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无边（《报应》修定稿）

周生发

　　　　　沙漠猎人

  　　　　 一

　　二十多岁的木子是高沟堡最有名气的猎手，人称“一枪手”。木子打猎，就一枪，只要他放枪，再狡猾的猎物也逃不出他的手心。木子出门打猎，枪筒里只装一颗子弹，一颗子弹一个猎物，一天只放一枪，这是木子打猎的规矩。这规矩是木子的父亲传下来的，木子的枪法也来之于他父亲的传授。木子从十三岁跟随父亲打猎，到了二十岁时，木子就接过了父亲手中的猎枪。父亲说木子，猎物也是一条生命，一次只能杀一个，别太贪，太贪了会遭报应的。木子相信父亲，父亲是方圆最有名望的猎手。父亲打了几十年的猎，没有失手过。到了五十岁时，父亲再也不想杀生了，就把猎枪交给了木子。父亲开始烧香拜佛了，一天两次，早上拜了晚上拜，虔诚的让木子吃惊。木子说爹，佛真能保佑。爹不说话，净了手，跪倒，上香，拜佛。木子悄悄退出来，心想：做猎手的人，一生杀生太多，等到老了，心里就不安起来，爹心里已经不安了。

　　高沟堡距凉州城五十里，出门向东就是腾格里，腾格里位于内蒙古自治区和甘肃省中部。面积约3万平方千米。沙丘、湖盆、盐沼、草滩、山地及平原交错分布，尽管是沙漠地带，沙生植物和一些野生动物极为丰富，尤其是狐狸极多，高沟堡人打猎的历史由来已久。当川里坝里人饿的皮包骨头时，高沟堡人的锅里却漂满厚厚的油花，惹得川坝里的女子都想往高沟堡来，但高沟堡的女子嫁人却不出村，高沟堡的男人就成了抢手货。所以高沟堡人七拐八弯都是亲戚。高沟堡猎人打猎打得最多的是狐狸，狐狸是高沟堡的敌人，它们偷吃高沟堡的鸡鸭，甚至向小孩子下手。有一对夫妻，把三岁的儿子放在地头玩耍，两口子进地干活，等收工时，才发现儿子被狐狸叼走了，最后在一个沙旋里才找到儿子残缺的尸骨。所以高沟堡人对狐狸恨之入骨，除此之外，狐狸皮的珍贵，也是高沟堡人对它下手的主要原因。

　　二

　　在高沟堡，木子的狐皮最值钱。别人打狐狸，那儿好放枪就往那里打，所以他们的子弹都打在狐狸的身上。狐皮上开个洞，价钱自然也就低了。木子打狐狸只打眼睛，一枪下去，子弹穿过狐狸的眼睛，狐狸应声倒下，狐皮完好无损。从北面来的内蒙古狐皮商，就住高沟堡，他们都盯着木子的狐皮，木子要多少就给多少。其他人的，价钱只有木子的一半。木子家也就成了高沟堡家底最厚实的人家。

木子二十岁时，高沟堡最俊俏的秀秀就成了木子的女人。秀秀是村长王老五的独生女，王老五的女人在生下秀秀后，肚子就再也没有大起来，任凭王老五如何怎么努力，女人的肚子就好像慌了的庄稼地，一点收成也没有了。几年后，王老五也就彻底放弃了耕种，只把秀秀喂养的水灵灵、白净净，让人看一眼就想看十眼。村里人都说秀秀是狐狸精转世，王老五打狐狸打得太多了，种子都成了秕谷，发不了芽，生不了根。王老五虽失意，但有了秀秀，也就认了。等到秀秀长到十八，王老五放亮眼睛在高沟堡巡视，最后就选中了木子。王老五放出话来，在高沟堡，只有他的秀秀值五张狐皮。木子就在五天里打了五只狐狸，第六天木子将五张白狐皮送到了王老五家，王老五的脸就笑成了一朵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秀秀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就进了木子家。秀秀进木子家的一年里，木子收了猎枪。在孩子没出世前，木子不再杀生，这是祖训。高沟堡的猎人严格遵循祖上流传下来的习惯，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由一个狐狸转生而来。一年后，秀秀顺利生下一个女儿，尽管是个女儿，木子一家还是很高兴，有了头胎，就会有二胎甚至三胎，不愁没有儿子。在女儿满月时，木子一家大摆宴席庆贺，木子的父亲亲自给孙女起名叫福存，想把他们家的福气一直存下来。福存跟了秀秀，长得很是好看，肤色白净，脸面俊俏，两只眼睛美丽有神，木子的父亲喜欢，木子更是喜爱，常常把女儿顶在脖子里玩耍。

