米地,拱倒玉米杆,吃起玉米棒子来。


    春草戴着草帽,握着镰刀,在山下的河滩上巡视自家的玉米地。


    野猪敢来偷吃,我就跟它拼了!春草挥挥磨得发亮的镰刀,心里说道。


    突然,她感到有些恶心,干呕起来。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暗想,这么热的天,该不是中暑了吧?


    春草走到小溪边,摘下草帽,捧起溪水洗了洗脸。清凉的水浇在脸上,让她似乎舒服了一些。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春草回头一看,顿时怒上心来,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镰刀。


    来人是黄牯,盯着春草傻傻地笑。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春草挥着镰刀扑了过去。


    黄牯拔腿朝山坡上跑,在高处站定。春草本想追上去,但肚子里翻江倒海,让她没了追赶的力气,蹲在地上大声干呕。


    黄牯呲牙咧嘴地笑了,双手不停地比划着。


    春草明白黄牯手语的意思,恨恨地说,老娘怀没怀孕关你杂种屁事!


    黄牯沉默了片刻,又比划着什么,而且脸色有些凝重。


    野猪来了咋的?野猪也不比你缺德!你这个连野猪都不如的畜生!春草并不领情,咬牙切齿地骂道。


    春草又干呕了一阵,脸色变得苍白。


    黄牯走下来,急急地比划着,要背春草回家。


    春草站起来,挥刀扑向黄牯,声嘶力竭地吼道,老娘今天骟了你!不得好死的畜生!


    黄牯落荒而逃,消失在树林里。



                                       六
    吴妈坐在一座荒草萋萋的土坟前,泪眼婆娑。


    死鬼,我也是被逼无奈!谁叫咱们的儿子得了那样的病呢?咱们家不能断了香火呀!吴妈一边流泪,一边拍打着坟头。


    月近中天,像一把镰刀悬在头顶,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吴妈心惊肉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阵风吹来,吴妈打了一个寒颤。山里的夜晚真凉。


    吴家已经好几年没有置办过酒席了,今天孩子的满月酒,热闹而喜庆,院子里十几张桌子坐满了客人。还有许多人站在屋檐下,等待下一轮席位。大家兴高采烈,划拳行令的声音此起彼伏。


    吴妈和来福屋里屋外来回穿梭,不停地与客人打招呼。


    屋里,春草妈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赞,哟哟哟,我外孙子多漂亮,你看这小嘴,你看这眉眼,将来一定有福气呢!亲家母,咱春草可是给你家立了大功呢!


    吴妈讪讪地笑笑,应道,是咯,是咯!托你的福!


    春草木然地看着人们逗孩子,脸上没有表情。


    送走了客人,收拾完屋子,已是午夜时分。吴妈长吁一口气,洗罢脸上床睡觉了。


    来福陪客人喝了很多酒,倒在床上鼾声如雷,孩子响亮的哭声也没能惊醒他。


    孩子吃完奶,安静地睡着了。春草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和来福,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后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响动。春草推开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春草拿出手电一照,只见窗台上放着一篮子野鸡蛋。


    春草朝窗外吐了一口唾沫,忿忿地关了窗户。



                                       七
    转眼又到了夏天,孩子已快半岁了。春草在红薯地里拔草,孩子坐在树荫下的小毛毯上,独自玩着玩具。


    春草一边薅着草,一边大声地逗孩子,可儿乖,等收了庄稼,咱们买新衣服和好吃的。孩子咯咯咯地笑着,声音是那样甜。


    有一会儿,春草见孩子没有声音,抬头一看,只见黄牯蹲在孩子旁边,手里拿着什么。


    春草站起身,疯也似地扑了过去,骂道,畜生,你想干啥?


    黄牯抬起头,冲着春草笑,扬起手里的一串用红线穿起来的野猪獠牙。


    春草感到恶心,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厉声呵斥道,滚!


    黄牯点头哈腰,转身离去,不时回头看看孩子。


    春草郁闷了片刻,便回到地里继续拔草。


    突然,孩子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春草扔下手里的草,飞奔过去,只见一条长蛇甩着尾巴溜进了草丛。孩子的手臂红肿起来。


    春草大惊失色,抱着孩子不知所措。


    黄牯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俯下身子,在孩子的伤口上吮吸起来,吐出几口黑血。末了,撕下一块衣服,紧紧地缠在孩子胳膊上。


    做完这一切,黄牯打着哑语,说孩子没事了。


    刚比划完,只见黄牯倒了下去,不断地抽搐着。一会儿功夫,黄牯便断了气。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春草没了主意。这个让自己忍辱含垢的男人,现在却不知该如何评价。



                                         八
    春草背着孩子,搀着婆婆,跟在挑着家具的来福身后。他们家从今天起,作为第二批异地安置户搬到镇上去居住了,将永远告别这云山雾罩的世居之地。


    走到山垭口,春草回过头,看着浓雾紧锁的大山,心里五味杂陈。






评分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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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7-6-28 09:03 | 只看该作者
先占沙发
3#
发表于 2017-6-28 09:03 | 只看该作者
都让我占了
4#
发表于 2017-6-28 09:04 | 只看该作者
朴实的文字,有韵味的故事,好文!
5#
发表于 2017-6-28 10:31 | 只看该作者
掐指一算,我觉得应该用屈指算来,掐指,好像是算卦先生的专用词。说的不一定对,莫怪。
6#
发表于 2017-6-28 10:32 | 只看该作者
掐指一算,我觉得应该用屈指算来,掐指,好像是算卦先生的专用词。说的不一定对,莫怪。
7#
发表于 2017-6-28 10:41 | 只看该作者
沙发没了。站着吧
8#
发表于 2017-6-28 10:42 | 只看该作者
分儿得瑟没了,要等着。别急
9#
 楼主| 发表于 2017-6-28 11:22 | 只看该作者
清风剑 发表于 2017-6-28 10:31
掐指一算,我觉得应该用屈指算来,掐指,好像是算卦先生的专用词。说的不一定对,莫怪。

说得很对,改一下。
一字之师,谢谢!
10#
发表于 2017-6-28 13:20 | 只看该作者
作品已上链接,问好江南老师!
11#
发表于 2017-6-28 16:06 | 只看该作者
咯咯咯咯,吴妈在屋檐下端着筲箕,一边唤鸡,一边撒玉米。十几只鸡呼啦啦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推推搡搡地争抢着啄食。
吴妈抬起脚,狠狠地踢了那只花羽毛的大母鸡,咬牙切齿地骂道,就知道吃,吃,吃!连一个蛋都不会下!

吴妈泼辣的性格在这实在的描写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12#
发表于 2017-6-28 16:26 | 只看该作者
【同题小说】今遇囧事,坐下来欣赏!加分!
13#
发表于 2017-6-28 16:49 | 只看该作者
哑巴留了后却命丧黄泉,曲折的故事揭示复杂的人性
14#
发表于 2017-6-28 17:17 | 只看该作者
好文!满分。
只是觉得题目轻飘飘的。
15#
发表于 2017-6-28 18:02 | 只看该作者
学习、点赞、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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