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银子做的爱情

郝炜华

1、两个问题

　　“你可以送我一只银手镯吗？”


　　“不可以，银手镯是银婚纪念，不可以随便送人。”

　　问这句话的时候，高原正在银座商城的金银首饰柜台边给一个我后来才知道叫张美丽的女人发短信。那个时候如果我是一个像后来一样喜欢思考的女子，我便会发现高原的回答里已经暗藏杀机。那个时候高原已经与张美丽上了五次床，并且伺机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我。

　　然而这样的合适的时候与合适的理由需要耐心、细致而又漫长的等待，心急火燎、等待嫁人的张美丽，经不过这样耐心、细致而又漫长的等待。

　　终于在一个黄昏，高原没有任何理由地与我提出分手。

　　“那么”我看着高原，我说：“可不可以送一只银手镯作为恋爱的纪念？”

　　高原说：“不可以，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精神和物质的交换。”

2、叫做高萌萌的女人

　　一直思考一个问题：爱情和婚姻对于女人哪一个更重要？这个问题在一些人看来就像馒头和馍馍哪一个对晚饭更重要一样无聊、无趣而又可笑，然而在目前的状态下，就是没有一个男人和我结婚，又没有一个男人和我谈恋爱的空白与空闲时期，这个问题显得尤为重要。

　　在我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高萌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脱光所有的衣服，她在床边前站了一会，然后拿起一条白色的T型短裤套在了紧绷绷的屁股上。

　　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去看高萌萌的屁股，但是那条白色的T型短裤还是使我忍不住瞄了高萌萌一眼。这种样式的短裤我只在电影的外国女人和网络上的美女图片中看到。生活中真实的人穿在真实的屁股上还是第一次。于是我就忍不住看了一眼，就这一眼，我发现高萌萌的屁股像怀孕女人的肚皮那样裂开一道一道的妊娠纹。

3、高萌萌的不良习惯

　　高萌萌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地在我与她独处一室的时候，毫无顾忌地展示她优美的身材。作为同居五年的同事兼舍友，我一年差不多有200次看到她光着身子晃来晃去。2006年的一个冬天，她穿着只到肚脐的背心，光着下身，一边与我说话一边刷牙。

　　这个情景在我脑中盘绕不去，影响了我对男人和对女人的感觉，最终导致了对高原之外的男人爱不起来。

　　“算了呀”高萌萌在白色的T型短裤外套上一件水红色的露肩连衣裙，连衣裙将她屁股上的妊娠纹很好的掩饰起来。她披散了长发，立即变成嫣然可爱的小巧女人。
高萌萌用手拢拢头发，她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的脸冲我俯过来说，她说：“我的人生信条是生命不息，恋爱不止。”

4、高萌萌走了之后

　　高萌萌走了之后，我开始发烧。 在这之前，发烧像个狡猾的敌人匮于身体的一角。在我喝了一杯凉开水，卡着腰在地板上走了五遍，将床上的脏衣服放在洗脸盆里，准备洗干净的时候，发烧不做任何商量地从的身体里爬了出来。我的床头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镜子，心情不好或是想找到个男人来爱我却找不到的时候，我就用这面镜子看我的眼睛。我看我的眼睛被浓密的眼睫毛包绕着像只亮晶晶的葡萄。那个时候我想，如果一根细长的针插进这只葡萄里会是什么样子。现在，我用这块镜子照了照我的脸，我发现我的脸像猴子屁股一样红起来，这使我想到一个猴子屁股与红绿灯的故事。也许我站在马路上，汽车司机就会像看到马路上的猴子屁股一样，马上来一个紧急刹车。我的脸从额头红到下巴，然后感觉彻头彻尾的寒冷。

　　似乎没有理由不去医院了，我拿了手机、钱、病历出门搭到出租车。
　
　　到医院挂号窗口，我才发现装着手机、钱、病历的手提包掉在了出租车，最可怕的是我没有记住出租车的车牌号。所以手提包找到的可能性等于零，我看上病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带着这张通红的脑袋，我坐在医院的大门的台阶上，来来回回看病的大病人、小病人人都好奇地看着我，终于一位妇女站到我的面前，她说：“你是不是有一些不舒服？”

　　我说：“能不能借给我十元钱到医院里看个病，我的手提包丢在了出租车上。”

　　女士拿出十元钱递到我的手里，她说：“你不是故意行骗的，这十元钱你就不用还了。”

