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有多圆

郝炜华

1

　　站在火车边上，秦萌萌想起三岁半的时候，在她家门前的马路上，她遇到了妈妈的一个同事。妈妈在马路对面的面粉厂工作，因此，妈妈的同事也在面粉厂工作。妈妈的同事像妈妈一样身上总带着热气腾腾的馒头的味道，她的衣服上也像妈妈一样粘着这一块那一块的白色东西。秦萌萌不知道那些白色的东西是不是面粉，不过沾在妈妈和妈妈的同事身上，总会叫人认为那是面粉。

　　在白面非常稀缺的年代，妈妈和她同事身上的白色面粉总会引人注视，特别在她们带着白帽子白套袖走在街上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要看上她们一眼。

　　所以三岁半的秦萌萌很仔细地看着妈妈的同事，并且张嘴说了一句她连想都没有想过的话，秦萌萌说：“阿姨，我没有吃中午饭。”

　　阿姨很奇怪地看了秦萌萌一眼，作为妈妈的同事，她是认识秦萌萌的，只是现在下午三点，过去中饭时间已经两个小时，离晚上开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这个小不点的小女孩为什么还没有吃饭？

　　秦萌萌说：“奶奶病了，妈妈看奶奶去了，姥姥也生病了，所以中午没人做饭给我吃。”

　　这天中午，秦萌萌的妈妈确实到乡下看她的奶奶去了，为了看秦萌萌的奶奶，秦萌萌的妈妈还请了半天假，这个秦萌萌妈妈的同事是知道的。

　　所以妈妈的同事，立刻对眼前这个小不点孩子可怜起来，她将秦萌萌抱在怀里，她说：“饿坏了吧，阿姨带你吃饭去。”

　　秦萌萌闻着妈妈同事身上热腾腾的馒头味，说：“阿姨，我一个月没吃肉了。”

　　妈妈同事的脸上出现更加怜悯的神情，她摸了摸秦萌萌的小脸说：“阿姨带你吃肉包子去。”

　　然后，妈妈的同事将秦萌萌带到了小饭馆，在小饭馆里，三岁半的秦萌萌吃了两个肉包子。

　　事实上，秦萌萌的姥姥没有生病，秦萌萌也吃了午餐，还有一个事实就是上个星期天，秦萌萌的妈妈刚带秦萌萌到饭馆吃了一次肉包子。所以第二天，秦萌萌妈妈的同事告诉秦萌萌的妈妈，秦萌萌没有吃午饭，并且她带秦萌萌吃了两个肉包子的时候，秦萌萌的妈妈一下子愣住了。秦萌萌妈妈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她没有认为秦萌萌在说谎，她认为她的同事在说谎，加上平时秦萌萌的妈妈就有些看不惯这位同事，她看不惯这位同事说话大嗓门，并且看不惯这位同事随地吐痰，因此秦萌萌的妈妈当时就和她吵了起来，秦萌萌的妈妈说：“你怕是想钱想疯了吧，打着小孩子的旗号来骗我的钱。我妈什么时候生病了？我妈身体好得很，你凭什么咒我妈生病？萌萌什么一个月没有吃肉包子了？上个星期天我家萌萌刚刚吃过肉包子。”

　　秦萌萌妈妈的同事为了证明她没有说谎，下班后跟着秦萌萌的妈妈来到她的家里，三岁半的秦萌萌需要在两个大人之间证明是她撒谎，还是妈妈的同事撒谎。

　　三岁半的秦萌萌连想都没有想，说：“妈妈，我今天没有看到这个阿姨。”

　　秦萌萌妈妈的同事，当时张口结舌，呆了半晌，才说：“你家这闺女，不是个天才，就是愚才。”

2

　　站在火车边上的秦萌萌之所以想起这件事情，是因为秦萌萌刚刚编造了一起假新闻。

　　作为煤炭行业一名从事电视新闻报道的宣传人员，秦萌萌为了宣传她所在的在煤矿抢运冬煤工作中的良好表现，编造了一起职工抢修车辆故障的假新闻。为了编造这起假新闻，秦萌萌找到了一名负责检修车辆的班组长，班组长叫陈刚，长着一名大而黑的眼睛，脸上有颗大大的黑痣，并且陈刚是名党员，曾被评为矿务局优秀共产党员。

