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九月盛菊 于 2017-7-15 07:02 编辑
[ 一
十八年了，他根本没想到,她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还是那年那月，还是那个阴雨霏霏，寒风呼啸的季节。农家小院的人们都在忙着为过年而张灯结彩，飞霞一点节日心情也没有。十八岁的花季，对她来说，没有一点浪漫情怀，没有一点憧憬的感觉。
那，不是她的错，那，也不是太阳和月亮惹的祸。
她爱寒雨，不是一天两天所能言及的，亦不是一时冲动所至。那是她在心理早已立下山盟海誓，面对个人问题，除了寒雨，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代替。
说起寒雨，既让她心痛，又让她难舍。明明说好了，在见面后第二天就去她家，与她的父母见见，摆摆。那天也是她母亲生日，可以趁机在她父母，亲戚和朋友面前表露一下，如此一来，两人的秘密就可以公开化，正常化了。可那寒雨偏偏脑子进了水。
那天，寒雨被一起退伍的战友拖去喝酒。说起喝酒，寒雨从未怕过人，那巴掌大的管子里面，卖的全是勾兑白酒。平时，半斤八两部在话下。可那天一碗酒下去，人就开始摇晃，左脚靠右脚，整个身子就浪里浪荡。在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战友在扶他，。从镇东走向镇西，又从镇西晃到东，老感觉自己包里有人在摸，他的钱与退伍证放在上衣口袋，扣得严严实实，应该不会丢的，给饭前都还有些清醒。尽管隐隐觉得上兜有触动，可他眼睛也很模糊，懒得睁眼看。
不知是战友醉了还是怎么的，也许扶他时不小心碰到了吧。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战友扔下寒雨没了踪影。孤零零的他，没有节奏的在镇西挪着步子，双腿一点也不听使唤。他来说，双腿成了前行的沉重负担，他一边前移，一边在想；人若像小鸟一样，有一对能展肢翔高飞的翅膀该多好！
想想，他又独自好笑，不知不觉倒在满是烂泥浆的路上，傻傻的朝天而笑，正好赶上逢集，来来往往的熟人也不少，有的看一眼就走，有的在几米外偷睨，也有站着对满是泥浆的他指指点点的。不管是谁，他都有种旁若无人的感觉。他开始想他的往事，想他的未来，想他的悲酸童年……
当他一边想着，一边在烂泥中翻滚时，不知什么何时候，一股刺鼻的臭味钻进他的鼻孔。那假酒浓烈味与臭水沟味融合在一起，像生死相依的夫妻，交织在一起钻进肚里，不停的翻腾。肚子在剧烈的颤抖，他把沾满稀泥的手指放进嘴里，压住舌头，他想把酒和臭气抠出来。实在烧心，非常难受，可也怎么也抠不出来。这是腊月天，川东的天气冷得刺骨，冻得发颤。这一点不算事，在部队劳务施工时，他的腿上受了七八十处大小伤，条条疤痕印在，那只是皮外伤，只要内心没有受伤就好。
想想看，不就是丑脸磕伤皮，虽隐隐作痛，还好，咬咬牙能挺得住，他就没再多想。在北方，他常常用冰雪搓手，演习，抗洪抢险，施工睡在坟堆上。愁不愁？孤坟作枕头！眼下，那只是稀泥，外加点臭水味，算得了什么？
说起臭水沟，那是直通镇上酒厂排放的。酒厂喂着十来头肥猪，那沟里的水通过他跌倒的地方，缓缓的流进清亮的嘉陵江。把江水变了一个样，居然有不同颜色的水面没人管，也无人问。
二