　　十元钱，不能够打一瓶点滴，我拿着它来到电话亭，给高萌萌打电话。高萌萌在噪杂得伊如洗澡堂子的地方接听，她说：“等我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约会才能够结束。”

　　我的任何事情都比不得她与男士约会重要，在这个城市与我最亲近的一个人轻而易举地拒绝了我。电话亭的主人用好看的眼睛看着我，他说：“你生病了。你没有朋友。”

　　我说：“不仅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我说：“你寻找爱人标准是什么？”

　　他说：“漂亮、简单、善良。”

　　我说：“你知道我的标准吗？我的标准是谁给我买手机我就嫁给谁。可是我爱的人不肯给我买手机，肯给我买手机的人，我又爱不起来。”

5、高原的突然出现

　　电话厅的男人对我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他拿起手边的手机冲我晃了两下，他说：“这个牌子，喜欢吗？三星，韩国产的，水货，如果喜欢的话，可以给你买一部新的。”

　　我笑了一下，在电话亭边坐下来。我想：跟这个男人借几百元钱也许不会遭到他的拒绝。

　　于是我站起来，用手拍了拍脸，冲着男人笑了一下，我说：“你能不能借我几百元钱？”

　　“韩及及”没等男人回答，一个男人用很大的我声音喊我，我看过去，吃惊地张大嘴巴。
喊我的人是高原。

　　在理和不理之间犹豫了几秒钟，我决定理高原。因为不理就意味着我恨他，我恨他就意味着他在我心目中占据着一定的位置。他在我心目中占据着一定的位置就意味我还爱他。

　　所以我很高兴很灿烂地冲着高原笑，我说：“真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遇到你。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刻出现。高原同志，虽然我是美女，你不是英雄，但是你的出现还是叫我想到英雄救美这个伟大的成语。尊敬的高原同志，你可以借我几百块钱吗？”

　　高原笑了，像我们相爱时那样，嘴角牵起好看的纹理。这好看的纹理使我的心头一颤。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爱着高原。于是我又很灿烂地冲高原笑了一下。

　　高原说：“韩及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韩及及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说：“我生病了，可是没有带看病的钱。”

　　高原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用手试了一下我的脸温，高原说：“你在发烧。”

　　高原说：“我陪你去看医生。”

　　就像曾经相爱时的那样，高原挂号，取药，带我到注射室打点滴。

　　躺在很多人躺过的病床上，我看着高原，我说：“你是不是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说：如果我生病，想到的第一个人肯定就是你。”

　　高原拂了一下我的脸。

　　我说：“你记得你说过什么吗？你说我肯定会心疼你心疼得掉出泪来。”

　　高原说：“别瞎想了，睡一觉吧。”

　　闭上眼睛，想起来跟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在一个临街的酒吧，我们喝了12瓶啤酒，高原脱了我的袜子，看我的脚。

6、高萌萌的第N个男朋友

　　夜间8点，回到宿舍，看到高萌萌在镜子前比划一件水红色的上衣。她全然忘记我到医院看病的事情。她站在镜子前，将一只衣袖扯起来，裁缝师那样看了一会儿，她说：“你觉得找一个1米80，大我八岁的男人好不好？”

　　我躺倒在床上，我说：“你找个比你大80岁的跟我也没有关系。”

　　高萌萌奇怪我对她事情的默不关心。她开始在我面前脱衣服，她将她水红色的露肩连衣裙脱下来，穿上一件日本和服那样乳黄色的睡衣，然后拎着暖瓶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然后，她从室外回来，她说：“你觉得好不好？”

　　我说：“你是一个恋爱专家，我只谈过一次恋爱，最后被高原抛弃，我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高萌萌撇了撇嘴，高萌萌说：“你就是太认真，凡事最怕认真。”

7、高原的电话

　　高萌萌的第N个男朋友是手机代理商，他用最低的价格卖给我一款手机。好看的流线型结构，银白色的外壳，握在手里，像小小的鱼。

　　高萌萌的第N个男朋友卖给我手机不久，就与高萌萌上了床。

　　上床的那个晚上，高萌萌打电话给我，高萌萌说：“韩及及小姑娘，今天晚上我不回宿舍睡觉了。”

　　“韩及及小姑娘，今天晚上我不回宿舍睡觉了”，是高萌萌与男朋友上床的隐语。它使我想起高萌萌与其他男朋友上床的时间。因为与高原恋爱的时候，高萌萌与男朋友上床的时间都是我与高原在一起时间。