　　秦萌萌找到陈刚，没费任何周折地说服了他，其实算不上说服，秦萌萌只是告诉他要拍摄的意图。秦萌萌说：“冬季来临，东北地区用煤紧张，国务院下令紧急向东北地区输送冬煤，局上刚刚开完电视电话会议，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辆输送冬煤的，并且出现故障的货车。”于是陈刚在明晃晃的阳光底下，找到一辆停留在线路上的空荡荡的列车。他站在钢轨边上，将没有任何故障的车钩钩头从车上拆下来，丢到地上，然后又将它从地上搬起来，重新安装在列车上。为了配合秦萌萌的拍摄，他往列车上搬钩头时，特意放慢了动作，一只钩头大约重30斤，并且，显而意见，这名工长很长时间没有搬钩头了，所以他放慢动作的时候，钩头一下子掉下来，砸到了他的脚上。

　　秦萌萌看到陈刚的脸白了，但他还是重新将钩头抱起来，安到了列车上。

　　然后，他对着秦萌萌的镜头，用很干脆的声音说：“作为一名党员，发挥党员义务，做好冬煤的抢运工作，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拍完电视片，秦萌萌想到了三岁半时发生在她身上的包子事件。陈刚，并不知道秦萌萌在想什么，他摘下手套往脸上胡拉了一把，脸上立即出现一片乎黑的道子。秦萌萌心想：他像貌憨厚老实，可是说谎的本领与我秦萌萌相差不了分毫。

　　秦萌萌站在线路中间，拍了几趟密密麻麻的列车，为了不使观众看出她拍的列车没有运输冬煤，她只拍了列车的中下部分。然后秦萌萌象个男人一样拍了陈刚一巴掌，说：“等着晚上看电视吧。”
　
　　为了增加发现故障的力度和影响，写电视稿件的时候，秦萌萌特意说明：陈刚因发现较大车辆故障，为抢运冬煤做出贡献，受到矿上1000元奖励。

　　晚上，矿务局电视台播放出秦萌萌抢运冬煤的电视新闻，陈刚在电视面画里紧皱着眉头，一副气吁吁，累极的样子。

　　秦萌萌的妈妈一直坐在电视旁边，这时她抬起头，看着秦萌萌，说：“你们单位的影视演员，表演好着来。”

　　电视新闻播放之后，没有引起任何不良反响。既没有观众指责秦萌萌造假，也没有领导追究她的报道失实。反倒，陈刚，特意给秦萌萌打来电话，说：“没想到，我在电视里还挺帅，什么时候再来拍电视片。”

　　对此，秦萌萌有着充分的思想准备，她从事视电视新闻报道一年零两个月，60%的新闻是在办公室内闭门造车造出来的，特别是贯彻会议精神、党内活动、保安全突击活动之类，镜头中除了人物和物体是真的，其它的都是假的。矿上的人对于她的造假熟视无睹，电视台播放造她的假新闻播得不亦乐乎，秦萌萌的电视新闻播放数量在路局电视台首居第一，2008年电视台评选她为“电视宣传杰出通讯员”，发放奖励金2000元，以资鼓励。
　　
　　接到荣誉证书和奖金的那天，秦萌萌从电脑里打出一排黑色仿宋体字：为制造假新闻而活着。她将字装裱了，肆无忌惮的挂在办公桌对面的墙上。

3

　　如果没有陈刚的妻子出现，秦萌萌的生活还会按部就班的延续下去，她会继续编造她的电视新闻，在行业内部获得一定声誉，等到人老珠黄，扛不动摄像机的时候，被领导安排到一个清闲岗位，等待退休的日子。

　　然而，陈刚妻子的出现，使秦萌萌的生活转向了另外的轨道。

　　陈刚妻子名叫赵小兰，赵小兰是一名下岗女工，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做饭，打扫卫生，接送孩子上学。这使她有了长时间的悠闲生活和大段大段无法打发的时光，也使她格外关注丈夫的单位和丈夫的生活。加之赵小兰的父亲也曾经是一名煤炭职工，所以赵小兰对煤炭的工作非常得熟悉，那些令外行人眼花缭乱的专业术语，对于赵小兰却如数家珍，如同一加一那样简单。

　　对于煤炭的熟悉，对于当年父亲从事工作的敬畏，使年青时的赵小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陈刚，毫不犹豫地嫁给了他。

