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港 于 2017-7-20 10:23 编辑
我们领导的初恋情人
三
我推开小接待室的门,室内只有一个人,那肯定就是那位大婶了。咱们是共军,总得有个官衔呀。为了确认,我谨慎地问道:你好,你是某某某,某主任吗?这位大婶据说当年干过妇女主任,不过被人称呼某主任,还是第一次。
老太婆,是的,即使今天我已经是老汉,但是回忆起来她仍是更为衰老的老太婆,艰难的岁月使得她的外形要比年龄更为苍老。她呆呆地很拘谨的挨着沙发边坐着,看见有人进来抬起头来,几乎有点呆滞地看着我。对于被人称作主任,很是迷茫困惑。北方地区的旱情似乎留下烙印,身形佝偻,满是皱纹的脸上努力挤出菊瓣似的笑容,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双目混浊无神,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如严冬初雪落地般灰白,满口的牙齿缺失近半,说话含糊不清,以至于她的乡音更加难懂。
这太大相径庭了,与我事先所有的想象一点都不一样。我过去听我们领导漫谈他过去的往事,说到动情之处,甚至会潸然泪下啊。但是,无论如何我也难以把眼前这个瘪嘴老太婆和溪边翠柳身姿袅的村姑联系到一块。我开始怀疑我们领导是不是有点臆想,为了逃避现实,从而把自己观念中的理想性格、生活状态加于过去生活中的某个人身上。
不过,我没有资格怀疑我们领导,简单寒暄,我出门叫了辆出租车把她送到酒店,本市最好的酒店。之所以要找出租车,那是因为我既不能动用小车队的小车,因为那帮司机会立即成为“路透社”的新闻来源,也不能开我那辆破吉普,因为车只能放在酒店门前的停车场,会有偶尔路过的熟人无事生非告知其它领导,于是,有的领导会无毫无目的地随口问起,说,怎嘛那天看见你的那辆吉普停在某某酒店门口,是别人借用了吗?对此,我得自圆其说,撒谎是极其不明智。所以,我只能费劲地拦截出租车,那辰光,出租还是新生事物呢。
安顿好后,在回来的路上,我不禁想起了一件往事。
有一次,陪同我们领导宴请上级,吃浙菜,就是八大菜系之一的浙江菜。江南水乡人杰地灵啊。谚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尤其是细雨飘飘游西湖,波光粼粼,淡水碧林相映成画,霪雨霏霏,湖面薄雾如纱,很是富有诗意令人回味。更可贵的是江南才女娇小玲珑,好一个“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包厢的服务员是地道的浙西少女,肌肤娇嫩,身形苗条,身着无袖短旗袍。飘然的长发用一根淡黄色丝带轻轻挽住。温柔可人,殷勤的服务恰到好处。用餐时,我发现我们领导有点魂不守舍,眼睛不时地随之瞟动。
送完客人,在酒店门口,我们领导没头没脑地自言自语:“真的是很像”。
我知道他说的是像谁。结完帐,我在给我们领导拉开车门时,悄悄地说:“我给她加了个菜。”
“嗯”,我们领导不置可否。但是旋即又问道:“加了个什么菜?”