寒雨跌倒在臭水沟，他感觉丧失，仰面躺在臭水沟里，一种酒的清凉味袭来，那样，或许能把体内的烧气逼退。他微眯着双眼，斜瞟着沟梗上来往瞧稀奇的人，说的什么，他一点没听到，两只被泥塞满，他眯一下，又微微睁开。看着他，就像看镇上演马戏的猴子，也像中科院研究外星人一样，磕劲的瞧，低头的看。熟悉的面孔，陌生的面孔，透过模糊的视线变形，扭曲。
像一堆大蚂蚁，虎视耽耽的盯着一只折了肢的飞蛾。围着，转着，调戏着。风，不停的在他脸上抽刮，没有了疼痛。脸的表面涂了一层烂泥巴，寒风也莫奈何，淅淅小雨还继续在飞飘，落在他那短短的发尖上，一颗，两颗....多了，久了，就变得重了，掉在他的身上，打在他那退伍也舍不得上交的旧军服上。丝丝变成雨滴，雨滴浸湿了全身，贴在肉体上，凉了，越来越凉。他开始阵阵抖动。
奇怪，这微微的雨粒打在隔衣上，反而开始疼了呢？风，在继续低吼，雨，在连续浸湿。在那臭水沟里，不知辗转了多些时候。突然，一双温暖而又有力的双手向他伸过来，他的视线被触动。
那矮而瘦小的身影，似曾相识，又倍觉陌生。寒雨把手一甩，冲口而出的冒出一句粗鲁话来；走开！
那，可能是镇上人伤人里最过分的语言！那瘦小的身影在瞬间收回手，一转身，消失在雨濛濛里。 天，开始变暗。 寒雨在那臭水沟里继续打转，到天黑时，他的哥哥把他背回了家。在他父母一口一口喂了醒酒的葡萄水后，清醒多了。
面对家人，寒雨欲言又止，说什么呢 ？一切都被冲淡，一切都成流水，剩下的，是一具没了知觉的空壳，所有的承诺，不过就是洗慰灵魂的虚晃。
对着愁绪的家人，他想逃避，他想离开，离开这不属于他的世界。在低矮的瓦屋里，在昏黄的白帜灯下，他的脸虽被家人清洗干净，可跌伤的痕迹仍在脸上呈现。
没人知道他的心思，也没人知道他有多爱飞霞。三年的锦书，高高的叠放，足足有几十公斤。里面字字句句都浸润着彼此的牵挂，无限的期盼和深深的相思.....
他正想着，邻居传话过来，要他马上去飞霞家，说飞霞出事了。寒雨吃了一惊，顾不了脸和身上疼痛，轱辘翻起来直奔飞霞家去。天，还在下着雨，细细的毛毛雨，把乡间小迳湿了个透，茂竹的叶子在轻轻的摇舞，这已是初春时节，也是乡村恋人倾吐心语的最好佳期。在那里，总有那么多的茬事发生，总有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袭扰。
路上，邻居告诉寒雨；中午本是飞霞母亲的生日，她的父亲在镇上卖菜回来时，路过酒厂，看见很多人围着臭水沟看热闹。有人告诉飞霞的父亲，说喝醉酒跌进臭水沟那个人是他女儿的男朋友，她的父亲一听，不用多想就拔开人群，管不了稀泥沾身，伸手就拉寒雨起来，谁知道寒雨不但不领情，还粗俗的放狠话，乱吼乱叫。大大刺伤了飞霞的父亲自尊和面子。
好歹，她的父亲是大队主任，也是在部队干过文职工作的党员，村里人对他也是礼让三分，可寒雨却夜郎自大，目中无人，竟会那样的对他无礼，如果两人真成事实，那岂不更嚣张？所以，飞霞的父亲回家后，在酒桌上，当着许多客人的面，说什么也不同意飞霞和寒雨的婚事，并要飞霞立即与寒雨断交。
正在饭桌上的飞霞听到父亲说出那样绝情的话，犹如万箭穿心，她一言不发，独自喝了一大碗白酒，就无声无响的走到屋外那棵大柑子树下，默默地坐着。虽然下着雨，草湿泥稀，可她全然不顾，她很伤心，也很苦恼。她不明白，为什么第一个恋人就会遇上如此尴尬的事？他恨寒雨，又深深的爱寒雨。可她明明叫他第二天中午到她家来，他却和混帐烂战友喝酒去，虽是拿粮食供给关系单单，也不能没有理智的烂醉？战友相逢，难免一醉，也得由所分寸。
三
她也责怪自己，为何不说明白，是她母亲的生日，如果说了，也许他会如时来的.....坐在地上，靠在柑子树下，那冰凉的雨水从树上滴下，打在她那长长的秀发上。那秀发，专门是为寒雨留的，一直舍不得剪掉，就是想等寒雨回来好好看看。雨水浸蘸着，渗和着她的眼泪，在她那洁皙的脸上留下两道泪痕。