　　赵小兰至今能够清晰地记得，童年和少年时父亲带给她的骄傲。那时候，赵小兰与母亲还住在老家农村，父亲一个月返家一次，穿着干净的衣服，提着一只草绿色的旅行包，满街的小孩都跟在父亲身后，大声喊：“城里人回来了，城里人回来了。”

　　回家的父亲，拉着赵小兰的手穿过村子的街道，来到奶奶家。父亲给奶奶带来了饼干，那是来自遥远的城市，穿行几百公里，通过火车带到奶奶炕头上的米黄色的小小方块，这使赵小兰对村子外边的城市充满了向往。

　　与家里人交谈，父亲说着老家的方言，与家中之外的人，父亲操带着浓重方言的普通话，这将他与村里的人明朗地区别开来。村里人很尊重父亲，他们愿意与他交谈，听他讲述村外的事情，将他当成一个见多识广的能人。

　　这使赵小兰整个的童年与少年时期充满了骄傲，在父亲几经努力将她与母亲从农村搬到城市时，这种骄傲达到了高峰。

　　嫁给陈刚，聚集在赵小兰身上的骄傲荡然无存，陈刚每月拿回家的收入并不能够使她与儿子体面的生活，特别在赵小兰下岗回家之后，她不得不过一种精打细算的日子。

　　赵小兰学会了抱怨，跟宿舍内许多下岗或是从来没有过工作并且也不想工作的煤矿职工家属一起，讨论丈夫的收入，讨论丈夫单位的人事纠纷，相互打听对方丈夫的收入，然后骂熟知的一些领导，抱怨丈夫的低收入。除了抱怨，她们并不想努力改变生活，比如赵小兰，从来没有想重新寻找一份工作，重新打一份工。

　　赵小兰是很少看电视的，但是与她一起抱怨生活的一位职工家属却看电视，她看到了陈刚的精彩演出，最重要的是看到了陈刚得到了1000元奖励。

　　这对于赵小兰来讲，是件非常重大的事情，1000元，对于生活在城市中的三口之家，具备非常一般的意义。陈刚下班回家，赵小兰便追问那1000元的下落，陈刚一听就笑了，说：“那是假的，那是单位的宣传人员编的。”
　
　　赵小兰不认为1000元是单位的宣传人员编的，她认为：一篇新闻稿件，上了电视，被明眉皓齿的女播音员一字一句的讲出来，说给几千几万的煤炭职工听，那样真实的画面真实的列车真实的丈夫的脸，怎么可能是编的呢。

　　赵小兰说：“你不要骗我，你觉得我不上班什么都不懂，所以你编了瞎话来骗我，可是那些审新闻报道的人，那些主管新闻报道的领导什么都懂，他们什么样的瞎话看不出来，他们怎么容许用这样的瞎话骗那些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所以所以，你一定要把1000元交出来。”

　　陈刚看着赵小兰认真的脸，觉得真的是跟她什么都说不明白，新闻就是新闻，1000元是假就是假的，他的工资卡在赵小兰的手里紧紧卡着，1000元叫他变也是变不出来的。

陈刚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可是陈刚是个很会生气的人，他一甩门从家里走了出去。

　　陈刚在街着上漫无边际地走了一段时间，看看前后左右，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看看前后左右，发现了一家小小的饭店。陈刚走进饭店，要了两瓶啤洒和一个炒花生米。陈刚是个有点酒量的人，两瓶啤酒并不能够使他酒醉，但是他喝完酒出来，却像个被喝醉酒的人一样，躲避一辆横穿马路的汽车。他本应该向左躲，可是他向左躲了一下，又向右躲了一下，所以汽车将他撞倒在马路牙子上。

　　送到医院时，陈刚已经死了。

4

　　生活中的真实事情开始沿着早已设计好的小说情节发展。作为一名旁观者，我呆立一旁，冷冷观看，并且彻彻自喜。

　　赵小兰处理完陈刚的后事，开始寻找1000元的下落，既然陈刚至死都没有承认那1000元，那么他决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情。

　　作为一名男人，最可能发生的就是婚外情，他将1000元给了一个真实存在，可是赵小兰并不知道的女人。

　　这种分析，使赵小兰分外地痛苦，也更加坚定了她寻找1000元的决心。

　　于是，她来矿上，找到了秦萌萌。

　　这天上午，秦萌萌恰巧没有出去拍电视新闻，她坐在电脑前面非常认真的翻看前几年矿务局编发的信息刊物，从中找出自己需要的信息，略加修改后，配成电视画面，送到电视台，播放给广大的煤炭职工。

