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宝进城

杨白丁

柳宝进城（短篇小说）
                                 湖北  杨白丁

                    作者简介

     杨白丁，原名杨移法。曾用笔名凌风。1962年生，中师文凭，系赤壁市车埠镇小学高级教师，咸宁市作家协会会员，自由撰稿人。已发表小小说、短篇小说、故事、随笔五十余篇，约二十余万字。作品散见于《咸宁日报》、《南鄂晚报》、《小天使报》、《古今故事报》、《赤壁文学》、《九头鸟》、《未来》、《江门文艺》、《上海故事》等十余家报刊杂志。
    作者为人为文，好思而不逐流，弄文却不取巧。宁静处世，淡泊为文是人生宗旨。尽管文中多针砭，但冷峻中不乏关爱，针砭中多藏善意。

国庆节那天一大早，柳宝从乡下搭车到县城去参加大学同学刘明的婚礼。
客车十点半进入县城，柳宝出站正准备打车到刘明指定的“金苑酒家”，却遇见前面一群人围着一个衣衫褴褛，正跪着向来往行人叩头求助的小女孩。柳宝驻足观望了一会，见小女孩面黄饥瘦，小脸上泪水涟涟，面前还铺着一块一米见方已褪色的黄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柳宝本能地挤上前，小声将黄布上的内容读出声来，读着读着，眼眶里就涌出一串辛酸的泪。
那黄布上写的是：“我叫林丹珠，是广西北海市人，在今年九月发生的‘天兔’超强龙卷风中，我的爸妈和哥哥都被巨浪卷走，家园被毁，无家可归。我是四口之家的唯一幸存者，现在已没有一个亲人，不得已四处流浪，求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救救我吧！”
柳宝伫立良久，见旁边围观的人大多冷眼观望，顿时生了恻隐之心，便毫不犹豫地捐给小女孩50元钱，小女孩连连叩头道谢。柳宝见围观的人仍无动于衷，便跨前一步站在小女孩身旁，作揖打拱替小女孩求助道：“各位行行善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在柳宝的感召下，人们纷纷将一元的纸币、硬币向小女孩面前抛去。
柳宝见状，才欣慰地转身离开。刚往前走几步，突然四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一齐朝柳宝跑来，拉的拉手，抱的抱腿，把柳宝吓了一跳。柳宝动弹不得，厉声问：“你们想干什么？”四个小男孩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叔叔，我们也是从北海那边逃难过来的，救救我们吧！”柳宝无法脱身，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四张10元的钞票，每人一张，四个小男孩才松开手。
柳宝不敢在车站门前逗留，连忙打车赶到“金花酒家”。见里面宾客满座，举目四顾，却找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着急的时候，新郎官刘明从楼上下来撞见了柳宝，忙递上一支烟说：“柳宝，楼上205房间两桌都是同学，你快上去，宴席马上要开始呢!”柳宝答应一声，笑着塞给刘明一个400元的红包，就径直找到楼上205房间。刚跨进门，柳宝看见里面坐着20多位同学，就连忙与同学相互打着招呼，亲热得不得了。正聊着，楼下鞭炮轰鸣，喜宴开始了。
柳宝与这些大学同学已分别好几年了，因平时都忙于工作，彼此虽有电话和微信来往，但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今天相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因为柳宝来得迟，酒桌上就有几位同学问他咋来得这么晚？柳宝说自己一大早就等车，好不容易进了城，却在车站遇到几个从广西北海逃难过来的小孩，出于同情，自己在车站献了点爱心，耽误了一阵。柳宝把自己在车站遇到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同学们听。没想到刚讲完，一群同学就笑嘻嘻地数落起来：“柳宝呀柳定，亏你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呢，居然被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耍了，传出去多没形象呀！”柳宝反驳说：“那几个小孩衣衫褴褛，形同乞丐，难道还是装出来的？”几个同学抢白说：“柳宝，县城可不比偏远乡下哟，不信，你出去转一圈，坑蒙拐骗的事多着呢！”柳宝见同学们都在讥笑自己，便有些失落地低着头不声不响喝起闷酒来。
喝完喜酒，柳宝带着几分醉意，走出“金花酒家”。回想起刚才酒桌上的情景，柳宝心内有些郁闷难以排解，这不是同学们在奚落自己久居乡下显得太土帽吗？心里不免生出一股怨气。于是，郁郁寡欢，一个人在街上转悠起来。
转了一阵，柳宝转到县城中心公园的大门口，抬头朝里一望，里面人头攒动，游人如织，心里不免赞叹一声：“好一个休闲游玩的地方！”正要抬腿进去，突然从大门口左边传来一阵悲怆的哭泣声。柳宝循声望去，吃惊不小，只见左边一棵大树下，直挺挺躺着个死人，一块硕大的白布已将死者的身子盖住，只露出穿着簇新白色运动鞋的双脚。死者旁边跪着头缠白孝布的一男一女，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来往的行人伤心地诉说着不幸。
柳宝好奇地凑过去打探情况，好久才从一对男女的哭诉声中听出原委：原来，这对跪着求助的男女是姐弟俩，他们是外地人。死者是他们的父亲，因父亲得了绝症，姐弟俩陪父亲到省城化疗，昨天在回家途经此地时，父亲突然昏迷不醒，竟被狠心的司机赶下车，晚上猝死在此，现在无钱租车送父亲的遗体回家，求好心人相助云云。
柳宝素来心里仁慈，乐善好施，见围观的人听了姐弟俩的哭诉，只是唏嘘叹息，真正解囊相助的人并不多，心里不免有些难过。柳宝很想捐点钱尽份绵薄之力，正要伸手掏钱，旁边有人起哄：“不要信这些骗子的把戏！”柳宝想起中午同学们的嘲笑，掏钱的手又不自觉地缩了回去。为了慎重起见，柳宝决定先冷静观察一会儿，待弄清虚实再捐不迟。