她不停的抽噎，不停的哭泣，家人浑然不知。等到客人走完散席后，才发现飞霞躺在树下草地上痛不欲声。 飞霞的家人把她扶进屋里，担心她太脆弱，经受不起打击，如果香不开，喝浓药怎么办？她的父母很着急，也很害怕，就这么一个单纯天真的女儿，没有出过远门，没有见过世面，更没在社会上闯荡，万一她想不通了…
飞霞的父母越想越害怕，就拉着她要进医院作检查洗肠胃。看着父母担心的样子，飞霞一句话也不说，那儿也不去，躺在床上一个劲的哭泣，还把头不停的在床沿上撞。她的父母很生气，也更加的担心。她那一向迷信的母亲请来仙娘婆来收黑问米，说是飞霞中邪了。就在她家里里外外折腾了几小时，最后，仙娘婆告诉飞霞的母亲，要在她的床上床底下，门前屋后洒几把米，再泼几碗化来的净水就没事了。
可是，她爸妈那样照做了，依旧不起作用，反而，飞霞哭得更厉害，头撞得更响。在万般无奈时，他们想到了寒雨，于是就通知他过来劝导，顺便好把他们的事打开窗子说亮话，让寒雨死了这条心。
寒雨边走着边听邻居摆谈经过，他打着那把破旧的手电筒，穿着那件旧军服和邻居一起来到了飞霞家。进门时，飞霞的父母脸色特青，站在门口告诉寒雨，让他死了那条心！寒雨很难过，干忍住没说一句话，轻轻推开那扇木门，一股浓浓的酒味向他扑来。寒雨的心一酸，湿润的眼眸差点流出泪来。这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飞霞妹妹，消瘦了许多。
听到开门响，飞霞立即止住了哭，辟头就问寒雨为何要喝那么多酒，为何不听她的劝，为何不去她家来。她还直接告诉寒雨，她不是喝了浓药，不是想自杀，她只是想尝尝喝醉酒的滋味，也像他一样用酒精麻醉自己。发完气，她叫寒雨把门关上，让他坐在床沿上，寒雨用纸巾轻轻的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那脸上的泪痕却永远也无法抚平。
他给飞霞盖上被子，劝了几句就要回去，飞霞看着寒雨那跌得伤痕累累的黝黑脸，心疼极了，也难受极了。她又想哭出声来，可是，她没有，她不能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显得那么脆弱和无主。她叫住了寒雨，从枕头下掏出一张很旧的照片，那是小学的毕业留影，上面有她的哥哥，一只手搭在寒雨的肩上，两人开心快乐的样子很令她羡慕。也许，她觉得，那就是与寒雨缘分的开始。
两小无猜同学堂，长大各飞南北中。锦书往来诉衷肠，绵绵此意藏心上。她对寒雨的倾慕不是一朝一夕，在上小学时，寒雨大她一个年纪，那时在村小读书，要翻过一座大山后才能到达，那简易得连一根木凳都没有的村小，共四个班，有三个是代课老师。教室课桌是用六十公分宽的长石块放成的，登子也是长条石砌成。那教室里里外外，除了屋顶上的青瓦，全是打不烂搬不走的石头做成，寒雨和飞霞的哥哥一个班，只要飞霞在班上受了欺负和委屈，她都要来告诉她的哥哥，她的哥哥便叫上寒雨一起去为飞霞出气。飞霞打心底里敬佩寒雨直爽正义。
踏进社会的大门，寒雨飞向了遥远的北国，在那冰封雪地世界里，他时时刻刻在思念着昔日保护过的小妹妹，也在记忆的潭水里不断地敲起一个又一个激越的浪花，他想她，是任何理由也不要，他爱她，任何困难也阻挡不了。世界上，只有飞霞才是他的唯一真蒂。离开石凳时代校园生活，在天南地北，他与飞霞的心早已烙在了一块儿。
四