　　秦萌萌这样做，自然有她的理由。她所处身的煤矿，作为庞大的煤炭行业的一个小小分支，有着自创立起就没有发生变化的宣传报道内容：确保安全生产稳定、传达贯彻职代精神、战高温斗酷暑，还有各种各样的保安全突击活动，这样的新闻宣传任务年年有，新闻报道内容出奇出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与其绞尽脑汁，不如曲线救国，于是秦萌萌充分发扬考古学家的考古精神，空闲时间就趴在电脑上，搜索一年前，两年前，甚至五年前编发过的信息。

　　秦萌萌趴在电脑前认真查看信息的样子给了赵小兰很大的安慰，她一下想起年少时，父亲带给她的骄傲，她相信眼前这个戴着眼镜，文绉绉斯文文白净净的女孩肯定会给她意料中的答案。

　　赵小兰迫不及待地将心中的疑惑告诉了秦萌萌，并且她向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嗓子对秦萌萌说；“我敢肯定那个女人就在你们单位里面，我敢肯定她是个喜欢钱的风流女人。不要怕，告诉我她是谁，我不会出卖你。”

　　秦萌萌一下子笑了出来，她一手支在桌子上，一支放在赵小兰的胳膊上，说：“嫂子，真是没有1000元。真的是我编的。”

　　赵小兰这下子迷惑了，她眨了眨眼睛，说：“你们这里难道不是党委吗？党委的人也会编吗？”

　　秦萌萌又笑起来，她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说：“嫂子，这件事情跟党委不党委没有关系。嫂子，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新闻报道制度，我们的矿务局给我们下了150篇新闻报道任务，我们这样一个基层单位，哪来那么多可报道的事件。可是如果不报道就完不成新闻报道任务，完不成任务，年底，矿务局就要对我们进行考核，就要扣我们单位的分数，这样话，领导就会认为我的工作不尽职，就不会叫我从事新闻报道这件工作。”
　　
　　说到这里，秦萌萌有些动容，她用手指了一下窗户外头。窗户外是一个车间，那里面有三百多工人在噪杂的环境里，在污浊的空气里，出着力，流着汗，干着活。

　　秦萌萌说：“嫂子，如果我完不成新闻报道任务，领导就会叫我到车间里重新去干活。”

　　赵小兰并不被秦萌萌的动情述说而感动，更不为此相信那1000元是秦萌萌编造出来的。相反，她认为秦萌萌在帮陈刚圆他的谎话，她不相信一个庞大的国营单位，竞然会允许一个谎话存在，并且堂而皇之上了电视，并且并且真的就象真的一样。

　　赵小兰后退了一步，她盯着秦萌萌那张白晰的脸，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唇，眼前的这个女子这么漂亮，这么文静，跟丈夫好的女人恐怕就是她吧。

　　赵小兰手指了秦萌萌，赵小说雪白了脸，赵小兰说：“我知道了，你为什么要去拍我的丈夫，我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说那1000元钱不存在，因为1000元就给了你，因为你就是那个女人。”

　　说完，赵小兰去找煤矿的党委书记，她要将这个巨大的发现告诉党委书记，她要讨回自己的公道。

　　遗憾的是，党委书记没在办公室。

5

　　赵小兰的出现叫秦萌萌非常不安，她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相信1000元存在，为什么偏偏要找出1000元的下落。

　　秦萌萌习惯了将假的编成的真的，可是她不会将真的编成假的。所以这天下班之后，她来到赵小兰家里，她想详细地向赵小兰讲明白，1000元真的是编的，并且她也不是与陈刚相好的那个女人。

　　赵小兰用明显的敌视对待秦萌萌的来访。她在饭桌前目中无人的往嘴里一口一口地填着饭，她听着秦萌萌讲：如果真的给陈刚奖励一千元，矿上肯定会发奖励通报的，并且现在已经不进行现金发放，如果有1000元钱肯定是打到陈刚的工资卡上。既然没有奖励通报，既然工资卡上没有钱，那么1000元就不存在。

　　赵小兰抬头看了秦萌萌一眼，赵小兰说：“如果你说1000元是编的，我又怎么敢肯定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不是编的呢？如果你肯定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不是编的，那么我又怎么敢肯定你不会改造你们单位的奖励通报，我丈夫的1000元不是现金呢。”