　　木子好久不摸猎枪了，心里就有点慌。等到女儿满月一过，木子就背了枪进了沙漠。一年不进沙漠，木子似乎有点陌生，梭梭一丛连着一丛，骆驼刺水嫩嫩的，黄毛菜籽和沙米草长势旺盛，一片接着一片，红柳长得比人还高。今年雨多，沙漠里生机盎然。这样的年份，狐狸一定也过的有滋有味，木子的心里就充满了胜利的激情。
木子翻过两个沙丘，一只兔子从他脚下惊慌地窜起，倒吓了他一跳。一年不打猎了，木子的警惕性少了许多，要是在以前，木子一进沙漠，就能闻到猎物的气味，哪怕只是一条躲在洞中的小蜥蜴，木子也能感觉到它的位置。正是八月，沙漠里热浪滚滚，脚踩在上面，就像走在火炕上。木子在一株高大的红柳下坐下来，红柳形成的荫凉正好将木子的身体放下。木子点燃一锅烟，畅快地吸了一口，木子的烟锅把是大雁的腿做的，拇指粗细，洁白细腻，含在嘴里感觉很舒服。那只大雁是木子亲手打得，为了做一个烟锅，木子在麦收季节向一群南飞的大雁开了枪，木子瞄准的是一只落在最后的大雁，他知道那只大雁不是病了就是太老了，它是飞不到南方的。那只大雁被木子打下来时，没有惊动前面任何的一只，因为它落得实在太远了，没有谁注意到它被木子击落了。木子将一跟雁腿给了秀秀的父亲王老五，一只自己找人做了一跟烟锅。木子的烟锅做的很精致，烟锅头是黄铜打的，配上白色的雁腿，黄白分明，烟锅头与烟把之间相接精密，像是天然形成一样。在沙漠打猎的人，身上除了枪和水，一根烟锅是必不可少的。行走在沙漠里，几乎遇不见一个人，孤寂的时候，抽锅烟，自己跟自己说说话，胆就大了，心就实了，腿也有力了。木子连抽了三锅烟，感觉满足了，把烟锅放进烟袋，卷起来，缠好，别在腰间。木子的腰间，除了他的烟袋，还有一壶水。水壶是那种军用水壶，深绿色的，但绿色已经不多，常在沙粒上摩擦，绿漆已经所剩无几，不仔细看是看不出颜色的。水壶上有几个窝窝，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估计已经很久了。水壶是木子的父亲用过的，父亲曾给一支解放军在沙漠里带过路，他们追击一支匪徒进了沙漠，后来找到木子的父亲带路，在消灭了那支匪徒后，为了感谢木子的父亲，就把一只水壶送给了木子的父亲。父亲后来就将猎枪和水壶一起交给了木子。

　　木子身上尽管带着这些东西，但一点也不影响他在沙漠里行走如飞。从十三岁起跟父亲进沙漠，木子就像沙漠里的那些植物，很是懂得在沙漠里如何生存。木子在沙漠里走路，不走沙丘的阴面，只走阳面，阳面常被风吹打，沙粒实在，踩上去硬实，不陷脚，跟走在平路上差不多。木子就沿着沙丘的阳面快速地向里进发，因为是沿着沙丘的一面走，木子一会儿消失了，一会儿又出现在沙丘上，起起伏伏，像个音符在五线谱上跳跃。