军营生活虽艰苦，可他一想到飞霞就不觉得累了。飞霞在家也有无尽的相思，他们总会在梦里相见，在梦里缠绵。那小小的信封里，那薄薄的素笺中，仿佛有写不完的文字，泼不完的墨迹。那一段段文字里，那一行行文字中，不知浸蘸了多少相思的泪水。邮寄每一封信，飞她都要悄悄的去，地址也不敢留家里，一怕父母反对，二怕队里的人掐信不给她收。每次收信都是她的好朋友，最知心的同学亲手把信交在她手里。一封信投出去，到千里之外的北国单程最少要一周才能收到。
每一次，她接着同学转交的信，就像抱住亲人一样不松手，百般小心的藏在兜里，在把家务干完后，在自己那小小的房间里呆上一会儿，确定她的父母睡后就拉上窗帘，小心翼翼的折开那军营中邮过来的信，鼓鼓的，满满的，那文中充满了绿色鲜活力的言语，激情，上进。每一次折信，她的心都要剧烈跳动几分钟，待心绪平了些后，她才慢慢用剪刀把信封窄窄的剪开，不能有任何闪失，那怕是一个字被剪掉她都会心疼。
毕竟，每一个字都是寒雨在充满硝烟中刻刻录而上的。只要她一打开寒雨邮来的信件，那心中的滋味就像喝了蜜糖水一样，清甜，甘醇，润心。看寒雨的信件，她可以三天三夜不吃饭，她憧憬军营，她的爸爸也是一名军人，她更思恋远在北方军营的寒雨。她一字一句的品嚼着信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连一个标点符好都要嚼咀三遍。
很多次，她对着寒雨邮给她的照片呆呆出神。也忍不住偷偷亲吻，好几次，亲吻后，内心的激情和冲动总会像朝霞一样抒写在她的脸上，对着照片，又对着镜子，她羞涩的捂着双眼，又慢慢的放开。一只眼偷瞧镜中的自己，她露出少女那特有的含韵。她好想自己能伸出双翼飞翔在蓝天，越过高山，越过大海，平安的降落在寒雨的身旁，让他好好端详自己，好好拥抱自己。
飞霞常常吟诵着寒雨邮给她的诗词，她不会写诗词，但她喜欢欣赏寒雨的作品。只要是他寄来的，她都会背诵；暖风轻轻吹，蝶儿飞呀飞。鸟儿树丛追，孩儿恋青梅，夕阳照山醉。鸳鸯嬉水对，红花绿叶配。军地双影随，草萋芳泥陪，旧荷依沉睡，纤纤挑花蕾，落红映帘飞。最是红颜醉，不见夜归人-------- 每一次吟唱，她都会落下相思的泪水。
想他，就象要哭泣的感觉，想他，就象欲哭而又偷偷瞑笑的感觉，想他，就象心痛而又痒痒的感觉，想他，总想痛骂而又骂不出口的感觉… 虽然，那只是一点无谓的空想，可她还是要想他，尽管有人说她是痴情种，可她高兴那样被人叫。很多时候，她是不敢打扰他，怕他的心变成玻璃那样的碎。在她的心理，他就是一个不灭的记忆，她真的好想去看他，可心中却又怀有无穷的顾忌。
春天的雨象秋天一样，也要绵上几天，把她多愁的心一次次带回情感的涡流中，想他是不变的主题，思念就象春天的雨滴，在不停地颤抖，不停的下坠… 一次次地，她把敞开心扉的大门慢慢的关上，在难以控制的思念和呼唤中，又悄悄打开，她想过无数次，想把过去值得记忆的情感和那生活中的繁锁一起尘封，加上一把大锁，就让人生的脚步和情感的潮流得到一丝歇停！可她做不到，她爱他，想他，无时无刻都在进行。
常常的，她独自在山岗上寻慢，在绿草地上静息，晴朗的天空里，轻轻飘移的那一片白云，就是她心中的梦郎。白云下面的那一片绿草地，就是她和他曾经一起携手，一起快乐牵手过的绿色圣地。在风中，在雨中，在哭泣的声息里，只有那片绿色的圣地在悄无声息地成长。她常常在那片绿草地上释放着压抑的心情，她找到了承载情郁的空间，她要让积瘀的心情飞起，等到累了，倦了时，再停歇歇，等寒雨来到她的身边时，再把心情与他一起放飞。
五
