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个改革者的阳面和阴面

程学武

　　　　　　　 一个改革者的阳面和阴面
                        
　　　　　　　　　　文/程学武

  
　　　对于历史上改革者，我们总是以一种膜拜的心态崇拜者。他们大刀阔斧，革旧出新；他们整顿吏治，整饬朝纲；他们以其非凡的魄力和智慧，使奄奄一息的王朝重新获得勃勃生机。近读《张居正全传》，对这个平民出身的内阁首辅，被后世誉为“宰相之杰”的政治强人，突然产生出“一个强势改革者的两面人性”这样的感慨来。

　　张居正，字叔大，号太岳。嘉靖四年，出生在荆州江陵(今属湖北)的一位秀才家里。天生搞政治的老张，自小就聪颖过人，四十三岁这年，在明代政治的风风雨雨较量中，终于 “风毛丛劲节，直上尽头竿”，入主内阁，成为朱家决策圈里的核心人物。

　　入阁以后的老张同志并没有为个人的升迁而自鸣得意。此时的明王朝，内则土地兼并，流民四散，草译祸起，国家帑藏空虚，用度匮乏；外则北方鞑靼进兵中原，制造“庚戌之变”，南方土司争权夺利，尤其岑猛叛乱，“两江震骇”，东南倭寇骚扰沿海，民不聊生。

　　面对这些，老张无法轻松。而更使他感到担心的还是内阁内部日益白热化的政治斗争。自嘉靖四十一年严篙倒台后，明代的腐败和堕落继续向深渊下滑，有愈来愈腐烂的趋势。这令老张心中非常的郁闷与焦虑。隆庆六年，穆宗病殁，年仅十个岁的神宗继位。老张开始成为首辅，他清醒地认识到，小修小补已无法挽救明朗的覆亡，只有进行大刀阔斧的全面改革，才能使国家真正走出困境。他从省议论、振纪纲、重沼令、核名实、固邦本、饬武备等六个方面提出改革政治的方案，其核心就是整饬吏治，富国强兵。受命于危难之际，老张同志可谓殚精竭虑，起衰振隋，使日渐没落的大明王朝焕发出回光返照的亮色。

　　正当老张在明王朝的政治天空呼风唤雨，连皇帝老儿万历都要让他七分的时候，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使这位强势的改革政治领导人撒手人寰。更可悲的是，他尸骨未寒，政局就迅速逆转：其官秩被追夺，家产被查抄。当时启用的主要官员“斥削殆尽”，改革派的政治力量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老张呕心沥血实行的改革，基本被一笔勾销。

　　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天才政治家，是什么造成了老张身后及其悲惨的悲剧？

　　教训是多方面的，但最根本的是，是老张同志固然也惩治腐败，但未持之以恒；而更重要的是，在反对别人腐败的同时，自己也在腐败。

　　但凡有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明代中叶后，政风十分腐败，贪官污吏横行不法，民脂民膏尽入私囊。譬如奸臣严嵩，其垮台时，竞查抄出黄金30万两，白银200万两，其他珍宝多得不可胜数。

　　作为一个铁腕政治人物和改革家，老张阁下当然看到了明王朝腐败的严重性，他主政后，一再强调“吏治不清，贪官为害”，大力整顿吏治。他的刀子确实够快，首先就拿皇室宗亲辽王朱宪烨先生开刀。此君荒淫歹毒，公然“淫乱从姑及叔祖等妾，逼奸妇女，或生置棺中烧死，或手刃剔其臂肉……”手段极其残忍。面对这个后台很硬的“老虎”，老张同志对此进行了严重的斗争，并最终将其送上了断头台。

　　老张大胆改革的同时，自己心中开始私欲膨胀了。他没有得势时，就开始行贿。大宦官冯保，是他政治生涯的提携人，也是他后来的政治盟友。为了让此人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美言，居正阁下就让其子张简修送给冯保家中明琴七张，夜明珠九颗，珍珠帘五幅，外加金3万两，银10万两。后来果然得到冯保“居正固有才，其所以得委任专国柄者”这样的推介。

　　老张在做官前，家中余粮甚少，遑论金银。但他当上了内阁首辅后，虽是一品官，月俸也不过87石米，即使将他一辈子的官俸加在一起，至多不过折银两万余两。老张被抄家后，在家中查抄金银19.58万两，另有良田8万余顷。这些绝不是老张这家伙的区区薪俸所能置办的，若非贪污受贿，怎能有如此的家底？