“西湖醋鱼。”
“哦,应该加个松江鲈鱼。”
望着领导的专车绝尘而去,充满自责心中那个郁闷啊。西湖醋鱼是草鱼,鲈鱼要比草鱼贵啊。
多解释几句,所谓加个菜,是很隐蔽的说法。意思是如果对于某位服务员良好的服务表示感谢(私款请客不用如此曲线),写感谢信之类只会令人耻笑,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给小费之类那是腐朽的资本主义作风,而且不符合财务制度。因此,就时兴了加菜。意思就是多点一个或几个菜肴,照账付款,菜呢,并不给后厨下水单,而是把菜金算给了服务员小姐了作为奖赏。所以,有很多深谙此道的服务小姐,在酒至大半酣(别全醉,否则很有可能醉死不认这壶酒钱)时,会在续茶或收拾残盘时,来到主陪或者签单的那位身边,盈盈顾盼秀色可餐,娇憨顽皮柔情绰态,娇柔婉转美艳不可方物。会借着倒水之际,轻俯身子,贴在躯体旁边,脸微微蹭着脸,莺声细语,咬着耳朵,嗲嗲得令人发颤:“大哥,给咱加个菜呗。”说着,用自己的辫梢拂过对方的脸颊,略微弯腰使得领口开襟正好与视线平行,同时短裙恰到好处地遮盖住对方的一只手。老油条们借着酒劲,在默许或怂恿下会涎着脸趁机吃吃豆腐。
真正的秀色可餐。如果五六个领导居然能够吃掉七八只烤全羊,千万不要以为是饕餮或者饿死鬼托生,友邦惊诧。庞大的招待费居高不下的原因是因为,吃吃喝喝,不仅是要填饱肚皮还要捎带解决其它的饥渴。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没有必要知道。只不过他们不仅吞噬了秀色,而且也侵蚀了本色,那些曾经让普通民众敬仰过的本色在牢记宗旨的同时正在迅速地褪色。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四
我们领导是独自一人来到这家酒店的,他在酒店门口就打发走了那个跟屁虫专车司机,说是会搭我开的那辆破吉普回去。当他来到预定的包厢门口时,我已经站在门旁鹤立了。他见到她,眼睛只是一闪随即就暗淡下去了。是的,现实和想象之间的差距是在是太大了。西湖醋鱼,那浙女,水灵灵的南国佳丽,写满沧桑的北方老太婆,太有点天壤之别了。我放慢了脚步,稍稍往后撤身,准备开溜,我可不想当电灯泡。我们领导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叫住了我,一起来坐坐。这并不表示不见外,而是表示领导可能改了主意了!就在那一刹那间我有了不详的预兆,我前一段可能做无用功了。忸怩了一下,我坐在他俩的中间。三人就坐,没法不在中间。
边吃边谈是国际间交流的一种惯用方式。我是按照接待省部级的标准安排的,大概是这位大婶迄今吃过的最好的一餐。随之冷盘热炒开始上桌,聊天开始了。我们领导如同其它所有领导,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春耕夏锄全想到,防旱排涝挂在心;关心社员衣食住,问寒问暖问生活。不过,当年约莫着问的是队干部,当然会深情地说:千山那个万水呀,连着天安门,毛主席是咱社里人。这位大婶当年当过队干部之一,但已经是过去完成时了。我们领导跟她谈这些,就有点……用羊城朋友的话讲,也许就是“鸡同鸭讲,眼碌碌”,咳啦,咳啦。
面对这位大婶几乎是无动于衷但是有些惶恐的反应,我们领导轻轻吁了一口气,开始谈起了天气。可是,她却想向他,谈孩子的事,眼下,她最关心的是孩子。
什么叫秘密,秘密就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只让规定的人员知道的事情(“双规”哦)。例如,解放前夕,国民党军统为了要知道重庆市委书记是谁,开价十五两黄金收买叛徒。今天,台湾的国民党情治单位(即情报单位,两岸语言差异)估计只要出三千新台币,沙坪坝区的很多党员可以告诉他们现任市委书记的真实姓名,如果肯出交通费和误工补贴,甚至可以带路送他们去市委大楼。