在独思中，在徘徊间，她真搞不懂世俗偏见为何那么的愁煞心境？为什么女人会瞧不起那么多的男人？寒雨仅仅是家穷，为何自己的父母就那么的固执？那十种八种类型的难道全是精品吗？所谓的优秀男人也不过是道貌岸然罢了，而她不想名利地位，不想富贵显赫，她所想要的正是寒雨特有的正义，憨直和质朴。 她也深深的懂得；人活一世不是以虚度与享乐为本，与朋友相交亦不是以填补空虚和渲泄为主，人与人交往讲的是真诚与善意，而不是为有所图，有所取。无论现实与虚幻，都是一种无法改变的标准。
朋友的心是真诚的,牵挂朋友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无论远隔千里,还是近在咫尺,不必费心的去问以后的结果,只要能在人生旅途中有那么的一程，与他最美的相遇,她还企求什么呢? 每一次的，打开那狭小而又温馨的小屋，她总会心如泉涌，腾起一阵阵的激情，也涌起一股股的哀伤和酸痛，对寒雨的相思，是真诚和纯洁的，这个世界的爱，仿佛只有她镶刻得最深，也最痛。点点滴滴，融化在心里，装进每一个血细胞中。眼泪只是洗涤思念中的尘垢，她喜欢想象未来，却又不敢多想未来，她只想见到他，那怕仅仅一秒也足够！可越是那样，相思越作梗，离现实也就越远。
她只有在黑夜中，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微微的闭着双眼，哀伤写满她那沉睡的脸庞，微闭双眼的视角里，一滴酸涩晶莹的泪水慢慢的溢出，那泪水映出的是一张宽颢的画面。画中的图景就像梦中的橄榄，又像深蓝的草原，骏马上的人儿相拥行前…梦…在心中永远不会醒来，就算下一个花季结束，也依然恋醉残梦…如果独自对窗想说点什么，那就是叹岁月太匆匆，冰窗寒冷，心中的温情随花飘落，随风殆散。留下的，仅仅是那一句苍淡的承诺，陪伴她的，依旧是那一张沧桑而又无法改变的面孔，还有一个默默陪她到天亮的旧枕。
失去的岁月太多，值得珍惜的时光又太稀少。埋怨命运不公平，那是对自已虚懦的遮掩，羡慕别人的成功，也就阻碍了自己潜能的发挥。黑夜中，还能说什么？冰窗花幔守墙沿，相私信守到碎片。无语言衷，风来微动，雨来泪涌…想着，睁眼，又开灯翻身起来，写下每一天，每一句对寒雨的相思闺语，每次的写完，就像放下背上重重的包袱，心里轻松了许多，可她还是没有一丝睡意，她又把那件偷偷为寒雨织的浅褐色毛衣从自己的小箱子里拿出来一针一针的挽织着，她不是名门闺秀，不会刺绣，可她要用一根一根的毛线，一针一针挽织毛衣来迎接寒雨的到来。
那虽是一件普通的毛衣，对她来说，却是一件珍贵的礼物，那是她为寒雨编织的情网，是她一针一针锥出的相思网，无数的滑脱，无数的眼涩，无数的手麻，还有无数的腿冻，僵冷.....她没在意，她在意的是那一件未织完的毛衣，在意的是如何送给寒雨第一件见面礼物，一想到寒雨即将回乡，她不知有多兴奋，不知有多欣喜！多少次窗外夜风呼啸，雨敲冰窗，多少次的冷风扑面，她都在风雨中追寻那不见踪影而又那么揪心的人儿！红尘锦书，何为如此的稀寥？纵有三千八百词，何为不解心中苦？次次的书信，足足有一大信封，可每一次的阅读总是看不够，看不厌，总是那么快的读完？那么短，却又那么厚重。
六
每次铺笺回写，心中千言万语在冰凉的笔尖下放不完，道不尽，次次有泪浸素笺，次次有泪留红颜。一天天，一分秒，时光只是带走了花香，却没带走花落时的忧伤！ 莺燕早鸣流云静， 残梦早醒孤窗明。 晓风卷帘忆旧事， 多少珠泪化斑痕。飞霞的心早已飞到了寒雨的身边，有多少个夜晚，她的父母看见她的灯亮着，很晚很晚才熄灭。有多少次的饭桌上，他们看见自己的女儿饭菜无味，脸上愁云笼罩，身体日渐消瘦！他们很着急，却又不知如何的规劝，只看在眼里，却急在心中！