　　赵小兰的话完全出乎秦萌萌的意料，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化程度不高的女人竞会做出如此复杂而又缜密的推理。

　　赵小兰又看了秦萌萌一眼，这个时候，赵小兰已经将秦萌萌当成自己的一个敌人，赵小兰将最后一口饭放进嘴里，赵小兰说：“如果你说你的电视新闻是编的，1000元是编的，我就要到你们单位反映你欺骗组织，欺骗观众。如果你的电视新闻是真的，那么你就要把1000元还给我，并且你还要跟我说清楚你和我丈夫不清不白的关系。”

　　说到这里，赵小兰想到了自己的丈夫，赵小兰开始伤心、生气，她站起身推了秦萌萌一把，她说：“看你文文静静的，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秦萌萌被眼前的这个女人气糊涂了，她回了一句话，她说：“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并且她也推了赵小兰一下，赵小兰身子歪了一下，差点跌倒，可是赵小兰没有跌倒，赵小兰就推了秦萌萌一把，说：“你说你如果不那么不要脸，你为什么要去拍我的丈夫？为什么要拿我丈夫的1000元钱？”秦萌萌真的是被气糊涂了，这下子，她狠劲地推了赵小兰一把，秦萌萌说：“你倒是说清楚，你倒是说清楚，我怎么，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赵小兰跌倒了，头磕在安装暖气片的角铁上，一下子昏了过去。

6

　　赵小兰不像她丈夫那样容易死去，她住了两个星期的院，并且到派出所告了秦萌萌一状，秦萌萌因此被治安拘留十五天。

　　在拘留所里，看守秦萌萌的是个年青的警官，并且看守所的日子枯燥无聊得使人窒息。因此，一天晚饭后，秦萌萌开始对警官编造她的谎言，她笑咪咪地看着警官，笑咪咪地编造着她的身世。按照秦萌萌的诉说，她的父亲是一名厅级干部，她的母亲在市委工作，她的家里有很多很多钱，如果这名警官肯为她找关系，叫她及早回归自由，她将会给他一笔钱，并且她的父母会帮助他的家人，比如姐姐、妹妹、姐夫、妹夫什么的，安排一个极好的工作。

　　在秦萌萌笑咪咪的讲述中，年青警官的脸慢慢地变红了，慢慢地，他好象忍不住了一样，指了指看守所的窗户，那是一扇非常普通的窗户，涂着淡绿色的油漆。窗户外面是一轮清亮亮明晃晃的月亮。

　　警官说：“秦萌萌，你看看眼前的这轮月亮，它离我们这样的远，可是它无论离我们多远，它都有固定的大小，固定的圆，它不因离得我们近一些就更圆，也不因离得我们远一些就变小。”

　　警官说完，再也不说一句话，并且再也不看秦萌萌一眼。
　　
　　秦萌萌正沉浸在编造谎言的快感里，她又起到三岁半的时候，在她家门口的马路上，她遇到了妈妈的一个同事。她凭着几句话吃到了肉包子，并且凭着两句话得到了妈妈的信任。肉包子的味道温吐吐地涌向她的味蕾，秦萌萌感觉无比的兴奋和满足，这使她没有看到年青警官表情的变化。她面色潮红，兴高采烈地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又看了看年青的警官，信心十足，兴高采烈地说：“月亮有多圆？我说多圆就有多圆。”
　　


[ 本帖最后由 郝炜华 于 2008-12-2 23:11 编辑 ]

郝炜华

这是一篇很难在纸质刊物上发表的稿子,请朋友点评.

邱天

欣赏朋友的小说！

脂砚

这篇小说紧扣一些本来不以为意的小事展开叙述，看似不经意，其实匠心独具。细节决定命运，命运其实就在一个人的一些小事中被不经意地决定。小说写得非常自然，淡淡的叙述中笔力自现，情节吸引人，节奏明快，发人深思。

精华小说！欢迎新朋友到太虚！

田瞳

脂砚版主的点评很好，赞同。支持精华！

郝炜华

非常感谢版主的点评.小说中反映的现象在生活中已经非常普遍,所以写新闻的人也不再相信新闻,新闻里面又有几部分是真的.大多数人人都是在事实的真相后面生活.

吉祥女巫

真是一篇好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