主意打定，柳宝转身坐到右边一棵大树下的石凳上，跷起二郎腿悠闲地吐着烟圈，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双鹰隼似的眼睛却不时朝左边大树下睃巡，只见来往的行人中不时有好心人朝姐弟俩面前捐钱。
观察了好一阵，柳宝并未发现破绽，正想起身上前献份爱心，无意间发现死者伸在外面的双脚似乎抽搐了一下。柳宝还以为是中午喝多了酒头晕产生了幻觉，便揉了揉眼睛，目不转睛地盯住地下躺着的死者。此时正是晌午的时候，秋天晴朗的天空上正悬挂着一轮火辣辣的太阳，晒得街道上人流稀少，公园里的人流渐渐离去。公园门口也慢慢冷清下来。
柳宝观察了一阵，已经放松了先前的戒备，正想起身上前献份爱心后赶往车站，可万万没想到奇迹真的发生了——只见死者露在外面的双脚慢慢伸缩了起来。紧接着，死者被白布盖住的头也开始挪动，死者居然复活了！跪着的女儿看见后，麻利地从身边拿出一瓶矿泉水，迅速揭开死者头部的白布，将瓶子塞到死者的嘴边，然后迅速将白布盖好，一切又恢复到原状。这戏剧性的一幕被一直冷眼旁观的柳宝看得清清楚楚。柳宝愣怔片刻，终于明白所谓的一家人，竟是一伙彻头彻尾的骗子，正在上演一场骗局，诈骗着善良的人们的爱心钱！
柳宝回想起上午在车站被骗的情景，肺都气炸了！心里实在无法容忍那些丧尽天良的骗子任意玷污人们的爱心！柳宝决定当众戳穿这个骗局，为所有被玷污的爱心讨回公道！于是，柳宝昂首挺胸，大步跨到死者身旁，猛地揭下盖着的白布，一把抓住死者的衣领，大声吼道：“别装死了，老子观察你们好久了，这些可恶的骗子！走，跟老子到公安局说清楚！”一对跪着的男女猝不及防，骇然地呆望着，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断喝声吓懵了。二人定了定神，一齐跳将起来，目露凶光，挥拳扑向柳宝撕打着，还破口大骂柳宝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真是活腻了欠揍！柳宝自恃身强力壮，一边还击，一边喊叫着请来往行人快上来帮忙抓骗子！地上的死者突然猛地一跃而起，从身上摸出一把水果刀，朝柳宝的后背刺了一刀。柳宝的后背顿时鲜血直流。路人怕引火烧身，纷纷逃避，竟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助柳宝一臂之力。
这时，公园门口的打斗声把一群准备游园的人吸引过来。三个骗子哪料到，受伤的柳宝真的豁出去了，竟然毫不退缩，越斗越勇。三个骗子慌了神，伺机脱身。恰巧一群准备游园的人群中有几位是柳宝的同学，中午赴完婚宴后也打算来公园游玩，走近公园门口时，正好撞见柳宝与三个骗子扭打在一起，就挺身上前相助，这时巡逻民警接到市民的报警也赶了过来，将打斗的双方全部推上警车带往公安局接受调查。
在公安局民警面前，三个骗子面对柳宝的指控竟然拒不承认他们是在行骗诈钱，还泪涕交加地哭诉着说他们是贫困地区的百姓，也是近于生活的窘境不得已而为之的谋生手段。甚至还理直气壮地质问民警：我们只是在用我们卑贱的人格为国分忧，再说，我们又没偷没抢，更没扰乱社会秩序，捐款纯属自愿行为，请问我们犯了什么国法呢？一席话呛得几位处警民警居然哑口无言。那位持刀行凶的骗子还振振有词地说，至于这位爱管闲事的老兄受了点皮肉之苦，完全是咎由自取。他才是惹事生非扰乱治安的元凶，才是应该受到治安处罚的对象啊！
正当三个骗子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地陈述理由的时候，民警又接到市民接二连三的报警。时间紧迫，面对这些可大可小的琐事，民警们也很无奈，只好将三个骗子申饬一番后将其开释。］
三个骗子昂起头，对着一脸怒气的柳宝轻蔑地哼了一声，竟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令柳宝目瞪口呆了好一阵。
待三个骗子离开，一位民警走过来开导柳宝说：“柳宝啊，城里坑蒙拐骗的事多呢，大家都见怪不怪，只要你擦亮眼睛不上 当受骗就行，干嘛跟‘死人’较上劲呢？”柳宝满腹怨气地回敬道：“民警同志，你听到过”狼来了“的故事吗？如果人们的爱心任人玷污，社会上还有善良和诚信吗？”那位开导柳宝的民警听了柳宝的话，有些心虚的脸上两坨红晕立即漫过耳根，嗫嚅着有些木讷。几位一直陪伴在柳宝身边的同学听了柳宝的一番话，先是沉默，继而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掌声感染了柳宝，背上的伤痛似手减轻了许多。
这时，旁边另一位民警走过来看了看柳宝后背上的伤口，带着几分关切地催促道：“你们几位快陪柳宝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吧，不然会感染的。”
几位同学搀扶着柳宝趔趄地跨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柳宝迷茫地扭转头，满腹怨恨地望着那位开导他的民警的背影，“呸”地一声，猛地吐出一口稠稠的淤积在胸腔的浓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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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白丁

不会排版。烦劳老师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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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4704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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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处世，淡泊为文是人生宗旨。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