飞霞很理解父母的心情，她想给父母直说，可又怕父母反对，逢场投信看信都是悄悄的去，无声的回。她想，等到与寒雨相处后，再带拜访父母，向他们表明，相信父母也会同意的，那时父母再怎么反对也是一句空话。每天，她都在院头看着冰天雪地的北方，在心中默默的数着天日。一片闲云飞，一排雁相随。此意谁人知，此情醉谁人。她羡慕高飞的大雁，羡慕水中鸳鸯，更羡慕那无声的闲云，至少可以并肩飘移到消散！
时光在流逝，他们的心在靠近。在寒雨回家那天下午，飞霞就托熟人约寒雨在嘉陵江大桥上见面！寒雨很激动，家里人也很赞同和支持他与飞霞的来往。 第二天一大早，寒雨穿着那身夏季军装，在北方是不能这样穿的，可在南方气温不是很冻，穿着正合适。他静静的在大桥上站着，离约定的时间九点还有一个多小时，那是多雾的天，能见度很低，只有等太阳出来才能看见江中远景。他在桥边靠栏站着，桥那边就是松树林，松林不大，但能遮风挡雨。寒雨家离桥两百多米远，飞霞就远了，有两里多路，再说他怕飞霞来时错过，雾天很难看清人脸，就在飞霞来时必经的桥头守着，不能让第一次，也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次约会就错过，错过了就没有第二次，再说，那也是和最心爱的人相约，珍惜是他最好的把握尺度。
一分分，一秒秒，一小时过去了，飞霞还没到来，快到九点，晨雾消散，站在桥头，远眺滚滚东流的江水，寒雨心情很沉闷，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飞霞的真爱，想到军营三年除了有个优秀士称号入档，什么也没有，等待他的是最现实的生活选择。回到社会就意味着重新努力奋斗，重新定义奋斗目标！ 此时，绣球一样的太阳从东边冉冉什起，带着几片云彩慢慢移动，金辉洒落在滚流的清江面上，波光粼粼，泛影晃动。几只白鹤在盘旋飞掠，几只野鸭在江中游串，扎猛，又浮起。江岸小镇上的楼影也倒映在江中，一侧的排排青松 在静静的矗立，没有一丝风动，只有几个小松果偶尔坠落。江岸的大石块上早有许多洗衣服的人们在捶打着。说笑和水流声汇在一起，还有红红的霞光洒落映她们的笑脸上，给生活的疲惫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你好！我没迟到吧？”
不知何时，飞霞来到了寒雨的身后，穿着一身黑色的冬裙和布鞋，脸上露着朝霞般的笑容。
“没有！没有！”
寒雨赶紧回道，其实他也没带时间，她来得早晚没关系，只要能来就好！
“你来多久了？”
“也没多久，一会儿！”
“走吧，握们到桥那边的松树林去转转！”
“嗯！好吧！”
那松树林寒雨从没去过，虽然从小在江边长大，在江水中泡游惯了，入伍前还在架桥，回来后就架好了。飞霞与寒雨并肩慢步着，江水依旧拍岸奔流，歌唱，浓浓的江水味，淡淡的飞霞身上的幽香味在无声的沁润着寒雨的心肺。
七
桥上的行人很少，是人们知道他两要相约？还是老天爷故意告诉闲人免进？慢步中，所有的感觉都在两人的脚下，所有的心思只有两个人知道。
没有牵手，却早有种牵手的感觉和冲动，没有言语，却有种诉不完，道不尽的欲望。偶尔的肩碰就是剧烈的心撞，心脉的激荡。无语中，一阵轻风拂面而来，掠起飞霞那披散的，长长如云的黑发，散撩在寒雨的脸上，又稀疏的轻落在他的肩上。他们都不知说什么才好！更找不到无聊的话题和借口。就那样，静静的挪步，只感觉鞋掌在反复磨擦着桥面，那只有两三百米的大桥，仿佛走了几个世纪。第一次相会，第一次相逢，儿时的趣事虽已成云烟，早早尘封，却依然忆新！