　　这样的想念令我感到痛苦，在这样痛苦的时候，高原没有任何征兆地打来了电话。

　　高原说：“你好，韩及及是你吗？”

　　我说：“是我。”

　　我说：“高萌萌今晚上不回来睡觉了。”

　　我说：“高萌萌又有了新的男朋友。”

　　高原喉咙呃了一下。

　　高原说：“韩及及，我有些想你。”

　　高原说：“韩及及，你知道吗？我还爱着你。如果我曾经爱过，那么就是你。”

8、高原约我见面

　　高原说：“见一面吧，不为别的，只为这个无聊的夜晚。”

　　往日的时光如潮水漫漫涌来。我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够忘记高原。磁性的男中音，温和的面孔，微笑时上翘的左边嘴角。

　　我说：“不可能，我不可能见你。”

　　高原在电话那端叹气。叹气的时候，电话就挂断了。

9、高萌萌的男朋友

　　高萌萌将男朋友带回宿舍时我正躺在床上读《兄弟》这本小说，小说里的宋凡平被造反派打死，李光头和宋钢哭着喊着求人帮忙将宋凡平拉到家里。我正为李光头和宋钢的哭喊痛哭流涕，这时候高萌萌带着男朋友回到了宿舍。

　　高萌萌说：“韩及及你不用起来，韩及及我们一会就走。”

　　她将男朋友拉在床边坐下，左手搭在他的右肩上说：“韩及及你不用出去，我们一会就走。”

　　高萌萌的男朋友对着我笑，食指在高萌萌的手心挠来挠去。

　　我本来不想出去，但是看到高萌萌和挠来挠去的食指我推门来到街上。
走到街头。天在落雨。

　　跑到超市里买了一包香烟，站在路灯下慢慢点燃。

　　手机铃响，接听，又是高原。高原说：“及及来见我好不好？”

　　我说：“不去。”

　　他说：“来吧，包你满意。”

　　我说：“不去。”

　　他说：“来吧，我知道你现在是一个人，我知道你是自己一个人在一条马路上。”

　　我将香烟掐灭，我说：“你怎么知道？”

　　高原说：“我知道，因为我了解你。”

10、与高原在洒吧见面

　　回头看一眼酒吧。

　　我往嘴里倒一杯淡蓝色的饮料。倒饮料的时候，我记起2006年的冬天与高原在这家酒吧喝盛在透明玻璃杯里的红茶。隔了玻璃杯看高原偷偷摸摸看手机，隔着玻璃杯问他：“谁的短信或是谁的未接电话？”

　　高原看着我玻璃杯后的我，高原说：“及及，你在玻璃杯后面的样子真是古怪。”
我说：“我要看你的手机。”

　　高原将手机塞是手袋，他说：“死也不会叫你看。”

　　在我想这件事情的时候，高原问我：“及及，你有没有男朋友？”

　　我说：“那天晚上给你发短信的是不是张美丽？”

　　高原说：“哪天晚上？及及，我哪里记得住那么多的事情。”

　　高原的嘴唇俯过来，他的热气哈到了我耳朵上，他说：“及及，我过得并不幸福，及及，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他环住我的腰，手顺了从前熟悉的所在向上向下，他说：“及及，我知道你也没有忘记我，及及，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快乐。”

　　高原起来的时候，我说：“你可以送我一只银手镯吗高？”

　　高原看着我的眼睛，高原说：“及及，合适的时候，我会送给你。”

11、高萌萌、高原说……

　　高萌萌说：“我现在的男朋友，你知道我喜欢他什么吗？”

　　她比划了一下：“喜欢他的小弟弟，他的小弟弟特别大。”

　　“你曾经喜欢高原什么？”

　　我说：“从头发到脚趾头，所有。”

　　高原说：“韩及及，你能为我生一个孩子吗？”

　　我说：“不能。”

　　高原说：“韩及及，如果你为我生一个孩子，我给你五万元块钱。”

　　我说：“为什么要给你生孩子。高原，假如我爱你我，都不会为你生孩子，更不用说现在我一点都不爱你。”

12、但是我怀孕了　

　　高原半月见我一次。到酒店开房、洗手、说话、做爱。

　　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他说：“及及，想不想为我生一个孩子？”

　　我说：“你给我钱吗？我不缺钱。”

　　然而我还是怀孕了。

　　这个消息令我张惶失措，我说：“怎么会怀孕呢？”