不过,当这位大婶沉不住气生平第一次坐火车坐了一晚上硬座过来的时候,这仍是超级机密。电话里,我们领导只是模棱两可的表示可以考虑,详细过程不能跟她说,更不能跟她的孩子说。这是个及其敏感的事情,送一个兵要花很多的……嗯,努力,不就图个退伍安排吗。而且,和平年月,能当兵不仅是光荣而且也是家长有……嗯,本事。过早泄露,会起内讧的。另外,虽然基本落实,但是即使是神通广大的“政委”也无法改变岁末退役的规定时间,只能再等。可是,这些曲折过程无法向一个农村老太婆讲清楚啊,我们领导只是含糊地表示“正在研究”之类,但问题是,她,一个几乎是文盲的乡下妇女,委实放心不下。她以为他当这么大的官,只要点头就可以了。唉,对于我党的政策不了解啊。更为糟糕的是,她居然没吭气自己跑了过来,极少数别有用心的人会空穴来风把她和孩子的安置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谣言会野火般地传播开来,会说这孩子是我们领导的私生子!绝非危言耸听,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我们领导如《陋室铭》中所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乡下老妇凭什么要指名见我们领导,市井传言并无大碍,但是,谣诼如果被急于抢班夺权的人抓住,会把这些疑窦添油加醋地汇集到我们领导的领导那里。幸亏我反应机敏,如果把她引入机关大楼,会造成什么影响?这位大婶不知道宦途艰辛官场险恶,还以为和村干部一样可以一手遮天呢。她执拗地要谈孩子,她的孩子,她和庄稼汉的孩子,而我们领导则坚持要聊天气,未来的天气变化。我借口催菜,溜了出去。
我来到吧台,直截了当地要求上鱼。当地习俗,正式酒宴的最后一道菜是鱼,取富足有余的谐音,然后就该上汤上饭了。吧台很为难的说,还有几个菜已经都下锅了(托词,众所周知)。我说,没关系,都算我账上好啦。
我在包厢外的走廊上转悠了许久,直到那条鱼端了上来,我才跟着鱼尾巴进屋。她默然地在听我们领导高谈阔论厄尔尼诺现象。
第二天,她坚持要回去,拒绝了我再三的挽留。只是我借口买不到车票,才使得她勉强同意多呆一天。她惦记着家里,她的家里,她的韭菜畦子,鸡窝晚上堵好了吗,猪喂了吗,老伴的草药大闺女是煎不好的,小外孙想姥姥,零零碎碎,屋里屋外。她对于我领她去参观的那些名胜古迹毫无兴趣(至今我还懊悔做了件傻事,以己之心去度别人之意,咳,经验主义害死人哪),只有路过农贸市场时,才提点情绪,打探了一下蔬菜的价格。
次日,我们领导开会,没空,一客不烦二主,还是我,开着我们领导的专车送她到火车站。我们领导非要坚持要我而不是那个跟屁虫专职司机开他的专车不可。虽然我会开车,但是,毕竟我是下乡知青开拖拉机出身啊,都是手动换挡啊。这种3.0的车,当时算是很高级的,是无级变速自动换挡的啊。我以前可没动过啊。可是,对此的答复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实践出真知。没法,只好上路了。一路上别别扭扭,连闯两个红灯,警察叔叔气愤不过,骑着摩托追了过来,从后面看看车牌,又绕到车前再瞅瞅,犹豫了半晌,估计不想自找麻烦,忿恨地使劲鸣响了警报器,扬长而去。车上是他让跟屁虫给买的东西,后排座和后备箱塞的满满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全是装好的纸箱子和封口的编织袋。
回来交差后,我们领导要我起草一份文件,说是传达市委工作会议精神。我非常惊奇,因为市委会议,说句实在话,我参加的比他还多,只有他不去的时候,从未有过我缺席。因为,回来要落实,落实就是发文件。如果我不去,他回来还得向我传达(绝非戏言,实话),孔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不知道的会议,文件怎样起草?不过,领导嘴大,他说啥就是啥。我问,什么会议?
关于今年的复员转业退伍军人安置工作会议。
哦,是吗?……哦,什么精神呢?