“飞霞，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把你书包从你肩上取下，你就委曲的哭了？”
“你还好意思说！”
他们终于有了话题，一路留的悄悄话，谁也听不懂，谁也看不见，猜不透，脚印和笑声成了最美的节奏！
来到松树林，飞霞突然转身站在寒雨身前，透过起伏的胸脯，清楚感觉到她内心的热烈。寒雨不敢正视她的脸和眼，他明白她的渴望，更理解她的心思。他低下眉，看着长出嫩芽的小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片刻，飞霞乞求寒雨带她到外面打工。他却摇摇头，不是他不敢担当，他的顾虑实在太多。他想到她父母不同意，如果私奔了，会给双方家里带来坏的影响。他告诉飞霞，他将要去成都学习，等学业完成就回来看她。听了他的说明，飞霞再也不说话，脸上多了不少的愁云。离开后，飞霞回到家关门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她独自来到大桥上，带上了寒雨写给她的所有书信，静静地站在桥中间，她把信一封一封读着，把他的照片也拿出来亲吻，当信读完，没有再装进信封里。她抱着信，看着百米高的嘉陵江大桥，纵身跳了下去。雪白的信纸跟着她徐徐下落，在记忆中，她回想着所有往事。寒雨的微笑也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她闭着双眼，一切，一切都在浪涛中结束。
而那时，寒雨却在颠簸的车上远去，他根本就不知道飞霞已经跳江去了天堂，他还想着，等在外面干出点名堂再去见她。
一年后，当寒雨回到老家，看到的却是一座长满青草的坟堆。飞霞的父亲把那件毛衣亲手交给了寒雨，捧着毛衣，跪在飞霞的坟前，寒雨把学业证撕了个粉碎。他心阵阵绞痛，哭昏了好几次。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把飞霞的照片拿出来看，在他的笔下，总有飞霞的影出现。
其中，有一篇叫《爱的苦涩》散文，就是对她最好的思念！全文如下
那一年，青涩的我们从成都一别，已经有整整十年光景。那十年，我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更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很多时候，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可深藏心底那份感情，一直在涌动，在澎湃。夜，常常给心理一种恐惧，一种折磨。 现实生活中，宁愿选择逃避，选择冷漠，也不愿去触及那份本就不平静的感情。我们的爱如水，我们的爱如风。可我们喜欢水一样柔净，喜欢风一样飘荡。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原本就不该相遇相恋，可上天却偏偏安排了我们走过那一程。我们的心很纯，我们的爱很真，我们的情也很脆很弱。
二十岁，一个风华正茂的年龄，一个天真浪漫的美景。我们却在合适的地点，不合适的走在了一起，责任二字早已变得暗淡沧桑。心中的那份梦想与崇景在一次次的磕碰中破碎，孤立。
八
面对生活，面对未来，我们的双眼充满了迷茫，充满了惆怅。爱是美好的，爱是无辜的，可现实是残酷的，是冷漠的。即便无数次，我们抱头痛哭，也无法解决眼下的无奈。