　　时晨已到午后，还没看到一只狐狸，连一点踪迹也没有。木子的心里就有点奇怪，一年不来沙漠，狐狸们似乎消失了，还是它们嗅到了什么藏起来了。木子站下来，喝了口水，水有点发烫，这么热的天，水壶也被晒烫了。木子知道，在这样的天气里，狐狸一般也躲在荫凉里休息。木子开始改变策略，不再四处寻找踪迹，而是在树丛和草丛里寻找。

　　木子专找那些浓密的地方看，转了十几个沙丘，仍然一无所获，眼看太阳已经偏西，再找不到目标，他就只能往回走了。再熟悉沙漠的人，一到晚上就危险了，没有了太阳，在沙漠里最容易迷路，在沙漠里迷路是最可怕，一旦迷路，生还的希望很小。木子明白这一点，高沟堡的人都明白这一点。有经验的猎人都是在太阳落山前就进家门，如果谁在太阳落了还不进门，家人的心就提到嗓子眼了。

　　木子决定打草惊蛇。他放开嗓子吼了几声，吼声很急切，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威严。吼声刚过，木子一眼就发现右前方大约一百米的地方，两只白色的狐狸从一丛黄毛菜籽中跳了出来，两只狐狸回头望了一眼木子，开始向前逃跑。它们一前一后地跑，明显是一对夫妻，那只公狐狸一直跑在后面，很明显，它是在保护妻子。狐狸很看重感情的，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丢下对方不管的。木子打猎，一般不在后面追，木子能精确判断狐狸逃跑的方向，它们一般都是顺风跑，这样追它的猎人就闻不到它们的气味，狐狸也就能很容易逃跑。木子抓起一把沙子，扬起来，看了看风向，开始从前面堵截。木子尽可能将堵截的范围扩大，这样他就能成功跑到狐狸的前面。跑过几个沙丘，木子估计已抢到狐狸的前面，他把身上的枪端在手里，做好了瞄准的准备。就在他刚装好火药时，木子就看到两只白色的狐狸出现在不远处。几乎是在同时，狐狸也看到了堵在前面的木子，两只狐狸立刻停住了，前面那只后退几步隐藏在了沙丘后面。后面那只前走了几步，定定地望着木子。木子端起枪向那只狐狸的眼睛瞄准，有点远，木子朝前走了几步，等他再一次瞄准时，那只狐狸已经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木子有点疑惑，它怎么逆风跑呢，这样的做法，等于一路给它留下逃跑的记号。木子在心里就笑这狐狸太傻，也许是只年轻的狐狸，太没经验了。木子背了枪又追，那只狐狸不住地回头观望，木子快它也快。木子慢，它也慢，好像在和木子捉迷藏。木子的心里就来了气，狗日的想玩我。木子就加快了步伐，那只狐狸看木子追的快了，撒开四肢飞奔起来，像一道银光，在沙丘上闪烁。木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快的狐狸，心里就对它产生了没名的敬意。但很快，木子就突然停下了，他立刻意识到上当了。明明是两只，怎么就成了一只，还是一只跑的这么快的狐狸。狗日的，木子骂了一句，就无声的笑了。想蒙我，你还嫩点。那只狐狸看木子不追它了，也停下来，回头望着木子，像是说来呀，有种的来呀。木子冷笑一声，转身向后走去，那只狐狸看木子朝后走了，发出一声凌厉的叫声。这一叫，更证实了木子的猜测，另一支不见了的狐狸一定是只怀孕的狐狸，它跑不动了，就躲了起来。公狐狸违反常规逆风逃跑，就是想把木子引开。狡猾的狐狸，木子在心里骂道。

　　木子相信，那只母狐狸一定就躲在附近的灌木丛中。木子把枪端在手里，做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木子翻过几个沙丘，回头一看，那只逃跑了的狐狸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始终跟在他后面。木子不理它，木子在心里说狗日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老婆。那只狐狸不断地发出叫声，一声比一声尖，一声比一声急，木子估计他离那只躲藏的狐狸已经不远。就在此时，木子一眼就发现了那只躲藏起来的狐狸，在离他五六十米远的地方，它静静地趴在一丛骆驼刺下，如果不仔细看，你很难发现它，但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木子的眼睛。木子站住了，那只狐狸也看到了木子，它站起来，木子发现它真是一只怀孕的狐狸，肚子大的已经快挨到地上了，也许过不了几天就下小狐狸了，难怪它躲了起来，如果它逃跑，肚里的孩子一定就没命了。