就是,就是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转业复员退伍军人优抚安置工作是一项政策性很强的工作,各级党政主要领导同志要增强政治观念、组织观念、法纪观念,按照民主集中制原则办事,不允许个人说了算。各个部门要切实加强自身建设,充分发挥职能作用,坚持照章办事,严格履行程序。要自觉抵制来自各方面不正之风的干扰,做到坚持原则不动摇,执行标准不走样,履行程序不变通,遵守纪律不放松。……要实行工作责任追究制度,对安置用人失察失误造成严重后果的,要追究主要责任人以及其他直接责任人的责任。对违反原则、条件、程序和纪律进行安置的,要严肃查处,问题严重的要给予党纪政纪处分。……张榜公布……举报……(下略)”
对,就这么写。
我心里很难过,我知道,这份文件的最主要的阅文者就是那位大婶了。这是搪塞之词。凡是你的领导拿出一份文件来表示他的难处时,你应该明白,你所要求的事情他是不想办了。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德国古典唯心主义的哲学家黑格尔曾经说过,历史事件和人物会重复出现,马克思则补充说,一次会是以喜剧的形式而另一次则是以悲剧的形式出现。我还目睹另一次功成名就后与初恋情人的缠绵。那是在此几年后的后来,我平调去主管业务所接触的富裕商贾中的一位。那是个成功的倒爷,婚姻随之财富的增长而变化,老婆越来越年轻,而婚龄却越来越短,当他终于甩掉了新婚燕尔不到周年的第四任妻子,一位年轻貌美的地方曲艺女演员之后,出于对于贪婪的女人的厌恶,突发奇想,非要再找寻那最初的恋情。找回真爱。就像所有的童话那样,千辛万苦有情人终成眷属。已为人妇的初恋情人(就是第一次搞对象那丫)又回到了他的怀抱。结果,才几个月,就闹着要离婚!
只要我在职在位,大家肯定都是朋友。俗话说,朋友如兄弟,妻子如衣服。我很关切地问道,咋的啦,大哥,听说你又要换衣服啦。
事隔多年,可是至今我还记得他那愁眉苦脸的模样,而且一想起他那略显夸张的姿态就忍俊不禁,他仰面朝天长吁,紧咬牙关,从心底肺腑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唉呀妈呀,咋妈了个巴子那么砢碜人哪!他是说,他真的没有预料到,洞房花烛夜,两人袒露心扉的同时也袒裼裸裎(文言,就是大家都光屁股的意思),四十多岁事业有成见过世面也见过南国红粉北地胭脂各地如花似玉的小姐的倒爷,第一次见到朝思暮想的初恋情人的庐山真面时,却恶心地几乎要呕吐出来。是的,二十几年在宇宙史上只是瞬间,但是足可以使得人间的一朵花枯萎,像刘晓庆那样装嫩大约只能是穿着华丽的盛装来糊弄镜头和镜头前的观众,而已,甚至拍不了三级片!初恋时不懂爱情,但是初恋时,也没有赘肉啊。岁月风尘,昔日红润的脸庞开始发黄,黑丝掩盖不住白发,洗去脂粉会露出眼角的皱纹,曾经孕育生命的小肚子变得臃肿,而哺乳过的乳房免不了松弛下垂。更为难堪的是,现在昔日的初恋,已不再是浪漫的大丫,而是自己和前夫的孩子、娘家双亲和娘家亲属的三个代表,女方的三个代表和男方的三个代表是很难构建和谐家庭的。
好马不吃回头草,初恋只能是作为美好的回忆,如果硬要变成现实,那只能是苦涩。聪明的女人都会懂得把自己最好的印象深深的镌刻在男人的心灵深处。读《汉书·外戚传》,汉武帝刘彻的宠妃李妍,生得云鬓花颜,婀娜多姿,精通音律,擅长歌舞。但由于身体羸弱,更因为产后失调,萎顿病榻,日渐憔悴。汉武帝忍不住屈尊来探视,李夫人却用锦被蒙住头盖住脸,说道:“身为妇人,容貌不修,装饰不整,不足以见君父,如今蓬头垢面,实在不敢与陛下见面。” 汉武帝坚持想看一看,李夫人却始终不肯露出脸来让皇上看到自己病恹恹的样子。汉武帝离开后,李夫人的姐妹们都埋怨她,不该这样这么做。她回答说:“倘以憔悴的容貌与皇上见面,以前那些美好的印象,都会一扫而光,还能期望他念念不忘地照顾我的儿子和兄弟吗?”