当冰冷的寒风刮起一阵又一阵，我们矗立在风中，完全忘了今生的长痛。在彼此心中，有一股暖流在波动，有一股倔强在乘风。我是快乐的，你是幸福的，这世间，想拥有一份平凡的真爱都这么难。还说什么发小垂青，比翼双飞。
一首《梁祝》不知催落了多少酸酸的泪水。说好，牵过你的手，今生就要跟你走，可是，我们在春暖花开的季节，依旧守候着那冷若冰霜的承诺。 一年，两年……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眺望期盼。秋看藕残春看燕，哪方云中有鸿雁，孤寂的心，翻腾的情，两相相望，君又在何方？ 一封封情意绵绵的书信，装满了各自寄出的相思。一次次灵犀共通，脉络共振，无时无刻不在撕揪着那份渴望的心。十年了，我们都倦了，十年了，我们都老了。
有人说酒越酿越醇，可我却要说，爱的苦酒越放越淡，越久越清。我不想饮下这杯酒，更不想让你也饮下这杯苦酒。可是，我们在蹉跎岁月里，已经饮下了这杯酒。后悔只是一种新的借口，忙碌只是一种新的逃避。我们还能干什么？我们还能做什么？在各自为界的穴巢里相安繁孵化着那稚嫩的新生命。
或许，那是对彼此最好的安慰，或许，那是对彼此最残忍的报复。当春天揭开新的一枚绿叶，当夏日荷花冒出新的色泽，我们的心，在交错中相碰，在尴尬中相遇。
那一座没有刻录我们过往的新城，又打烙上我们疲惫不堪的身影。在那高入云端的五星花园楼顶，我们喝了整整二十壶茶，那每一壶茶，就是我们流干的泪水。想作一次完美的补充，想来一次最美的润泽。
从天上朝霞开始微笑，到夕阳染红绸都城，我们也没舍得离去。就那么静静坐着，茶馆老板催了无数次，我们只当没有听见，是的，没有听见，我们早把这个世界忘却，我们憎恨这个世界，我们也热爱这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有我们的存在，所以，也有我们的相爱。只是，世间又多了一份悲剧色彩的爱情故事上演。我们静静的站起来，手拉手，在最顶层楼的边沿站着，闭上眼，默默的回忆过去那流泪的相思。任风儿卷起你的长发，任心跳激起彼此涟漪。
爱得太深，也就恨得太深，此时的我们，爱与恨都成一缕轻烟，没有什么值得我们痛恨的了，也没有什么值得我们留恋的了。天上的红云渐渐变淡变白，你的脸上渐渐布满了愁云。此时，所有的语言都化作无声的静息，我们的双脚在往前翘，心开始轻飘……隐隐听到你那喃喃自语声“跳吧！到另一个世界去，也许会更好！”。牵着你的手，我感觉自己忘记了所有，唯一能听到的就是你传递过来的心跳。
最终，我们在茶老板的劝说下又坐了整整一夜，那一夜，我们的心真的碎尽，眼泪真的又哭干。只是，再也没有轻生自缢的念头。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让彼此那份爱与情多存留一个时辰吧。分手，永别，又一座城市，我会无限眷恋，更会无限奋斗，只为没有目标的目标。看着你驱车远去的影子在城市车流中消失，我把那一腔心思好好的收起，封存，永远的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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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5 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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