　　木子端起枪，瞄准。这时它看到那只狐狸竟然没逃跑，就那么无奈地望着自己，也许它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了，放弃了一切希望。后面的公狐狸不断发出凄凉的叫声，木子头也不回，打猎的人最讲究目标专一，如果三心二意，往往啥也得不到，木子懂这点。我是谁啊，我是高沟堡的木子，木子对自己说。木子闭上右眼，左眼瞄准了母狐狸的眼睛，就在他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木子突然发现有大滴的眼泪从母狐狸眼睛里滚落下来，木子的心里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砸中了他的心，但很快，木子就恢复了警惕性。狐狸的眼泪，那是假的，装出来的。狗日的，想蒙我。我可是猎手，高沟堡赫赫有名的猎手。高明的猎手是不会被猎物的假象蒙蔽的，如果一个猎手上了猎物的当，那他这辈子就没资格再做猎手了。

　　木子手一扣，一股鲜血瞬间从母狐狸的眼里喷射而出，母狐狸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几乎同时，木子听到后面的公狐狸也惊叫一声，木子回头一看，那只公狐狸用头不断地磕着地面，像是悲愤到了极点。木子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打了这么多年的猎，木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木子的心里就生出些许的不安来，他甚至不想再回头看。木子走过去，用枪杆把死狐狸挑起来，往肩上一扛，向家里走去。那只公狐狸的叫声不断，从凄惨到沙哑一直响在木子身后。以至后来，木子有了一种错觉，总感到耳边时时有狐狸绝望而凄惨的叫声，这叫声伴随了木子一生，让他的心时时处于不安之中。

　　木子回到家时，西山的太阳还有半边露在山外。秀秀已经做好了饭在等他。刚学会走路的福存拿着一把笤帚，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看到木子进了家门，仍了笤帚就向木子扑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爹爹。但福存看到木子枪杆上扛着的狐狸时，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秀秀赶紧跑过来搂住福存，说别怕，那是爹打的狐狸，它已经死了。木子将狐狸丢到地下，过来抱起福存，说爹打的这只狐狸皮不买，给咱的福存做个狐皮背心，好不好。说着在孩子的腋窝里用手指挠了一下，福存咯咯地笑了。秀秀说快吃饭吧，你也该饿了吧。

　　吃完饭，木子趁热给狐狸拨皮。说是拨，其实是吞，从狐狸下颚处开一寸把长的口子，然后把头拨出来，翻着狐头皮朝下一拉，一张完整的狐皮就吞了下来，连尾巴四肢都是完整的，这样拨的狐皮才值钱。狐肉性热，是上好的滋补品，专门有人收购了拿到城里去买。当木子打开狐狸的肚子时，一只猫儿大小的小狐狸跌了出来。秀秀啊的惊叫一声，说木子，你怎么打只有孕的狐狸啊。木子说叫啥叫，不就是一只狐狸吗。秀秀捂了眼退到了后面，说木子，你一枪杀了两只，一只还是没出世的，太可怜了。秀秀这一说，木子的心里也一惊，他回头看看福存，突然就有了一种悔意。木子呆了一会，手里的活也不做了，他决定不把这只狐狸肉买掉，拿了铁锹，连同那只小狐狸一起埋到了门外的地理。

　　三

　　到了冬天的时候，木子用那张狐皮给福存做了一件暖绒绒的背心。已经会跑趟趟的福存穿了狐皮背心，快乐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木子已经将那件事忘干净了。

　　高沟堡的冬天是清闲的。田收了，地歇了，人也闲了，就连女人们也没了事干。男人们偶尔进沙漠打点野味，回家让女人做了，热一壶酒，三五个坐在一起，吃得满嘴流油，喝得浑身发热，夜里就尽情地在女人身上挥洒着柔情，把整个冬天过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