可是,这位大婶没有研读过史记之类,只是在当年要求入党的时候(四清的时候,我们领导还是介绍人),囫囵吞枣似的由组织上组织学习了《联共(布)党史》和《中共党史》,不过,这两史是讲阶级斗争的,不会说到男女私情。现在入党,好像不用学联共(布)党史了,因为这个党已经不存在了,解体了。
再者,求领导办事,尤其是这种资深交往起源无猜,就是说当领导还不是领导时就关系密切者,多年后因个人诉求不得不求之,若地位悬殊,切忌自以为旧情未泯,公然登堂入室。这是在给领导脸上抹灰。为人公正、秉公处事、不徇私情、一碗水端平,是领导之所以做领导的根本。公然相求,是把领导至于两难境地,当然,只能牺牲旧时友谊来博取清名。
有位同窗,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即使是毕业后各自东西,也是互相勉励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只不过我时乖命蹇,一直在大踏步地原地踏步,而他,左右逢源,一步一个脚印,官至已经能办事的地步了。多年后,年月渐长,桑榆暮景,工作亦因改制,日暮途穷,但是偏偏也和所有人一样,到了因家事要求人的境地了。思来想去,只能开口向故旧告帮。市井行情我是知晓,无奈家境式微,砸锅卖铁恐怕也不够下属的门包,更甭说进见之时必有的贽礼了。再者,以我现在的身份登门拜访,那不是给他增光,而是给他丢人。但是事逼无奈,只有硬着头皮在工作时间打过去电话,报上姓名,反应冷淡,略一寒暄,直奔主题。听毕,只一句:“嗯,我知道了。”不容分说,电话扣上,再就杳无音信。三周后,所求之事由有关方面正式通知已落实。
知道我所求之事的难度,了解情况的同僚好友大为惊诧,私下里问我,曲折过程,花了多少,怎么个……数。我淡然相对,一个电话和……友谊,几十年的同窗友谊,而已。
是的,如果能互为援手相互合作互利共赢,也就是说你能有回报,那友谊是资本,而资本是可以增值的;但是,如果不幸你只有求人而无被人所求之处,那友谊就只是资源,而资源是有限的。明白了这一点,对于某些旧友六亲不认的抱怨就会少了很多。
那位大婶带来了三只当年的小公鸡。她还记得当年他非常愿意吃当年的小公鸡,只不过那时候珍贵,一只小公鸡要全家人分享,她趁着爹娘不注意,把自己碗里的鸡块迅速地夹到他的碗里。多年后仍歔欷不能自胜,咂摸着余味,让思念这份沉醉的温馨入骨入髓。
不过,他没法拿回家去。以他现在的身份,收受各种礼物是例行公务,但是,无论礼物多么贵重,绝对不会有当年的小公鸡。所以,都归了我了。我送给经警中队长一只,顺便请他帮我杀鸡。没想到杀过人(越南鬼子)的转业军官杀鸡也很内行。我含含糊糊地告诉他,是我老家来人。他含含糊糊地回答,嗯哪,挺好。我不知道是说小公鸡好还是老家来人好。
小鸡炖蘑菇,肉质肥嫩,香气扑鼻,越嚼越香,味道鲜美极了。散养的、饿了吃蚂蚱渴了喝山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中长大的小公鸡是那种工业化养殖终生在暗无天日的鸡舍里度过的小鸡所无法比拟的。那质朴的、原始的香味,那其中所蕴含的天真自然,心无旁念,任生命纵横往来理念,今生只此一次!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的小鸡炖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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