　　老张的个人生活也极其腐败，用今天的话说，没有能把握好自己的道德底线。其父病逝，他奉旨归葬，坐着32人抬的豪华大轿，吃饭时菜肴过百，连筷子都不无处下。更令人气愤的是，这个满嘴喊着道德仁义口号的大吏，玩女人上了瘾，而且特爱玩弄年轻的女性，当岁月不饶人时，这个老张同志就大吃起了海狗肾，结果竟以此病亡。

　　历史上，像张居正阁下这样政治改革强人，并非个别现象，如汉代的桑弘羊、唐代的杨炎等，他们不但给自己抹黑，更重要的，是给改革抹黑。很难想象，一个自身腐败的改革家能够把改革事业进行到底。所以，大师鲁迅说的好，“改革家不应当稀里糊涂地自行堕落、腐败，从而被顽固、腐朽的政治势力像一群陷沙鬼将他先前的光荣和死尸一同拖入烂泥的深渊”。

　　今天，我们也面临着诸多改革，我们不苛求每一个改革者一步改出一个新天地来。只是希望改革者们不要像张居正们样，重复历史上那些“阳面与阴面”共生的悲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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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小龙女

去年读了《万历十五年》
张私欲膨胀，对皇帝生活控制的事无巨细也是一个原因。这个底线，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程学武

最初由 黑龙江小龙女 发表
去年读了《万历十五年》
张私欲膨胀，对皇帝生活控制的事无巨细也是一个原因。这个底线，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谢谢龙女的沙发！

李淮南

　　“我们不苛求每一个改革者一步改出一个新天地来。只是希望改革者们不要像张居正们样，重复历史上那些“阳面与阴面”共生的悲剧来。”

　　以史为鉴，情深意长。台上台下两张脸，人前人后两个样的官员于今太多。真要有人玩到张居正的位置，不知中国会怎么样？

lqm407

　　程版对张居正研究得很深入。武俊岭先生对张居正也很有研究，他可能正在写张的小说。
　　说起武先生，最近很少到江天来了，不知何故？很想念的。

山野闲人

一条鞭法在脑子里有很深的印象，但对张居正的全面认识是从程版这篇文章开始的．读了程版的佳作，心里有些沉重：历史会相似吗？
问好

shen1029

在反对别人腐败的同时，自己也在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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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政坛，这类“双面”人还为数不少。

shen1029

http://www.zhongcai.com/bbs/showthread.php?threadid=104081

一水

读不尽的历史，道不尽的“官僚”。历史是一面镜子，拿出来照照，可以起到澄清和教育意义。

我个人很喜欢历史的东西，欣赏学武版厚重之文。推上去交流。

许也

最初由 lqm407 发表
　　程版对张居正研究得很深入。武俊岭先生对张居正也很有研究，他可能正在写张的小说。
　　说起武先生，最近很少到江天来了，不知何故？很想念的。

是啊，可能写东西忙吧

梁星钧

以史为鉴，借古讽今。语言平实中见真功。好文！值得咀嚼回味。问好！

程学武

最初由 李淮南 发表
　　“我们不苛求每一个改革者一步改出一个新天地来。只是希望改革者们不要像张居正们样，重复历史上那些“阳面与阴面”共生的悲剧来。”

　　以史为鉴，情深意长。台上台下两张脸，人前人后两个样的官员于今太多...

感谢！你说的很多。

程学武

最初由 lqm407 发表
　　程版对张居正研究得很深入。武俊岭先生对张居正也很有研究，他可能正在写张的小说。
　　说起武先生，最近很少到江天来了，不知何故？很想念的。

武版最近在忙于考试吧！

程学武

最初由 山野闲人 发表
一条鞭法在脑子里有很深的印象，但对张居正的全面认识是从程版这篇文章开始的．读了程版的佳作，心里有些沉重：历史会相似吗？
问好

问好！

程学武

最初由 一水 发表
读不尽的历史，道不尽的“官僚”。历史是一面镜子，拿出来照照，可以起到澄清和教育意义。

我个人很喜欢历史的东西，欣赏学武版厚重之文。推上去交流。

谢谢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