　　下雪了，轻盈的雪花从空旷的天空中落在屋顶上，落在树上，落在高沟堡的角角落落，整个大地一片洁白肃穆。木子一起床，就啊了一声，说好大的雪啊，今天可是打猎的好机会。

　　秀秀正在做早饭，说你不会在下雪天出门吧。

　　木子说你还别说，昨晚我做个好梦，梦见我看到了一只红狐狸，说不定今天真的能遇见呢。

　　秀秀说红狐狸，那都是人的传说，哪有啊。

　　木子说，人说啥就有啥，要是真能打只红狐狸，这辈子我就满足了。

　　在高沟堡，人们都说红狐狸是狐狸中的神，它们来无踪，去无影，谁能打到一只红红狐狸，祖祖辈辈的福气就打下了。只是，谁也没见过红狐狸的影子，它只在人们的传说里。

　　秀秀已将饭碗递到木子手里。看看外面的大雪，说还是别去了吧，早上我眼皮跳得厉害。

　　木子说没事，我吃了就走。

　　木子三口两口吃完了饭，拿了猎枪就走，他甚至忘了别上自己的烟袋。

秀秀将女儿抱到了婆婆的屋里，说妈你照看一下福存，我跟木子进沙漠去。

　　秀秀撵上木子时，木子已到了红水河边。

　　红水河就在沙漠边缘，由于地势较低，地下水都聚到了这里，就形成了明河。河水尽管不大，但长年不断。高沟堡的人就是有了红水河，才在这沙漠边生存了下来。一代一代，多少年了，没有人说得清。史书上说“先有高沟堡，后有凉州城”，想必这红水河的水流的已经有些年头了。

　　河上已经结冰，木子用枪托试了试，很结实，这时的秀秀已经追到木子身边。

　　你咋来了？木子对秀秀的出现有点吃惊。

　　我不放心，和你一起去我心安些。

　　木子就笑了，说有啥不放心的，我可是高沟堡的木子。

　　秀秀说走吧，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也好，你这红衣服惹眼，说不定能引出红狐狸呢。木子似乎显得格外兴奋。

　　雪还在下，不紧不慢，雪盖住了大漠的一切，梭梭不见了，红柳不见了，骆驼刺也不见了，那些低矮的植物连影子也没有了，浩瀚的大漠显得出奇的安静，安静的就像在预谋一个阴谋。

　　木子和秀秀一前一后走在大漠里，就显得格外醒目。尤其是秀秀，一件大红棉袄，在纷扬的大雪里，像一团燃烧的火。

　　木子今天是有备而来，他就是要在雪天趁狐狸出来觅食时出击。尽管雪在下，但狐狸的踪迹不会全被掩盖。有经验的猎手都懂这点，尤其是冬天，狐狸得到的食物有限，它们会不辞辛劳出来找吃的。

　　翻过几个沙丘，木子没发现目标，雪地上也没有狐狸的踪迹。秀秀走得有点吃力，木子就停下来。木子习惯地去拿腰间的烟袋，一摸，才明白走得急，连烟袋也忘了。

　　木子搓搓手，说秀，冷不？

　　秀秀将两手同在袖同里，说不冷，身上都出汗哩。

　　木子说我摸摸。就伸了手往秀秀衣服底下摸。
　　秀秀咯咯地笑着跑开了。

　　秀秀这一跑，不远处就突然窜起一只狐狸，吓得秀秀急忙往后跑。

　　几乎是同时，木子木子大叫一声：红狐狸。

　　木子顾不上安慰秀秀，已经从下风向抄过去。

　　等等我，木子。秀秀在身后叫着。

　　你别动，就呆在那儿。木子顾不上回头，人已跑出去好远。

　　真有红狐狸。木子边跑边对自己说。心里的激动让木子脚下的力更大，只一会儿功夫，木子已翻过了好几个沙丘，堵在了红狐狸前面。

　　这是一只大红色的狐狸，红色的毛发在白天白地里显得格外醒目，它几乎没有杂色，红的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红狐狸似乎早已料到木子会堵它，在木子看到它的一瞬，掉了头就向回跑，它跑的不紧不慢，始终处于木子的视野之内。
　　
　　等到跑回原地时，红狐狸突然就不见了。
　　
　　木子转了几圈，就是没它的影子。怪了，它能上天入地。木子在心里嘀咕。

