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人间烟火

西夏楼兰

　　　　　　　　　　人间烟火

　　夏商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有点不自在。

　　我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更加不自在。

　　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说自己今天喝了不少酒，我便泡茶给他。

　　他说：“有烟吗？”我拿来放了很久的烟给他。他点着，抽了两口，呛得咳嗽起来。我下意识去端水给他，他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笑着说：“你这烟放了许久了吧？烟丝都干了。”因为这个搁置许久的烟，气氛这才轻松了些。我一向在生活上就是这样不够精致，所以，对于这样的细节也不大觉得难为情。

　　其实，我特别怕别人抽烟，但是，我乐意这么宠着他。

  
　　相识有两年的时间了，虽然少见面，但彼此牵挂。每隔一段时间，夏商就会打个电话跟我聊几句。偶尔也见面，每次见面都要小心回避各自的家庭。常常是他一个人说，我只静静地坐着听。夏商懂我，是那种灵魂上的懂。之所以牵挂，不是爱情，似乎又超出了友情的界限。正是这样的感受让我困惑，我怕自己陷落，怕这种感情向前发展，所以小心地与他保持距离。
   
　　 当初之所以对夏商有好感，是因为他有着一种天生的单纯。已过而立之年的他，看上去竟然还像个学生样。他来我们公司办事，看到我办公室的桌上放着一本《里尔克诗选》，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竟让我有些慌乱。由于工作关系，之后，我们又有几次接触，彼此觉得有些惺惺相惜之感。那年元旦，夏商给我寄了一张新年贺年片，上面写着两句诗：在梦的路口，灯盏微弱的光也能照亮尘世的幸福。

　　我一下子好感动。因为我刚刚在报纸上发了一篇文章，回忆痛苦的往事，题目就叫梦中的迷失。从那以后，我们彼此都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尽管我确信自己没有偏离轨道的意思，还是有人很含蓄地提醒我要注意与他的距离。

　　那天，好友好像是很随意地说了一句：“听说夏商在闹离婚呢。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孩子都上中学了，也不考虑孩子的感受。为了孩子，凑和着过呗。”是啊，中国式的婚姻大都是这样的模式。我知道好友在提醒我注意与夏商保持距离，我也不想趟这浑水。其实，我也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那之后的好几天，我都靠听伤感的流行歌曲来释放自己的郁闷。人家闹离婚与我何干呢？为了自己心安，我换了电话，把自己的新号告诉了常联系的朋友家人，但没有告诉夏商。默然在心里留一份牵挂，不再联络，像平常人一样过日子。在人间烟火的喧闹中淹没自己。


　　几天前，我随同移动公司到一所偏远的学校进行捐赠活动，意外在汽车站看到了夏商。车窗外，在那行槐林掩映的路基上，他落寞地站着。依然一幅神情恍惚的样子。风柔柔地吹着，雨潇潇地飘着，他好像特意在微风细雨中等着我的光顾。其实，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巧合罢了。有半年的时间了，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突然有一种想下车的冲动。看着他在车窗外渐渐远去，我的眼睛潮湿了，看起来我还是丢不掉这份感情。

            

　　上午夏商突然打电话来，说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我的号，要来看我。我迟疑了一下，他又追问，可以吗？

　　我明白这“可以”的意思。我说可以啊，那就过来吧。


　　他比过去消瘦了许多，看上去让人心酸。不知为什么，我会有心酸的感觉。

　　他看我不说话，问我：“怎么样，还好吧？”

　　我说：“还行。最终也还得过别人那样的日子。”

　　他叹了口气，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听不懂的话。

　　“我挺想你的。”

　　我的心被轻轻地刺痛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些伤感地看着他。
　　“你好像瘦多了。”


　　他沉默了。

　　我真是傻，为什么要刺激他。虽是刻意与他疏离，可我依然得到了他离婚的消息。

　　他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离婚了，心情极其恶劣。所以，这么长时间没跟你联系。”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轮到我沉默了。说什么呢？说了也嫌多。因为明白所以心酸，因为理解所以痛惜。

　　我换了个话题，跟他聊起青藏铁路开通的事。他说有机会肯定要去拉萨，我说我对空气依赖性强，恐怕不能去朝圣了。说到西藏，我们的情绪才提了起来。

　　很晚了，他说要走了。我觉得好像什么都还没跟他说。

　　我要送他到小区门口，他不让，我们就在楼下告别了。

　　我说：“开心点，别跟自己过不去。回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他走了，十几分钟后，他打来电话说自己到家了，让我不要担心。然后他说了一句让我永远忘不了的话，让我永远伤痛后悔的话。

　　他说：“分手的那一刻，我真想拥抱你一下，可是我始终没有勇气。”

　　他曾说过，我只适合远处欣赏，其实于我而言，他又何尝不是呢？人间烟火中的我们都是有缺憾的，性格和生活。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之后好长时间再没听到他的消息。有一天，我无聊之极，上网进了UC的同城有约聊天室。突然，我看到上面有个熟悉的名字，右岸舟影。夏商曾在写给我的一封信中落款就是右岸舟影。莫非真是他？

　　我假装不认识，点了他，我们聊起来。见面三句话：多大了，哪里人，做什么的？相互一介绍，我确信这就是夏商。但是，夏商绝对不会想到与他聊天的人会是我。我的每一句话全是假的不靠谱。谁知几句话过后，他竟然很露骨地扯到了性话题上。或许换一个人，我说不定也会胡乱应付几句，可是，我实在无法在这种情形下面对夏商。我推说家里来客人，马上像盗贼一样逃出了聊天室。

　　下了线，我身子一下了软了，心有种被掏空了的感觉。我果断地把电脑上的UC删除了。永远的，我不会再进聊天室。

　　我明白删除的不仅仅是一个聊天工具，而是一份经不起人间烟火浸透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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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友泉

写出了人的复杂性和多面性。细节描写准确，有丰富的意象！

西夏楼兰

最初由 杨友泉 发表
写出了人的复杂性和多面性。细节描写准确，有丰富的意象！

多谢杨老师的点评。我写文章讲故事的本领差，我更注重对生活的观察和对人性的理解。
欢迎多交流。

田瞳

刻画惟妙惟肖，叙述从容不迫，不错。

天下为公

学习之中，问候！

西夏楼兰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刻画惟妙惟肖，叙述从容不迫，不错。

谢田版鼓励，我写小说时间不长，欢迎多交流。

西夏楼兰

最初由 天下为公 发表
学习之中，问候！

谢谢，互相学习吧。欢迎多批。

脂砚

写出了在特定时代岌岌可危的婚姻和情感。

柯英

小说的基调把握得不错，一路写下来，一直是那个氛围，淡淡的心痛与隐约的爱恋处理得真有味。

邱天

学习了，有特点的小说。喜欢。

西夏楼兰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写出了在特定时代岌岌可危的婚姻和情感。

说得好极了。所以，这是我用心写的一篇小说。

西夏楼兰

最初由 霍名夏 发表
　　楼兰这篇《人间烟火》语言简约，写得不错，正如友泉所说“写出了人的复杂性和多面性。细节描写准确，有丰富的意象。”有同感。加油！

谢谢名夏的加油，还望多指教。问好。

西夏楼兰

最初由 柯英 发表
小说的基调把握得不错，一路写下来，一直是那个氛围，淡淡的心痛与隐约的爱恋处理得真有味。

谢谢柯版的支持。你的点评也真有味，呵呵。问好。

叶柄

短小而内涵深。精华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