　　高萌萌在妇产科门口东张西望，她像在自家客厅一样大声说：“这有什么呀，做爱就会怀孕，有时不做爱也会怀孕。”

　　我说：“不做爱怎么会怀孕呀？”

　　“试管婴儿呀。”高萌萌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弱智呀你。”

　　我的眼泪快要流下来，我说：“萌萌，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萌萌，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高萌萌玩弄着她的手机，高萌萌眨了眨眼，高萌萌说：“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知道流产非常痛。”

　　高原电话打进来，他用一种近乎讨好的声音说：“及及，你好吗？”

　　我说：“高原，我怀孕了。”

　　高原说：“及及，我爱你。”

13、高原的条件

　　高原赶到医院。妇产科门口，高萌萌大喊大叫，高萌萌：“韩及及，你什么时候又和高原好上了，韩及及，这个世上剩下高原一个男人了吗？。”

　　高原将我揽进怀里。

　　我说：“高原，这样不好，高原，会被别人看到。”

　　高原说：“不怕，不怕被别人看到。”

　　高原用看孩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我，高原：“及及，孩子是我爱你的证明，你要生下来。你要什么，你想要的，我会想办法给你。”
　
我说：“你可以送我一只银手镯吗？”

高原说：“可以。”

14、高萌萌的男朋友失踪了

　　作为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士，我向单位递交了辞职申请，拿着高原的两万块钱住进高原租赁的房屋。

　　每天照着书本调整饮食、胎教，睡觉，织小小的，婴儿才可以穿下的毛衣。

　　感觉很幸福，这样的生活，立即死，也没有遗憾。

　　高原一个礼拜看我一次，态度与以往没有不同。

　　胎儿四个月，他为我请来保姆，说：“要我成为轻松而又享受的孕妇。”

15、高萌萌的电话

　　2008年的12月14日，高萌萌打来电话。

　　搬离宿舍之后，很少见她，偶有电话，也是短短几句。讲她的男朋友，她的名牌时装，她突然拥有的一笔钱。

　　这一次高萌萌情绪不高，高萌萌说：“及及，你能出来一下吗？”

　　我说：“什么事吗？到我家里是不是更好？”

　　高萌萌说：“你家里说话不方便。”

　　银座商城的麦当劳，高萌萌与我见面。

　　她买了一杯速溶咖啡，自顾自喝掉，然后说：“他消失了。”

　　“谁？”

　　“我的男朋友。”

　　“手机代理商？”

　　“是。一天早晨突然不见了，手机号码换掉，公司也找不到，仿佛世间蒸发。”

　　我笑起来，我说：“萌萌，你与我不一样，你不像我这样死心眼。萌萌，你可以再找一个你喜欢的男人。”

　　高萌萌拍了一下桌子，高萌萌说：“你以为我留恋他，你只恨他走的时候拿走了我的六万元钱。”

　　我张大了嘴巴，我说：“高萌萌，你哪里来的六万元钱？”

　　高萌萌说：“我想喝酒。”

16、高萌萌喝醉了

　　银座商城六楼有小小的酒吧，与高萌萌到酒吧里喝酒。高萌萌不停地喝酒，喝到第十八杯的时候，终于酒醉。

　　酒醉的高萌萌说：“及及，我最恨的就是欺骗我的人。”

　　高萌萌说：“张美丽不会生孩子，所以她与高原选择了你。及及，你有文化，长得漂亮，良好的遗传基因，最关键的是你爱高原，你肯没有条件没有负担地为高原生一个孩子。”

　　“所以高原与张美丽选择了你。”

　　“我帮了高原，所以高原给了六万块钱。”

　　高萌萌说完，身子下滑，躺到了桌子底下。

17、你可以卖给我一只银手镯吗？

　　银座商城的对面是市立中心医院，透过金银首饰柜台边的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到衣着不同，体型各异的男女在医院门口进进出出。

　　金银首饰柜台的售货员一直盯着我手里的病历看，我将目光从医院转回柜台的时候，她问我：“几个月了？”

　　我说：“七个月活了。”

　　售货员说：“民间有说法，七活八不活，这个时候的小孩子生出来就可以养大的。”

　　我用手摸了一下肚子，看着她笑了一下，我说：“你可以卖给我一只银手镯吗？”

　　售货员也笑了一下，她说：“银手镯不值钱的，什么年代了，你还是买一只金手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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