　　木子寻踪过去，在一丛红柳旁，狐狸的踪迹突然就没了，好像飞了一样。

　　木子用枪杆拨开红柳，雪纷纷落下来，里面啥也没有。木子心里一惊，吓出一身冷汗。难道遇见狐狸精了。

　　木子愣了一会，自己给自己打气，不会真有狐狸精，那是老人的传说。

　　木子就上了一个高点的沙丘，举目四望。

　　这一望，木子就看到了那只红狐狸。它正蹲在不远处的一丛红柳下面，两只眼睛发出红色的火焰，正盯着自己。

　　狗日的。木子骂了一句。

　　话还没落，木子的枪已经响了。只听一声惨叫，一团红火倒在了地上。

　　木子兴奋地飞奔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木子嚎叫一声倒了下去。

　　秀秀——

　　等木子醒来后，秀秀的身体已经变得有点僵硬。鲜红的血在雪地上喷溅了一片，像一朵朵梅花，耀眼而夺目。秀秀身下的热尿化了一片雪，形成一个狐狸模样的图案。秀秀的双手还提着裤子，洁白的臂部上雪花儿一点一点在融化。

　　木子爬起来，扑在秀秀身上。撕心裂肺地叫着秀秀的名字。

　　四

　　好多年后，高沟堡的人说起木子，都清晰的记得，木子在一个大雪天扛着秀秀回家的情景。
　　惨啊。高沟堡的人就两个字。

　　秀秀死了，秀秀被高沟堡最有名的猎手木子打死了。

　　高沟堡最有名的猎手木子打死了自己的女人。

　　高沟堡最有名的猎手木子把自己的女人当作狐狸打死了。

　　高沟堡的人一说起木子，就这三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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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周生发 于 2009-3-21 20:13 编辑 ]

叶柄

情节曲折，行文洒脱。

杨友泉

猎手从眼睛射杀猎物，就更加凶残了。写出了人性的丧失，最后射杀自己的女人，也就是报应了！文笔不错。只是字体不一致，可再编辑一下！请另加声明,再作精华支持！

[ 本帖最后由 杨友泉 于 2009-3-17 10:32 编辑 ]

一楠

确实写的不错！文后没有【版权】声明！

秋风秋韵zhengfq

看完了！相当不错！希望再接再厉，出更多的好作品！

天下为公

尽管看了前面的内容，就知道后面的结果，但故事耐看耐读，作者对猎人生活很熟悉，笔力老到，确属一篇好作品，学习，问候！

芳香碧丝草

一篇不错的小说，突出了“报应”两字。欣赏！支持精华！

就是呀，咋没有版权呀？

一楠

希望作者回来看看，将【版权】添加上！

佳儒

结尾很棒！欣赏学习。

邱天

小说很不错。就是排版有些问题，段与段之间隔太宽了。

看过一篇小说也是写猎人打猎误伤自己人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于文华

在散文板块没有找到感觉，在这里两篇加精，说明你在小说方面的功夫令人佩服。。。。个见字体尤其结尾的说明太大了，另外你的中间的行距太大，只要下来一行就行了。。。。
   问好武威的文友生发老乡！ :victory: :victory: :victory: :victory: :victory: :handshake :handshake :handshake :handshake

一楠

修正了排版和字体，以后发贴时注意，请及时参与回帖。论坛在于大家的互动，方可活跃！问好！
另外两篇重复的作删除处理!

邓绍卫

玄，好读。问好。

周生发

修改后的文字怎么发不上去啊。这篇小说我又修改了只能重发 吗

陌笛

爱看这样不动声色的语言深入骨髓的震动。问候！