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日情怀
（一）
冬天，一个应该寒凝大地，大雪飘飘的季节。
节气已是冬至，气温还没有降至零下。不冷的冬天，就象一个原本有血性的汉子，突然失了血性。那温吞的样子，让人很不自在。
天气不冷，自然就没有雪下。几次天气预报有小雨雪，心里着实高兴了几天。可惜一直没有兑现，哪怕飘几个雪花敷衍一下。眼看今年就要过去了，大概老天爷也觉得太说不过去了，才勉强下了一场小雪，算是给殷殷盼着下雪的人们一个交代。不过，那雪薄薄地刚盖过了地皮，没用半日就被太阳收了去；公路上的雪就更惨了，刚刚落地就被飞驰的车轮碾碎并带走了。
几天后，却是连日大雾弥漫。第三天时，竟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雾凇。雾依稀要散了，地上、屋顶上却白茫茫一片，如下了一场小雪。到了野外，才发现大自然真是个鬼斧神工的魔术师，一夜间装扮出了一个银装素裹、冰清玉洁的世界。给所有的村庄、树木、庄稼，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银霜，如冰琢雪雕一般，被未散尽的雾气烟尘般缭绕着，如梦似幻，恍然进入了童话世界。原本光秃秃的树叉上，盛开着一树洁白的凌霜花，正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但似乎又比盛开的梨花还要繁茂，一串串、一簇簇，风姿卓绝。原本油绿的小麦终于低下了骄傲的头，盖着雪白的棉被，沉沉睡去了。茫茫的田野，在雾蔼下铺展着无际的银白，让人疑心见到了“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的塞北风光。
无雪的冬天，少了很多情趣。雾凇的出现或许是一种补偿，带给人们一个意外的惊喜。不过，大雾过后，气温却降下来了。
冬天，这才真的来了。
（二）
记忆中的冬天，很冷很冷。
秋风刚刚把枯叶扫净，小河里的水就开始结冰。冰结到有两三层时，孩子们就可以溜着冰去上学。溜冰，在冰面上抽“陀螺”，即使把鼻子、脸蛋和小手冻的红彤彤的，仍然是一路打闹，一路欢笑。
有时候，觉得冰冻得结实了，就迫不急待地踏上去，听见“吱——吱——”冰块碎裂的声音，看看脚下，冰的裂纹象蛛网一样四下里发射出去，只好小心翼翼地被小伙伴拉上岸来，如果不小心湿了鞋子，回家是难免要挨一回骂的了。于是，心里就盼着天气变得冷些，再冷些。
西北风一般在夜里刮起来，尖利的呼啸声象野兽在怪叫。有时，我在半夜里被惊醒，侧耳听着尖利的怪叫声，想着那肆虐的寒风，正在大地敞开着的黑褐色的胸膛上，任意地撒着泼，不由对沉默的大地产生了无比的崇敬。然后，把自己裹进暖暖的被窝里，把被角卷的紧紧的，继续着自己的梦。
如果风是在白天刮起来的，到了傍晚忽然停了，那么，肯定就有一场大雪要下了。夜里下雪的时候，不仅风噤了声，匿了形，世上万物也都沉浸在一片肃穆寂静中。雪花，真的就如一片片鹅毛，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一路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象仙女下凡，又似天女散花，悄无声息地飘落人间。常常是早起的主人一开门，才发现门被大雪封住了。于是，大声地呼唤大家来扫雪。
大人扫雪，孩子自然也不闲着。外面那漫天遍野的茫茫雪原，是孩子们盼望已久的乐园。他们在雪地里尽情地打滚儿、撒欢儿、扔雪球、打雪仗，只要不把天翻过来，就不会有人来管。沉寂了许久的大地一下子热闹起来，就连树枝上的雪，也仿佛被镇的一阵阵簌簌而下。
扫完了雪的人们，男人相约着到一起打牌、喝酒去了，女人也手里拿着活计，扎了堆说闲话去了。
寒冷的冬天，是大自然塑造出的一个北方的硬汉子。他沉默坚韧，充满了神秘感。在他的怀抱里滚爬摔打着成长起来的孩子，哪一个也是好儿郎。
（三）
冬日的乡村，早早就进入了梦乡。所以，冬天的夜晚会特别漫长。偶尔有夜归路人的脚步声，会引来狗的阵阵狂叫声，突然打破夜的宁静。如果谁家的灯还亮着，那一定是有勤快的女主人在做活，或者有勤奋刻苦的学生在秉烛夜读。
做学生时，我算不上勤奋。但也曾有很多个冬天的夜晚，和母亲共用一盏度数很低的电灯，我写作业，母亲做针线。我轻声地诵读课文时，低头做活的母亲会微微抬起头来，凝神细听，很神往的样子。我的心，也越过无边的夜幕，飞出了很远很远。
家里当时没有取暖设备，屋子里是可以结冰的温度。只有一铺烧得很热的暖炕。
太阳出来的时候，村里那个白胡子的老爷爷，大概有九十多岁了吧，就抱着拐棍坐在墙根处晒太阳。老爷爷的眼睛不好，但身体硬朗，有讲不完的故事。只要我们停了游戏，唧唧喳喳往他跟前一围，老爷爷的故事就开始了。我至今还记得，老爷爷讲过《隋唐传》。而最让我念念不忘的，是那个白袍小将罗成的故事。罗成小小年纪武艺高强，长得又风流俊俏，只因为有太多的女人喜欢他，争着和他成亲，就折了他三十六年的阳寿，落了个乱箭穿心而死的下场，心中为他惋惜了很久。
（四）
其实，我是个比较怕冷的人。记得原来住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时，有一个冬天特别冷。每天吃过了晚饭，电视也懒得开，就钻进了被窝，里面烫着两只暖水袋。打开床头灯，床头上放着什么书，就随便看点什么。看的最多的还是《红楼梦》，随手翻到那节看哪节。大观园里那些女孩子们的诗酒才情，潇湘馆里缠绵的爱情，陪伴我度过一个个寒冷的夜晚。可惜我是最没有记性的。等熬过了那个冬天，转眼就忘记了自己怕冷时的狼狈相。留在记忆中的，是漫长的冬夜里，我在千古一梦中尽情消磨时的惬意和奢侈。
然而，我在每年度过了一春一夏，亲眼目睹了秋天的辉煌和萧索之后，心里仍在真切地渴望着冬季的到来，一个被寒冷包围，不再喧闹的季节的到来。尽管，这个季节少了浪漫和热闹；曾经姹紫嫣红、苍翠茂盛的生命早已褪尽了芳华。但只属于冬季的那份内敛、冷凝、沉静，是其他任何一个季节都没有的。这是唯一一个没有躁动的季节。
我很自豪。自己所生长的这片土地——鲁北平原，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春夏秋冬，四季分明，不同的季节依着自己不同的脾性，尽情地变化着不同的风情。夏天，就火辣辣地热个痛快，冬天，则冰天雪地冷个结实。难怪，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骨子里天生有一份真性情。男人，是豪爽狭义的真男人；女人，是柔韧多情的真女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谁又能说北方人的豪气，不是在零下几十度的天气里，围坐在炕炉前，用“烧刀子”酒烧出来的呢？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花落无声 于 2008-12-23 22:43 编辑 ] |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08-12-23 22:23
收藏
楼主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